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
天兴三年(1234年)的农历新年将至。
宋军名义上的统帅,实际上的运输大队长江万载,颇识大体,一直在兢兢业业地为前线运输粮秣和物资,尽自己的能力,保护着粮道的安全,从无有意拖延,也不插手军务,甚至连孟珙的中军都很少进入,只在营外交割物资,从不干涉孟珙的指挥。
孟珙得承他的情,毕竟江万载是统帅,他要是提出一些不那么过分的要求,孟珙得让着他。
很重要一点,江万载管着朝廷禁军的那些大爷,带他们光是运粮不上战场,让宋军没出什么大漏子---忠顺军会打仗,死的顶多是中下级军官,要是禁军上阵死掉一些高级军官,或者被俘,会造成宋军士气的严重波动,也丢脸丢到了蒙古军面前。
蒙古军倒没丢过脸,因为他们上阵的是多是签军和杂牌军,那些军官不值钱。
就在过年前,江万载督促禁军,紧走急赶,终于把大量的粮秣物资给送到了蔡州前线,声明说皇帝要让前线的将士们过个好年!
一清点,物资很多很多。
精米、面粉自不必说,量大管够。
运来了大批新鲜的腊肉、腊鱼,酱汁和咸菜、菜干等,保证每个官兵过年都有肉菜吃。
还赶来了大群的羊,随行的还有一百头健牛和五百头驴,它们运来物资,据说它们当中有一些病了、残了,需要赶快处理掉!
中国特色的语言,大伙儿一听就明白了,赶快把它们给处理掉一大批!
处理后浪费不好,那就请它们到大家肚子里安家吧!
牛在古代是受保护动物,驴的作用也不小,也受到保护,能处理掉一大批牛驴,是朝廷对官兵们的关爱啊。
还送来了官家御赐的屠苏酒,据说酒里的水是官家亲自运送的,皇后下的酒曲,要让官兵们都尝一尝。
宋人过年都要饮屠苏酒,这种风俗在宋代很盛行。屠苏是一种草名,这种草酿造的酒称为屠苏酒。据说屠苏酒是汉末名医华佗创制的,将大黄、白术、桂枝、花椒等中药入酒中浸制而成。宋朝文学家苏辙的《除日》诗道:“年年最后饮屠苏,不觉年来七十余。”
这是个传统习惯,在外作战,但家的味道要有!
过年的物资还有果脯,坚果、各式饼子等等,琳琅满目,每人发一个小袋的礼物,人人有份!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朝廷给官兵们发春节的过年钱!
官兵每人都有五贯,然后按等级再分,如孟珙、江万载、陈贵谊三位老大,一人被朝廷豪赏一百贯钱!
以下类推,小兵最低有五贯,如孟之祥有三十贯,比普通指挥使多十贯,因为他带有朝廷“郎官”的头衔。
这笔钱给得极慷慨,要不是在外作战,并且是与外国盟友并肩作战,也挣不来这笔钱,毕竟胜利后还要赏赐一笔钱。
南宋不抑商业,而且有旺盛的海外贸易,朝廷的收入不低,但花的钱更多,毕竟宋朝的“三冗”即冗兵冗官冗费是出了名的。
为了在盟友面前充大头,大宋朝廷打肿脸当胖子,给官兵们发了一笔不菲的钱过年。
总体而言,在正常情况下,宋朝一名中等禁军全年所有收入加在一起,大约有30—40贯,可以勉强维系一家人的温饱。上等禁军的日子稍微宽裕一些,下等禁军和厢兵的日子就过得比较紧巴了。
目前忠顺军在外打仗,年入超过五十贯,再收到这笔过年钱,确实丰厚。
宋朝军俸的发放方式特别有意思。宋真宗时规定:“军士外戍,家属在营者半之。”这是说,当士兵外出作战时,军俸分作两份,一份发给士兵本人,一份发给家属。同时,士兵的月粮、春冬衣等,也是全家一起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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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规定一直执行下来,但象孟之祥暂时没有成家的是全额发给,不过要是发给他们几十贯钱,这么重,他不用打仗了,以前他可以把下发的军俸放在枣阳给孟家人接受,回去再拿,发个凭证给他们就行了,现在则改为放到“丰顺”面店那里投资和购物用。
拿到钱和凭证的官兵们欢天喜地,更让他们欢喜的还有一份厚礼,那就是军人家属们发来的家信。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要说到江万载这人还是可以的,他承办军邮,每每运粮来前线时就接受家信,一起送来。
军人们手捧家书,读了一遍又一遍!
普通军人只送家信,但军官们则有特权,家里过年的礼物也随同送来,如孟之祥有多了一份牵挂,那就是他的“丰顺”面店给他送来的面团、坛装酱汁、浇头和臊子等一大堆,以及“飞鸿”弓箭店送来的精制箭,还有托面店掌柜采购的荔枝膏、葡萄膏、橘子膏等救命水、以及需要的医用药材。
看到这些东西,孟之祥心忖得买些田地庄园,这类过年时庄头乌进孝给贾府进贡送过年物资的事情就会发生。
什么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狍子五十只……粉粳五十斛、杂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
俺也要,俺要当个大地主,买个大大的庄园,再来一打二八年华的小萝莉,耶!
来到封建社会,不干些封建的事情,不和光同尘,你想让其他人怀疑你,给你灌米田共吗?
自觉有了新奋斗目标的孟之祥给自己打气,他带着些礼物,分送给孟珙、刘全等人,往时他顶多就是给长辈拜拜年,意思意思,现在可是有产人士了,就得有所表示。
去到孟珙那里,看到他正在看一封书信,一旁坐着谋士陈天保,见到他来就接待了他,不过说上几句,收了礼物,孟之祥告退。
看着他的背影,以及帐内的一堆东西,孟珙笑道:“小七现在会人情世故了!”
“人总会长大了,不知不觉,他能帮上很大的忙了!”陈天保也感慨道。
“哎!”两人目光转向信件,齐齐叹气。
他们正在看的信是京湖制置使史嵩之写来的,重点内容是大宋右丞相史弥远已经归天!
今年是绍定六年(1233年),十月份时,史弥远病重,将他的党羽郑清之升为右丞相,结束了他独相二十六年的历史。
次日以病危致仕,授两镇节度使,封会稽郡王,数日后去世,追封卫王,谥忠献。所赐号与秦桧谥号相同的忠献,并非完全是偶然的巧合,也许是讨论谥号的礼官们,认为史弥远就是与秦桧属同一类人物,这在当时是士大夫们的某种共识。
瞧瞧,得的不是美谥,人一走茶就凉表现无遗。
这条消息严重冲淡了孟珙和陈天保过年的喜悦。
史弥远两朝擅权二十六年,独揽朝纲,大权在握,对金一贯采取屈服妥协的政策,斩杀了主战的丞相韩侂胄,并恢复了秦桧的追封(之前被削封)。
民生上他对民众是疯狂掠夺,他大量印造新会子(纸币),不再以金、银、铜钱兑换,而只以新会子兑换旧会子,并且把旧会子折价一半。致使会子充斥,币值跌落,物价飞涨,民不聊生。
嘉定用兵,政府发行纸币竟达一亿四千万贯。绍定五年(1232年)流通量竟达到了二亿二千九百多万贯,会子的滥发与贬值已经到了极端严重的境地,纸币如废纸!
导致民间怨言极大,官员们私下埋怨,即使是史弥远权倾一时,也照样不断有官员弹劾他。
然而,主和的史弥远是主战的忠顺军最大的后台,政治上的事情实在难以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