泉州市舶司,气氛极为紧张,甚至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公堂上正位端坐的泉州知府、兼管泉州地方驻军、兼泉州提举舶司的许炳板着脸,满是严肃,侧坐着的御史王林一脸漠然,而孟之祥有座位,但他没有就座,而是一脚踩在了座位上,对堂下泉州官员、驻军军官、泉州市舶司的官吏们虎视眈眈!
这一回宋理宗下了大决心,要对泉州官场痛下杀手!
他允许官员们贪钱,但不能太过分,毕竟泉州市舶司税收多少关系到国本的安危。
在君臣们的商议下,作出的决定是极大的冒险,动用一艘海船,把广州市舶司、广州府官吏的上百人到达泉州,接管泉州府、泉州市舶司的工作!
确实极为冒险,要是消息走漏,坏人把这艘海船击沉,则广州市舶司、广州府将元气大伤,而泉州之事也难以搞定。
当许炳派孟之祥接到这艘船,把船上人员安全地接到陆地上时,许炳、王林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这回事情妥矣!
没错,许炳在公堂上宣布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由广州市舶司、广州府官吏接管泉州市舶司、泉州府官府业务,确保事务不停摆,原泉州市舶司、泉州府官府主要官吏和重要位置的官吏全部停职,全部被软禁到到兵营里!第二件事情就是给予规定的时候,在此时间内这些人坦白从宽,检举揭发有功,若过了时间,对于罪人则是从严发落,罪加一等!
听到他的话,泉州市舶司、泉州府官府的官吏们脸色苍白,绝望无比,都知道这回大事休矣!
一直以来,这些官吏尤其是泉州市舶司官吏们恃着他们的专业,他们恃着对税收业务的熟悉,还有懂得外国语言,使得上级官府不敢动他们,即使是动了,也是泉州市舶司丢出一些替罪羊,把事情平息下来后,泉州市舶司官吏们照样愉快地大把大把地搂钱。
市舶司的职责,《宋会要辑稿》载:“掌番货海舶征榷贸易之事,以来远人,通远物。”
换种通俗的说法,就是主要承担发放商贸许可证、查验商船、征收关税、代表官方采购舶货、储存或出售征得的货品、转运货品或货币至都城、接待外国使节等,兼具海关、招商、外交等重大职能。
这样的工作,非专业人士不可为。
但把广州市舶司官吏调来,则泉州市舶司官吏们的专业知识就成笑话了。
广州市舶司才是老大哥!
唐玄宗开元间(713-741),广州即设有市舶使,一般由宦官担任,是为市舶司前身,此时泉州根本没有市舶司的影子。
宋开宝四年(971)设市舶司于广州,以后随着海外贸易的发展,陆续于杭州、明州(浙江宁波)、泉州、密州(青岛胶州)设立市舶司。除广州市舶司外,其余几处在政和二年(1112)前曾一度被停废,之后重开,广州市舶司依然是最悠久的存在。
宋仁宗时期,每年全国市舶税收约50万贯,而到南宋高宗时,仅广州一处每年的税收就高达110万贯。
宋高宗曾发布上谕说:“广南市舶(指广东的海外贸易),利人甚厚.提举官(管理海关的官员)宜得人而久任,庶蕃商肯来,动得百十万缗(钱币),皆宽民力也。”
泉州之所以发达,盖因宋代从海外进口的货物,大部分是香药珠宝等奢侈品。由于统治阶级对海外进口物品实行严格管制,乳香等香药为政府专卖物资,由市舶司全部收购。海外舶来品调运到京师,沿途要耗费巨额费用,因此统治阶级希望进口香药的港口尽量靠近京城临安。
<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div>
按照朝廷规定,泉州市舶司调运到杭州限三月程,广州限六月程,所以泉州比广州更便捷,可以减少舶货调运的耗费。因此,南宋朝廷格外重视和扶持泉州的海外贸易,泉州港一举成为靠近消费中心的核心港口。
泉州可以傲视其他外贸城市,但广州老大哥出手,后来居上的泉州市舶司什么坏事都瞒不过他们,因为广州市舶司都做过了!
泉州市舶司做过的坏事,广州市舶司都做过了。
泉州市舶司没做过的坏事,广州市舶司也做过了,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
更让泉州市舶司官吏们绝望的是许炳代朝廷对广州来的同行们宣布:只要他们查出事情的真相,交部里从优议叙,且追拿回来的赃物可得百分之三!
部里从优议叙就是说加快他们升官的速度,追拿赃款得到的奖励则收得心安理得,越多越好。
这下,广州官吏们感谢泉州同行们给予他们的机会,过年时会给他们烧香的!
他们眼冒红光,望向泉州同行们就象看一只只待宰的肥羊。
泉州官吏们则深深地叹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们虽然没有被去掉身上的官袍,但被押到市舶司的空仓库里,里面放了稻草当床,给他们便桶让他们方便,将他们当成了阶下囚,不许随便走动。
到了饭点,给他们送上的是充斥着砂子、鼠屎的米饭,发黄菜叶用盐水煮一煮,就是菜了。
可怜呐,泉州这些官员们向来吃香的喝辣的,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而看守告诉他们说:“坦白从宽,马上吃肉!”
就在他们首鼠两端,犹豫不决的时候,广州同行们在热火朝天地查账、检查仓库,即使是他们不说话,也应该瞒不了多久。
高压之下,终于有了突破口,
泉州市舶市的一个主簿叫做卢万利的,其位卑而职务重要,但凡税务登记都过他手,出于自保或威胁上官的目的,他将往来的商品自建有一个账本,收藏在家中秘密处。
他头一个出首,御史王林很重视,亲自接见了他,在得到了王林的亲口保证后,卢万利带着他们到他家,把帐本弄出来,交给了王林。
王林不是很清楚账目内容,但广州市舶司带队的副提举钟彦明看过这个账本,对照库存后道:“彼辈采取了少报多进、伪报品名、不经报验直接提货等方法,偷取朝廷的税收。”
他向王林简单解释了一下,所谓的“少报多进”意思是说报上来是一船货,实际上是三船货;“伪报品名”则是报来的是天竺象牙,实际上是阿非利加象牙,天竺(印度)象牙的质量不如阿非利加(非洲)象牙,按规定少收税,实际上进口的是阿非利加象牙;至于“不经报验直接提货”则更恶劣了,即进口货物不经报市舶司的报验,没有征税就直接提走了。
钟彦明看到“不经报验直接提货”的货物不少,啧啧称赞道:“泉州司署的胆子很大啊!”(我们广州司署的都不敢做这么多)
卢万利既然肯做污点证人,王林就下令给他好吃好喝的,住的地方也改善了。
泉州府、泉州市舶司的官吏们看着王林吃肉,无不心笙动摇,越来越多的人出首,整个库区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