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条路的尽头处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他现在还不敢多想——
(1)按蒙古世系表:合不勒汗之嫡系后裔把坛儿共生四子:蒙格都乞颜、抻坤太子、也速该和答里台。按顺序,抻坤太子为也速该兄,答里台为也速该弟。
(2)在《秘史》中,主儿乞(djurki),因对音问题,亦称禹儿乞(yurki)或主儿勤(djurkin)。g.b博士说,djurki是突厥文yurki的蒙古语拼音[参照:畏兀儿语的yil,在蒙古语为djil(年);突厥语的yasaq在蒙古语中为djasaq(扎撒,法令);突厥语的yarligh,在蒙语为djarliq(任命状或保护状);突厥语的yam,在蒙古语为djam(译站)等等……]。主儿乞在写法上符合中文的《元史》,禹儿乞在写法上符合别列津译《拉施特书》,或改为禹儿勤(yurkin)由此又引发出不儿勤(burkin),这显然是从《拉施特书》手抄本上的讹误所致(参见《拉施特书》原文,别列津本,153页,第一行及别列津译本,94页,末)。
(3)亦乞剌思(ikiräs),《秘史》原作亦乞剌孙,应为讹误。不图这个年青人,日后与铁木真的幼妹帖木伦成婚。
(4)《秘史》做斡歌来扯必儿。扯必儿(tcherbi)系职务。
(5)《拉施特书》和《秘史》都说:合不勒汗挑选若干强壮善射的战士给他的长子斡勤巴儿合黑。这就是主儿乞部的源流所自。不过,斡勤巴儿合黑却没有继承汗位,而是出自泰亦赤兀惕氏的俺巴孩成为了蒙古汗。但是,由此可知,撒察(或称薛扯)与泰出是合不勒汗的长支的这一代,在称汗的位续上似乎比铁木真排得更靠前。
(6)斡惕赤斤:最小的儿子。第二篇奔行的苍狼第二十三章王权之道
这个夜晚,并不平静。
营地中,为祝贺新汗登基而举行的篝火盛会在欢歌笑语中举行得分外热闹,而反观几位部落中权威人物的帐幕中则别有一番暗流在激荡汹涌。
主儿乞部的二位年青首领,自从回到营地中就再也没露头。此时的他们正与母亲额里真聚在一处,听着帐外传入的阵阵轰笑歌舞声,心中均是老大得不痛快。尤其是撒察,如同一只落入陷阱之中的豺狗,焦躁惶急得来回转悠个不停,口中不时发出语焉不详的喃喃咒骂。一会儿骂捏坤太石、答里台和阿勒坛三只老狐狸口是心非,见风驶舵;一会儿又骂铁木真僭越不法,妄称可汗。
他的母亲额里真老妇那一脸干瘪的鸡皮,此时显得更加阴森丑陋。一双绿莹莹的眸子里,闪着憎恨的冷光。儿子的狂暴失态却又束手无策的一副窝囊相令她心中好生失望。而白天里,铁木真称汗时的威风仪表更令她妒忌得咬牙切齿。忍了许久,她终于怒声斥责起来:
“你这废物,给我站住。”
泰出也跟着说道:“是呀。大哥,你还是歇歇吧,转得我头都晕了。”
撒察怒声回喝道:“你们就会说我没本事!你们要是有本事,就别冲铁木真下跪呀。”
“大哥,你怎么还不明白,当时那情行,咱们根本就没有赢的机会。反正库里勒台还没开,他这个汗位还没坐牢靠,咱们先忍得一时,再利用这一段时间来活动。我就不信,那三个老鬼会是真心拥戴于他。回头咱们去探探他们的口风就知道了。”
“瞧你兄弟,就是比你聪明。多跟他学着点吧。”
豁里真严肃的点头说道。
听到这样的话,撒察的心中略微痛快了一点,这才闷着头坐下来,一言不发得喘着粗气,反眼死死盯着帐外那片被篝火映得通红的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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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就是在这块明亮的天幕下,铁木真正被众人簇拥着坐在篝火前,接受大家的祝福。
他命人将豁儿赤请到身边坐下,向他道:
“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你,要我怎样报答你呢?”
“报答?哈哈……”豁儿赤大笑起来,“铁木真呵,你如今只做到蒙古的汗就满足了吗?我的预言中,你可是注定要做这整个草原的汗啊。到那个时候再来好好报答我吧。”
铁木真凝视着这豪情冲天的老人,看着他那张被篝火映得通红的老脸,沉默了好半天后才说道:
“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成为全草原的汗,我就封你做万户之长。”
“万户之长?那有什么稀罕得,更不快活。”不料,豁儿赤居然对此并不满足,“封我个万户之长,再让我亲自从全草原上挑三十个美女做老婆,那才叫快活呢。”
他的这番话引来了众人一片大笑。有人问:
“你一个人娶三十个老婆,不怕累死吗?”
“你小子懂什么。男人如果能死在女人的肚皮上,那才叫死得其所呢。”
豁儿赤为了捍卫自己的猎艳理论,当即反唇相讥道。
“不要吵。”铁木真发话了,“好。我答应你。”
闻听此言,这位好色的智者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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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推举新可汗的库里勒台大会,在全体部众安居于青海子之畔之后的第三天正式召开了。
这几天中,撒察和泰出频繁与三老接触,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某种感化或是双方之间又答成了某种新的协议,他们在大会上居然也开始推戴起铁木真来,而且似乎比任何人都积极。于是,在没有任何异议的情况下,大家又重申了当日在“荆棘之营地”立下的誓词,推戴铁木真正式坐上了蒙古汗的宝坐。这一年是纪元1189年,岁在鸡年。铁木真二十七岁。而自此,取代铁木真之父成为蒙古部首领的泰亦赤兀惕人塔儿忽台因为失去了大量的部众,更因为此次库里勒台的合法性质而自然而然的在人们心目中退位了。当然,他本人并不承认这次汗位选举,因此到处寻找同盟者来组织反铁木真的新的联盟。听说,他也向至今动向不明的札木合派出了使者,其使命内容不问可知。这种合纵连横的情况在这个战乱不息的时代中也是屡见不鲜的。
自合不勒汗以降,俺巴孩汗、忽图喇汗以及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时期,蒙古人都是以松散的部落联盟形式来形成所谓的统一。这种冒似统一,实则各部依旧自行其是的状况在许多年来一直制约着他们的发展。因此,可以说,铁木真若想从名义上的蒙古部落可汗变为实质上的蒙古帝国之王,他还需要做许多事,接受许多挑战,包括经历许多很可能会发生的战争。尽管如此,对铁木真而言,就任蒙古汗毕竟是其人生的一大飞越,同时也意味着他与泰亦赤兀惕部的塔儿忽台、札只剌惕部的札木合之间将在从政治到军事的各个层面上展开激烈的竞争,直到三者中的二人倒下为止。铁木真在部民们的欢呼声中已经听到了战争车轮的律动,于芬芳四溢的马奶酒中嗅到了腥风血雨的气息。而他在本部中,也分明听到了阴谋行将分娩之前的邪恶胎动。
在登位大典的酒宴之上,豁儿赤喝得烂醉,摇晃着身子来到铁木真的身边,说道:
“长生天是不会欺骗凡人的,看你现在真的成为蒙古人的汗啦。今后,你终会将所有蒙古人聚集在同一面旗帜下,征服草原上所有的毡帐部落,做所有游牧人的大汗,这样的日子不会太远的。到那个时候,就是你向我兑现诺言的时候啦。千万不能毁约啊。”
看着他那志得意满的样子,铁木真的心中又想起了自己与这个人之间所发生的一系列故事。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自己至今却还未给予过他任何回报。于是,他决心就在今天提前预支一部分赏赐给他:
“从现在开始,你将成为蒙古部中最伟大的珊蛮,成为神的代言人。用你智慧的头脑和天赐的预言为我服务吧。此后,战争、狩猎、放牧等等劳役,你都不必承担啦,就一门心思得帮助我的月伦母亲去养育那两个义子——曲出和阔阔出吧。把你的智慧与学识尽情传授给他们,让他们将你的智慧与天运继续传承下去,这样你就可以成为永不消逝的存在啦!”
只此一言,铁木真便订立了一个新的阶级——部落专门神职人员,并规定这个阶级可以不必参加任何体力劳动,而专门以脑力来为部落首领提供服务与咨询。这是铁木真称汗后第一次发布命令,行使权力。
铁木真充分得意识到,若想使蒙古部落不再分崩离析,必须要建立起铁的纪律和严格的统治方式,最终达到消除各部落之间的藩篱,将其融为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不再有乞牙惕,也不再有泰亦赤兀惕乃至札只剌惕之分,届时,所有的牧民将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蒙古人!
当然,后一个想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实现的可能。但是,现在就要采取一系列的措施来做准备,为今后大的变革打下牢固的基础。这些准备之中,首要的一条就是要将权力要牢牢得掌握在可汗的手中,决不可分散。在建立政务机制的同时,还要在全体牧民中组织起一支能征惯战的常备军队,以应对将来必然发生的战事。而且,这支军队的直接指挥权也必须牢牢得控制于可汗的手中。
他清楚得看到自己的叔伯们和堂兄弟们目前只是希望自己成为父亲当初那样的角色——一个战争指挥者和狩猎首领,只想让他带领他们去进行劫掠和围猎,扩大他们的财产,保护他们的妻子儿女。但是,出乎他们的预料,这位于艰难困苦之中无师自通的政治家却于称汗次日便雷厉风行得开始了他的政治军事改革。
铁木真的第一项改革措施就是分职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