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龙又得寸进尺了》 第1章 [gl百合] 《这条龙又得寸进尺了gl》作者:因风絮【完结+番外】 文案: (一) 盛茗徽一生只干过一件糊涂事遵祖制为新生凤凰祈福之时被天火烧掉了羽毛,狼狈之态被一条龙看了去。 她五岁当上家主,七岁掌管家族所有凤凰的命运,何曾这样丢脸过? 这条龙最好离她远点。 (二) 龙奚断定凤凰是世界上最难伺候的生物。 好心好意救了她,不感激也就算了,一看见她就给她甩脸色是什么意思? 当她们龙好欺负? 正欲上前理论,盛茗徽一个不准靠近的眼刀甩过来。 龙奚静坐不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坦诚道:是,她们龙就是好欺负。 (三) 真爱出现的预兆,在凤凰身上是胆怯,在龙身上是大胆。 小剧场: 还不熟,龙奚看盛茗徽。 盛茗徽: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龙奚挪走目光,保命要紧。 有点熟了,龙奚看盛茗徽,感慨凤凰家主每次出场都像带着一打的灯光师,怎么有人把排场摆得这么好看。 盛茗徽:下次出场再加个出场音效。 哪哪都熟了,龙奚看盛茗徽。 盛茗徽:龙奚,你又用这种眼神看我。 龙奚:我从不觉得我的欲望羞于见人。 气焰熏天/咄咄逼人/尊贵凤凰家主·脾气超好/脸皮超厚/欠收拾显眼包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和从不觉得我的欲望羞于见人的对决 龙攻凤凰受,晚上九点左右更新,防盗比例80%,不足需等72小时。 内容标签: 强强甜文 现代架空 日久生情 搜索关键字:主角:龙奚,盛茗徽 ┃ 配角:龙瑄,龙忻,沈再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抱紧凤凰家主大腿 立意:艰难之路,唯勇者行。 第1章 喝酒御寒 龙不能喝酒,不能喝酒。 真不能喝酒。 别说两口了,一口都不行。 药酒也不行。 从宿醉中醒来,龙奚头疼欲裂。她按住太阳穴,企图让自己从这种痛苦中抽离出来。 洞口的光线十分刺眼,带着回溯光阴的魔力。 龙奚怔愣半晌,一个恍惚,想起了昨天晚上喝药酒御寒的事。 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金顶山根本不是人待的。 她们龙也真的不胜酒力,才两口,微乎其微,前脚刚落进胃里,后脚她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喝药酒之前,龙奚还对自己的基因突变抱有一丝幻想。一家子都不能喝酒,说不定她是个异类,千杯不醉。 事实证明,沈教授的判断是正确的,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妈妈不能喝,她和她姐姐酒量也不行。 闭着眼睛歇了半刻钟,头疼缓解了。龙奚睁开眼睛,用逐渐清明的脑袋思考一个的问题,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她喝醉以后,没做什么糊涂事吧? 视线在目之所及转了个圈,周围没什么异样,但龙奚发觉自己好像不对劲 嘴巴怪怪的。 伸手去触,见到手上的东西时,龙奚瞪大了双眼。 她上下两片嘴唇之间含着一根毛,一根由细绒组成的羽毛 看到羽毛,更多的记忆涌入龙奚脑中。 关联最大的是她在上山途中救下的一只锦鸡。 昨天在雾谷采完猴脑果,龙奚完成了最要紧的任务,随后就上了金顶山。 在金顶山山脚下,她遇到了一只受伤昏迷的锦鸡。 锦鸡的翅膀和尾羽都被火燎过,烧毁了一大半。最严重的当属尾巴那块,直接烧秃了。 锦鸡龙奚第一次见,也用一种相当正式的手段感叹了它的美丽用通讯器拍了几张照片,妥善保存。 不用找角度,锦鸡本身就很漂亮,哪怕秃了尾。 可能是少见多怪,龙奚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生灵。 哪怕烧秃了,也不影响它在龙奚心目中的颜值排行。 所有浓重的色彩,所有鲜妍的笔墨,汇聚在它身上,一点不突兀。 它们搭配得很好。该深沉的深沉,该明艳的明艳,自然又灵动。 当然,它原本应该更漂亮的。 也不知哪个挨千刀的,将这么漂亮的羽毛烧了。 真下得去手。 锦鸡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情况不是很好。 龙奚是给龙治病的。 遵循大家都是生物,身体构造应该大差不差的理念,她为这只晕厥的锦鸡诊治了一番。 心跳还行,就是肝火太旺。都昏迷了,那条预示肝火的经脉还在突突地跳着。 难不成被什么东西气晕的? 真是这样的话,倒不是很严重,歇上一歇,梦里把火气消了就好。 太阳已然西斜,龙奚还有采金顶莲的任务,得抓紧时间上山。 把一只受了伤的锦鸡抛在道路中央不人道,龙奚给锦鸡涂了药,放进背篓,准备带它走一段。 如果它中途醒来了,她就放它离开。 如果没醒,就这么带着吧,下山的时候她再将它送到安全地带。 第2章 到了半山腰,天彻底黑了下来。 安全起见,她们得在山中宿一夜。 金顶山下半部分和寻常的山头无异。杂花生树,鸟兽众多。藤蔓绿植极其繁茂,像蓄了二十年的长发从来没剃过,走哪都是张牙舞爪的绿荫。 上半部分则不同。石壁如同刀削,笔直地插入云端。越往上,植被越少,气温也越低。 没东西吃,鸟都不爱去,更别说是人了。 要不是惦记着金顶莲的药用价值,龙奚怎么也不会来。 半山腰有个山洞,可以当临时的住所,龙奚每次来都宿在里头。 箩筐里的锦鸡没有苏醒的迹象。进入山洞,龙奚找了一个平坦的位置,连窝带锦鸡一起端了出来,放在石块上。 又在锦鸡旁边放了一碗水和一把米,等着它醒来吃。 火升了起来,龙奚淘米煮粥,准备搭配沈教授做的牛肉罐头,以及刚从溪涧里捞上来的一小箩筐河虾,解决晚饭问题。 出门在外,龙奚牢记两位母亲的唠叨,在吃这方面从不亏待自己。 在一切从简的山里,她可以吃得精致又美味。 粥用小火熬着。 小拇指粗细的河虾细致地剥了壳,去了虾线,一只只放在盘子里,洒上盐和姜丝,拌一拌,丢进粥里一起煮。 沈教授做的牛肉罐头呢,舀出一半,放进另一个锅里,加水焖煮。 把酱牛肉焖得香气四溢后,河鲜粥也熟了。 龙奚用上竹制的筷子,尽情享受晚餐。 信号给力的话,龙奚还会给三号楼打个电话,让两位老母亲知道她吃的很饱,穿的也还行。 如果不是多了个必须要照顾的小家伙,她会更暖和。 夜里下了场雨,锦鸡彻底昏睡了过去。 龙奚担心伤上加伤,又脱了一件外套给锦鸡御寒。 自己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在山洞里瞎晃悠,然后就冻得不行了。 喝完药酒以后发生的事,龙奚完全不记得。 山洞空空如也,放在石块上的那碗水和那把米统统被打翻在地,锦鸡可能被她吓跑了。 龙奚不可谓不难过,心里慨叹了一声,充分反省了自己。 不喝了,以后连药酒也敬而远之。 不早了,龙奚抓紧时间上山。 金顶山东面是悬崖,西面情况好一些,爬的时候没那么吃力。 龙奚从山的西面往上爬,一口气爬到山颈位置的平台,靠着仅能容纳一个脊背的裂缝歇上一歇。 脚边放着一捆攀登绳,这是龙奚下山时的护身符。 下山远比上山难,不加一道安全绳的话,危险系数太高了。 脚下是嶙峋的石壁和令人胆寒的高度。 第一次来,站在这个高度回头望,龙奚小腿都打颤。 爬得多了就淡定了。 金顶莲是好东西,可以治疗小龙崽先天性的疾病,来一次就会给那些踽踽独行的小龙崽带去一次希望。 龙奚将绳索背在身上,起身登顶。 手攀上石壁的那一刻,脑袋上方传来了动静。 什么东西在响? 好像是铃声。 这铃声的频率很怪,刚好震动在龙能感知的频道上。龙奚保证,如果这时候她旁边站一个人,绝对听不到她描述的声音。 所以上面那位是龙? 不对。 作为同类,龙奚可以感知龙的气息。上面那位对她来说,是无知无觉空气一般的存在。 满心疑窦,龙奚踩着凸出的石块攀了上去,露出半颗略经伪装的脑袋和一双迫切想知道真相的眼睛。 入目是白皙精致的脚踝,在方寸之地轻盈地舞动着。足弓很美,也很白,可以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不知道是不是龙视力太好的缘故,龙奚甚至看到了血液涌动的幅度。 很快龙奚就知道血液为什么这么涌动了。 它在流血。 女人的脚在流血。 鲜血染红了土地。 只是这双脚的主人好像不在意。她舞姿蹁跹,在朝晖的映照下,整个人不停地旋转着。 风被影响了。 在女人的舞蹈中,风的流速已然大不相同。 在狂风肆虐的山顶,无形的气流为这位红衣女子提供了一道安全的屏障,她的裙摆不被外物影响,只因既定的动作而旋转、翻飞。 女人是谁?她怎么上来的? 为什么在群山之巅舞蹈? 龙奚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在答一个超出认知的答卷。 她知道眼前是一道题,一个谜,但她看不懂题目,无法提交答案。 风停了,舞蹈也停了。 像是迎接什么尊贵的人,屏障外的风都得提前做好准备。 女人没有睁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的脚仍在源源不断地流血。 片刻之后,女人抬起了手,交叠着放在胸前,猩红的唇动了动,念诵着什么,音节十分密集。 很奇怪,只有她一个人在念,龙奚却好像听到了万千道念诵声交织在一起的声音。 这声音将她拉入严正威仪的气氛中,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紧绷。 龙奚猜测女人正在进行一种仪式,一种神秘又古老的仪式 她无法破解,也无法挣脱嗡嗡的念诵声给自己设下的桎梏。 第3章 龙奚头疼欲裂,片刻之后,她僵住了。 在念诵的过程中,女人霍然睁开了眼。 她们没有对视,因为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后,她的身体以一种决绝的姿态,迅速后仰,跃下山巅。 她疯了吗? 金顶山的东面是悬崖,和山底的峡谷有几千米的高差。 这样跳下去,不要命了? 来不及多想,身体的本能迫使龙奚抽出包里的临时保护层,朝金顶山东面的天空扬去。 双脚落回山颈位置平台上,后退助跑,朝南面的天空奋力一跃。 临时保护层生效以后,龙奚变成了龙形。 一条九千五百斤的巨龙。 她目眦欲裂,脸被风吹得变了形,脑袋还要思考女人的神志是否清楚,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 不管怎样,先救了再说。 可龙奚终究是晚了一步。在下落的过程中,不论你是九千五百斤,还是九千五百吨,不快点想办法的话,根本无法追上那个比你先跳一步的女人。 龙须在眼前乱飞,龙奚顾不上将它们收好,她将龙爪伸到最前端,确保自己施力以后可以第一时间救下女人。 红衣女人下落的过程十分安静,且处处透着诡异,和龙奚是截然不同的画风。 在这个既定的轨道里,风停了,连阻力都降到最低。 女人及腰的长发一根一根悬浮在空气中,丝滑、柔顺。每一根都有落脚所以每一根都不会乱动,安静妥帖地待在它们该待的位置。 龙奚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只能看着这位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的女子,以宁静淡泊的姿态与自己拉开差距。 龙奚留意了女人的神态。 女人脸上没有畏惧,没有迟疑,相当坦然地接受了此刻,以及不久的将来将会发生的一切。 所以是一种献祭吗? 文明社会还有这样的献祭? 离地两百米,龙奚必须加法术俯冲了。 俯冲完,眼见着要抱住女人了,结果这个平躺着下坠的女人突然减速刹停。 在离地十几米的地方突然减速刹停,然后缓缓停在离地半米的地方,不再下落,直接枕在空气中。 吐槽都没有时间,眼见抱住变成撞上,龙奚在空中打了个旋,紧急变道。 变道浪费了一些时机,龙奚没给自己留够缓冲的时间,致使庞大的身躯逐层堆叠,一股脑撞到了落叶堆里。 撞了个眼冒金星。 还好最后铆足劲将速度降了下来,不然就不是砸破鼻子这么简单了。 从落叶堆里钻出来,龙奚角上叉着一堆的枯枝烂叶,纳闷极了:这女人什么来路?怎么还带半路刹停的? 第2章 红衣女人 不会是遇见鬼了吧? 龙奚想起女人的脚,觉得她是人的概率大些。 但是有一点又不能理解。 全程没看底下的,还能自己感应自己刹停? 有这样的功夫怎么不早说?害她白白浪费了一个保护层。 脑袋里的疑问让龙奚生出警惕。 频频出现的好奇又让她将这种警惕维持在合理的范围内。 缓过来后,龙奚将脑袋抬得更高,露出了半张脸,大部分身子还浸在落叶堆成的枯塘里。 然后小心又谨慎地看向红衣女人所在的方位。 入目又是那双白皙到可以看清血管纹路的脚。 它已经不流血了,好整以暇地站在不远处的平地上。伤口结了痂,但血迹还在,鲜红地附着在足弓上,透出一股妖冶的气息。 再往上。 是坠着铃、绣有繁复图案的裙摆。 铃很奇怪,稻穗的模样,一穗穗坠在女人的裙摆上,闪烁着暗沉的金光。 在山顶跳舞时这些铃会响,声音低沉浑厚,频率难以形容,龙奚亲耳听到过。 可这会儿,女人迈动步伐,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铃声却消失了。 再往上。 就不好探究了。 打量衣着之时,龙奚不小心对上了女人的目光。 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目光,冷漠、森然还夹杂着怒气。 它们毫不遮掩,利箭似的扎在龙奚身上。 龙奚一边缩着脖子一边想,不应该啊,借助神话的魅力,不论什么民族,不管什么宗教,她们龙在广大人民群众中都吃得很开。 不说当什么座上宾,给个笑脸这样的举手之劳的事,还是很容易达成的。 这女人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自己呢? 难道介怀自己无意中撞见她献祭的事? 芒刺在背的感觉不好受,龙奚不想计较白白浪费的保护层了。 她跳下山崖,纯粹是多管闲事,她认栽,现在桥归桥路归路地离开也没碍着谁吧。 临时保护层的作用有24个小时,龙奚不急着变回人形。 气势上明显输了,就用体态的差异补回来。 不是她怂,女人的目光里透着一种要把她千刀万剐的情绪,龙奚不得不谨慎对待。 背过身去,踩着稳健的步伐离开,走了几步,逐步靠近的女人突然来了一句:站住。 心里惴惴的龙奚浑身一颤,庞大的身躯定在了原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配合。 好奇吗?不尽然。她现在警惕多过好奇,女人的目光让她心里发毛,她对奇闻轶事再感兴趣,也比不上自己的小命珍贵。 第4章 可这女人好像是天生的上位者,她的语气不算强烈,可她的话里就是带着一种你不遵守你就要完蛋的气势。 衡量过后,龙奚得出一个走了才有可能引发大冲突的结论,老老实实定在原处,等着女人的下文。 女人朝龙奚靠近,脸上没有表情,随后,一抹古铜色的亮光在她手腕上闪过。 下一秒,龙奚颈侧的动脉中,插入了一个针管。 女人动作太快,龙奚根本来不及防备。 药物注入她的体内,逐步吞噬了她的意识。 龙奚的身体动弹不得,眼皮也越来越沉。 意识弥留之际,龙奚听到女人用没有起伏的声线说:你喝醉了,还在梦中,这只是一场梦。 针管拔出,龙奚应声倒下。 女人离开了。 * 妈,为什么龙不能喝酒? 龙酒量太差了,一喝就醉。 醉是什么? 醉就是脑袋晕乎乎的,做出一系列反常的举动,醒来之后完全不记得。心志薄弱的,会失控 脑袋中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不真切。龙奚头疼难耐。 尝试着睁开眼睛,眼前却是模糊的。 龙奚抬起了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缓了好一会儿,眼前才恢复清明。 现在应该是一天之中太阳最大的时候,金黄的光线晒进了洞口,洒下了明亮的光斑。 风起了,吹进来一股凉风,龙奚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把脖子往衣服里缩。 一缕棕色的长发从帽檐处溜了出来,悄悄搭在龙奚脑袋旁边那瓶已经开封的药酒上。 迷迷糊糊地,龙奚想起了昨天晚上喝药酒的事,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伸手拽过酒瓶,龙奚捏着瓶子晃了晃,嘀咕自己也没多喝啊,怎么一个晚上就这么睡死过去了? 拿起登山表看了一眼,龙奚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不是一个晚上,她睡了两天!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 表没坏,时间也没有错乱,错乱的是龙奚和她肚子里的两口药酒。 就两口,直接让龙奚喜提史上最长睡眠记录。 上次她从怪人坡上摔下来,摔得脑壳缝了十几针,疼了一个月,可那回都没有昏睡这么久。 更加无力的是,酒精影响了龙奚的记忆。喝醉以后发生的事不必说,自然是不记得。可喝醉前的,也被一只偷偷摸摸的手顺走了。 龙奚努力回忆,努力找寻,但只能找回零星的画面。 在雾谷采猴脑果那些事她倒是记得,再往后,踏上金顶山之后,她就凑不出连续的片段了。 上山,是为了采金顶莲吧? 因为时机不凑巧,在山洞里宿了一夜。这是她的常规操作。 可为什么要喝药酒呢? 她牢记着沈教授龙不能喝酒的教诲,为什么会突然喝药酒呢? 夜里降温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反常的线头被龙奚理出来了,她火速检查自己。 衣服和随身物品都在,通讯器可以正常打开,里头的东西没多没少,背包里的工具和药品也都在,一样没少。 身体除了格外昏沉之外,只有眉毛上的两个伤口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伤的。 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开,一边长一边短,不过现在都已经愈合了。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以单拎出来研究的东西了。 龙奚仔细看眉毛上的伤,觉得这是自己唯一的突破口。 只是伤口愈合得很好,现在只剩两道淡了颜色的疤,推断不出是怎么伤的,也推断不出被什么东西划拉开的。 这点就很反常。 她的体质自己最清楚,这种程度的伤,如果没有药物干扰,结的痂还在,不会好得这么快。 所以是有人把她伤了,又帮她涂药? 谋财害命只留这么点伤,不正常吧? 这么点伤又大费周章地涂药,好像更加说不过去。 如果伤是意外发生的,那特意涂药的动作为了什么? 为了赎罪,为了弥补错误,还是为了遮掩她想遮掩的东西? 负荷太重,龙奚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 她深吸几口气,把刚刚理出来的线索写在本子上,并在遮掩这个词上打了一个大大的着重号。 记忆没告诉她任何东西,但直觉告诉了,直觉告诉龙奚,这些事和这个词脱不了干系。 如果是说如果,那个人的动作是针对她的记忆,遮掩的也是她的记忆,是不是就能说通一些了? 龙奚盘了又盘,发现自己缺失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喝醉前的记忆。 这不是喝酒造成的。 有人夺走了她的记忆。 中毒了?还是被打晕了? 龙奚自己就是个赤脚大夫,利用她所积累的知识来判断,十有八.九是药物封闭了她的记忆。 要重新打开不是不可能,就是费点儿劲。 打开随身携带的龙族古书,龙奚取出毫针,对照书上的讲解,一针一针扎在自己的穴位上。 太阳西斜的时候,一个画面浮现在龙奚脑海中。 一双脚。 第5章 一双正在流血的脚。 它从金顶山的山顶上一跃而下。 龙奚霍然睁开眼,所有的记忆归位。 庆幸这个女人没有下狠手的同时,龙奚脸上又显现出恼怒的神色。 她最烦一言不合就下黑手的人。 那点瓜葛,哪里值得这个女人大费周章地消除痕迹,伪装现场了? 心眼是不是忒小了些? 还有,山洞里的痕迹消除了,金顶山山顶的那些呢? 半是求证,半是为了尽早采下金顶莲,龙奚收拾好随身物品,一刻不耽搁,火速登山。 她倒要看看这女人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 第3章 东阁凤凰 这趟上金顶山,能绕路的地方都不绕路了,龙奚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山。 太阳西沉,天边只剩美丽的霞光,龙奚必须在天黑前下山,所以一到山上,顾不得别的,最先寻找女人留下的痕迹。 找了一通,完全是白费功夫。 其实爬到半路,看到自己抛在天上的临时保护层不在原位时,龙奚就有预感。 假如女人能对她的保护层下手,那她真的可以称得上神秘莫测,手眼通天了。 在龙奚看来最艰难的事都可以办到,清理这些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 所有的临时保护层都有一个固定的编号。 找回记忆前龙奚刚翻过自己的包。 她包里的东西一样没少。 当时没联系上,现在回想起来脊背都发凉。 上金顶,龙奚就带了一个临时保护层,以备不时之需。这个保护层一天半以前就用掉了,现在她的包应该空空如也才对。 随后,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龙奚脑海中。 女人为了消除痕迹,收了天上那个失效的保护层,还重新弄了一个没用过的给她。 一登顶,龙奚就翻出了包里的临时保护层,查看了编号。 和她用过的那个一模一样。 要知道所有的临时保护层都是一次性的。 用过一次,时效过了就无法复原,只能等着龙管局的人来收。 龙管局也绝对不会做出制造两个一模一样的保护层,一个给有正规手续的她,一个给神秘女人的事。 这不合章程。 但她包里这个崭新的保护层又怎么解释呢? 难道红衣女人有神力?真的将天上那个收下来了,再把临时保护层恢复到没有使用的状态,重新放回了她的包里? 还是龙管局听她差遣?她让龙管局的人收了天上那个,又拿了个新的,把旧的编号冠在新的保护层身上,移宫换羽,用来蒙骗她? 不论哪种,龙奚都要对神秘女人生出敬畏之心。 这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这人要么和她们龙一样有神力,要么有权力,可以驱使政府的官员替她做事。 龙奚很颓败,忽然有一种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感觉,不想再细究神秘女人的事。 天马上就黑了,她赶紧采完金顶莲赶紧走,免得再扯出什么祸端。 心态放平了,反而让龙奚找到了被神秘女人忽略的痕迹。 她挖金顶莲的时候,在金顶莲的根部,找到了大量涌入地下、混入泥中,已经变得暗沉的血迹 ** 东阁凤凰山。 一位穿着交领齐腰襦裙的少女,举着比她胳膊还长的修枝剪,正和另外一位同样装束的少女争论:到底是东阁的大米好吃,还是隆信的大米更胜一筹。 拿着修枝剪的这位名唤钦云,土生土长的东阁小凤凰,爱东阁的一切,自然要称赞东阁的好山好水孕育出的好大米。 东阁大米洁白如雪,香味馥郁,还没放进锅里煮呢就能馋倒一堆的小凤凰。 你们隆信的哪里能和东阁比。 蹲在地上捡枝条的这位,名叫宦雪,刚从隆信调来。隆信是她的家乡,自然要为隆信大米站一波。她道:隆信大米颗粒饱满,个头大,口感香糯,百吃不厌。 我尝过东阁的,根本没有隆信口感好,个头也输了。 钦云不服气,横着眉道:个头大有什么好,吃下去还会噎着。 宦雪口条没有钦云流利,急得面红耳赤,争辩道:怎么会噎着?谁家大米送到嘴里,不都得嚼一嚼再咽下吗? 钦云还想再反驳。 山门方向跑来一个身高已经抽条的少女。穿着绣着香花的红色交领上襦,黑色下裙。步伐很快,神色也着急。 到二位跟前,见两位小姐妹在磨洋工,提醒道:家主回来了,心情不是很好,你们活干仔细点,家主待会儿要从这过。 拿着修枝剪的钦云急忙将修枝剪的锁扣松开,准备把长着急的蔷薇修一修,听甘鹭这么说,心里又好奇,问甘鹭道:怎么啦,谁惹家主生气了? 家主平常脾气不挺好的吗? 甘鹭急着去主楼烧香草呢,没空跟她俩唠嗑,长话短说道:那是你没见过家主发飙的样子,可吓人了。 我碰巧从山门过,都不敢靠近,多亏了邱总管给我使眼色。 钦云胃口被吊了起来,揪着甘鹭的衣袖不放,问道:谁啊,谁这么大胆子,敢惹家主生气? 第6章 甘鹭说:是邱总管。从下车起,家主就在山门外骂邱总管了,骂了大半个小时了,还没消火。 钦云惊讶:发生什么事了?邱总管一向仔细,怎么会惹家主发这么大的火? 甘鹭一个头两个大,把自己不小心听到的都和这两个说了:还不是给新生凤凰祈福的事闹的。备供品的时候,给老祖宗备的稻米和香草少了,还受了潮,祖宗奶奶哪里会满意?祈福的时候,老祖宗发飙了,引了天火,把家主伤了。 钦云啊了一声,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她忙松开手,催促甘鹭道:那你还不快去给家主备香草灰。 甘鹭:我正要去呢。 这不是被你们拦了? 钦云推了甘鹭一把,说:快去,你快去。 我们会把这里收拾好的。 家主受伤可是大事。 原来邱道良在钦云心中一直是总管排行榜的第一名。这下好了,做事这么不细心,把这么重要的祈福活动搞砸了,还让家主受了伤,一下沦为垫底。 想了一会儿,钦云愈加义愤填膺,心说:我连垫底的位置都不给你! 宦雪看着天色,神情郁郁,担心起小凤凰来:这次有二十三只小凤凰了破壳,是家主在位以来规模最大的。 雨季就要来了,这么多只小凤凰的性命都系在了这一次祈福上,家主能不动怒吗? 钦云气愤地剪着蔷薇的枝,说:越说我越生气,邱总管跟了家主这么久,小事一直拿着不放,怎么到了最重要的事情上,反而不会做了? 昨儿我还给金鸿斋送了一筐红果,那些可怜的小凤凰啊,毛都没长齐呢。 宦雪想到了什么,反过来安慰钦云:祈福出了差池,家主会想办法解决的。 小凤凰我倒是不担心,就是家主身上的伤不知道重不重? 钦云想到自己的好姐妹黎果在山门当差,她那头窃听到的消息肯定更多,立马放下修枝剪,给黎果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钦云就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家主进山门了吗? 黎果压低声音道:前脚刚进,不然我也不敢接你的电话。 钦云看着才修了三分之一的蔷薇,紧迫道:她们朝主楼来了? 黎果说:不是,往金鸿斋的方向去了,应该是去看新生的小凤凰。家主说,新生的小凤凰没事,邱总管还能在东阁当总管。但,要是哪只小凤凰挨不过雨季,害了病,她就把邱总管逐出凤凰一族。 钦云啊了一声:这么严重啊? 黎果:你没看到,邱总管挺直了半辈子的腰,刚刚都被家主骂弯了。 钦云不喜欢邱总管了,可以大方舍弃他,愤然道:东阁、隆信、永庆、成茂,喜拓五个小镇,能人异士那么多,挤破了脑袋要当家主的左膀右臂,优胜劣汰很正常。 邱总管这次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把他踢出局不可惜。 黎果问:你们花园打理得怎么样了? 家主还要回主楼疗伤,不会在金鸿斋多待,你赶紧把你们那边收爽利些,别让家主看着心烦。 钦云:知道了知道了。 说完就立马挂掉电话去干活了。 金鸿斋。 小凤凰们见盛茗徽来了都很高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他们还是雏鸟的形态,身上的羽毛稀稀拉拉的,窝在半枚凤凰蛋里,接受着精心的照料。 雏鸟期过了以后,小凤凰才能变成人,才能离开金鸿斋。 这一批一共二十三只,都是差不多时间破壳的,身高体型也差不多,盛茗徽能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 见盛茗徽挨近了,两只激动的小凤凰从半枚凤凰蛋里溜了出来,跌跌撞撞地朝盛茗徽飞去。 毛还没长齐呢,他们这哪里是飞,一边跑一边摔。这么努力,就只是想跟家主亲近点。 盛茗徽发火的时候,手底下没有一个人敢喘气,散发亲和力了,也是无人能敌。 这些小凤凰只亲她,饲养员拿着吃食来,也比不上盛茗徽一句话管用。 小凤凰越跑越远,盛茗徽一手抱起一只,将小凤凰送回了原位,温着声说:别乱跑,外头危险。 小凤凰是听话的。 亲生父母的话可以不听,但盛茗徽发了话就得听。 刚才有多活泼,现在就有多乖巧。 两只小凤凰仰起头,身体完全缩在半枚蛋壳里,眼睛巴巴地望着盛茗徽方向,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 盛茗徽替所有凤凰检查了身体,然后将他们交由邱道良,发话道:我已经叫原先的饲养员撤掉了,现在由你来照看他们。 若哪只出了差池,就按我在山门外说的那些来处理。 邱道良不敢有怨言,身子前倾,表明决心道:属下不会让家主再失望。 回主楼经过花满堂,盛茗徽看到蔷薇园的石墩上放着一个掐丝珐琅的龙纹花盆,登时想起了什么,变了脸色。 她走近瞧了一眼,更加不悦,指着龙纹花盆,对正在扫地的钦云说:钦云,给垂丝海棠换个盆,这个拿去砸了,有多碎砸多碎。 第7章 我们凤凰,不用对家的东西。 说完就走了。 钦云姗姗来迟,来了之后盯着龙纹花盆左看右看。 宦雪也走了过来,也盯着这个花盆看。 钦云一脸莫名,悄声问宦雪:这个花盆怎么惹得家主不快了? 宦雪说:我没听清家主说的,是不是上面的图案太丑了啊? 说完又问钦云:这是什么年代的花盆啊? 钦云说:明代的。 宦雪顿时开朗:我们这最多的就是那个年代的花盆,又不值钱,家主让砸就砸了呗。 钦云跑向橱柜,拿了唐代黄金莲纹花盆过来,对宦雪说:你帮我抬一下,我给海棠换个盆。 换好,随着清脆的一声响,龙纹花盆被打翻在地。 钦云和宦雪又在拱起的地方踩了两脚,让花盆碎得更彻底。 远在千里之外的龙奚从午睡中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红衣女人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她现在睁眼闭眼都是那双不停流血的脚。 原本不想往下调查了,哪能料这时候龙队长刚好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要跟她唠家常。 她妈妈呢,见多识广,接触过的人也多,兴许听说过这号人物。 龙奚想了想,还是决定向她妈妈打听一下。 第4章 互相打听 要想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龙奚必须从自己半路捡到一只锦鸡的事说起。 说到锦鸡,又不可避免地要提起自己喝醉把锦鸡咬了的事。 说实话,龙奚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喝醉酒乱咬人这样没有分寸的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结果她妈妈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说:当初我咬你妈咪的时候,我也觉得没咬。 想想都觉得不可能,那时候我们地位极不平等,我怎么敢咬她呢? 但事实就是如此。 龙奚苦兮兮道:可你咬的是你喜欢的人,我咬的是一只锦鸡妈,我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完全是多虑。 龙忻安慰龙奚:没有另一方的证言,很难评。你想开点,说不定是那锦鸡伤人在先,你咬它在后。这样想,心里负担是不是小点? 龙奚点头,一下子就想开了。她要求她妈妈替她保密,说这件事绝不能传到沈教授那里去。 沈教授知道了,就等于她们全家都知道了。 她要面子的,不行。 龙忻答应,口头答应。 心说她老婆硬要她说的话,她也没办法。 妈,我在金顶山碰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进入正题,龙奚收拾好无关的情绪,小心说起自己和神秘女人的过节。 一开始我以为她在献祭,被不好的言论蛊惑了,跳完舞后才会不管不顾地跳下悬崖,我还一门心思地去救她。谁知道她高空坠下还有自动刹停的本领,最后什么事都没有。妈,你混江湖的,听说过这号人物没有? 什么混江湖的,龙忻有正当职业,只是和犯罪团伙打交道比较多,她女儿就将她胡乱归类。 按这个逻辑,她女儿已经将这位神秘女子判刑了,不然怎么会找到她这里来。 听你描述,我觉得她在进行一种古老的仪式,跟祭祀有关。至于跳完舞后为什么从高山上跳下来,我猜人家就是这么下山的。人家干完活收工了不走寻常路,也不是不行,你呢,非要当这个护花使者。 有一句网络流行语你听过没有,美女的事你少管。 她可能嫌你多管闲事了,才会对你这么不友好。 龙奚整个人傻住了。 她以为自己的思维已经够跳脱了,把神秘女人设想成只手遮天的人物,把龙管局列入阳奉阴违的名单,没想到她妈妈比她更敢想。 什么叫人家就是这么下山的,什么生物可以摆脱地心引力,这样直来直往地上山下山? 说出一个,让她彻底信服。 龙忻心里其实有猜测,但这个种族对外有极其严格的保密原则,所有职能部门都要无条件配合。 龙忻身份敏感,一些事不太好和龙奚讲,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给我看看你的保护层。 龙奚立刻去翻自己的包,给龙忻展示已经被篡改过编号的保护层,说:所有保护层,有且只有一个编号,用完,这个编号就失效了。这是龙管局的原话。 我用过的那个不见了,这个是全新的,但编号一样。 妈,你说我跑一趟龙管局,会不会找出什么线索? 龙忻不建议龙奚这么做:听上去对方不是个好惹的,而且她不想让你回忆起你看到的一切。 你跑去龙管局质问,要是龙管局里有她的眼线,不就明着告诉她,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她很在意这件事的话,又会来找你的麻烦。 龙奚想起女人凌厉的目光和冷冰冰的话语,心里也打退堂鼓,说:下次见了她还是绕道走。 说完把临时保护层折好,放进包里,又自顾自地说道:也没什么机会再见到她了。我把药弄好,送去广熙,就要回江华了。 第8章 这一片猴脑果不多了,下次再进山,我就要往西边走一些。 龙忻问起下次进山的计划。 龙奚说:这边猴脑果太少了,只能弄出一小盒药,我怕姐姐不够吃。在家里待几天,陪陪沈教授,让她安心一些。等你们去温泉岛度假了,我再进山。 龙忻:下次计划去哪里? 龙奚翻开计划本,里头挤满了笔记,她顺着时间线看了一眼,说:去康源,康源冬界,那里的气候适合猴脑果生长,可能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听到冬界这个地名,龙忻不自觉皱了眉。今天刚送来的一份资料,提过冬界这个地方,她看过所以印象深刻。 翻出那份资料,龙忻仔细浏览了一遍,对龙奚说:和冬界挨着的紫峰山,有窝点,你要小心。 龙奚顺势查了紫峰山,估算了两者之间的距离,说:和我要去的那座山头隔得很远呢,进山出山的路也不一样。 我就摘个猴脑果,说去冬界就只去冬界,不会乱跑,您安心吧。 龙忻合上手中的资料,最好是这样。 龙奚笑吟吟的,心态很好:妈,要是我不小心撞见了什么,就聘请我当你们警方的线人呗。我又有演技,又能随机应变,说不定可以帮你大忙。 龙忻一票否决:我们警方的线人多的是,你顾好你自己就行。 在外面忙完就赶紧回家一趟,最近沈教授念叨你的频率直线飙升。再念下去,我都要吃醋了。 龙奚嘴角同时挂着狗粮来了快跑和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的笑容,说:已经跟沈教授汇报过了,17号那天准时到家。 龙忻这边来了一通公事上的电话,说: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等你到家我再给你们打电话。 龙奚连忙道:您去忙您去忙。 挂掉电话,龙奚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思绪不自觉又飘到了红衣女人的身上。 她翻出一页空白的计划纸,拿了笔,在上头记下红衣女人的信息。 最瞩目的,是女人的那身衣服。 非常厚重的红色。 那时朝晖夺目,可女人服饰上的红让朝晖都为之逊色。整套行装王者之气很浓,就是奔着碾压来的。 这身衣服肯定价值不菲。 上面还有用金线绣出来的花纹。 龙奚在本子上画出几个自己认识的纹样。 万字纹,如意纹,形态不一的鸟纹 龙奚没看全,但这几个纹样想透露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难道真的在祭祀先人? 龙奚在本子上写下祭祀这两个字,又在后头补上了祈福。 女人身上还有诸多配饰,上半身龙奚看得不多,她注意到女人下半身的裙摆上,系着两种铃。 一种是稻穗的模样,应该是铜制的,舞动时里头的稻米撞击铜壁,发出低沉浑厚的声音。 另一种铃是龙奚在下坠过程中看到的。树叶的形态,叶片单薄,叶缘卷曲,静静伏在女人的腰侧。不错眼看时,还能看到它们随身舒展的过程,就像有生命力。 龙奚单方面觉得它是铃。 真正是什么她不清楚。 因为它们不挨在一起,她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发声的。 女人身材比例很好,背脊挺秀,四肢匀称。舞蹈的时候,足弓、脚踝及微微露出的小腿,都很美。 她的舞蹈好像是天生的,不需要像舞蹈演员那样刻意练习。舞姿流畅自然,浑然忘我。 女人身上不管是服饰、舞蹈,还是气质,都太引人注目了,龙奚反而没有关注女人长什么样。 龙奚只记得女人的皮肤和她的足弓一样白,女人的嘴唇和她的衣服一样红。 确保能回忆到的都写下来了,龙奚将本子合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记下这些,单凭这些就能找到女人,实乃天方夜谭。 可不记的话,她白白挨的那一针算什么? * 东阁凤凰山,盛茗徽也在关注龙奚的动态。 只不过她这边查得更快。 一个小时不到,胡鸿权就带着全部信息来了。 家主,您要的资料。西装笔挺的胡鸿权弓着腰,将资料递给盛茗徽。 盛茗徽净了身,换了一套素净的衣衫,坐在主楼内堂的太师椅上。 她不明白疗伤和穿素净的衣服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这是祖制规定的,她就得照做。 金丝楠木制成的太师椅下洒了一圈香草灰,十多公分高,盛茗徽赤脚踩在香草灰里,一边疗伤,一边看胡鸿权搜集来的资料。 资料精确到龙奚基因序列的最后一位,连她在野山上有几个窝都搜查到了。 翻着翻着,盛茗徽变了神色,蛾眉蹙起,指着一处资料对胡鸿权说:这人是山里的赤脚医生,专门给久居深山老林的龙治病? 胡鸿权事先将全部资料翻阅一遍,细节都记在心里了,应道:是,她救治过的几只龙族小崽的资料也有,在最后面。 她这次上山是为了采摘金顶莲,入药制成金莲膏,治疗龙族小崽长不出龙角的问题。也是机缘巧合,才会和家主撞上。 第9章 盛茗徽心情又不好了,啪的一声将资料合上,按着太师椅的扶手,怒容可掬:也就是说,这人医术不错? 胡鸿权头低着:从现有的资料分析,是不错。 盛茗徽:那你备的那些药,剂量够吗? 胡鸿权如实回答:已经是两个成年人的量了,对于龙来说偏多了。 盛茗徽沉思片刻,末了按住太阳穴,叹了一口气,道:关注这条龙的动向,提前做好规划,免得下次再和她撞上。 胡鸿权应:是。 盛茗徽又道:再备些忘荃水,要是不凑巧遇上,再给她补一剂。 胡鸿权躬身应答:是,家主。 胡鸿权走后,盛茗徽在太师椅上又坐了一会儿。 某个地方隐隐作痛,她又想发火了。 第5章 康源冬界 为了平息老祖宗的怒火,身为一族之长的盛茗徽要在祠堂跪五天。 这五天,有思过,但并未闭门,因为族中大小事务还需要盛茗徽拿主意,这门闭不得。 跪到第四天,邱道良的徒弟倪广沙前来汇报新生凤凰的情况。 盛茗徽闭着眼睛跪在蒲团上,跪在一张仙气四溢的老祖宗画像下,一边念诵着什么,一边听倪广沙的讲述。 昨天中午下了一场雨,不过不大,很快就停了。小凤凰们没有受寒,也没有受惊,在育雏箱里或嬉笑或打闹。 今天凌晨也下了一场雨,下得很急,但处置得及时,水汽没有钻进育雏箱。小凤凰们睡得很好。 倪广沙每天固定这个时间点来汇报。这是邱道良特意交代的。 说家主心系此事,一定要一五一十如实相告,让家主安心。 倪广沙按前几天归纳的模板禀报,语速放慢,事情讲细。 邱道良强调,家主爱听这些,可以适当多讲点。 倪广沙记性很好,哪只凤凰蹿高了几厘米,哪只凤凰胖了几两,他都能如数家珍地讲出来。甚至小凤凰原样的话,他都能原封不动地说给盛茗徽听。 听得出来,他下了很多功夫。 正是这个原因,盛茗徽才没有计较他工作上的失误。 与前几天不同的是,事无巨细地汇报完毕,倪广沙没有立即离开。 他站在盛茗徽身后,手指蜷了蜷,内心天人交战。 额头的汗不要钱似的往下滴,面色也越来越焦急。 盛茗徽念诵老祖宗留下的教诲,不大理会他。 片刻之后,倪广沙抹了把脸,擦去一手的汗,满面羞愧地开口了:家主。 他的声音粗粝了很多:家主,邱总管年纪大了,这几天忙前忙后,熬了几宿,身子不大爽利。剩下几天,我替他守吧。 念诵声戛然而止,盛茗徽没有睁眼,虔诚地在老祖宗画像面前跪着。 听倪广沙有认错的想法,她不免将话讲得重了些:祈福的事,谁安排的,谁准备的,出了错就该谁承担,这很合理。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师父没教,要我来教你? 扑通一声,倪广沙在盛茗徽身后跪下,双手撑在地上,头埋得很低:家主,祈福的事,是我向邱总管求来的。是我安排的,出了错也该我来承担,您责罚我吧。 在这讨老祖宗原谅的也应该是我,而不是您。我我还害您受了伤,真是罪该万死 盛茗徽巍然不动,并未理会倪广沙忏悔的言论。 伏地跪了一会儿,把该认的错都认下了。倪广沙又抹了一把脸,给老祖宗磕了一个响头,给盛茗徽磕了一个响头,然后起身离开。 盛茗徽的意思很明显了。 不论是祈福,还是现在的思过,都只为一件事二十三只新生凤凰能平安度过雨季。 若二十三只凤凰中任何一只出了差池,不管是总管、副总管,还是她这个家主,万死难辞其咎。 他们都在尽在自己最大的力量保全这些凤凰,他在这说一大箩筐的忏悔词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行动起来,踏踏实实地为小凤凰做些事。 倪广沙走后,祠堂安静了很多。 盛茗徽动了动身子,挺直的背松了些。 歇了几秒,身后响起一阵轻咳。盛茗徽又恢复到原来的位置,虔诚地跪着画像。 过了一会儿,身后的人走了,盛茗徽的背却没敢再松下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祠堂外头响起了拐杖点地的声音。 一位衣着贵气,满头霜雪的老者推门进来。 盛茗徽竖起耳朵,正想叫人,老者先一步开口,急声道:峥丫头,别跪了! 祖制让跪三天,我以前只跪一天半。哪有你这样,跪三天还硬给自己加两天。别跪了,快起来。 盛茗徽被翁青兰硬拽了起来,安置在椅子上,撇开拐杖,俯身轻揉她的腿,心疼道:女孩子家家的,膝盖跪坏了还得了。 盛茗徽笑着说:跪在蒲团上呢,哪里会伤膝盖。 翁青兰一双浑浊的老眼盯着盛茗徽看了又看,疼惜都写在脸上:天不亮就要开始跪,天黑了还不能歇着。这哪里能吃好睡好啊,你看,才几天不见,你就瘦了一大圈。 第10章 当家主已经这么辛苦了,你还给自己加这么多桎梏做什么? 盛茗徽安抚翁青兰,道:奶奶,是我做事有纰漏,惹老祖宗生气了,该罚。 翁青兰人老了,脾气也横了,说:就是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谁能弄清楚她的脾气! 咱不管那么多,祖制是她留下来的,生气归生气,三天咱也跪了,不怕她为难小凤凰。 那些凤凰是她的血脉,她坑你这个家主也就算了,哪里能拿这些小凤凰的性命开玩笑。 盛茗徽心是安的,过程虽然艰险,但祈福仪式到底是完整地做下来了。 她现在拿着这件事不放,是为了提醒小镇上的人,也为了提醒自己,不能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了。 她五岁当上家主,七岁掌控家族所有凤凰的命运,职责范围内从未出现纰漏。 这是头一回,也是最该介怀的一回。 所有人都该吸取教训。 盛茗徽说:说五天就五天,不能改了。奶奶,我陪您说会儿话,天黑了我让人送您回去。 翁青兰心疼孙女,拍着盛茗徽的手背说:峥丫头,你已经做得够好的了,别为难自己。 盛茗徽笑了一笑,转移话题道:怎么您自己一个人过来了,眉姨呢? 翁青兰顿时露出嫌弃的神色,十分生动,还有声有色的:她磨磨唧唧,说要给你带她自己种的红果,摘了半天也不见回来,我这性子哪里等得了她,就自己先过来了。 翁青兰知道盛茗徽的性子,拦得了一时,拦不了长久的。家主的担子太重了,她不敢马虎,过不了多久,她又要去跪墙上这张纸了。 翁青兰想让盛茗徽多歇一会儿,便说:你再坐一会儿,等你眉姨过来给你送了果子,吃点,再去尽你做家主的义务。 盛茗徽点头答应:好。 沈眉姗姗来迟,给盛茗徽带来了用山泉水洗净的红色浆果,一大箩筐。 她们凤凰就好这一口,红艳艳的果子比饭还好吃。 沈眉抓起一把,放进盛茗徽手里,说:一跪就是一天,肯定没胃口吃饭,眉姨这些都精品中的精品,挑个头最大的给你尝尝。 一口气堵在心口,盛茗徽确实没什么胃口,钦云送了晚饭来,她看都没看就让钦云收走了。 看着颗粒饱满的果子,盛茗徽总算来了一点食欲。 不过吃过的亏不能再吃第二次了,老祖宗在跟前呢,哪能自己吃独食。 吃之前,盛茗徽先给老祖宗送了一份,又念了几句凤凰古语,让老祖宗尽情享用。 而后,才回来享用自己那份。 翁青兰和沈眉背倚灯挂椅,相视一眼,无奈地笑了。 她们这两任家主,一个在位五年,一个在位三年,两个加起来都没面前这个十八岁的娃娃长。 要不是凤凰式微,找不出能人来了,怎么会让一个刚满五岁的孩子挑这么重的担子? 想着,翁青兰和沈眉的目光又移到了盛茗徽身上。 两个人的目光都浸着心疼。 * 五天跪完,盛茗徽从祠堂出来。 刚想回主楼换身衣裳,路上听了胡鸿权的汇报,又发飙了:我说过多少次,哪家的凤凰要是病了,不论大小,及时来报。不用管我在做什么,都第一时间来汇报。 为什么永庆的这小只凤凰痢疾一星期了,现在才说? 知不知道这种病拖得越久就越容易留下后遗症? 胡鸿权努力为永庆的传信员解释:小安已经劝说过好多次了,桃晴一家不肯上报。说家主事多,小桃晴就是吃错东西了,吃点草药就好,不用给家主添麻烦。 家主您知道的,家里人不配合的话,传信员算不出小桃晴的生辰山,就算报上来了也治不了小桃晴的病 盛茗徽掉头往天章阁走,双眼在喷火:她们不说你们就不会想点办法,一个个都是吃白饭的? 胡鸿权替手下认下错误。 盛茗徽:去天章阁把生辰山算出来,马上准备物资进山。 远的话联系军方,让他们安排一条航线,我们从天上过去。 胡鸿权:是。 盛茗徽做了安排,胡鸿权小跑着赶往天章阁,先盛茗徽一步把小桃晴的生辰山算了出来。 盛茗徽到的时候,天章阁硕大的屏幕上,已经在展示这座山的地理位置及周边的环境了。 盛茗徽站定便开始浏览。 胡鸿权握着更详细的资料,上前对盛茗徽禀报道:这座山在康源冬界,是冬界山脉里最靠近紫峰山的一座山,山高2638米,无雪峰,东面悬崖,其余三面植被茂盛。山下是峡谷,水深39米。 说到这里,胡鸿权不得不停下来,对盛茗徽说:家主,冬界水多,我们得备几条小艇在底下接应,不然您会有危险。 盛茗徽点开了安会拍来的小桃晴的现状,视频里,这只年仅四岁的小凤凰脱水严重,几近休克,已经到了非常危急的地步。 盛茗徽有自己的考量,说:你们送我到外头,隔着一座山,不要停留太久。水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 第11章 家主胡鸿权还想再说,却被盛茗徽打断,她声音坚定,语速飞快:就按我说的做,事态紧急,马上联系军方开放航线,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第6章 又闻铃音 窗户靠手摇的面包车换成了难以企及的越野车,档次从底层劳动人民直接飞升到中产阶级,龙奚开车的背都挺直不少。 这车是她姐姐主动给她换的。 龙奚现在想来,仍觉得不真实。 她姐姐惜财如命,从小就是这德性。 一起出门买吃的,居然要两岁的妹妹来买单。得亏她大方,不计较这些事,不然一个家庭诞生了两位小财迷,日子不就过不下去了,每天为一点碎零花大打出手。 可能是当初的大方换来了这回姐姐的慷慨解囊,龙奚一边踩着油门一边感动,后面实在感动得不行了,在路边停下车来,打开通讯器,给她姐姐发了一条乖巧的语音。 姐,你和穆穆姐的终身大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时刻都可以来找我,随时随地,只要你想到了,就可以立马联系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语音发过去,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回,看样子还在睡觉。 龙奚不急着启动车子,又给提供资金,让她的工作室起死回生的穆亦嫣发了条语音,说:穆穆姐,我姐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我走的那天她发烧了,不知道现在烧退了没有,我联系不上她,有点担心 言尽于此,比事无巨细的效果还要好。龙奚正想偷笑,结果语音上传,前头的小圆圈转了几圈都没有发出去。 好像是网络出了问题。 点出去一看,通讯器显示没信号。 可恶,要给老板献殷勤的时候,信号居然不给力了。 明明上一秒信号还很好,怎么下一秒突然没信号了?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信号,龙奚只好把通讯器收起来,找个有信号的地方再给穆亦嫣发。 慢悠悠地在冬界外围的行驶着路上开着,享受连绵群山只有我一人的快感,龙奚得其所哉,嘴角是一直扬着的。 平稳地开了一段路,头顶上方突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 还想说,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坐着这玩意儿来游玩,抬头一看,是军用的。 龙奚肃然起敬。 看到直升机往紫峰山的方向去了,龙奚想起龙忻提过的,紫峰山有犯罪团伙窝点的事。心想这直升飞机应该是奔着犯罪团伙的窝点去的,替人民群众消除安全隐患去了,内心更加敬仰。 军用直升机飞越山头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龙奚视野里观察不到它,以为它是奔着紫峰山去的,其实不然。 越过这座山头之后,军用直升机就开始减速降落,而后停在一座被命名为西台山的山脚处。 她们隔得并不远。 在事先选定的位置停好车,龙奚打开后备箱,开始收挑选进山的物资。 再往前就没有路了,她的车只能停在这里。 找了个隐秘的位置把车藏好,龙奚背了一个大包,又拿了一个小包,收拾了三天的口粮放进去,然后从后座上拖出一个简易的充气艇,用网袋装好,托在手里,朝着河岸出发了。 冬界山傍水,水绕山,想要将大致的情况盘一遍,走水路是最优选,能极大地节省时间。 龙奚的计划是沿着峡谷先把整个冬界绕一圈,找寻猴脑果的踪迹,再在地图上把相应的位置标出来,排查完再一处处来摘,这样效率高。 冬界由数十座连绵起伏的山脉组成,绿水绕户,植被茂盛,像盘踞在西方大地上的一条巨龙。 因为地方大,细细盘一遍少说也得三五天,所以龙奚明智地选择了多带行囊。 河岸边,龙奚将充气艇充好气,把随身物品搬进船里,摇着桨,稳稳当当地出发了。 江上清风拂面,水的流速刚好。到江流中央,龙奚把桨收起来,站在船头,由着清风将她送到下游去。 她身量颀长,穿着一身防水的橙色冲锋衣,下身是速干的卡其色工装裤,头戴一顶从沈教授那薅来的宽檐登山帽,压住一头不怎么听话的头发。 嘴角总是带笑,心情好就笑,没人看也笑。 水光潋滟,草木蔚然,每每到这种天地广阔心情悠然的时刻,龙奚总要感叹,山里才是她的家。 若是时间充裕,她一定将这座山的每一处美景都牢牢印在脑中。 掏出一张自制的牛皮地图,龙奚开始干正事。 这张地图是龙奚根据卫星数据做的一张大致的示意图。没有现场考察过,很多地方语焉不详,现在实景就摆在眼前,需要细化的她就当场细化,需要标记的也当场标记。 江上的清风帮了她大忙,她可以专心看山上的景,专心找可以帮她姐姐缓解头痛的猴脑果。 速度也合适,过完一座山,龙奚将山的高度、山上植被分记录在册后,下一座山就近在眼前了。 不出龙奚所料,冬界的气候十分适合猴脑果的生长,她看到不止一处的林地长出了这种果子。 这些果子没熟的时候是绿色的,熟了就变黄。因为生吃没什么甜味,还带了点小毒,林中的野兽都不爱吃。 第12章 偶尔会有几只金丝猴来采,不过吃几口就丢掉。这儿又不缺吃的,这些猴子聪明得很,知道找替代品。 龙奚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的时候,盛茗徽已经西台山的山顶上准备仪式所需的物品了。 胡鸿权和随行而来的甘鹭都被她赶了回去。 这两个原想在山脚等她,结束仪式之后,一起搭乘军方的直升飞机回去。 盛茗徽嫌挨太近了。 老祖宗不喜欢人味,感应到人多又得生气。 永庆的小凤凰危在旦夕,这种关头,还是不要轻易挑战老祖宗的底线,所以盛茗徽态度强硬,一句话都不让说就将他们赶了回去。 她的吩咐是,等永庆那边的消息,等小桃晴转危为安了再来接她也不迟。 她身上放着一部卫星电话,方便他们随时联系。 口粮没带,盛茗徽很有底气。她们凤凰在山里从来都是横着走的,豺狼虎豹都得敬她三分,不怕找不到吃的。 值得忧虑的是,冬界水太多了。立在山巅向下俯瞰,一条蜿蜒的河流绕开一座座高山,向下游的良田淌去。 水流虽不急切,但对于不喜欢水的凤凰来说,已经是非常令人生厌的存在了。 盛茗徽抛去杂念,不去看水,在山顶上将仪式所需的东西准备好,负手站定。 她静静地等着,等着远方的云霞消散,等着小桃晴八字上的时刻到来。 * 家主近期才受过一次伤,接过上任总管重担的胡鸿权不敢懈怠。 他以前负责内业,出外业还是头一回。没有经验支撑,无法预判结果如何,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要慎重再慎重。 盛茗徽让他回来,他就回来。 盛茗徽让他等小桃晴痊愈了再动身去康源,是万万等不得的。 且不论冬界水那么多,家主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们凤凰的当家人结束仪式之后,缺衣短食,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接应,小镇里任何一只凤凰听了,都要大骂他们这些手下无能。 直升机一落地,胡鸿权就做好了决定,立刻召集人马进山。 太阳刚落山,所有该准备的东西统统准备好了。 胡鸿权将人召集在山门处,向参与此次行动的凤凰介绍了冬界地理环境的复杂,他强调:在水资源极其丰富的冬界,我们凤凰很容易受伤,每一只出去的凤凰都要听从组织安排。 把家主安危放在最高位置,其次是顾好自身安全。 参与这次行动的大多是生面孔,刚从凤凰小镇调上来的。 因为刚进入东阁,还未窥见家主真容,知道此行是去接家主回巢,一个个都激动得不行。 在山门处不好讲话,年轻的凤凰们憋了满肚子交头接耳的劲,上了车才开始互相交谈。 此次行动,胡鸿权动用了车库里的十辆车。 四辆车坐人。 后六辆,一辆拉着吃的,两辆拉大型冲锋舟。剩下三辆,一辆给盛茗徽换衣服,一辆给盛茗徽休息,一辆给盛茗徽处理公务。 从东阁到冬界,车程14个小时,车队昼夜兼程,夜里再提点速,可以在明天一早抵达冬界外围。 迎接夜幕降临的盛茗徽还不知道这些。 她重新检查了孝敬老祖宗的东西,确认无误之后,才回到一族之长该待的位置。 面朝东方,在山巅站定,风托起盛茗徽的长发,轻盈地舞动着,漫天云霞在她身后,描摹出决然的身姿。 盛茗徽屏息凝神,用古老的唱腔和泠然的舞姿建立起与神灵沟通的渠道。 是的,她们凤凰曾经是神,浴火即可重生,福寿绵延。 可繁衍到她们这一代,神力微乎其微不说,一场简单的病痛就会夺去他们的性命。 盛茗徽作为家族中神力最出众的,自然要担负起照看每一位族人的重任。 忽的,风静了。 盛茗徽立于山巅,在静谧的气流中舞动。 一曲终了。 铃声停,舞蹈歇。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盛茗徽心中响起,问道:山高入云,小桃晴命薄如纸,医好一次,还有第二次,无穷无尽,绵延不绝。拿你的命换她的命,换不换? 盛茗徽没有犹豫,张开手臂,跃下山巅。 一个换字,如雷鸣,在她胸腔喧叫不休。 龙奚又听到了那种铃声。低沉、浑厚,明明数量很少,却拥有千军万马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有一万个人在摇铃。 那女人又出现了? 这么巧? 龙奚环顾四周。 看完又惊觉不对,上次女人立于山巅,仪式完毕直接从山顶跳了下来。这次要是举行一样的仪式,也该从天而降才是。 这会儿龙奚的船太靠近河岸了,目之所及都是猴脑果的树叶。 岸边长了一株很大的猴脑果树,上头的果子都成熟了,龙奚怕这些果子熟透了直接掉进水里浪费,就驱船来摘。 摘得差不多了,又听见铃响。 在好奇心和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驱使下,龙奚荡起桨,朝江流中央划去。 到位置,还没抬头看,红衣女人就像从天而降的树枝,猛地砸向龙奚的船,又在龙奚骤然眼前刹停,在离船半米的地方缓缓落下,平躺着掉到龙奚船里。 第13章 龙奚对天发誓,她对这女人太好奇了,只想远远地看一眼。没承想这么刚好,仇人自动落入刀俎,这么工整地摆在她面前。 这不,报那一针之仇的机会来了。 第7章 杀身之祸 情况和上回稍有不同,复仇计划涌出来之前,龙奚先看到女人受了伤。 她浑身都是水迹,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 这是已经掉进了江里,又飘上来,然后掉到她的船里? 这路径怎么这么诡异呢? 女人手臂和大腿还有刮擦的痕迹。 龙奚抬头望天,望向西台东面的悬崖。 与金顶不同,西台东面没有那么陡峭。从最高处下来,降了几百米之后坡就变缓了。 坡上怪石嶙峋,还有一个堰塞湖。 龙奚查资料的时候在卫星地图上看到过,挺大的一个湖,塌方形成的。加上前两天这里下了一场大雨,现在湖里的水应该是满的。 对,是堰塞湖。 女人一言不合从山顶上往下跳,在缓坡处被拦了一遭,然后遇到石林,手臂和大腿在那里发生刮擦,继续往下,滚了几遭之后又掉进了堰塞湖。 堰塞湖往下,坡渐渐就急了。女人掉完堰塞湖,又从堰塞湖里爬了出来,继续往下,一路跌跌撞撞,最后来到了江水中央。 什么仇什么怨哪? 什么样的执念让红衣女人跳崖跳上了瘾? 一次是偶然,第二次则验证了龙奚的猜想女人被某个组织洗脑了,动不动就要来山上献祭。 是不是身世特别凄苦?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思路一旦开始跑偏,十头牛都拽不回来了。 龙奚被跑偏的思路主宰,感性思维泛滥,心里那点积怨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她蹲下来,替女人查看伤势。 除了手臂和大腿外侧的刮擦,女人身上没有别的外伤了。 内伤说不准。但女人自动刹停的能力那么好使,五脏六腑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她现在嘴唇发白,昏迷不醒,是因为水? 把出了一个奇怪的脉象,龙奚皱了皱眉,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奇怪的病人。 她说不清楚女人是什么体质,只知道水扰乱了女人的脉象。可以这么说,女人的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但脉象极不正常,这一点就非常割裂。 如果这是溺水导致的,说明了一个问题晕过去只是暂时的,这女人迟早要醒。 醒了四目相对,女人发现她不仅没忘记上回的事,还打定主意要把她的身世扒出来,肯定又要对她下黑手。 龙奚有拳脚功夫,但她的拳脚功夫在两个人站都站不稳的充气艇上施展不开。 为了避免惨痛的经历再发生,龙奚驱船往岸边赶。 太阳下山了,天也要黑了,今天的公事到此结束,现在来处理私事吧。 靠近岸边。 树杈上坐着一只尾巴和身体等长的金丝猴,咧着嘴,拿着一个饼干的空袋子,朝龙奚招手。 龙奚摘猴脑果的时候就看见了,见它可爱,从包里掏了块饼干喂它,没想到饼干吃完了,小猴缠上她了,频频朝她招手。 算了,等靠岸再给它一块。 见船靠近,金丝猴手上开始有急切的动作,好似龙奚这包里装的满满当当都是饼干,它迫不及待要吃了。 嘴里叽里呱啦一大串,语速很急,不知道在说什么。 龙奚光顾着划船,没注意到这异常的一幕。 她将充气艇驶进猴脑果树的荫蔽下,将包背好,做好了靠岸的准备。 由着惯性向前,只差一步了,身后突然响起石子入水的闷响,很密集,也很诡异。 刚想确认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龙奚脑袋一僵,想到了一种非常不愿意面对的可能。 身体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龙奚弯腰将红衣女人抱起,踩着充气艇的边缘往岸上一跃,飞快地躲到了大树背后。 枪子密集,很快就将充气艇打成了筛子。 这个角度,枪肯定是从对岸打过来的。因为距离远,落点稍有偏差,才给了她们逃生的机会。 树上那只小金丝猴早就逃之夭夭了。 龙奚眼睁睁地看着船沉没,心疼那两袋来不及运上岸的果子,白采了。 这是奔着她来的,还是奔着神秘女人来的? 她一个奉公守法的良民,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吧 来不及思考更多,密集的枪子停了一阵。 龙奚知道这是对岸的射击人员在确认自己射中目标没有。这时候不跑,她们就没有机会逃跑了。 将女人抱牢,龙奚猫着腰蹿进了大树旁边的草丛里。 水资源丰富的地方,草长得比人还高。 龙奚得感谢这些草,它们挡住了她慌忙逃窜的身姿。 好景不长,跑过植被稀疏的区域,龙奚已经够小心了,可她俩的身姿还是像靶子一样暴露了出来。 龙奚脚下生风,在密集的枪子里寻找绝处逢生的机会。 * 盛茗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余光处有火光闪动,她衣不蔽体。 神衣被脱了下来,挂在一根粗壮的竹竿上,就在她脚边。 她穿着亵衣亵裤,袖子被高高挽起,裤脚也被撩了起来,大片肌肤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 第14章 不远处火光明亮。柴火堆旁坐着一个人,同样的衣不蔽体,正用石头砸着什么东西,发出刺耳的敲击声。 盛茗徽眼底浮现冰冷的杀意。 她不知道自己遭受了什么,但面前的观感十分不好。 松开袖子,穿上神衣。盛茗徽解下腰上的叶铃,组成利剑,一步步朝着这个赤身裸体的人走去。 叶铃系在腰上摇摇晃晃,没什么杀伤力,可把它们拆卸下来,重新组装,就会成为一把锋利又趁手的武器。 无声无息走到近处,看到自己灵巧的发带被这人破布一样系在手上,盛茗徽恼怒更甚,一刀向龙奚劈来。 若不是余光看见了黑影晃动,龙奚这会儿已经被劈成两半了。 她翻身躲开。 盛茗徽的攻击并未结束,一刀落了空,第二刀立马跟过来。 龙奚没停稳,就要被迫滚地,躲过盛茗徽接踵而来的攻击。 她是真的起了杀心,无论龙奚怎么叫停都没用。 龙奚很纳闷,抵达藏身之处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女人身上的利器收缴了。 她再三检查,将盛茗徽的神衣搜了个遍,还把看似空心的麦穗状铃铛拆开,翻出藏在里头的两把小刀、两个针筒,以及一瓶不知道是什么药的药。 想着没有利器,女人再怎么能打,也是个伤员。两个伤员,都有不利索的地方,最多打个平手。 没想到女人还有后手。 我好心好意救了你,不感激也就算了,怎么还要杀我? 赤手空拳好说,龙奚右肩受了伤,盛茗徽又一直拿刀攻她右路,她一直被压着打,真的要憋屈死了。 我用得着你救?盛茗徽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毫不手软地朝着龙奚的要害处攻去。 怎么不用?当你昏迷着掉到我的船里的时候,是我好心将你带下船的!当你被一溜枪手锁定的时候,是我带着你逃脱升天的! 我还给你涂药,帮你把肺里的水排出来,不然你怎么会这么早醒? 龙奚就差把救命恩人这四个字纹在头上了。 她很少有急红眼的时候,可现在,盛茗徽都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了,她能不急吗? 第8章 救命恩人 听到枪手这两个字,盛茗徽愣了一愣,旋即皱眉,面带不悦。 枪手和她什么关系?凭什么把这事安在她头上? 不明不白把人宰了不好交代,盛茗徽刀贴在龙奚的动脉上,将她逼到墙角,说:你只有两分钟,长话短说,把事情叙述清楚。 龙奚不可谓不狼狈。 那么激烈的打斗,她气都来不及喘。两分钟的时间,一分半都在喘息,剩下半分钟,语速飞快地把自己遇着她、碰到枪手、逃到山洞这一连串险象环生的事说了。 并强调,自己一路都没抛下她,一路都在保护她,甚至肩上的伤也是为她受的。 盛茗徽最烦这种也没求着她保护,却惺惺作态地把名头安在她头上的行为,冷声道:你肩上的伤和我什么关系? 龙奚又为自己争取了一句话的时间,飞快道:子弹没击中你也没击中我,但它打在你脑袋旁边的岩石块上了,如果没有我偏这一下,弹片和碎石就会在你脸上炸开花。 盛茗徽低头看龙奚肩上的伤,确实惨不忍睹。 石头和弹片嵌入了她的肉里,要想取出,得把肉翻开。 所以刚才你在取你肩上的弹片? 龙奚镊子还握在手里,一直不敢往外丢,脸上是拨开云雾睹青天的愤然,说:不然呢? 盛茗徽看着被药水洇湿的亵衣亵裤,又问:你给我涂了什么? 龙奚顺着盛茗徽的视线看过去,又被颈侧的刀逼着抬起目光,被迫和刀的主人对视。 龙奚的舌头打了结,捋平后说道:伤口愈合剂啊,明天早上,你那两处伤就会好得差不多了。我还配了一副祛疤的药,结痂之后涂几次,这两处刮伤就不会留下印记了。 龙奚的话不曾有假。 盛茗徽苏醒的地方,确实放着两罐药膏,只是她起得仓促,又满心愤怒,没注意到这两个小物件。 龙奚努力展示自己的和善,顺道提醒盛茗徽:那个那个姑娘,我得提醒你一下,外围的敌人并没有消退,现在我们内讧是不明智的。 并小声抗议:你怎么这么大火气,一定要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吗?一条绳上的蚂蚱,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沟通呢? 谁跟你是蚂蚱?盛茗徽拒绝这种归类,她不打算放过龙奚,冷着脸问:我铃里的药呢? 神衣轻飘飘的,她一穿上就知道不对劲。 龙奚叫苦不迭:你又要给我扎针? 药呢?盛茗徽问。 龙奚坦白:倒了。 刀锋离龙奚的动脉又近了几分,盛茗徽压抑的怒火喷薄而出:倒了? 龙奚指向外头,老实交代:逮了两个摸过来杀你的,药倒到他们嘴里了。 他们现在昏睡着,我把他们绑了,捆在外头的树上,派了一只金丝猴看着。 第15章 你不相信可以自己出去看看。 盛茗徽又动肝火:你不要随随便便就把两个不相干的人安在我头上,怎么不是摸过来杀你的? 我又没有宗教信仰,也不参与宗教斗争,哪里来的仇人? 龙奚险些脱口,为了不激化矛盾,忍一忍还是咽下了。 咽完想到一件事,龙奚打了一个激灵,突然道:不是摸过来杀你的,也不是摸过来杀我的,那就是来杀我们的了? 要不是凤凰家主的良好教养束缚着盛茗徽,她一定要给龙奚翻一个白眼。 什么逻辑? 她们俩分开没关系,合起来就有关系了? 等等啊,你等等磕磕绊绊间,龙奚已经将这种可能性捋清楚了。 她说:这里是西台,和这隔得不远,有一座紫峰山。紫峰山上有人贩子的窝点,他们藏身于地下。每个人都分有武器,算得上是重兵把守。警方一直在找机会突破。 你说这两个会不会是人贩子的手下?出来巡山的时候刚好看到我们两个,以为我们是警方的眼线,就对我们下死手? 盛茗徽嘲讽:你们警方是吃素的吗? 人贩子藏在山里就剿不了了? 龙奚沉吟道:地下可能有人质,警方怕人贩子被逼急了会伤及无辜,想找一个更稳妥的方法进去。 盛茗徽不说话了。 幼崽对于每个种族都很重要,警方有这个顾虑是对的。 细想这些人贩子也真可恶,一个种族的,却对同类的孩子下手。 人类如此,龙如是,她们凤凰真不该与她们接触。 看到红衣女人的仇恨转移到人贩子身上去了,龙奚松了一口气。 脖子旁边阴风阵阵,龙奚低头看向贴在颈侧的刀,看到刀刃上刻着一个古语写就的名字,斗胆叫了声:盛小姐? 盛茗徽回过神来,看龙奚,又去看手上的叶铃,问龙奚:你懂古语? 龙奚点头:研究过,略知一二。 那个年代,大家的语言都是共通的。 那个时候,天上地下,大神小神,友好的不友好的,都需要一门通俗易懂的语言来搭建桥梁。 龙奚猜测盛茗徽信奉的神也是上古时代的产物,不然随身携带的物件里怎么会刻有古语? 祖先是一个时代的,也算是有交集了,气氛不要这么僵嘛。 盛茗徽维持着现在的姿势不动,凌厉的目光从龙奚身上扫过,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龙奚瞬间苦瓜脸:咱们坐下来说好吗?这样站着怪累的。 我呢,也没想害你,你可以对我友善一点。 经过一番思索,盛茗徽将叶铃收了回来,不过没把刀拆开,依旧放在手里握着。 龙奚在地上滚了几遭,灰头土脸的,身上都是尘土的碎屑。 她就这么灰扑扑地回到火堆旁,拿酒精消了毒,上了些麻药,继续处理肩上的伤。 龙左右手通用,用左手取弹片一样灵活,但龙奚伤口的位置靠后了一些,侧着脖子只能看到半块烂肉,另外半块被挡住了。 龙奚已经和最后一块弹片磨了一个小时了,还没把它取出来。 盛茗徽看着碍眼,也念着她好歹保护了自己的脸不受伤害,破天荒友善了一回,对龙奚说:把镊子给我。 龙奚嘴角弯起,惊喜道:盛小姐肯高抬贵手帮我弄? 出声的同时将镊子一并递了过去。 盛茗徽嘴里吹出阴恻恻的风,面无表情道:你先别急着笑,我下手没轻没重的,可能连你的烂肉一块夹出来。 想夺回镊子,但晚了一步。 要不是第一时间喷了麻药,龙奚的哀嚎可能会遍布山野。 这女人说到做到,说夹烂肉,就真把她的烂肉扯下来了。 捂着伤口时,龙奚乐观地想,这样也好,把坏的剔了重新长,恢复得更快。 麻药的作用有限,龙奚赶紧打开自己的药箱,把要涂的药摆上。 盛茗徽闲来无事,坐在柴火堆旁烤火。 她们凤凰亲火,多烤烤能驱散寒气,有利于身体的恢复。 然后她就看见龙奚坐的石头旁边摆了一圈的药。 各种各样的瓶子按取用顺序排列着。 余光数了一下,竟然有十八瓶。 龙奚没注意到盛茗徽的目光,一心一意地给自己上药。 她捻起队伍最前端的那瓶,倒出一些来,涂上,然后将瓶口封上,开始拿下一瓶。 上到第十瓶的时候,盛茗徽忍无可忍,说:至于么,这么点伤,涂这么多药?你们龙是不是太脆弱了? 龙奚抬眸,看了盛茗徽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大概也觉得这阵仗太大了,笑了一笑,才开始解释:不得不这样。 我家里人觉得山里很危险,很反对我进山。我好说歹说劝服了几位,但她们还是很操心,一回家就要检查我身上有没有新伤。 特别是沈教授,就是我妈妈,直接翻我衣服看的,发现一道就要念好久。 我眉毛上的这处,都淡得只剩一条浅浅的疤了,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 第16章 说到眉毛,盛茗徽看了龙奚的眉毛一眼,然后飞快地移走目光,不再去看龙奚。 气氛有些微妙。 第9章 心生一计 龙奚给肩膀涂完药,还往眉毛上抹了点什么。 盛茗徽也不是非要坐在这里不可,起身向洞口走去。 进来的路挺绕的,难怪两个摸过来的枪手找不到。 洞口被茂盛的植物遮挡,盛茗徽拨开枝蔓,抬腿迈了出去。 月光莹润,在神衣上滑过,留下点点亮光。 盛茗徽将自己的发绳讨回来了,伸手将如瀑的长发拢起,扎了个随心所欲的发髻。 刚下过雨,把阴霾暗淡冲刷干净的缘故,这时山里的能见度很高。 远的近的,盛茗徽都能看见。 朝前走去,那颗闪着亮光的星子小得像一个针眼,但还是被盛茗徽捕捉到了。 除了藏在最角落里的它,还有无数星子闲适地排布在夜空上,组成一副天阔星明的画卷,很安逸,很好看。 当初东阁的选址,盛茗徽费了很多心。最终在城市中央选择了一个隐蔽、富饶、方便联系四方小镇的地盘。 这个地方,优点占了九十九,唯一一处不好的就是离城市太近了,那里人类聚集,光污染严重,天空非常单调。 盛茗徽更喜欢人迹罕至的山里,这儿的夜空明亮,星辉缭绕,每次来都要多看上几眼。 山洞左边有一棵枝条细长的土密树,树皮呈深灰色,遒劲的树干上绑着两个头发过肩的男子,胡子拉碴的,看得出来,因为深居简出,这两个男人都不爱打理自己。 眼睛大的那个瘦些,留着一撮小胡子。眼睛小的胖点,体格也更大,满脸络腮胡。 两位瞧着都不像本地人。 共同特点是,都在仰头酣睡着。 小胡子睡的位置靠前,头顶上方的枝丫上坐着两只小猴,一大一小,很规矩地坐着,替龙奚看着底下男子。 山里的野猴能这么规矩实数难得,看样子没少拿委托人的好处。 小的那只坐不住,见盛茗徽出来,半是亲近半是好奇地跑过来,在盛茗徽身前站定,仰着脑袋看她。 小猴目光澄澈,盛茗徽的视线同它对上了。 相比人类,盛茗徽更喜欢猴子。 在她眼里,猴子更对她们凤凰的脾性,有事说事,再大的图谋都写在眼睛里,不搞背后那一套。 这只金丝猴才两三个月大,很小的一团,红嘴唇,脸上的毛是金黄色的,十分灵动。 盛茗徽蹲下来和它说话。 小猴想要盛茗徽衣服上的铃铛,伸手指了指。 盛茗徽冲她摇头,笑着拒绝:几千年的东西,你驾驭不了。 不能给你。 小金丝猴顿了一顿,正在领悟,领悟完收回手指,开始跟盛茗徽比划别的。 它想要男人手里的枪,比她姐姐身体还长,上前有一个圆圆的柱子。 盛茗徽想,男人有枪的话,这枪也应该被里面那头龙收起来了,不能随意拿出来。不过枪也危险,她不能给它。 盛茗徽又冲着小猴摇头。 小金丝猴也不惦记,飞快地移情别恋,开始比划络腮胡身上带的一叠东西,问能不能去拿。 这会不是盛茗徽冲她摇头了,而是从背后走来的龙奚。 小猴见龙奚过来就跑了,跑回树上,和它姐姐待在一起。 盛茗徽站起来。 龙奚走过去。 盛茗徽余光扫过,问龙奚:你打开我的麦铃的时候,有没有遇到奇怪的反应? 龙奚想了想,说:没有。 盛茗徽凝眸,又问: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东西? 这还不是经验之谈,龙奚说:你上回扎了我,我猜你应该随身携带能让人忘记某件事的药。 为了我的生命安全,我冒昧地翻了一下。衣服里没有,只能藏在某件东西里了,我看这麦穗空间挺大的,就试着开了一下。 盛茗徽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然后就打开了? 龙奚语气掺了点茫然,反问道:不然呢? 她这个不然让盛茗徽火气很大。 她们凤凰一族的圣物,除了她之外没有人可以碰,怎么到了一条龙的手里,就变成了轻飘飘的一件事了? 算了,现在探究这个没意义,还是先解决眼下的困境。 盛茗徽目光移到大树底下,问龙奚:这两个要怎么处理? 龙奚说:我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法律制裁不了盛茗徽,她手里都是狠招,干脆道:既然都是坏的,杀了算了,也称得上为民除害了。 龙奚不懂盛茗徽戾气怎么这么重,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她制止道:不妥,我们现在能安然在这个山洞里待着,其实是托了这两位的福。 要是被他们的组织知道他们被绑了,山里有其他人,怕是要不择手段地杀我们灭口。 盛茗徽:那你说怎么办? 龙奚展示她从两个男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心声一计,说:说来你们还有点渊源。 又到了盛茗徽最讨厌的攀亲带故的环节,盛茗徽压抑着怒火问:什么渊源? 第17章 龙奚听这语气就知道不妙,收敛起笑容,把小心翼翼摆在台面上,支支吾吾道:那个你们都有一些宗教信仰。 宗教信仰?盛茗徽莫名。 龙奚从两个男人身上翻出了几对紫檀圣卦,边展示边说:我还在小胡子的通讯器上找到两条搜索记录。 一条是得罪了山神怎么办,一条是祭山的方法。这俩词条每条都浏览了半小时以上,看样子,昨天信号消失前,哥俩绝对做了什么亏心事。 盛茗徽心里腹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腹诽完想到面前这条蠢龙肯定误会了什么,为了遮掩身份,盛茗徽决定顺着龙奚的思路往下。 所以盛茗徽说:你的想法是? 龙奚:我们演一出戏啊。 首先,把突然失忆这件事合理化。然后,从他们嘴里套出窝点的信息。警方正缺内部消息呢,我们获得之后,提供给警方,方便他们救出被拐走的小崽。 再具体点?盛茗徽继续问。 龙奚开门见山道:你演山神。 盛茗徽:你呢? 龙奚:我演供品。 盛茗徽: 第10章 山神大人 演戏之前,龙奚提议先吃饭。 毕竟饭点到了,那两个人贩子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她们可以安安稳稳地吃一顿饭。 盛小姐答应演戏这件事的心路历程全在脸上。 起初是: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然后:真的要答应她吗? 再然后: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再再然后:除了这个好像也没有别的了。 最后:算了,纡尊降贵地答应吧 由于这人从不遮掩,龙奚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态度模棱两可,脾气依旧很冲,好歹是答应了。 龙奚以为友谊的桥梁就这么搭建完毕,后面态度自然而然变好。没想到盛茗徽看她还是用看陌生人的眼神,仿佛在这一眼之前她们从未打过交道。 龙奚给盛茗徽拿水,盛茗徽也高冷地说不要,还吝啬地只给龙奚半个侧脸,连看都不看她。 难伺候。 龙奚忙活自己的事去了。她从包里掏出沈教授给她塞的吃的,寻思着晚饭要吃什么。 把三天的口粮翻过一遍,龙奚没有特别想吃的,决定先将不易保存的吃了。 排骨提前焯过水,用真空保鲜袋装着,又在车载冰箱里待过一段时间,今晚吃刚好。 龙奚准备复刻沈再青的做法,做一道自己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锅中起油,龙奚倒出冰糖,开始炒糖色。 这不是盛茗徽第一次看到条件简陋的山里,有人这么有闲情逸致地炒糖色了。 她们凤凰在山里埋锅造饭,三汤两割,东阁吃什么,她们在山里就吃什么。因为人手够,物资足,做这些易如反掌。 可龙奚一个人,精益求精地搞这些,有必要吗? 盛茗徽是一族之长,已经够亲民了,奈何事情太多,没去烧火做饭的地方瞧过,不知道炒糖色原来这么有食欲。 就瞄了一眼,然后视线就挪不开了。 龙奚淘米下锅的时候,盛茗徽终于承认自己饿了。 龙奚把沈教授塞进她包里的大米、小米、黑米、薏米倒出来一些,混合在一起,用水淘洗,泡一会儿再放进锅里,用山泉水蒸煮。 很难得,荒郊野岭还有人作伴。 龙奚忘记刚才的不悦,又斗胆又来邀请盛茗徽:盛小姐,一起吃点? 这回盛茗徽没有拒绝。 龙奚笑了,动手削起筷子来。 她每次来山里筷子都是现削,因为等菜熟需要一点时间,动手做东西有助于打发时间。 龙奚很喜欢这项活动。 先挑了一根结实的木棍,用砍柴的刀劈开,分成四份,再用小刀慢慢削。 龙奚手里这把刀是龙忻送的,很锋利,帮了龙奚很多忙,但用得久了,刀刃部位出现了细小的豁口,得用些劲才能将木柴削动。 盛茗徽看不下去,将麦铃里的刀片借给她,说:用这个,算是还你饭钱。 龙奚第一次体验到削铁如泥的感觉,笑容灿烂地问盛茗徽:盛小姐,你这刀哪里买的? 盛茗徽犄角旮旯里扫出来的友善又被扬了回去,面无表情道:祖传的。 龙奚削完筷子,用这刀剥起蒜来,说:剥蒜很好用哩。 盛茗徽: 早知道就不借了。 龙奚剥完蒜,还用随身携带的砧板将蒜剁成蒜末,等着待会儿炒灰灰菜用。 她刀工很好,剁出来的蒜大小均匀,赏心悦目。 就这几个动作,盛茗徽就能看出她和龙奚绝对是两类人。 她一个人呆山里,绝对怎么省事怎么来,而且很挑,这个不吃,那个不要。 找不到果子,宁愿渴死,也不去喝溪涧的水。 她们凤凰不喜欢水,厌恶水的一切形态。 而龙奚,是真正享受野外生存的人。 关注了一会儿,盛茗徽若有所思,问道:这也是你家人交代的? 第18章 龙奚眼睛很亮,将剥好皮的西红柿放在砧板上,扬起一抹笑道:是啊,这是她们答应我进山的必要条件。要保护好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吃饱穿暖,有情况随时汇报。 盛茗徽没见过龙奚的家人,只听这三言两语,就知道这一家子感情很好。 有这么和睦的家庭,吃穿也不缺,不在家里享福,怎么还往荒芜的地方跑,是为了那些小龙崽? 盛茗徽不由得想得深了些。 锅就两个,一大一小,除了糖醋排骨外,龙奚还安排了一道汤。想不到吧,她一路颠簸的包还背了几颗蛋。 橙黄色的鸡蛋被她保护得很好,得益于多年摸爬滚打得出来的经验和她姐姐做的无懈可击的保护壳。 枪子一路跟随,路上没头苍蝇一样乱撞,都没有把鸡蛋颠破。 好蛋。 今晚就吃了。 龙奚打算做一道西红柿鸡蛋汤,结合盛茗徽溺水、发寒、厌恶喝水这几个特点,龙奚礼貌地问盛茗徽:盛小姐,西红柿鸡蛋汤,你喜欢稀一点的还是浓一点的? 虽然百分百确定这个答案,但龙奚还是要当面问一嘴,以表尊重。 盛茗徽不假思索:浓的。 龙奚立刻去翻包里的淀粉,兑水加到汤里。 越浓越好吗?龙奚问。 盛茗徽:越浓越好。 * 怎么说呢,虽然东阁的厨子都是好厨子,但做不出龙奚这味儿。 可能是东阁的厨子太追求配比了,反倒失去了龙奚这种家常的烟火气。 她还很会利用野味。加个这个草味道鲜一点,加上那个草口感就偏咸了。 山里的每一种植物她熟稔于心,看来这个赤脚大夫在山里没白待。 吃完饭,收拾不用盛茗徽来。 龙奚也不敢麻烦盛小姐。 盛小姐对她演山神,自己出演供品的分工颇有微词,自己多做点没毛病。 将山洞收拾好,把多余的东西收掉,好戏即将上演。 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石头,盛茗徽往上头一坐,石头就不普通了。 石头变成了山神的宝座,而盛茗徽就是山神本神。 目光如炬,顾盼间端庄从容,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山神这个角色了。 她随意往石头上一坐,什么话都不用说,姿势也不用调,不怒自威的气场就能压倒一切。 龙奚甚至觉得都不用自己这个供品出马,山神在呢,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会集中在山神身上,不用她衬托,不用她造势,山神本身就是令人胆战心惊的存在。 最后供品成功转型搬运工。龙奚将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搬了进来,一左一右围着火堆,摆出吃饱喝足呼呼大睡的场景。 身上的东西悉数还给他们,放回原来的位置,地上的柴火堆也不灭,就当时他们生起来的。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把这两个弄醒? 这副药让龙奚酣睡了一天一夜,不干预的话,这两个男人也会睡这么久。 龙奚问盛茗徽。 盛茗徽眼神示意,让龙奚到一边去。 她本家不知高了山神几个等级,纡尊降贵了不说,一条啰里啰嗦的龙还在这消磨她的时间。 早点问完,早点收工不好么? 龙奚乖乖走开,她看出盛小姐已经很烦躁了,她再多嘴,怕自己会被第一个灭掉。 龙奚的观战位在右后方的阴影处。 就位以后,山洞里的火光骤然暗了下来。 这两个男人一看就是胆小之辈,只要威严一些,不怕他们不招供。 麦铃摇了摇,厚重的铃声飘来,将两个男人从睡梦中拉了回来。 他们先是挠了脸,又翻了个身,嘟囔一声粗俗的话,一副没睡饱还想继续睡的模样。 盛茗徽继续摇铃,手中力度加大。 两个长发男人的脑袋骤然清醒。 就好像原先积聚着浓雾,后来劲风来袭,将这团雾一股子吹散。 连眼睛也被这股劲风吹开了。 山洞的景物清晰明了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气氛不对。 小胡子那个机敏些,立刻翻身站起,握着手里的枪,向身后那团黑影喊去:什么人? 络腮胡反应慢半拍,胆子明显更小,飞快地跟上小胡子的动作,躲在小胡子背后。 什么人?盛茗徽怒极反笑的声音显现了出来,在我的地盘,你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火光骤然明亮,将盛茗徽锐利的眼眸映照了出来。 龙奚不知道盛茗徽怎么做到的。 山洞里的火光任她调配,她要暗就暗,要亮就亮。 现在这火光就调得很好,将她猩红的唇、森冷的神情,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出来。 以至于这两个男人一看清就跪了。 很原始很自然地那种跪。 扑通一下,仿佛要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颤抖的声音也出卖了他们,哆哆嗦嗦道:山山神山神大人 后头的龙奚暗自叫好,她就说吧,没人比盛茗徽更适合这个角色了。 她往那一坐,气场放出来,不需要解释,这两个心里有鬼的人自然而然会对号入座。 第19章 盛茗徽冷哼了一声,面容十分不悦,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不知道在我的地盘要轻声细语,小心行事吗? 你们俩一来就捅了半边天,当我是好欺负的吗? 络腮胡忐忑难安,自己就招了:对不起,对不起山神大人,刚才是我不对是我毛手毛脚,不小心将您的神庙弄塌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这一遭吧! 原来是这事。 看来是昨天傍晚发生的事,今天的记忆被擦除了,他就自动和昨天傍晚的情节续上了。 盛茗徽拂袖站了起来。 不用走的,施施然浮在空气中。神衣就像有了生命一般,昂扬意气地挺立着。整个人有如神佛。 比电影里的特效还要精彩。 不光是这两个男人,深谙一切的龙奚也看呆了。 盛小姐有真功夫在身上的,不会信仰着信仰着,已经得道升仙了吧? 第11章 半个神仙 精彩的又来了,龙奚集中精神。 盛茗徽愠怒的声音连同喷薄而出的叶铃,一齐蹦到长发男人身上:你们害我无处可栖,要在这破地方过夜,轻飘飘说几句话就算了吗? 当我好欺负? 不敢不敢。 话蹦到男人耳朵里,叶铃在离他们脸颊不足三毫米的地方停下,尖锐的刀尖对着他们的脸,将两个男人吓得一动不敢动。 小胡子说:山、山神大人,等我们回了紫峰山,我们去搬一些砖来,再弄袋水泥,帮、帮您的庙宇重新修缮一下,绝对比原来那儿舒服。 您您给我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盛茗徽拢了拢衣袖,目露凶光:你们觉得我会做这种放虎归山的事? 等你们离了冬界,就会摆脱我的束缚,我怎么知道你们还不会回来。 络腮胡可敬畏了,连忙道:不会不会的,我们就住在紫峰山里,和冬界是挨着的。 我们兄弟俩真心实意赎罪,不敢再惹山神大人生气了。 这么说,倒是可以和善一点。 盛茗徽将叶铃收回,坐回宝座,居高临下地问:我听听你们是怎么将功补过的,再决定要不要给你们这个机会。 于是兄弟俩将哪里找来砖块,哪里找来黄土,怎么运出紫峰山,怎么弄到西台山里来,说得一清二楚。 连路上要花多少时间都和盛茗徽交代清楚了,美名其曰:绝对不让山神大人久等。 听到关键的信息,龙奚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兄弟二人发现的暗道上。 原来有一条神不知鬼不觉的密道直通紫峰山地下窝点。 这信息太有用了。 若是传递给警方,里头的人质很快就能被解救出来了。 山神大人也觉得有用,于是乎,勉强消了一些气,调整仪态,大度道:我不缺落脚地,不用你们特意修缮,问这些只是为了检验你们的真心。 两个男人连忙叩首:谢山神大人,谢山神大人! 节奏由盛茗徽全权掌握,没龙奚这个幕后导演什么事。 盛茗徽发话:你们可以回去了,我不会为难你们。只是有一点,不要跟别人提起我,也不要试图回忆关于我的事,我今天说的话,不能传到无关人等的耳中。 若违背,我会亲自过来捏碎你们的脑子。 兄弟俩磕头保证:不说,绝对不说! 饶你们这一遭,这两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们走吧。 两个男人抱着抢,胡乱叩了几个头,拔腿就往山洞外头跑。 山神大人这会儿说不计较,可万一她老人家改变注意了呢。他们两个犯过错的人,在那杵着不就明着提醒山神大人改变主意吗。 赶紧走赶紧走。 洞口在哪来着? 反正不在山神大人那头,往反方向走吧。 俩兄弟的身影消失不见后,龙奚有点后悔了。 盛小姐说绕过你这一遭的姿态,就算让她演身穿白衣,优雅而慈悲的菩萨她也能胜任。她站在光芒中央,自信、从容、威严,令人信服,说不定能直接感化这两个男人,让他们倒戈。 很遗憾,没有选高规格的人物出场,龙奚觉得有点对不起盛小姐。 火光恢复正常,龙奚鼓着掌从后头出来,夸赞的话还没说出口。 凶狠的叶铃已经逼近她的脸了。 她愣了一愣,然后一动不动。 盛茗徽没什么耐心地离开那块石头,找个平稳的地方坐下。 她累了,耳根必须清净。 龙奚盯着叶铃,努力露出友好的微笑,可她知道自己的嘴要是敢动一下,明天吃饭绝对吃多少漏多少。 * 关于盛茗徽,龙奚还有很多想问的,但盛茗徽不给她这个机会。 都躺下睡觉了,她还加派了一只叶铃盯着她。这是有多不信任? 两只叶铃一左一右,各看一边,只要龙奚把嘴张开,牢记主人命令的叶铃就会钻进去,毫不留情地捅破龙奚的喉咙。 龙奚只能憋着满腹的疑问,自己一个人瞎琢磨。 黑夜里,龙奚毫无困意。她盯着盛茗徽的背影,回忆方才的情景。 第20章 横看竖看都像半个神仙,但睡觉的姿势与常人无异,都是躺着睡。 还特别接地气地背着她躺着睡。 一般说来,只有长途火车上躺对铺怕尴尬的陌生人,才会采用这个睡姿。 她们俩一个在山洞这端,一个在山洞那头,天南地北,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龙奚一边盯着,一边腹诽。 盛茗徽被她看得烦了,转过来,恶狠狠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说完,她又派了两只叶铃过来,剑拔弩张地对着龙奚的眼珠子。 龙奚赶紧挪走目光,保命要紧。 她举双手投降,然后翻了个身,将眼睛牢牢地闭上。 她认输,不看了还不行吗? 叶铃离得远了点,龙奚屏息凝神,呼吸放轻,装出一副黑甜入梦的姿势,脑中却是思绪乱飞。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她从未遇到过盛小姐这样的人。 不友善,不信任别人,脾气非常不好,出手都是狠招,底气来自于身上的硬功夫。 平心而论,龙奚还挺想和这位盛小姐交朋友的。 狂是狂了点,但人家有这个资本。 也不知明天桥归桥路归路之后,还有没有缘分再遇见 想着想着,龙奚就睡着了。 在她的梦里,一切都顺风顺水。她们顺利地出山,顺利地联系警方,警方顺利地剿灭窝点,救出被拐卖的小崽 除了那一道绝望的声音。 谁在那哭?在叫喊,但听不真切。 龙奚醒来的时天光大亮,明显比她早醒的山神大人已经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龙奚将厚重的梦塞回脑袋里,余光瞥见盛茗徽将自己送的两瓶玉凝脂收进了口袋。 有兜就是方便。 不像她,体积再小都要往包里塞,沈教授把她衣服上的兜都缝起来了,裤兜也只准她用一个。 一个裤兜哪里够用?平时揣个通讯器就塞不下别的了,哪像盛小姐,神衣这么厚重,内里应该有很多口袋,可以塞很多东西。 见这人一副收完立马要走的模样,龙奚加快了步伐。 都是要下山,都是要往外围走,大家一起走多好,有个伴。 果然,盛茗徽收拾完东西,消除完自己留下的痕迹,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得益于昨晚演戏前收过一遍,龙奚把睡袋折好,抽完真空,塞进包里,就算收拾完毕。 她背上包,朝外头正和两只金丝猴依依惜别的盛茗徽追了过去。 龙奚待这两只小猴不薄。 出了这个事,她不能在山里久留,要赶紧出去给龙队长传递消息,所以三天的行程,一天半就结束了。包里剩的吃的,大半都给了金丝猴。 结果呢。 她一个衣食父母,还比不上用美貌笼络猴心的盛茗徽。 盛茗徽一伸手,这两只小猴就自动把自己的手伸过去,和盛茗徽友好地握手惜别。 盛茗徽走后,这两只小猴就蹿到树上去了。 龙奚从树下经过,连个眼神都不分给她。 真是忘恩负义,羞与为伍。 追人要紧。 龙奚拢紧背包,在山路上跑了一段,总算追上了盛茗徽,礼貌地叫道:盛小姐。 第12章 入窝点 盛茗徽不想搭理龙奚,头也不回,步履飞快地朝前走。 天气不是那么好,耳旁山风呼啸,枝丫乱颤,也可借机忽略这条龙的声音。 要不是龙奚腿也不短,平常走山路走惯了,不然还不一定能追上盛茗徽气势汹汹的步伐。 到宽敞地,终于能并肩说话了,龙奚深吸了一口气,笑容洋溢,热情地邀请道:盛小姐要往哪去?我捎你一程吧。 她车就停在外围的林荫下,翻过两座山头就能看见了。 她记得进出冬界就一条路,后面可能不顺路,但她们在康源的这段路一定是顺的。 盛茗徽面无表情:不劳烦,我自己可以出去。 龙奚尽量让话不落地,又说:盛小姐是有人接,还是 盛茗徽蹙眉打断:不干你的事,出去的路千千万,你可以挑别的道走,不必与我同行。 未来我们不会再见了,可以就此别过。 这说的。 龙奚放慢脚步,任由盛茗徽走远。 她看着她的背影,本以为她们的缘分到这里就结束,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蓦地,龙奚脑袋响起了一道突兀的声音,一道她早上就隐约听见的声音。 风吹起长发,龙奚立于坡上,凝神听了一会儿,听明白后,浑身一凛,不自觉就打起寒战来。 不知过了多久,龙奚重新抬起脚,朝盛茗徽消失的方向跑去,到近处,唤:盛小姐,请等一等。 盛茗徽不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很没耐心地停下脚步,没好气地问:你又要干嘛? 转过来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龙奚的表情很不一样,相当凝重。 对于盛小姐的疏离,龙奚已经见惯不惯了,她低下头,把包背着胸前,开始翻包里的东西。 掏出来之后,一股脑都递给盛茗徽,放慢语速道:别看这药膏小,效果是真的好。当初为了做它,要了我半条命呢。 第21章 如果盛小姐不嫌弃,收下它们吧。 盛茗徽谢过龙奚的好意,要不是那两瓶她开封用过了,不好还回去,不然也不会收。 手里这几瓶还是算了吧。 盛茗徽:不用了,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龙奚抓了抓脸,她知道自己举止有点贸然,但出发点是好的:这几瓶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因为来之不易,所以希望它们能好好地派上用场?盛小姐能再考虑一下吗? 龙奚不是故意的。她替盛茗徽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盛茗徽身上不止那两处刮伤。很多都是旧伤,被神衣覆盖,生长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 她这药膏,不管是新伤还是旧伤,都能治。 无怪盛茗徽多心,龙奚的行为举止很反常,语气也是,像是在交代什么。 盛茗徽直白地问:你要去做什么? 龙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和盘托出,毕竟她有事求盛小姐帮忙。 我要去那个密道看一看,但东西太多了,我带不了这么多有几瓶珍贵的药,我也想放你那里。 盛茗徽皱眉,打断道:你最初的计划不是到有信号的地方联络警方,让他们来剿匪吗?怎么现在要自己去密道了? 龙奚挠了挠头,说:计划有变,等不了他们了。你到了外围有信号的地方时,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警方? 盛茗徽:你要自己一个人去? 龙奚点头:是。 盛茗徽表情更为严厉,一边表示不理解,一边问道:为什么? 龙奚坦白相告:有一只小龙崽向我求救,用龙吟,就是龙和龙之间的联系方式。 原本不知道人贩子一共拐卖了多少只小崽,现在知道了。有十位人类幼崽和两只小龙崽。 那些人贩子今天晚上就要对他们动刀了,我不能坐视不理。 盛茗徽不支持,但也不干预:你一个人去,不就等于送死? 龙奚清浅地笑开了,说得倒是轻巧:我会随机应变的,好歹也是一只成年的龙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再不济变成龙形也能撑一阵,希望能拖到警方来。 说着龙奚将手中的几瓶药膏塞到盛茗徽手里,眼睛里带着辞别的意味,嘴里郑重道:麻烦盛小姐了,出去之后,劳烦第一时间联系警方。 盛茗徽收下玉凝脂,就当是报信的酬劳了,但她非常不赞同龙奚的做法。 在实力悬殊时,不应该这么冒进。 后援还是一件没影的事。 那我先走了,再见盛小姐。赶时间,龙奚转动身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她态度坚决,身手也矫健,三两下就攀上土坡,钻到茂密的灌木林中。 盛茗徽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着手里的东西,看了龙奚的背影一眼。 ** 长发男人发现的密道在地底,很隐秘。 入口在所谓的山神大人的神庙附近,被两米高的杂草遮掩,能找到也是运气。 无怪乎他们会把山神大人的神庙弄塌,黑灯瞎火又这么多草,谁能看得清? 还有这神庙,就是用几块长满青苔的砖搭起来的,几根木棍支着,歪七扭八,风再大点就能吹倒,说不定时间久了受重力的影响,自己也就倒了,都不需要络腮胡那一脚。 成功找到密道入口,龙奚顺着入口往下,进入一条畅通无阻,人站立行走完全没有问题的通道。 说来也奇怪,一般人修这种密道,人能通过就好,管他是猫着腰过还是爬着过,能过就行,哪里会特意往大了修? 可这个通道,比她们之前待的山洞还要宽敞。双臂展开,触碰不到两边的墙壁,头顶上方阴风阵阵,多叠一个她也放得下。 还有这坡度,没有调整重心根本站不稳。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个四十五度角斜插入地下的山洞? 没有这种修法吧? 谁会特意修这样的山洞? 越走越深,亮度也越来越低。龙奚将腕上的表打开,调了一些参数,用作照明。 她走得很小心,也尽量放轻步伐,让通道保持死一般的寂静。 这里除了她确实没有别的生物了,空旷得不像真实存在的场景。 那只小龙崽用龙吟向她求救后就没有声息了。 龙奚试着唤了两声,但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继续向前,看了眼登山表上显示的距离和深度,龙奚估摸自己已经走到两山交界处了。 从这里,向南是紫峰山,往北走就会回到冬界。二者距离相等。 而在交界之处,有一个宽敞的、明显下陷并且是用尖锐爪子挖出来的窝。 看到这个窝,龙奚总算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是她同类的巢穴。 刚才走的就是巢穴主人进出的通道。 只不过这条巨龙的体型过分大了,龙奚以自己为标准,衡量了一下,发现这条巨龙有她五倍宽。 如果它还住在这个巢穴里,会将交界的空间占满。 难怪这样的藏身之处没有别的生物来占领,这种体型的龙若还活在这个世上,会是多么恐怖的一个存在。 第22章 若它还活着,紫峰山应该会很太平。 后面就是上坡。 坡度上来之后,龙奚需要手脚并用。 巨龙飞习惯了,什么角度都难不倒它,可怜她们这些必须靠双脚走路的人类的后代,必须脚踏实地地爬。 临近出口,龙奚放慢速度,仔细聆听上头的动静。 通道真正的出口还要往前走一段,但长发男人说,上坡中段有一道口子和他们宿舍相连。 他们搬床时意外发现自己床旁边有空洞,试着凿了一下,还真能凿开,然后就留了一个小口,每次想溜出去在山里藏点东西时,就走这里。 龙奚透过缝隙观察两个男人的房间。 房间灯亮着,但两个男人不在房间里。 床的四个脚都用布包起来了,移动时不会发出声响。 龙奚探出一只手,移开长发男人的床,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房间凌乱不堪,各种零食、衣物堆了一地。 配备挺完善的,该有的家具都有,四周还用钢筋水泥加固过,很牢靠。面积小点,但久居底下有这样的条件,可以知足了。 如果两人一间,这个窝点里应该有很多这样的房间。 蹑手蹑脚走到门口,龙奚趴下身子,从门底下的缝隙观察外头的动静。 灯亮着,没有人。 龙奚推门走了出去。 第13章 你有信仰吗 借着山神大人的嘴,龙奚问过一个问题:你们有多少同伴? 小胡子的回答是:十五个人。 他将人贩子模糊成一个科研团队,来紫峰山研究野兽踪迹做科研的。 盛茗徽是冬界的山神,手再长也不好伸到紫峰山去,去管紫峰地头的事,所以说这些时,他们没什么心里负担。 盛茗徽也不傻,提这些太刻意了,所以能避开就避开。 这两个不爱深入思考的,有什么都直接倒出来,旁敲侧击就即可。 检验真心、求证他们的路线是否可行时,盛茗徽问及,如果被同伴发现了怎么办?以及,什么时候把砖和水泥运出来? 小胡子很笃定地回答道:我们知道一条密道,就在我们房间里。我们用密道来运砖块和孝敬您的东西,绝对不会被他们看见。 这俩兄弟有一个癖好,就是在偏僻原始的地方藏东西。据说是从小到大养成的德行。 团队发奖赏了,大多同伙采用的做法是直接锁在床头柜里,出山了再拿出来逍遥。可这俩呢,跋山涉水而来,携带一张极其复杂且只有他俩才能看懂的路线图,按照路线图上的点位,把钱和贵重物品用防水袋装好,藏到山里去。 按照他们老家的说法,这样做能招来财神,保佑他们后头继续财源广进。 其他同伙有其他同伙的任务,环紫峰的冬界山脉是兄弟俩的地头,平常巡山只有他们能来,自然是不二之选。 密道有什么用呢? 藏钱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有这么一条通道,进出就不受限制了,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 后一个问题。 小胡子说得可详细了。 把具体的时间节点和行动路线都明确地标了出来。 龙奚记得一条关键的信息明天早上会议结束后。 由于记忆的偏差,小胡子嘴里的明天其实就是今天。 全体都要参加的会议,就算这两个男人衔接不上,忘记了,也会有别的同伴来提醒他们。 看了眼时间,如果那两个男人没有说谎的话,离会议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的时间,都不奢求能救出被拐卖的小崽了,让她摸到他们被关押的地方也算有进展。 往深处走,龙奚一步步向前,屏息听着周围的动静。 龙听力很好,特别是在没有杂音的环境下,很多声音都能捕捉到。 在地底下就是这点好,音源少,她很快就能辨别出这道声音来自何方。 嘈杂的议论声传来,龙奚跟着这道声音过去。 路过会议室。 龙奚贴着墙在门边站着,屏息站了一会,见不会被发觉,便侧身透过门的缝隙观察里头的人。 会议室很小,十几个人一坐,挤得满满当当。里头的人七嘴八舌,谈论昨天搜山的过程。 山里的信号是被他们屏蔽的。 罪魁祸首是那架直升飞机,它惊扰了这些风声鹤唳的心态本就不是很好的人贩子,所以才在慌忙地决定搜山。 这里头个个都是彪形大汉,龙奚感慨还好是被这俩兄弟看到了。 剩下那几个一看就不是善茬,和他们对上事情肯定不会这么顺利。 到兄弟俩发言了。 鉴于这俩的记忆被消除了,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盛茗徽又不准他们回忆,只好瞎诌。 瞎诌的结果是:什么都没发现,一切正常。 绕过会议室,龙奚朝着另外半边摸索过去,一路经过很多房间,还有一间像模像样的食堂。 食堂里有小孩用的碗具,不过现在不是饭点,这些碗具横七竖八地放在碗柜上。 龙奚数了数,一共有十三套,还多了一个小孩。 这个多了的孩子给龙奚一种不好的预感。 脚步继续往前挪,龙奚绕到了食堂隔壁。 第23章 这是一间大门紧闭,闪烁着诡异气息的手术室。 龙奚手心冒汗,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里头有人,手术室的灯亮着。 龙奚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里头很安静,有两个医生,正在手术台前忙活着什么。 但愿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被拐卖来的孩子。 其实不该称呼为医生,替这些人卖命,要么暴虐无道,心理扭曲,要么利欲熏心,被钱买走了人性。其实就是臭鱼烂虾。 滚进去点,不然把你眼睛也挖出来。 有人说话了,龙奚这才注意到手术台下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她睁着无辜又胆怯的眼眸,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医生时而靠近时而远离的手术服。 被威胁以后,她将身子瑟缩成一团,咬着细瘦的胳膊,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龙奚讲面前的情况细细地盘了一遍,目之所及的敌人只有两个,好处理。 只要不是盛茗徽那样的身手,龙奚确保自己能放倒他们。 要是不小心惊扰了会议室那班人,变成龙形搏一搏就是。 既然找到了孩子,她就要尽最大的力保全他们。 没有过多犹豫,龙奚拧开了手术室的门,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里头一个主刀,一个当助理。 当助理这个在水池边上清洗着什么,龙奚快步接近,一个手刀砍在他的颈动脉上,又飞快地用沾有祖麻散的面巾捂住他的口鼻。 放倒之后水未停。 龙奚不想惊扰那个正在做手术的人,谁知她一抬头,就对上了一把闪烁着银白色亮光的手术刀。 这人一看就是心理扭曲的变态,龙奚看他的笑容就知道。 没个内应进不来吧?说!是谁带你进来的? 龙奚正想说点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铃响。 反应过来之后,龙奚瞬间有了神采,她盯着主刀的口袋,蓦然一笑,对着拿刀指着她的人说:工号26893,你有信仰吗? 信仰?储进笑得更疯狂,随后戛然而止,一双疤瘌眼死死地盯着龙奚,问:你是指在那家破医院的大门背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吗? 龙奚摇头,笑着摇头。 她说:我是指迷信那一挂的。 你,信不信山神呐? 第14章 救人 山神?储进神情一滞,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龙奚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藏不住。 因为铃声近了。 片刻之后,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很轻的一下,它自动就开了。 盛茗徽出现在门口,长发飘拂,气场强大。她背后烟熏火燎,乱做一团,而这位制造混乱的人面不改色,还是那副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模样。 连神衣的裙摆都高高在上,悬浮在空气中,不叫地底下的脏东西碰到。 龙奚不自觉弯起了眉眼,发自真心的笑。 盛小姐身上的气场真让人百看不厌。 睥睨的目光扫来,点点地上的人头,似乎很不满意,揶揄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呢,原来进来这么久了就放倒了一个。 就这水平,还想当英雄? 龙奚不怕她说,心里反而更高兴。 有伴好,有伴她能安一半的心,不必束手束脚。 眼睛里的神采浓缩了,龙奚笑着对盛茗徽说:这里不需要盛小姐挂心,我自己能处理好,劳烦盛小姐先救其他小崽。 趁储进分心,龙奚拽住他的手腕,猛地一别,一个肘击让储进的手和刀分离,又一个回旋,在储进胸口猛地踹了一脚。 盛茗徽分给龙奚一个我可管不着你的眼神,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最后一抹红消失在眼前,龙奚回过头来,恰巧狠厉的拳头到跟前,她偏头躲过,反手抓住储进的手,翻转,一个背摔将储进摔在地上。 手术室外早就乱成了一团,打斗比里头还激烈。 一群西装革履的少年人正对人贩子进行点对点的教育。 不是有十五个人贩子吗?胡鸿权带来接盛茗徽的手下刚好十五个。 每个人都有一次巩固格斗技巧的机会。 必须打到亲妈不认,这是盛茗徽的命令。 在此之前,盛茗徽已经将人贩子粗略地收拾一遍了。 泯灭人性,屠害同类,身体发肤都需要回炉重造。 于是盛茗徽一进来就用翎火将这些人贩子的头发点了,能烧的地方,都烧了个遍,烧到哭爹喊娘,再由年轻一辈来教育。 说来也巧。 龙奚走后,盛茗徽认真思考过出手相助的可行性。 她们凤凰只管自己,从不插手龙和人类的事,这是祖制要求的。 可这十二只小崽是无辜的,他们在最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被截胫剖心、割骨疗亲,她们凤凰真的能坐视不理吗? 金鸿斋里同样有二十三只生死未卜,等待上头垂怜的小凤凰,若救人可以积德,盛茗徽希望将自己积下的功德带回去,作用在这些小凤凰身上。 如此想来,那暗道是非去不可了。 正要出发,胡鸿权就带着一群精兵强将出现了。 看见了她,一群人激动坏了,疾步跑来,边跑边喊:家主。 第24章 想着人多好办事,盛茗徽等着他们靠近。让这些年轻一辈见识一下也好。腹稿都不用打,盛茗徽很自然地开口了:碰上一件紧急的事,你们随我去解救几个异族小崽。 胡鸿权的不妥还未说出口,就被盛茗徽挥手打断了,她继续往下道:祖制要求凤凰隐匿于世间,明哲保身,不与人类为伍,不与龙族交往过密,可从没要求我们见死不救。 又不需要他们感谢我们,事了拂衣即去。 金鸿斋二十三只新生凤凰同样生死未卜,我们救别人的孩子,也是替自己的孩子积德累功。你们说,这趟急是救还是不救? 救!这些久居深山老林的少年人能接家主回巢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没想到家主还要带领他们救人于水火之中。每一只凤凰的眼睛都在发亮,每一只凤凰的心情皆是激动难耐。 胡鸿权全程傻眼,他冲锋舟都抬来了,计划日暮前将家主迎回东阁。 没想到他有他的计划,而家主另有计划。 随后,盛茗徽就带领这一支经过严格训练的队伍进入暗道,循着龙奚留下的痕迹,快速通过,进入窝点。 后面就精彩了。 盛茗徽打的头阵。 族人神力式微,但盛茗徽没有。 她想要这些人死就死,她想要这些人活就活。她想让他们遭罪,有的是法子。 叶铃听她指挥,四处蔓延的翎火听她号令,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见收拾得差不多了,盛茗徽停了下来,发布新的指令:包里都有绳子吧,扎钉子的技巧没忘吧,把他们给我捆牢,吊起来,再请几只马彪子来,让他们体验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是,家主! 胡鸿权找到了剩下的孩子被关押的地方。 听见外头的动静,这些夜不能寝的孩子抱成一团,瑟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盛茗徽嘱咐完事的凤凰一人抱起一个,好生安慰,转移到外头空旷的地方,照顾好,待会儿用冲锋舟送出山。 收尾之时,盛茗徽挨个房间搜查过去。 小胡子和络腮胡看到了盛茗徽,卖力地张着被堵住的嘴,呜呜地叫唤着,大概是想问,山神大人怎么管到紫峰山来了?他们是被迫的,饶命啊饶命。 凤凰虽然避世,但不疏于训练,每只凤凰单拎出去,比外头所谓的专业人士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贼首惩治了,人质解救了,连遭到破坏的现场都被清理出了过道。 而这时,龙奚还在手术室里周旋,不知在磨蹭什么。 盛茗徽等得不耐烦了,走到手术室门边,瞥了一眼,发现那名穿着手术服的医生早就被打趴下了。 而龙奚,正站在手术台边上,解着一名龙族小崽眼睛上的纱布。 盛茗徽发现她的手在抖。 走到近处,盛茗徽看见龙族小崽抬手,拽住了龙奚的衣角,用细弱蚊吟的声音问她:姐姐,我妹妹得救了吗?先救我妹妹好吗? 盛茗徽看见龙奚的身子颤得更厉害了。 一个呼吸过后,她听到她用干哑的声音回道:你妹妹很安全,我先看看你的眼睛。 手术台下,才两岁出头,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睁着透亮的眼睛,在地上蹲着。她的手牢牢地抓着病床下的圆柱子,憋了一脸的委屈,眼泪马上要掉下来了。 盛茗徽蹲下身子,冲她招手,说:来,到我这来。 小女孩站起身来,走路还不大稳当,跌跌撞撞地扑到盛茗徽怀里,转身指着病床上的人,用哭腔喊道:姐姐,姐姐。 盛茗徽替她擦眼泪,安慰道:姐姐没事,我们去外头等一会儿。 盛茗徽将孩子抱出去,交给胡鸿权,又折返回来,问龙奚:怎么样? 龙奚垂下眼眸,说:眼角膜被摘下来了,刚摘的,还没被送出去,我得给她做个手术,帮她缝回去,不然以后她就看不见了。 盛茗徽怀疑龙奚的状态,问:你行吗? 龙奚咬了咬牙,语气坚定:我一定要救她。 第15章 俯首帖耳 那我不打扰你。看了手术台上的小女孩一眼,盛茗徽自觉走开。 她叫胡鸿权进来,安排两只凤凰把地上医生拖走,出去时,顺手将手术室的门带上。 胡鸿权一一照做。 这个时候,大部分凤凰都上地面安置孩童了,盛茗徽没有要走的意思,胡鸿权也不敢催她,看样子是要等最后一个孩子出来。 不敢让当家人一直站着等,胡鸿权把背包里的便携座椅拿出来,装好,又加铺一张软垫,摆在一个合适的位置,才敢跑过去叫盛茗徽过来坐。 盛茗徽在人贩子的地下窝点绕了一圈,操作了几个重金砸下来的换气系统,实在无处可绕了,就走过来坐下。 屁股刚挨着软垫,手边已经递过来一盒吃的了。 胡鸿权时间点掐得刚刚好,恭敬的笑容也恰到好处,弯下腰,温着声说:家主,这是三夫人做的瓜子酥,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第一时间拿出来,让您第一个尝尝,用稻田边上刚采收的葵花籽做的。 第25章 瞧着挺有食欲的,盛茗徽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一块,尝了尝,点头道:三妈厨艺进步了。 胡鸿权身兼重任,又把沈眉榨的红果汁拿出来,倒在精致的汝窑把杯里,递给盛茗徽,再把沈眉交代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出来:家主,这是莓果汁,四姨婆弄的,她说一滴水都没加,纯鲜果打的,很清爽。 还有一款加了酸柠檬,是酸甜口的,她说您饭后才有食欲吃,让我晚些时候拿出来。 盛茗徽拿起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口果汁往嘴里送。按浓稠程度应该叫果泥,可她们凤凰习惯叫果汁。 盛茗徽不紧不慢地往嘴里送,吃了小半杯,停下歇了一歇,评价道:眉姨和三妈是我们东阁厨艺届的翘楚,今年五个凤凰小镇的比拼,不让她们参加都说不过去。 胡鸿权默默记下,笑了一笑,又说:还有一位嘱咐我带东西来,家主您也尝尝? 胡鸿权没说这个人是谁,可东西一拿出来,盛茗徽瞥一眼就知道了,无奈道:你们也没人拦着? 胡鸿权连忙道:拦了,但拦不住啊。 您也知道老夫人的脾气,我们越不让做的,她老人家越爱做。 翁青兰爱用青壳的稻谷炒米,每次下稻田都是现采现剥,纯手工制成。 青壳的稻谷剥出米粒之后,放入锅中,小火翻炒。炒到金黄焦香再把火关掉,煨一会儿。 颇费工夫。 胡鸿权说:知道我们要来接家主,老夫人可急了,既想给家主多弄些来,又担心误了时辰,叫了好多人来帮忙。 最后她老人家拍了板,这次先带一部分来,剩下的等家主回去吃。 炒米的焦香不断刺激着盛茗徽的味蕾,盛茗徽饿了,冲胡鸿权昂昂下巴:再拿把干净的勺子来。 胡鸿权忙去包里翻。 刚把餐包打开,余光瞥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崽疾步跑来,直冲盛茗徽的方向。 不知道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被吸引过来的,还是来特意来他们家主这儿讨安慰。 胡鸿权没往深了想。 他们凤凰天然地认为不论什么生物的幼崽都是纯洁的,是稻田里的青禾,是枝上的莓果,是老天爷的馈赠,不该用恶意去揣测他们,所以对这些小崽,他们并没有防备之心。 眼见这个身高已经抽条的小崽越跑越近,胡鸿权把备好的果干拿出来,正要给她,结果抬眸就看见这只小崽握着一把银白色的小刀,直逼盛茗徽的心门。 胡鸿权瞬间变了脸色,惊声喊道:家主小心! 盛茗徽眸色一沉,电光火石间拽住了小女孩的手腕,轻轻一别,让她无力再向前。 明明就差一点了,却分毫也动不了,桐霖急了,开始拳打脚踢,喊道:你放开我,放开! 盛茗徽用另一只手并住她的两条腿,让她彻底动不了,黑下脸问:做什么? 桐霖挣扎着要抽出自己的刀来,吵着闹着说:放开我爸爸! 盛茗徽明白了,手上施力迫使小女孩转身,面对一排挂在顶上狼狈不堪的人贩子,问:哪个是你爸爸? 桐霖挣扎得更厉害,嘴里始终都是那句话:坏人,快放了我爸爸!快放了我爸爸! 盛茗徽对一些人浑无亲近之意,但对小孩尤其有耐心,可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发怒,她指着上头的一个个,语气森冷:我不管哪个是你爸爸,他们都下场都一样,全都不得好死。 残杀幼崽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对你又哪里有父母之爱?他只是养着你,在你有用途的时候好好地利用你。当自己时运不济时,当自己需要钱了,他会把你的内脏一个个剖出来,卖给有钱人。 你当他是你爸爸,他却从来没有为你的处境考虑过,你现在还要认贼作父? 顺着小姑娘视线的方向,盛茗徽大致能判断她的亲生父亲是哪位。 但她不屑朝他投去目光,就像她说的,他养这个女儿的目的并不是纯粹,更无立场可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利用她而已。 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盛茗徽松手了,桐霖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上面那个被高高吊起的人。 盛茗徽的话打开了一种思路,她在这种思路里瞎跑乱撞,虽然不得要领,但发现了一些令她胆寒的事。 她父亲最近总是鼓励她多吃饭,每次打饭都要给她打满满一盘。 早上起来还给她量身高,看她有没有长大。 如果这个女人说的是真的,那她爸爸养她 还会思考,瞧着还不傻,盛茗徽冲胡鸿权示意,让他找个人带小丫头上去。 胡鸿权立马照办。 又坐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出去找马彪子的人回来了,请来了两只刚睡醒还没吃早餐的山地捕食者。 大概是表述得当,知道一会儿有早饭吃,两只马彪子来的时候很悠闲,也很配合。 它们从高山上下来,跟在引路凤凰背后,一路都很安静,到了地底下,闻着血腥味就开始兴奋了。 盛茗徽脊背从柔软的靠垫上抽离,看了眼时间,又盯着马彪子看了一会儿,对引路凤凰说:劝一劝,喂两口,等我们走了,再让它们好好享用。 第26章 引路凤凰习过兽语,将马彪子引到后头,低声解释。 又喂了两条肉干,安抚好它们的情绪。 角膜移植通常一个小时就可以搞定,龙奚多花了半个小时,务必将伤口处理得再妥当些。 出来时,她把手术室的灯关了,将小女孩打横抱在怀里。 盛茗徽让胡鸿权过去,把小孩接过来。 刚从高度集中的状态中抽离出来,龙奚还有点头晕眼花,对外头的事一概不知。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要接过她手中的孩子,她避了一下,不是很放心。 这时,盛茗徽极具威严的声音传来:给他,我安排人先将这些孩子送出去。 这些人贩子就留在这里慢慢耗。 眼球干涩,龙奚闭了闭眼睛,睁眼的时候,问盛茗徽:报警了吗? 盛茗徽摇头:没有。 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等我的人把孩子送出去,自然会和警方对接,到时候会跟警方说明这里面的情况。 马彪子在底下盘旋,盛茗徽转头望向被堵住嘴,面有菜色的人贩子,说:到时候这些人看到警察,会跟看到再生父母一样激动。 龙奚对盛茗徽的安排有点异议,但有异议也不敢说。 盛茗徽太理直气壮了。 跟着大部队一起走出窝点,龙奚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些孩子都没事。 她的这条小命也还在。 算来算去还是要感谢盛小姐的鼎力相助。 龙奚想和盛茗徽道一声谢,但这会儿,她无论如何也挤不到盛茗徽的身边去了。 盛茗徽身后站着满满一堆人,矩阵一样,将她的后方顾得很牢。 旁边也站了一个,不知道什么话那么多,一张嘴喋喋不休。 盛茗徽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她走得或快或慢,或冷淡或热情,身边没有一个人敢有异议。 这么俯首帖耳,这些人是她的信徒? 第16章 凤凰车标 这些人与其说像信徒,不如说更像保镖。 或者二者都有。 既有保镖的忠诚,又有信徒那股子盲目崇拜随时献身的劲儿。 实际年龄应该没有他们的心理年龄大,行为举止带着严格训练留下的痕迹。 总而言之,是很怪的一群人。 朝前走了一会儿,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龙奚发现这群人变换了阵型。 先前跟在大部队后头,龙奚东张西望,还能看到盛茗徽几缕竖条的背影,现在被挡得密不透风,一堵人墙阻隔了她,龙奚连盛茗徽在不在前头都无法判断了。 很显然,这些人是故意这么做的。 龙奚很不平,心说,有必要么?她又不是人贩子,也不是图谋不轨的人。她和盛茗徽见过几面,多少有点交情,有必要像防贼一样防着她么? 但那是人家的帮派,龙奚坠在后头,毫无地位可言,有再多的牢骚也不敢明着发泄出来。 跟在后头又走了一阵,一群人停下来了。他们已经走到了岸边。 岸边停着俩艘冲锋艇,很大,坐十五个人绰绰有余,不是她那艘小气巴拉的充气艇能比的。 龙奚又看到了盛茗徽。 她走在队伍最前头,第一个上去,在提早放架好的位置上坐下,很拽,姿势仪态都很好,跟来巡视家族产业的富家女似的,施施然在王座上坐下,看什么都带了点心高气傲的漠然。 当然,因为眼前是她深恶痛绝的江水,她选择眼不见为净,取了副墨镜架在鼻梁上,神衣裹在身上,抱起双臂,很拽地闭目眼神。 身穿蓝色西装类似管家的人紧随其后,一颗心就没安下来过,身影忙碌不停,检查系统、测量水速、调整平稳度忙前忙后,丝毫不敢懈怠。 检查完毕,又点了两个帮派里的人跟随,这才安心启程。 剩下的站在岸边的人没有要动的意思,目送第一艘冲锋艇离去,神情恭敬,队伍整齐,比龙奚行的注目礼的时间还长。 龙奚都回过神来了,这一行人还一语不发地看着。 直至船尾彻底消失不见,这一行人才敢放松脊背,交头接耳,说两句悄悄话。 他们在盛茗徽面前不敢表露的,此刻都倾倒了出来。 说的大多是心里的澎湃。日日看着家里的年画,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凤凰的当家人,别提多激动了。 家主还这么亲民,这么有侠义之心,带着他们做好人好事来了,值得牢牢刻在脑子里。 没想到龙奚挨这么近。 领头发觉之后,立刻穿针引线将这一群人紧密连接在一起,然后猛拽线头,飞快地将这个窃窃私语的团体拉停了。 他们得提防外人。 龙奚很纳闷。 这群人的排外她感受到了,和盛茗徽很像。 她合理地怀疑这群人是盛茗徽训练出来的。 为了后面的行程好受一些,龙奚厚着脸皮上前,将肚子里的想法倾倒出来:不好意思,我也要去江对岸,能不能蹭一下你们的船? 领头的皱了眉,很是为难。 面前这位可是他们的对家。 是老祖宗在祖制里提过的千万不能靠近的龙。 第27章 可家主说,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解救异族的小崽,为金鸿斋的凤凰积德累善。 别的这些,可以暂时不计较。 于是乎就有了接下来的这一幕。 领队掏出了市面上不常见的通讯器,维持着微乎其微的和善,客气疏离地同龙奚道:我得问一下我们当家人的意思。她说行就行,她说不行您还是自力更生吧。 当家人? 龙奚解锁新名词,对盛茗徽和这群人的关系有了新的想法。 一个电话打过去,接的当然是胡鸿权。 胡鸿权做不了主,立马来问盛茗徽。 这会儿船已经抵达岸边,马力消失了,靠着惯性慢慢往岸边靠。 盛茗徽站了起来,长发在耳后飘拂。 她望着明暗交汇处,谨慎嘱咐道:发发善心捎她一程吧。但是跟你的手下交代一下,这人话多,好奇心又重,很难缠,我们的人一句话都不要同她讲。 胡鸿权应:明白。 对着通讯器讲了一通,领队领会了胡总管的意思。 这才让龙奚上船。 上船之后,龙奚所有的和气都碰了壁,提前酝酿好的小心思也无处可施,因为这些人压根就不想理她。 跟盛茗徽一样,这群人一登船就纷纷闭目养神。 龙奚完全撬不开他们的嘴。 试了几次,龙奚也不自讨没趣了,暗暗观察着。 船到对岸,龙奚先行下船。 盛茗徽不知道上了哪辆车,这会儿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龙奚找到了自己的车,把背包和随身物品放进车里,拎着通讯器,一身轻爽地走到林荫下。 她在纠结,要不要给她妈妈打通电话。 她的法律意识比盛茗徽强多了。 这种用私刑惩戒的,一定会触碰法律的底线。 如果不早点通知警方,那些人贩子很有可能会被马彪子咬得什么都不剩。 本来是件好事,可别捅出什么娄子来。 思来想去,龙奚还是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龙忻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也在整队,车辆调齐就会立马赶过来。 当地警方也通知了,他们速度更快,会第一时间来处理。 剩下的事,龙忻让龙奚别管。 既然已经坐船渡到了对岸,就别再回去了,剩下的事交给警方。 龙奚觉得她妈妈的语调就是背后有事瞒着她的那种。 可她不能问。 问了她妈妈也不会告诉她。 此地不宜久留,龙奚翻开自己的计划本,看了一眼,说:那我去恕理好了。吃个晚饭就离开。 龙忻叮嘱了两句,又提醒龙奚一定要注意安全,龙奚都答应得好好的,龙忻那边事多,就把电话挂了。 龙奚开始准备晚饭。 当然可以随便吃点干粮就上路,但龙奚看到盛茗徽一行人在不远处扎营,心想她们肯定也是吃完晚饭再离开,就改了主意。 龙奚挑了个风水宝地。 从这边看,刚好能看到被三辆大巴车围住的盛茗徽。 她换了身衣服,古风古韵的交领襦裙,也是红色,但明显轻便很多,将腰身展露出来。 也洗漱过了,头发用一根细细的发绳扎起,很清爽,很利落。 当然,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场没有任何变化。 她在圈椅上坐着,面前立了张枬木制成的八仙桌,足上刻了鸟纹与暗八仙纹,十分气派。 才多久功夫,效率很高的后勤部队就已经将一道道煮好的美食捧上来了。 龙奚探头去看盛茗徽吃什么。 都是一些大菜。 不是昨天那道上不了台面的糖醋排骨可以比的。 而且就她一个人,面前摆了十几道菜,有的分量大,有的分量小,用精致的小碟装着。 比逢年过节供桌上献祖宗的供品还夸张,密密麻麻,有两盘还叠起来了。 盛茗徽很挑,有尝过一口的,有翻过实在没胃口就让退的。 只要一道菜退了,立马有新的菜摆上来。 龙奚对比自己小炉子煮出来的米糊,心想这待遇可能比天差地别还要多那么一点。 米糊煮好了,龙奚沾点咸菜就吃了。 沈教授腌咸菜的功夫一绝,不知道为什么,坐船渡河的时候龙奚就特别想吃咸菜。 那头,胡鸿权上了一道盛茗徽还算满意的菜,她下筷的次数明显比别的菜多。 龙奚好奇,不免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这一看,惹怒了好好吃饭的人。 不甚悦耳的古语从她嘴里飘出,扎在了龙奚的耳蜗里。 古语在龙奚耳朵里自动翻译:眼珠子不想要了是吧? 不用强调说到做到,盛茗徽用的就是说到做到的语气。 龙奚连忙将视线收了回来。 盛茗徽走的时候,龙奚还在吃。 没办法,她煨了两个红薯,碳不多,熟得慢,得多花点时间等。 好不容易能吃了,盛茗徽那帮人已经收拾好扎营留下的东西,准备离开了。 埋锅造饭的痕迹被消除干净,车轮压过的草都多浇了两遍水,处理得很细致。 龙奚不指望这种态度下能和盛茗徽说上几句话。 她只是记下了这些车的车牌和车标,想着哪天有缘还能再见。 第28章 车牌没什么好说的,长的就像富贵人家应该有的车牌,不是8就是9,还是连在一起的。 车标倒是可以好好琢磨一下。 只是看着怎么那么像那天她喝醉酒咬的锦鸡? 第17章 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盛茗徽没那么早休息。 上路以后,她坐在处理公务的那辆车里,一边看安会发来的视频,一边数落胡鸿权的罪责。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没有听从指令行事。 不是跟你说了,一定要等安会那边报了平安再出动。 胡鸿权经过翁青兰的指点,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先是态度很好地认了个错,然后解释:家主,属下想着先上路,到康源以后,就待在外围。等安会那边传来了确切的口信,我们再进山,不会扰着老祖宗的。 胡鸿权想说,他们确实是这么做的,因为来康源的路上,他们就收到了确切的消息。 小桃晴没事了。 盛茗徽瞧着心情不错,将重复看了几遍的视频关掉,掀了掀眼皮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胡鸿权忙点头,应道:是。 盛茗徽拿拳头抵着脑袋,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脑袋飞快地将近期的事盘一遍,说:接一下金鸿斋,看一眼新生凤凰。 接通以后直接投大屏幕上。 车内俨然一个小会议室的模样,胡鸿权忙不迭去操作系统,半分钟后,和邱道良那边连上了。 几天不见,金鸿斋的小凤凰又长大了一些。 大概知道视频那头是盛茗徽,都争破了脑袋要挤在最前头,嘴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像一群天真又狂热的粉丝。 盛茗徽眼里带笑,安抚了几句,嘱咐他们多吃稻米,快些长大。等羽毛长丰满了,就能到外头来看世界了。 小凤凰们言听计从。 说躺下睡觉就立马找到自己的窝,乖乖躺好。 盛茗徽示意胡鸿权切换镜头,她要和邱道良单独说话。 单独说话的意思是,胡鸿权这个继任的总管也不能听。 毕竟是在家主身边待了十三年的前辈,胡鸿权怎么可以不尊重。 他让车队停下,自觉地下车。 又让大部队原地等候,等家主通完电话,兴许会想去装有拔步床的车上休息,他们就在这等着。 没想到盛茗徽远比他们能熬。 挂掉邱道良的电话,她又联系了占星阁,确认邱道良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否属实。 占星阁负责人名叫彩洲,近日夜观星象,经过慎重比对才得出这个结论:家主,确认过了,雨季过去了,未来一个月,东阁上方都不会再飘下一滴雨。 一个月的时间,够这些凤凰将羽毛长齐了。 盛茗徽久悬的心放下一半,心想这次回东阁,可以好好地歇一歇。 挂掉电话,盛茗徽放空地在扶手椅上坐了一会儿,脊背陷在柔软的靠垫里,随后撩起衣袖,看了眼胳膊上的伤。 龙奚给的药确实有用,才一天,效果就已经很显著了。 确实比她后背那些狰狞的疤痕好看很多。 又处理了一些公务,夜里两点,车队才又重新启程。 盛茗徽换了辆车,躺在经过改造的拔步床上。前头的凤凰开得稳当,她躺在床上,几乎感受不到行驶的摇晃感。 神衣挂在雕方角的衣橱里,在镂空的方角回纹中透出猩红的光晕。 睡前,盛茗徽盯着神衣看了一会,想起龙奚手握着麦铃而不被麦铃所伤之事,又爬了起来。 重新打开柜门,将神衣上的麦铃取下来,带回床上。 神衣上的物件是老祖宗那一辈人用的,认主,脾气也不好,盛茗徽怕误伤,从不敢让手底下的人碰。 没想到一个外人,那么轻易就将神衣上的麦铃取了下来,放在手里把玩。 拿出里头的东西后,又像装玩具一样,三两下就装了回去。 被这么对待,这个几千岁的东西都没意见? 盛茗徽记得麦铃的脾气不比叶铃差。 这条龙是怎么做到的? 都到休息时间了,盛茗徽还是决定流个血,打开麦铃存储的记忆片段看一眼。 车上的灯熄了,嵌入车厢的拔步床显得尤其幽暗。 盛茗徽取出麦玲里的金属刀片,在手上划开了一道小口,而后将缓慢流出的血液滴在麦铃正中央的位置,又吟哦了几句古语,等着麦玲启动。 光彩四溢,麦玲里储存的记忆片段投射出了几个场景。 第一个就是她在金顶山山顶往下跳,这只多管闲事的龙以为她要寻死,也跟着跳了下来的画面。 下坠的过程,盛茗徽是不管龙奚的,她满脑子都是二十三只凤凰的平安与健康。 若能以命抵命,她也认了。 盛茗徽没有关注龙奚,所以不知道龙奚救人的过程有多费劲。 和凤凰不同,龙在没有保护层的地方变成龙形,会触犯法律,被龙管局逮捕。 盼星星盼月亮等来了临时保护层的上市,结果这东西还限量使用,审批手续也极其麻烦。 龙奚车上只放两套,也只申请下来了两套,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拿出来用。 没想到这一用,还吃力不讨好了。 第29章 盛茗徽原先没看到的,现在都看到了。 麦铃的视角直冲天上,狂风呼啸下,龙奚整张脸都变形了,龙须狂乱地飞舞,不断鞭打着脸颊。 她甚至从一条青龙变成了一条金龙。 盛茗徽知道,混种龙想要用上全部法力,就得变成等级最高的状态。 类似人在绝处逢生之际,会开发出身体里暗藏的潜能。 看得出这条龙是铁了心要救自己,把能豁出去的都豁出去了。 就因为这个,麦铃就对人家敞开心扉了? 盛茗徽不信她的麦铃这么好骗。 继续往下看。 盛茗徽看到昨天她们被人贩子追杀的场景。 龙奚没有说谎。 自己从堰塞湖的边缘跳下来之后,真就那么刚好地落在了她的船上。 后来为了救她,龙奚全程都在掩护她。 子弹在脑袋后方的岩壁上炸开的时,龙奚也提前调整了姿势,用她的肩头挡下了弹片。 只能说欠龙奚一个人情。 地下窝点那一遭,她欠龙奚的也还了。 这么点恩惠,还值得记一辈子? 临睡前,盛茗徽对着麦铃一通洗脑,把家规祖制从头到尾念了一遍,把麦铃说得晕头转向,铜制的外皮都软化了才睡下。 ** 龙奚在自己的本子上画出已经记下的图标。 越看越像。 特别是鸡冠的形状与昂首的姿态,和龙奚记忆中的锦鸡一模一样。 那锦鸡不会也是她们家的吧? 或者是吉祥物之类的? 龙奚有太多的疑问了,她自己解答不了,她妈妈也解答不了,只能向朋友寻求帮助。 她去恕理,那位朋友也在恕理,刚巧去她家歇个脚蹭个网。 一路西行。 抵达恕理中心城区时,天光大亮。 龙奚开了一夜的车,进入城区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家热乎的馄饨摊暖暖胃。 吃完又买了些包子、豆浆、新鲜水果,提着大包小包去找图老师。 毕竟有求于人,空着手多不好意思。 但又买不起贵的,龙奚只好挑当下能派上用场的。 图老师原名图一乐,家在城中村一栋自建房里,底下五层出租,六楼自用。 进去是一扇铁门,要刷卡,这会儿刚好是打工人上班的时间点,推拉的铁门被一块砖头抵住,免得来来回回地开和关。 龙奚钻了个空,直接上六楼。 做一手房东就是舒服,请个管家管着底下的三十间房外加两家店铺,自己就在楼上的小天地逍遥。 祖辈对图老师的期待都蕴含在名字里了,人生在世,不就图一乐吗,那么拼干嘛。 龙奚敲门的时候,图老师还在睡。 龙奚楼上楼下逛了几圈,这人才悠然转醒。 这会儿已经可以吃午饭了。 谁让人家是大佬,龙奚合该这么等着。 一个小时后,龙奚坐在一张简易的出租房折叠桌旁,一边看图一乐不紧不慢地吃东西,一边心急地拿出自己画的图,问图一乐认不认识这个标志。 图一乐高度近视,吃东西的时候不爱戴眼睛,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只看到一团模糊的景象,对龙奚说:不差这一会,你等我吃完。 龙奚又把本子收回来,翻来翻去,百无聊赖,遂拿出笔,在上头画了一只秃了尾的锦鸡,添了好多细节,等着待会儿一块问。 图一乐吃完早餐,又把垃圾收了,然后去洗手,回来时已经将眼镜戴上了。 两人是在研究古语的论坛里认识的,一开始是网友,只在网上交流,后来龙奚跟着师父满世界跑,经过恕理,顺道来碰了个面。 和知识分子当朋友的好处就是,她能回答超出自己认知的事,为解题提供一种新思路。 坏处是,知识分子都很磨蹭。 回到房间的图一乐又说了个稍等,然后抱了几捆书往阳台走去。 龙奚不敢催她,低头将手上这只锦鸡画得更生动了些。 图一乐路过瞥了一眼,奇怪道:你不是要来找我问萨满的分支吗,怎么画起凤凰来了? 凤凰?龙奚瞪大双眼,将本子立起来,以便更好地展示。 她语气里有止不住的惊诧:你说我画的是凤凰?! 第18章 凤凰家主 图一乐收回目光继续搬书,反问龙奚:不然你以为你画的是什么? 龙奚拿着本子追过去:不是锦鸡吗? 图一乐停下脚步,加厚的镜片闪烁着知识的力量。她十分淡定地看着龙奚,问:你没见过凤凰,也没见过真的锦鸡.吧?它们的差别大了去了。 单从你这个画来讲,也该是凤凰。 龙奚站在原地直挠头,反复看纸上的画,想了一想,似乎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笑了,说:咱这个世界还真有凤凰啊? 我还以为是捕风捉影的东西。 图一乐放下一叠书,略显无奈地回眸:你们龙都能活到现在,还不许凤凰繁衍到我们这一代? 她们凤凰可混得比你们龙好。 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龙奚来了兴趣。 不单单因为自己发现了一个新的种族,还因为凤凰这个身份和盛茗徽挺搭的。 第30章 怎么说呢,就是挺搭的。 龙奚继续问:图老师,你再看看我画的这个车标,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车标。和我见到的那只锦哦不,凤凰,一模一样,你说车上坐的会不会是一堆凤凰? 图一乐把最靠里的书搬出来,一本本在阳光下摊开,答:没有不可能的概率,百分百是。那是他们凤凰的专车,外人可上不去。 龙奚回忆起凤凰的一举一动,若有所思:凤凰隐藏得这么好,几千年了,我还以为只流传在神话中呢。这么避世,也不和外人接触,你说她们凤凰的神性是不是比我们龙的神性好? 图一乐摇头:也不见得。 大家繁衍到这一代,多少都和异族结合过,血统都不纯粹了,神力肯定逐代下降。 就像你们龙,神力最好的,也比不上远古时代可以呼风唤雨、变大缩小的祖先。 龙奚陷入沉思。 图一乐终于忙完了,龙奚可以好好地听她讲一讲凤凰的故事了。 相较于锦鸡和凤凰的区别,龙奚更想知道盛茗徽一言不合就从高山往下跳的原因。 她简单阐述了和盛茗徽初次相遇的场景,问图一乐:她到底在干嘛? 图一乐打开电脑,镜片后的目光在桌面上扫了扫,接着飞快选中一个文件夹,打开它,顺嘴问道:你找我问萨满教的分支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吧? 龙奚点头。 图一乐打开几个文档,说:和萨满无关,那是她们凤凰自己的传统,用来应对族人神力式微后,身体易出现损伤的局面。 龙奚提问:身体易出现损伤? 图一乐:就是体质不好。体弱多病,一场小病就能夺去他们的性命。 当然,这是我从古书上摘录下来的,事实是不是这样,没办法验证。凤凰太神秘了,除了军方,没人能和她们接触。 古书上都是旧知识。 靠山选得好,底气自然不一样。 龙奚问:她们怎么和军方搭上线的? 图一乐说:具体我不知道。我自己的猜测是,她们凤凰比你们龙聪明,知道怎么和政府谈条件,知道怎么为自己的族人谋利益,谋安宁。你们龙呢,一心想融入人类社会,到头来,完全被人类社会的规则牵着鼻子走了。 当然,中间有没有利益往来,我不知道。 她们凤凰能够使唤军方,必定也要付出些什么。 龙奚完全尊重龙族祖先的选择。 龙要是不进入人类社会,和人类友好相处,她妈妈和沈教授就没下文了。 她们俩没下文的话,她怎么出生呢? 龙奚又问:凤凰内部是怎么运行的?她们住在部队里,完全依托于军方?我见过一个女人,架子很大,且心高气傲,其他的凤凰都对她唯命是从,她是什么角色? 图一乐:你说的应该是凤凰家主,以前叫族长。 他们凤凰内部挺团结的,族内的事都是这位家主说了算。而且家主是家族中神力最高的,普通凤凰多少都有点盲目崇拜在身上,不染病还好,一旦染病,他们的命就得靠家主救。 你看到的跳崖就是他们家主救治族人性命的过程。 至于和军方的关系,我也是一知半解,不能给你准确的答复。 龙奚皱眉,疑惑不解道:他们部落里没有医生的?全靠这位家主一次次的献祭? 图一乐说:她们祖制如此,历任家主都是这么做的。而且对于一些大疾病或者意外,这种古老的方法,效果非常好,尸首分离都能给你救回来。 不好的地方就是太费家主了。据古书显示,凤凰家主的损耗率是三年一位,有被土林刺穿胸膛的,有被冰斗湖淹死的,也有被乱石堆砸得不成人形的。神力好的,天地山川都护着你,神力不好的,才一回,腿就瘸了。 干她们这一行,天赋很重要,心诚更重要。 龙奚皱起眉头,更加无法理解了。 她是个赤脚大夫,行走多年也见过许多疑难杂症。 可以这么说,现代医术可以医治大部分疾病。 她们凤凰神力式微,体质变差,可再差再差,不就变成和人类齐平的水准吗? 生病了就去医院开副药,不想去就去买几本医书自己采些草药服用,哪里需要通过献祭这样的行为来医治。 治好一个折损一个,哪里划算了? 龙奚没想到凤凰这么因循守旧,故步自封。 先不和你说了,我要先去忙自己的事了。 时间过得很快,现在快到学生放学的点了,图一乐要赶着给村里的公益图书馆开门。 龙奚见好就收,个人想法就不对她细说了。 她问了嘴,底下还有空房间,她准备在这歇几天再往深处走。 此行的目的是阎王峰。 她老板让她想创新药,龙奚对高原上的几种植物挺感兴趣的,想先去原产地看一下,做个调研再定选题。 进高海拔地区要做很多准备,昨天开了一晚上的车,龙奚得开个房间休整一番。 第31章 图老师很讲情面,月租一千的房子,以一天一百的租金租给龙奚,十天就回本。 龙奚要是愿意给外来务工子女讲一堂生理知识课,租金可以打九点五折。 龙奚真的很想把自己姐姐介绍给图老师认识一下,都是不缺钱的人,对外怎么这么抠呢? 为了省这五块钱,龙奚答应去村里的图书馆授课。 城中村狭窄、逼仄,光线昏暗,处处都是握手楼和亲嘴楼。 在寸土寸金的恕理,能以这样的租金安置下来,已经能解决一大部分人的燃眉之急了。 大多数的外来务工家庭都挤在十几二十平的小房间里。 白天父母出去工作,孩子在村里的学校上学。 放学了也不爱回那个没处下脚的家。 要么在巷子里疯跑,要么追鸡撵狗,胡乱打发时间。 村里极少有公共空间,图一乐弄了个公益组织,建了一家干净整洁的图书馆,用来收容这些放学以后不知道怎么自处的孩子。 费用图老师自己出。 偶尔她还招募各行各业的能人,来给孩子们上丰富课余的课程。 这个礼拜,龙奚充当的就是课外老师的作用。 讲完生理知识,又顺带讲了些医学常识,龙奚光荣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她每天都去,在图老师家住了四天,成功省下二十块钱。 最后这二十块钱,被她姐姐以超市买菜零头不够的由头借走了。 龙奚又得感叹,这就是一个闭环,她这个不上不下的,打不过那些比她更会守财的女人。 * 要往山里走,现在的装备可不够。 抽空龙奚又去添置了点东西,临行前向图老师请教让蚂蟥敬而远之的方法。 图老师的建议是多裹点,把鞋子和裤脚的连接处用厚袜子包起来,走一段路就检查一次。 龙奚上回进阎王峰,身上裹了十层塑料袋,走一段路脱一层。十层脱完,她收集了一个塑料瓶的蚂蟥。 也不知道龙和蚂蟥的不解之缘是怎结下的。 明明早期他们还是相看两厌,互不打扰。 图老师说:那是以前的事了。 你们龙受法律道德的约束,不能在保护层之外的地方施展法术,蚂蟥自然不怕你们。 但凡你的牙齿能打出些火苗,那些蚂蟥就不敢靠近。 说到你们龙,龙奚自然而然会想到她们凤凰,于是问图老师这个人类:她们凤凰是不没有这个忧虑?意念一动,手上、身上,哪里想着火就着火? 图老师又要重复那句话,这句话已经成为了一个确凿的事实:她们凤凰混得比你们龙好。 为了让阎王峰接纳自己,龙奚又出门采买了一堆厚袜子。 图老师说防水袜更好,但龙奚用不起防水袜,只能找平替。 回来时碰到图老师的管家,两人面对面打了声招呼。 图老师的管家是个面容姣好气质出众的姐姐,身穿墨绿色的旗袍,脖子上挂着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横看竖看都不寒酸,但不知道为什么要蜗居在这个小地方,给图老师当管家。 人格魅力吗? 见人是从六楼下来的,龙奚嗅到了一抹八卦的气息,笑容满面地问道:滢姐,图老师睡了吗? 关滢和气地笑了笑,说:还没。 不过她在写东西,最好不要去打扰她。 龙奚只是顺嘴一问,说:我明天中午退房,劳烦您做个登记。 关滢应:好。 退房前,趁着信号好,龙奚赶紧给她姐姐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遇见凤凰这件大事。 没想到是穆亦嫣接的,龙奚忍着尴尬,赶紧把话题扯到别处,扯了一堆有的没的。 又给沈教授打了通,唠两句家常,乞求沈教授把下一个季度的酸萝卜安排上,她太好这一口了。 下次补充物资,她一定要把后备箱装满。 沈教授一边说腌制的东西少吃,一边又忍不住在超市的外送平台上下单原材料。 龙奚聊完不多待,十点就把房退了。 夜里得在雪玛山底下的雪玛小镇歇一晚,她得抓紧时间赶路。 在雪玛小镇安置下来,龙奚站在窗前,眺望远处气势恢宏的雪玛山脉。 今天天气不好,到处都是雾蒙蒙的,所以看不清雪玛山的轮廓。 望着望着,雾气笼罩的森林上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发着亮光的小点,龙奚福至心灵地想到什么,立马去拿望远镜。 离她最近的马克巴营地,有架直升飞机悬在了那里。 龙奚屏住呼吸。 片刻之后,飞机的舱门打开,一抹红色的身影从舱门处一跃而下。 第19章 结伴 第二天一早,龙奚四点就醒了。 也不知道在急什么,心里就是有东西在鼓吹她早点醒来。 醒来之后也不赖床,三下五除二把进山要带的东西整理好,装进包里,整装待发。 五点,天还没亮,坐上车,龙奚用刚恢复清明的脑袋想了想,为自己反常的生物钟找到一个理由她想蹭凤凰家主的神力,好度过那一段噩梦之路。 蚂蟥太讨厌了,如果这次考察,她身上一只蚂蟥都不沾,肯定很愉快。 第32章 但愿盛小姐还没有走远。 开着车一路紧赶慢赶,龙奚终于在天亮之前抵达马克巴营地。 她找到盛茗徽跳下来的地方,绕了几圈。 除了那一片倒伏的植物外,龙奚没找到别的痕迹。 盛小姐这么谨慎,肯定不会把自己的踪迹明着暴露出来。 她得仔细去找,或者说边走边找。 龙奚在卫星地图上规划出了两条线路。 一条从雪玛山的山腰位置横切过去,翻过几个垭口,绕一圈之后抵达雪玛山背后的阎王峰。 一条直接爬升,翻过雪玛山,再翻过几座海拔不算高的小山,用节省一半的时间抵达阎王峰。 结合这位凤凰家主半夜出行,且不带一人的特点来看。 她应该挺着急的。 如果赶时间,沿着面前这条路直接爬升的几率很大。 车安置好之后,龙奚钻进了雪玛南侧的原始森林。 这一带的原始森林植被茂盛,动植物丰富,气候也多变。 刚才还雾蒙蒙的,后来晴朗了一阵,现在又下雨了。 雨停雾又来了。 龙奚看了眼登山表,上头的天气预报更新了几次,最后一次显示雾要到中午才散。 可见度不佳的天气给龙奚的寻人工作增添了麻烦。 鲜少往她身上沾的蚂蟥又给了龙奚一点安慰。 这条路说不定盛小姐就是走过,这些蚂蟥才被逼到里头去了。 盛小姐身上的气焰啊,隔着十米都能感受到。 龙奚沿途找去,偶尔关注一下自己要找的几种植物。 但很可惜,一路找一路看,植物倒是收集得差不多了,盛茗徽却迟迟不见踪影。 后来龙奚花了四个小时爬到了面前这座山的最高处,准备下行的时候,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要不是这时雾已消散,她不可能看到的。 一株长着峭壁上的高山杜鹃形态怪异它将自己裹成了球形。 鲜红的花开在外头,花蕊带着水汽,远观就像一颗藏在森林深处的火龙珠。 一夜之间,枝条的柔韧性和延展性达到了科学难以解释的程度。 龙奚走野外这么多年,很少看见这样的景象。 认识盛小姐以后,这样的画面就多了很多。 锁定目标人物,龙奚耐心地在深红色的高山杜鹃外头等着,顺便再发掘几种可以做研究的植物。 没等多久,里头的人就出来了。 天难得放晴,不赶路多浪费,这一点也顺应了龙奚的猜测盛茗徽真的有急事。 出来以后,高山杜鹃的枝条舒展成原状,规矩老实地立在悬崖边上。盛茗徽没管后头,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奈何山路太小了,龙奚也极会选,挡在了路中央,从悬崖边回来,盛茗徽不得不和龙奚擦身而过。 怕人恼火,龙奚先和人打招呼,嘴角溢满了笑容:盛小姐,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还会遇到你。 盛茗徽厌烦一切假的不行的客套话,趁龙奚起身,越过她,姿态高昂地走了过去。 龙奚连忙把挖的草根塞进采植袋里,一边走一边将袋子封上,嘴里坦诚道:其实昨天夜里,我就看到盛小姐从飞机上跳下来了。 想着都是去阎王峰的,不如结伴而行。 盛茗徽周身气压很低,面色也不大好,如先前一样,她吝啬地只给龙奚半张侧脸看,冷言冷语道:这里雪山这么多,谁说我要去阎王峰? 吸几口冷气,龙奚斗胆说出自己的见解:这一片阎王峰最高,也最宏伟,我斗胆猜测,盛小姐要跳也应该跳这座。 突然刹停脚步,气氛变得相当不融洽。 盛茗徽森冷的目光扫过来,龙奚连忙摆手,彰显自己没有恶意,盛小姐,我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不是谋财害命,你不用这么警惕。 盛茗徽看了龙奚一眼,干脆地别过了脸,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耐烦,说:我不想和你做交易。 龙奚迅速把自己的底牌放上来,语速飞快道:阎王峰我去过几次,很熟悉,我知道一条捷径,可以用最快的速度爬上去。 你不是赶时间吗?这条捷径可以用缩短一半的时间登顶,手脚快的,三分之二也有可能。 盛茗徽蹙眉,又停下脚步。 她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直截了当地问龙奚:你想要什么? 龙奚说:同行即可。我帮盛小姐也是为了帮我自己,我也要去阎王峰,但是这些蚂蟥太难缠了。 说着,龙奚从自己的裤腿上逮下一只,递给盛茗徽看。 还好没往裤腿里钻,要黏在肌肤上,这玩意儿就不好摘了。 盛茗徽:你们龙还怕这个? 她这个疑问也太欺负人了。 龙奚悻悻道:这儿不给安保护层,蚂蟥专挑软柿子捏。 盛茗徽问得更仔细了些:阎王峰峰顶你去过吗? 去过,龙奚点头如捣蒜,年轻的时候去过好几次。 我师父爱滑野雪,每次都得陪着她上去。 她拿着滑雪板要爬西南方向的坡,我从东面的岩壁直接往上爬,能比她早到不少。 第33章 阎王峰,又叫请帖山,东面由两扇近乎垂直的岩壁组成,像一张立起来的请帖,两翼和中线形成一百五十度的夹角。 因这一面太过有特点,又是令攀登者望而生畏的存在,被誉为阎王发来的请帖。 古往今来,从中线登顶的攀登者寥寥无几。 龙奚年轻时爬过几回,信心是有,就是不知道盛小姐这回愿不愿意捎上她。 盛茗徽在认真思考,沉默了许久。 她背过身去,龙奚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但能从盛茗徽的背影里读出她错综复杂的思绪。 考虑完毕,盛茗徽回过身来,说:明天日照金山前,我要抵达阎王峰的峰顶,有可能吗? 龙奚算了算,说:昼夜兼程可以。不过半夜爬岩壁有点危险,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必死无疑。盛小姐的事情急到这种地步?不能等天亮再爬? 等不了,盛茗徽迈开长腿往前走,留下一个飘逸的身影,那就这么定了,爬岩壁时你离我近点,我保准你摔不死。 龙奚没有异议,立刻跟上。 第20章 撕破脸 天晴了,高原的雪山、海子、浮云相互映衬,美极了。 龙奚一路都在发出关于美的感叹,即使来过很多次,她还是会被极致的自然风光吸引,然后偷偷摸摸地用通讯器拍几张照,有网的时候发到家族群里。 凤凰家主今天心情不好,龙奚怕凸显的态度不够端正,所以不敢当着盛茗徽的面拍。 赶路过程中龙奚也试图搭话,盛茗徽有时出于合作的礼貌,回应一两句,有时不想回答,直接一个眼刀甩过去,龙奚立马意会,立马就闭嘴了。 承诺的事没有做好之前,惹怒一个比你狠的女人,是极其不理智的事。 龙奚知道见好就收。 和盛小姐做朋友的第一步,就是要摸准盛小姐的脾气,然后顺着她的脾气来。 路上也遇到了一些牧民朋友和驴友。 龙奚亲和有礼,脸上总是带笑,遇上谁都能上去聊两句。 她背了些药,遇上身体不适的,还主动把自己的药分享出去。 盛茗徽在一旁看着,默默不说话。 在她看来,悬壶济世多管闲事都是龙奚的事,只要她不耽误自己的行程,怎么折腾都是她的事。 也有人见盛茗徽漂亮,主动过来搭讪的,问穿得这么特别,是不是来拍写真的。 盛茗徽没有给笑脸的必要,空气一样略过,理都不理。 神衣曳地,不染尘埃,背影都写着清高与孤傲。 这些不死心的男男女女视龙奚为突破口,围着她问能否同行。 龙奚想象着这些俊男靓女脖子上布满针孔的模样,果断拒绝,心想盛小姐谁控制得了啊,她一发火,连自己都得遭殃。 不要这么不识好歹啊。 脱离人群,龙奚加快脚程追盛茗徽去了。 这一段路尚有人烟,因为商业路线在这里交叉,再往前,就是一边天堂一边地狱。 她们要走的路线路况不好,也没有很好的景致,爱拍照打卡的都不往这走。 路上没歇,龙奚知道盛茗徽心里坠着事,不想把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上。 经过最后一个海子时,龙奚提前过去,打了袋水,提着赶路。 盛小姐不爱喝水,她不能不喝。 而且晚上做饭也需要水。 到阎王峰山脚下,天彻底黑了。 又遇上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雪来,龙奚提议扎营吃饭。 有力气才能上岩壁,还要顺道等雪停。 雪是最大的阻碍,雪不停她们没法往上爬。 盛茗徽点头同意,她不喜欢雪,跟雨一样,这些东西落在身上总让凤凰心烦。 高寒地区的徒步与攀登一直挺危险的,龙奚一天之内体验了好几回极端天气。 过了雪线以后,温度也变得不友好了。 她那么不怕冷的一条龙,中途都添了两次衣裳。 盛小姐呢,一路轻装简行,神衣单薄,鞋子单薄,看着跟没事人一样。 龙奚心说凤凰的祖先是不是错判了什么,她们凤凰的体质横看竖看倒立着看,都比她们龙好。 搭好帐篷,安置好脾气很大的队友。 龙奚问盛茗徽想吃什么。 这次进山,主打一个轻便和实用,她背的东西不多,所以选择不多,在吃这方面她们只能将就一点。 盛茗徽坐在防潮垫上闭目养神,说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龙奚给自己煮了碗泡面。 又拿了个小锅,烧了点热水,翻出昨天晚上在旅店老板那买的果子,放在一个小碟里,隔着热水温了一会儿,递给盛茗徽,盛小姐,多少吃点吧,爬山是体力活,温度也下降得厉害,不吃点东西哪行啊。 盛茗徽睁开眼眸,看了眼龙奚,又看了眼她端着的东西,破天荒地没有拒绝,接过以后还道了声谢。 雪停了,帐篷下沿被冻得梆硬,龙奚说吃泡面有味道,主动请缨去外头吃。 盛茗徽低头看向碗里还在散发热气的红果,静默了一会儿。 抬头看向外头的龙奚时,目光中多了一重复杂。 果子温透了,里里外外都是热的。果子上的小柄握在手里都是暖的。 第34章 盛茗徽咬了一口,脆甜多汁,才吃了两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她并非不怕冷,只是心里事情很多,她顾不上这些。 雪停了以后,云也变少了,夜空没什么遮挡。 透过门帘的缝隙,盛茗徽看到了两颗很亮的星子,在同一水平线上,遥相呼应。 她掀开帘子出来,仰望星空。 地上白茫茫一片,是刚覆盖的新雪。 天上星星很多,月光也很明亮。 龙奚吃好了往回走,见状搬了张折叠椅过来,对盛茗徽说:盛小姐坐会儿?我去里头收拾东西,过会儿就能上去了。 盛茗徽又没有拒绝。 不刮风不下雨的雪山真叫人喜欢。 兴许是刚吃完一碗热腾腾的汤面,龙奚身心俱暖,觉得此刻舒坦极了。 盛茗徽找了个位置坐下,倚着折叠椅靠背,向天空望去。 她一直很喜欢漂亮的夜空,特别是在光污染少,视宁度佳的地方,看一眼都是享受。 结合自身,盛茗徽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在满是星辰的地方跃下,她仰面朝天,耳旁山风呼啸,眼前天阔星明,会不会很享受? 答案是肯定的。 东阁没有这样的景致,当初选址的时候,盛茗徽选了靠近城区交通更为便利的地点。 虽然也是在山里,但离主城区太近了,所有的效果都要大打折扣。 出神地望着,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 盛茗徽生出一种引力在指导她扎根的错觉。 她是凤凰,不是植物。 却也觉得做一株植物挺好的。 东西都收好了,龙奚却没有打搅盛茗徽。 这画面有一种失真的美感。 苍老的雪山,银白的月光,夺目的盛小姐,她们都是造物者造出来的最好的东西。相互衬托,又独自美丽,极致得不像现实世界能拥有的东西。 她一定很喜欢夜空吧,就这么看着,像入了定,眼睛都不带眨。 如果有机会,龙奚会给盛茗徽推荐另一座山。 在那座山里,可以看见夜空上所有的细节,看一宿都不觉得累。 时候不早了,她们必须要启程了。 龙奚安置帐篷的时候,盛茗徽提着折叠椅走了过来,交还给龙奚。 有点冒犯,思绪良多的龙奚还是要问一嘴:盛小姐,这回你还是从山的东面往下跳吗? 盛茗徽很快地应了一句:是。 犹豫再三,腹稿也打了七八回,龙奚还是借着这个机会问道:这回又是你家里的谁生病了? 龙奚的声音放得很轻,也很小心。 她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是什么。 也知道盛小姐的脾气,听完之后必然要同她撕破脸。 但龙奚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一个切入口,将这件事摊开来讲,不是多管闲事,只是想和盛小姐交个朋友而已。 真心的。 果不其然,龙奚话音刚落,盛茗徽身上的刺马上竖了起来,防备状态拉满。 她盯着龙奚的眼睛,厉声问:你都知道什么? 龙奚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说:一点皮毛。之前不了解去打听了一些。只是些皮毛,也不会告诉别人,你别生气。 盛茗徽不怕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打听过,就该知道我们是独立的一个群体,法律对我们没什么约束力。希望你探听的那些事,包括这几回你见到的,都烂在你的肚子里,不然我有的是方法不让你好过。 一说这事,龙奚就想起盛茗徽在自己脖子上扎针的事,笑了笑,说:盛小姐,要扎针的话,换个地方扎吧,扎脖子,太骇人了。 第21章 登顶 盛茗徽没再说什么,走到一旁等龙奚把不必带上雪山的行李放好。 买卖未成,仁义就将就着维系一下。 龙奚安上头灯,赶到前头去带路,神情不自觉凝重起来。 她从没在夜间攀登过阎王峰,心里并非有十足的底气。在野外和大自然博弈,怀揣一份敬意是好的。 这一次还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龙奚把脑中多余的杂念清出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对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靠近岩壁,龙奚把攀登的装备翻出来,递给盛茗徽一副冰镐和冰爪。 爬陡峭的岩壁,没这两样东西可不行。临近峰顶那一段还有冰瀑布,她们不仅要爬岩壁,还得攀冰,所以装备一定要齐全。 盛茗徽没要,说:我自己有。 龙奚:你有? 盛茗徽摘下神衣上的麦玲和叶铃,花了十五秒组装,很快,一副坚固牢靠还会听她号令的冰镐就做好了。 龙奚目瞪口呆。 心说她们凤凰很流行一物多用嘛。 嘴上又问:那冰爪呢? 盛茗徽抬起鞋尖,猛地朝前一踹。 尖锐的冰爪从她足尖和足底的位置钻出,牢靠地抵在坚冰上,又收了回来,将脚下冻土扎出了几个三角形的洞口。 盛茗徽朝前走了几步,冰爪扎进雪和冻土的结合物里,发出类似玻璃被车辆碾碎的声音。 龙奚快而敏捷地收回自己的脚丫子,有点挡道了。 她穿着厚重的防水靴不假,但盛小姐的冰爪如此锋利,要是一不小心扎到了,她的脚趾还能要吗。 第35章 准备向上攀登了,盛茗徽抬头望了望,将冰镐扎进纵向的岩缝里,活动活动手腕。 要手套吗盛小姐? 不用。 多准备的装备并没有推销出去,龙奚自己也不带,把它们放在雪地上,等着下行的时候过来取。 龙奚背了块板子在身上,很惹眼,盛茗徽头一偏就看见了。 这板子倚着她的后背,像一个龟壳,很容易让人想到某种防护作用。 只是雪山这么高,一个不小心从上头摔下来,就算背了真的龟壳,也不顶用。 开始吧。 上了岩壁,龙奚的话少了很多。 摔下来得靠盛小姐救没错,但摔不摔这件事取决于她,取决于她选定的线路。 所以龙奚不能分神,每一步都要慎重。 盛茗徽落后龙奚半个身位,默默留心上来的线路。 龙奚与其说在前头带路,不如说在挑路。 她在挑两条并肩而行的路线,然后把以前爬过的好爬的路线留给她,把崭新且难以着力的留给自己。 海拔上升,温度下降,风也大了。 两翼吹来的风弄得盛茗徽几乎睁不开眼,最后一百米,花了她们整整两个小时。 最后半米,龙奚在左侧,盛茗徽在右侧。 右侧的冰瀑布凹凸不平,有着力点,冰爪一蹬就上去了。 龙奚这边却是很陡的一片,而且不牢固,冰镐敲了四五处,并没有牢牢地扎进冰里。 在极寒的天气里爬了一夜,盛茗徽早已筋疲力尽,龙奚也没好到哪去。 没有时间和精力可以耗费了。 盛茗徽先攀了上去,然后踏进雪里,低下身子,把手递给龙奚。 龙奚手都冻僵了,松冰镐松了半天。 越急越松不开。 盛茗徽没动,蹲在原地笑着:都快登顶了,你这时候掉下去,我是不会救你的。 龙奚伸展着发硬的关节,能动以后,将冰镐环在脖子上,将手往上伸,递到盛茗徽手中,也笑道:那我就变成龙形。盛小姐帮我做个证就行,证明我是真的性命垂危,不得已而为之。 盛茗徽施力,将龙奚拉了上来。 风很大,又是几千米的雪山,流动的云打在二人身上,一会儿没头,一会儿没手,怪恼人的。 龙奚看了眼登山表显示的气压,说:气压在抬升,太阳出来的时候,这些云就会消停了。 盛茗徽点点头,绕着峰顶走了一圈,确定最终的位置。 回到原点时,看到龙奚还在原地,她眼里的意味就变得十分明显。 是逐客令。 龙奚松松了筋骨,活动僵硬的四肢,然后解下自己不辞辛劳背上来的板子,抓在手里,说:我歇好了,那就不打扰盛小姐干活了,我先下去。 这块从牧民朋友那里讨来的板子充当了简陋滑雪板的作用。 龙奚没力气站着了,坐在滑雪板上,系两根绳,维持方向,然后就这么坐着滑了下去。 时候还早,盛茗徽目送她远去。 一开始就不是很顺利。山顶的雪是硬的,龙奚被硬邦邦的形状颠得上下起伏,数次与滑雪板分离,屁股直接坐到了雪地上。 中间有粉雪,才滑得顺畅了些。 到了底下,意外发生了。 龙奚撞上了一块略经伪装的石头,滑雪板飞了,她滚了几遭,摔在了雪堆里。 由于定格的动作是脸朝下摔的,龙奚的脑袋埋在了雪里,露在外头的橙色羽绒服倒是很醒目。 盛茗徽笑了很久,直到龙奚从雪堆里拔出自己的脑袋。 离雪线那么近,坡度也小了很多,破不了相。 熟悉的感觉漫了过来,盛茗徽收起笑意,回过身来,专注自己的事。 这次发生意外的是翁青兰。上楼梯的时候踩空,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摔断了胸椎,下半身完全没知觉。 翁青兰是凤凰里资历最老的老人,也是盛茗徽敬重和喜爱的祖母。 盛茗徽无论如何都要救她。 历任家主的生辰山不对外公布的。 盛茗徽此行只带了自己。 于她而言,早一日登上阎王峰,翁青兰就少受一日的苦。 但愿这次仪式,同前几回一样,顺遂、稳当,有惊无险。 到了雪线的位置,龙奚脱掉湿漉漉的外套,回到了请帖的开合处。 抬眼望去,盛茗徽只有花瓣那么大,傲雪凌霄地挺立在群山之巅。 没有事物比她更鲜艳。 龙奚的脚没在了雪里。 这是昨晚刚下的新雪,有融化的迹象,不过消融得很慢。估摸等盛小姐下来,这些雪还是要化不化的。 龙奚重新将目光放在盛茗徽身上。 平常人一看到垂直的岩壁腿都要吓软了,龙奚却希望盛小姐遇到的都是这样的岩壁。 没有凸起的岩石,没有高耸的冰塔林,没有湖泊,没有海子,也不要下雨。 如果这个行为必须要做的话,她希望盛茗徽安然无恙地下来。 太阳升起来了。 盛茗徽随着炽热的光线一同从山顶跃下。 橙红色的光芒一路护送着她抵达雪地,如她所愿,这一行,并没有出现意外。 第36章 这就代表着她要护佑的人安危相易,不必再受疾病的纷扰。 眼前是日照金山的模样,高大的雪山,澄澈的天空,火红的云彩,一切都是那么赏心悦目,除了那张突然遮过来的笑脸和那道十分欠揍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说:盛小姐,我算得很准呢。你这次啊,是呈抛物状掉下来的,非常标准的抛物线,刚好掉进了我挖的坑里。你起来看看,真的分毫不差。 盛茗徽眼睛一横,杀人的心都有了。 第22章 同伙 把人气走了对龙奚有什么好处? 完全没有好处,反而会增添很多麻烦。 回雪玛那段路她还得靠盛小姐劝退那些蚂蟥呢。 于是龙奚追悔莫及,往北跑,拿回刚刚刨雪的滑雪板,向南行,拿回暂放在那儿的帐篷和行李,然后追着盛茗徽的背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去。 一边跑一边说:对不起盛小姐,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想和下来的你打声招呼,再商量一下回去的路怎么走。 盛茗徽脚步飞快,昂着头,余光都不想分给龙奚,强硬道:各走各的。 龙奚急忙说:下山的路只有一条,你也要到镇上去吧,我们再做个交易啊。 下山这段路你捎我一程,等到了马克巴营地,换我捎你,你想去哪我都送你去。 研究对象采集好了,可行性报告龙奚可以路上写,现在没什么事了。 盛小姐要是有想去的地方,她真可以送她去。 闻言,盛茗徽顿了一顿,思考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龙奚,意简言赅道:我要去天悠镇。 龙奚笑起来,很开心的笑:天悠镇也在这条线上,我去过两次,对那也很熟。 盛茗徽立马拍板,说:那走吧。 龙奚又极力争取回了自己的价值。 托盛小姐的福,这次回到马克巴营地,她身上一只蚂蟥都没沾。 傍晚时分的营地很热闹。 有赶着几十只牦牛来吃草的牧民,有肆意奔跑的藏獒,有探索物候的科研团队,有奔着雪山去的攀岩爱好者,也有长枪短炮的摄影师团队。 这儿的海拔没前头高,离雪线也远,在这里扎营的不是刚出发的,就是刚回来的,都挺欢乐的。 龙奚和盛茗徽回到这里时,空旷的营地上多了十几顶帐篷,还挺讶异,以为碰上了商业的旅游团队。 辨认完方知不是。 盛茗徽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不打算这时过去,问龙奚:你车停哪了? 龙奚顺着记忆指了指,意外地发现车子前头的空地上扎了一顶帐篷。 一顶墨绿色,可以容纳三到五人的大帐篷。 要想把车开走,就得先拜托扎营的人把帐篷拆了。 大概这一片营地,属那块最安逸吧,龙奚对盛茗徽说:盛小姐,你等我一会儿,我过去协商一下。 盛茗徽没意见。 沟通倒是很顺利。 龙奚一说,帐篷外的两个人以及正在帐篷里休息的一个队员立马就同意了。 这几个人也不是故意要挡龙奚的道的。 这儿背风,离水源近,而且他们就打算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天一亮就要向不远处的山脉发起进攻了。 龙奚昨晚在挡风玻璃上留下的字条是两天后回来,也就是明天。 都是要走,那就不存在挡道的问题了。 龙奚没有怪罪人家的意思,拜托他们把安好的帐篷拆了以后还挺不好意思的,给了他们的队员一点治疗高反的灵丹妙药。 这药她自己做的,百试百灵,市面上买不到。 事情简单,十分钟就可以解决,但人情世故,不好意思来不好意思去让龙奚在那耗了三十分钟。 都要走了又被五米开外一位看热闹的大哥拦住了。 大哥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到龙奚跟前,用很重的北方口音问道:小姑娘,治高反的药能不能也给我们一些?我们有位兄弟头疼得厉害,晚上都睡不着觉。 龙奚又去车上拿。 送完药,大哥回了个在这有钱都买不到的西瓜来,千恩万谢,让龙奚一定要收下。 有伤员在,多吃点新鲜水果对身体好,龙奚硬是没收,又给大哥推了回去。 两人在那推来推去,看得登山队员都乐了,后面想了个解决办法,说:切了一起吃吧,我们那有苹果,也拿过来一起切了吃。 你们吃你们吃,我赶时间。有人把瓜接走了,龙奚松了一口气。 这次她绝对不会把手再伸出来了,边后退边朝他们招手,说:有急事,真赶时间,先走先走。 跑得比兔子还快。 盛小姐可是个翻脸无情的人,也没什么耐心,她要是再不走,只有半路被抛下这一个结局。 龙奚带着歉意地回来。 这一折腾,一个小时过去了,天都要黑了。 下了车,龙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副驾驶收拾利索。 她还维持着以前的习惯,贵客来临,她要将副驾驶的座椅拍松。 以前那辆破面包车需要这样,坐垫是硬的,不拍根本坐不了,现在换了新车根本不用。 第37章 但龙奚觉得面对凤凰家主,必须要拿出这样的气势。 盛小姐? 盛茗徽到林子里去了,听见动静出来就对上了龙奚竭诚为您服务的表情。 龙奚很诚恳地道歉:不好意思啊盛小姐,碰到两个高反的驴友,耽搁了很久。 盛茗徽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帐篷,语气不明:驴友? 龙奚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说:其实也不算,他们一个是搞攀岩的,一个是科研项目组的,目的不太一样,也不是专程来旅游的。 盛茗徽上车了,没说什么就上车了。 坐的是龙奚收拾过的副驾驶。 龙奚嘴角洋溢着笑容,说起后续的行程。 夜里要走一段乱石路,她不能开太快,到天悠镇要到明天凌晨了。盛小姐要是困的话,可以将座椅降下来休息。盛小姐要是饿了,随时说,她车上有吃的。 要想吃正式的晚餐,她们在路边扎营吃个便捷的晚饭也不是不行。 盛茗徽简单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朝前开了一段,天已擦黑,盛茗徽将车窗降下来,通过后视镜,她看到后头来历不明的车灯,突然开口道:龙奚,听到科研这两个字,你都没有特别的反应? 这还是盛茗徽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叫龙奚的名字。 龙奚吓了一跳,用发懵的脑袋说:来高原地区做科研的人很多啊,我每次来都会遇上一大批。 盛茗徽手指点着车窗,漫不经心道:你见过什么科研项目里全是四十岁以上的中年男人? 龙奚被后头的车灯晃了眼睛,不禁凝眸翻找刚才的记忆。 确实,那群人全是清一色的男人,而且带的东西跟科考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盛小姐,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盛茗徽给龙奚示意跟过来的黑车,说:上次那个小胡子是不是说过类似的话? 这些违法乱纪的总爱拿科考当幌子。 龙奚啊了一声。 盛茗徽告诉她这个残忍又有趣的事实:龙奚,你被人追杀了。 龙奚提了点速,问盛茗徽:这些人和小胡子是一伙的吗? 盛茗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车里,两个拿斧头,两个拿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当然,也可能有枪,只是现在没拿出来而已。 龙奚急忙变道,将车往碎石路上开,说:不能去镇上了,镇上居民多。 她知道一条横切的路,也能去天悠镇,就是要绕山。 底下全是碎石,能走的道又窄,龙奚想提速都没办法,渐渐被黑车追了上来。 盛茗徽背靠座椅,无情地嘲讽:油门是摆设吗? 你这速度还没那些人下车跑的快。 天黑也是一个因素。 坡度上来以后,山路和底下的高差就出来了。 少说也有二三十米,要是没看清路摔下去,不得车毁人亡? 龙奚提速的同时不得不考虑安全问题。 盛茗徽见她不听劝,对龙奚说:前头停车。 努力把着方向盘的龙奚:啊? 盛茗徽没多少耐心,把安全带解了,说:让你停就停。 龙奚踩刹车,把车停了。 盛茗徽下车。 原以为她是奔着后头的黑车去的,没想到直接绕到驾驶位来了。 龙奚现在才明白盛茗徽是什么意思。 方向盘让出去,龙奚上了副驾驶。 还没坐稳,盛茗徽就已经将车启动,一脚油门踩下去了。 在怪石嶙峋又看不清路的地方产生推背感,没有刺激,只有惊险。 龙奚握着安全带,脸色大变,声音都有些飘了:盛小姐,您能悠着点吗?我答应我妈,过阵子要回江华看她。 盛茗徽嘴角勾起一抹笑,自信且从容:托我的福,摔下去你也死不了。 上完坡拐了个急弯,半个轮胎都甩出去了,又被盛茗徽强势地拉了回来。 龙奚心惊肉跳,声音跟心跳一样,极不淡定,颤着声问:为、为什么呢? 盛茗徽抬眸看了眼黑车的距离,镇定自若道:我们凤凰摔不到地上,天生如此。 还要补上一个前提:没有外力干预的话。 龙奚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镇定了些,又问:那我的车会有事吗? 那说不准。盛茗徽笑了笑,很浅的一抹笑,龙奚很少见她这么笑,感觉外面的景都虚化了,她只顾得上看她的笑。 看完受到感染,龙奚也笑:那还是不要掉下去了,好不容易换了新车,还是我姐姐买的。她都算好了,归到自己的财产里,以后肯定要找我讨回去,坏了我可赔不起。 盛茗徽没有回应,按着龙奚车上的导航驶离小路,朝更深处的雪山驶去。 后面那辆黑车,龙奚抽空看了一眼,好像自从盛小姐大刀阔斧地踩油门之后就很难看见身影了。 七拐八绕,车子驶上县道,盛茗徽也没将速度减下来,问龙奚:导航终止了,后面呢? 第38章 龙奚辨认路口,指了指:前面分叉左拐。 盛茗徽一脚油门驶进了黑夜里。 第23章 多管闲事 后面的车没再追来,不知道被甩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龙奚的车倒是没被那帮人动手脚,想来是碰巧认出她的。 龙奚给龙忻发了黑车的车牌号和车上人的信息,表明那伙人贩子还有同党,人被她们甩在雪玛了,车上有武器,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来,警方得尽快将他们缉拿归案。 把所有的细节描述清楚,龙奚将通讯器塞回包里,倚在靠背上,回想刚才山路上的种种。 心有余悸的同时又佩服盛小姐技术过硬的车技。 换她就不敢这么开,她顾虑多着呢,也没这个底气。 正想着,盛茗徽在路边突然把车停了。 然后什么也没说,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龙奚还挺莫名,两只眼睛盯着盛茗徽的背影看。 想开口问,又觉得自己马上就能知道真相了,没这个必要。 见盛茗徽打开左后座的门坐了进去,龙奚才明白:司机换人了。 龙奚特别自觉地下车,来到驾驶位。 系好安全带后,往后视镜里看一眼。 盛茗徽在闭目养神,很明显是要休息。 龙奚火速把车窗合上,把速度调到最合适的状态,让车子平稳地朝着天悠镇驶去。 天悠镇是边境小镇,也是高原地区,山多,但水汽足,各种作物都长得很好,长期在这里居住的人比雪玛多了一倍还不止。 近几年,靠着几部出圈的纪录片,雪玛旅游大热,把游客吸引了过去,好多天悠镇的居民也跑到雪玛山脚下去做生意了。 这就导致了风景同样秀美的天悠镇备受冷落,旅游旺季也见不到几个人。 这里好多旅店都倒闭了,龙奚在剩下的有开张的里面找了家合眼缘的。 它家门口植物多,红的黄的白的粉的,开得轰轰烈烈,把门口的空地占满了。 停车位旁边也有,一丛丛鲜艳饱满的花,簇拥在一起,迎风招展,会跟人招手似的,龙奚不自觉就过来了。 她们家这几条龙,受沈教授的影响,对植物多的地方有天然的好感。 在赏心悦目的停车场停好车,龙奚下一步是打算下车的,但她没下,眼睛看窗外,手在方向盘上绕来绕去,显得有点纠结。 盛茗徽闭着眼睛都感受到了,轻启朱唇道:有屁快放。 龙奚立马回头,接上:盛小姐,打尖吗? 我身上都馊了,想洗个澡。这家旅店还提供早餐呢,我们可以吃点热乎的。 主要还是想洗澡,天快亮的时候吃了点路餐,龙奚现在还不饿,但身上馊了的这种事真不能忍。 盛茗徽说:你想开房就去开房。 龙奚关注的当然不是自己,她两条腿灵活着呢,想去自然可以去,只是 盛小姐,那你呢? 就算要往深山里走,现在也得稍作休整吧。 盛茗徽睁开美眸,直勾勾地盯着龙奚。 龙奚心虚,以为自己冒犯了盛小姐,要打退堂鼓了,结果盛茗徽垂眸,从神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的东西,递给龙奚道:你说的有道理,磨刀不误砍柴工,我出钱,你去里头订两间最好的套房。 龙奚看着盛茗徽手里那叠红得没有一点杂质的现金,直接傻眼了,磕磕绊绊道:用、用不着那么多。 盛茗徽简单干脆:油钱、饭钱、路费,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都算在里面,你拿走就是。 完了,龙奚发现给盛小姐当差,比她本职工作赚钱,也比她给穆穆姐打工赚钱。 龙奚火速下车,给盛茗徽定了最高规格的套房,自己则蜗居在小单间里。 由于旅店不大,一共就两层,最贵的和最便宜的离得不远。 套房在二楼最右侧,朝东,带了个阳台,装修淳朴但干净整洁,家具应有尽有。小单间挤在二楼中央,挨着楼梯,便宜,但人多的时候会吵。 这会儿这家旅店的人掰着手指也数得过来,所以也没差。 旅店提供早餐。 龙奚问盛茗徽想吃什么。 盛茗徽朝打饭的区域探去目光,瞧了眼,摇头说不吃。 说完就直接上楼了,还是没什么胃口。 龙奚也回房间稍作休整,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又舒舒服服地躺上床,准备浅浅地睡一觉。 睡觉前夕,龙奚阖着眼,脑袋在琢磨盛小姐有没有联系方式,以及怎么用不惹她发火的方式弄到她的联系方式这两件事。 琢磨久了,脑袋就开始迷糊了,刚要睡着,隔壁传来了吵闹声,把龙奚迷迷糊糊的困意吵走了。 本来很困的,现在却很清醒。 看着天花板辨认了一番,吵架的好像是一对母子,年纪都不小了。 那位母亲的声音听着挺苍老的,声音嘶哑,中气还行,年轻的时候应该没少和看不顺眼的人吵架。 听内容,像是他们亲戚家的一个孩子生病了,正和他们在一起呢,病得挺严重,因为不知道要去哪里看,不知道要买什么药,才产生了矛盾。 龙奚本意不是想多管闲事。 第39章 一是担心那孩子,在他们口中,孩子都烧到四十度了,这两个早已成年的家长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实在看不下去。 二是这个架如果不施以外力,就没完没了了,她想睡觉也不安宁。 从长远考虑,龙奚决定花十五分钟,把这事解决了。 起床,开门,敲门。 房间就在隔壁,直线距离其实就是一堵墙,所以龙奚一气呵成地过来,十秒钟都不用。 听到敲门声,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似是在辨认她的目的。 龙奚自报家门:您好,我是位大夫,您家孩子生病了是吗?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他瞧瞧。 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混杂着一些人声,龙奚好不意思听,往后退了一步。 不久之后,门开了,房间里出来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头上包着一个紫色的头巾,围着半颗头颅。 瞧着装扮是本地人。 龙奚表明自己是无意中听到的,想着包里有药,可以帮着救下急。 老妇人感激不尽,领着龙奚往屋内走。 两间房的格局差不多,进门就是床,龙奚一眼就看到躺在被窝里的小男孩。 男孩满头大汗,眼睛没什么神采。 龙奚带上口罩和工作手套,神情专注:刚刚测过温度吗,烧到多少度了? 老妇人将门合上,靠过来,半个阴影遮在龙奚脑后,声音里又是急又是懊悔:39.7c,快40c了。 龙奚弯腰,手往被子底里探,说:我给他把把脉。 小男孩缩了缩,似是不想配合。 正要温声说两句别害怕之类的话,鼻翼间一阵浓雾袭来,有什么东西直往龙奚脸上喷。 龙奚弯腰定在原地,脑袋懵了一阵,房间内一直默默无语的男人走了过来,用手帕捂住了龙奚的口鼻。 发现自己四肢无力时,已经晚了。 定了定神,龙奚飞快地计算得失。 她没那么弱,现在要挣扎也不是不行,不会让这两个人这么轻易就得手,但听到这两个人聚在一起商量:她还有个同伴,要不要一起绑了?最好一起,不然一个找一个麻烦。 龙奚决定躺会儿,省点气力,等着待会儿反击用。 于是,知道自己吸入什么药的龙奚提前装晕,直挺挺往地上躺。 男人兜不住,放她倒下,也没检查。见人已经晕了,立马将捂在龙奚鼻子的手帕松开了。 龙奚靠着床沿,脑袋伸到床底下,枕在脖子下方的手悄悄挪了个位,按住额头上的某个穴位。 男人声音已经在庆祝胜利了,乘胜追击道:还是用这个方法,我在门后等,你去把那个女人骗过来。 老妇人迅速调整仪态,沉稳地应道:好。 接着门就开了。 透过床底的缝隙,龙奚睁开眼睛,看到老妇人健步如飞,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楼梯边缘。 龙奚瞧出了端倪。 这是故意装扮成这样的?为了更好地骗取她信任? 有这功夫,去剧组跑龙套啊,坑蒙拐骗做什么? 龙奚闭上眼睛,放慢呼吸,让自己不要动怒,不然很快就要晕过去了。 实际年龄不大的女人来到盛茗徽房间门口,把背佝偻下来,声音放急,气力不济地敲门,大声问里头有没有人在。 盛茗徽在干一件很重要的事,没理。 女人越吵越大声,进而改为拍门,大喊大叫道:姑娘,帮帮忙啊,我那孩子烧得不行了。 盛茗徽在和自己的头发缠斗,依旧没理。 女人声泪俱下:帮帮忙吧好心人,帮忙过去看看。 嚎了十分钟。 门开了。 盛茗徽怒容满面。 女人眼含热泪,视线都叫眼泪模糊了,并未看出盛茗徽洞察一切且忍无可忍的神情。 女人动手拉盛茗徽的袖子,继续哭诉:姑娘,帮忙去看看我家那孩子,他要不行了。 他父母将他委托给我,怎么能出这样的事呢? 神衣岂是她能拉的。 盛茗徽拂袖,被水打湿的手掌快准狠擒住女人的脖子,阴着脸问:跟我演什么戏呢,我朋友呢? 女人的哭声噎住了,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演了。 眼泪一停,眨几下眼,清晰度调整完毕,女人看清了盛茗徽的面容,打了个寒战,颤声道:什什么? 盛茗徽擒着她往楼梯口走。 女人想呼唤同伴,但叫不出声来。 到位置,盛茗徽直接踹门进去。 看到龙奚毫无反抗之力地倒在地上,盛茗徽松开女人,无情地数落道:第二次了龙奚,能不能收收你的善心,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龙奚没晕,只是气力不济,她转过身来,面朝盛茗徽,努力挤出一抹笑,说:这次长教训了,又要劳烦盛小姐搭救。若蒙不弃,后面的路,我给盛小姐当牛做马 剩下的话,盛茗徽没听清楚。 这人的意识都难以为继了,还要硬撑着多说几句话,你说这张嘴是不是该缝起来? 第24章 订第一间房 龙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天色不明。 第40章 后来发现应该是傍晚,因为没过多久, 霞光就暗淡了很多, 天渐渐黑了下来。 她在自己车里, 栓着安全带背倚副驾驶,睡了一个黑甜且不含一丝杂念的好觉。 如果这个觉来自于主观意愿,龙奚会更开心。 但很可惜,她被人暗算了。 脑袋很重,眼皮也很沉,早期记忆没有随着呼唤第一时间出来。 龙奚条件反射地想:盛小姐不会手这么黑吧?趁她不备, 又给她注射遗忘过往的药?她得爬起来看看自己脖子上有没有针孔。 随后龙奚很没形象地笑了, 暗骂自己笨,能有这个反应, 就说明她什么也没忘。 凤凰家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么好的机会都没下手, 就说明饶过她了。她以后不用在一个被红衣女鬼索命的梦里循环了。 按住脑袋上的穴位迫使自己清醒。 龙奚边按边找盛茗徽。 视线一挪就找到了。 她在不远处, 侧身对自己,面朝一团不大不小的篝火, 支着她那双很美的足弓以及那两只有意空出的手, 在烤火。 肩上夹着通讯器, 脑袋歪着,在讲一通应该不是那么紧急的电话。 龙奚注意到盛茗徽脸上有笑意。 她的衣服换了,厚重的神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轻便的交领襦裙, 和上次在西台山穿的款式类似,但下裙是黑的, 瞧着压迫性没那么大,更有侠气一些。 比衣服更引人注目的,是盛茗徽的长发。 水墨画一样,灵动飘逸又特别有风情。 这是龙奚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盛茗徽的长发。 以前没这个机会。 不论打量几遍,她的评语始终只有一个真是好看。 她很少对一个人的头发下这样的评判。 想来凤凰都是爱惜羽毛的,所以盛小姐对自己的长发爱护有加。所以占据龙奚视线的是每一根都柔顺每一根都无可挑剔的艺术品。 先前龙奚觉得只有婴幼儿的头发才是有生命的,它们不服从地心引力的管教,脾气鲜明,直冲它们青睐的方向。 冬界峡谷救了盛茗徽,龙奚抱着晕过去的盛茗徽躲避枪子,那是龙奚第一次和盛小姐的头发亲密接触。 主人晕了,它们不是松松垮垮地垂落,而是紧贴龙奚托住盛茗徽的手臂,似紧张,也似通人性般传递力量,想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龙奚不止一次地想过,这种体验是不是一种错觉。当时太紧张了,自己放大了某些感受,导致她又产生了错误的认知。 她对盛小姐总有一些错误的认知。 现在,龙奚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盛小姐的头发是她本人性格的延伸。她开心时,这些细枝末梢无一不欢愉。 那她今天为什么心情这么好呢? 等盛茗徽讲完电话了,龙奚才打开车门下车,朝烤火的盛茗徽走去。 山里空气清新,微风习习。 马上就要入冬了,这个季节的深山老林特色不算鲜明,说不上鸟语花香,景色宜人,但比城里那些风刀霜剑不知道要优美多少倍。 龙奚很感谢盛茗徽没有遗弃她,而是将她带了出来,带她来了身心皆能肆意舒展的旷野。 在这里栖息,整个天地都属于她们。 醒了? 听见下车的动静,踩在木桩上烤火的盛茗徽转身,偏了偏脑袋,盯着龙奚尚可走直线的身影看,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若是从前,依着她性子定是要打趣几句,但架不住她这会儿心情好,大度,决定放龙奚这一马。 龙奚也觉得今夜盛小姐和气得过分了,若是放在从前,第一句肯定不是醒了,而是怎么这个点才醒。 下一句就是你们龙也真脆弱,不挑起种族对立不罢休。 走到近处,龙奚扬了扬嘴角,轻声应道:醒了,睡了很久是不是? 盛茗徽转回身子,继续烤火,说:还行,没隔夜。 要是长睡不醒,我就得将你送医了。 龙奚注意到盛茗徽脖子上有伤,几道刮擦的痕迹,从耳后根延伸出来,钻到了衣领里,伤口不深,应该是从粗粝的石面上擦过。 至于衣服底下有什么伤,龙奚就不知道了。 她看盛茗徽状态不错,料想应该没什么事。 自己酣睡了一天,浪费了一天的光阴,家事繁忙又懂得规划时间的凤凰家主哪里会在一旁等着她醒来,肯定是借着这个机会处理族中的事务去了。 旷野之外就是连绵不绝的群山,由远及近,一座挨着一座,这回也不知道她跳的是哪一座山,高不高? 视线收回,龙奚在营地环视一圈,发现盛小姐回来得早,还给她们营地搭了一个帐篷。 材料来自于她的后备箱。 但龙奚惊讶的不是盛茗徽没打招呼就拿这件事,而是她搭得很好,完全是专业水准,连方位朝向都特意考量过。 第41章 起了点儿风,盛茗徽的头发叫风打乱了。 她用手指分开长发向后梳,也看向这顶帐篷,特别坦荡地说:你那么正式地要给我当牛做马,我也正式地批准了,用一下你车上的东西不过分吧?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过,搭一个备用,万一要过夜呢。 龙奚忙笑道:不过分不过分,你随便用。 不单是这个,别的你也可以用。 她的笑甚至延伸到眼角,开怀地说:我既然说了,必定会做到。 盛茗徽整个人陷在折叠椅里,仰头看龙奚,整个人很放松。她唇角微含笑意,点着头说:好啊,我欣赏说到做到的人。 承蒙盛小姐照料,龙奚才能安然无事地睡到现在。 她也特别上道,挽起袖子,一副精力充沛要大干一场的模样,问盛茗徽:盛小姐晚上想吃点什么?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晚上可得好好补补。 盛茗徽:你弄,我不挑,你别给我端碗水来就行。 见盛小姐今天难得这么和颜悦色,龙奚斗胆问了一个了好奇直今的问题:盛小姐,为什么你们凤凰不喜欢喝水呢? 盛茗徽耸耸肩,大概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没有问的必要吧,倚着折叠椅说:什么为什么,天性如此。你们龙为什么那么喜欢吃西瓜?难道不是天性使然吗? 龙奚明白了。 是天性。 她不用弄懂,牢记就行。 盛茗徽继续烤火、吹风,等星空。 龙奚去车上把放路餐和吃食的包拿出来,翻找里头的东西,看怎么组合,能凑出一顿丰盛又不失格调的晚餐来。 夜刚黑,星星还没出来,可能是坐得有点久,无聊了,盛茗徽穿好鞋,走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探个头,问龙奚在忙活什么。 龙奚脑袋这么灵活,不可能听不出盛茗徽不好意思干坐着想要随便分担点什么的潜台词。 但她拒绝了,很没有眼色地拒绝了,说:我来弄就好,这些不用盛小姐操劳,要不我过去把火生大一点,让你烤得更舒服一点? 盛茗徽长得就像一副没进过厨房重地的模样,龙奚不是担心她帮倒忙,也不是担心别的什么,就是单纯地不想放她进来。 难得的因好奇和无聊燃起的热情碰了壁,盛茗徽黑着脸离开,还甩了一次小幅度的头发,彰显自己的不顺心。 龙奚笑了。 如果盛小姐后脑勺有屏幕的话,她觉得自己应该会看到这条不知好歹的龙、迟早把她开了的这样的评语。 车上食材有限,也好久没补充过物资了,离吃点好的这个水准太远了。 龙奚开着车去了远处的林子,停好车以后,拿上头灯,拿上一些简易的工具,身形一闪,钻到植被茂盛的树林里。 她给盛茗徽一个中短距离使用的卫星电话,有事可以随时呼唤她。 盛茗徽还在气头上,让龙奚随便扔哪,她自己会看着办的。 龙奚拿过去,放在椅子的后兜里。 不能离太远,她有事也会往后打,得放在盛家主纤纤玉手能够得到的地方。 中途遇到野柿子,龙奚采了几个。后面又遇到一棵野生的猕猴桃树,龙奚喜出望外,也采了一些。 归途碰到泉眼,龙奚将这一篮子瓜果野菜洗干净。 不知道盛小姐讲究到什么程度。 龙奚搓了又搓,猕猴桃的毛都要被她搓秃了。 然后用纸巾一个个吸干水分,放在篮子的最上层,带回去。 回到营地,龙奚发现盛茗徽把椅子搬到了帐篷边上,和帐篷同朝向。 很显然,天黑以后,这个位置看星河的视角更好。 搬过来以后,盛茗徽和龙奚就隔得不远了。龙奚在搭一个小灶台,同时招呼盛茗徽吃点水果垫垫肚子。 盛茗徽抱起双臂,相当傲娇:过不去,我的厨子让我在这坐着,不要靠近那个烟熏火燎的地方。 怎么还惦记这事儿?还以为溜达一圈回来,她的气早消了。 龙奚将水果盘双手奉上,嘴角挂着一个厨子应该携带的笑容,说:挑软的吃,有些还酸着,得放两天。 盛茗徽目光点地,架子端着,让龙奚放地上,她想吃的时候自己会去拿。 龙奚依言照做,做完回到工作岗位,立即筹备晚饭。 米饭上锅,菌汤上锅,手头闲下来的时候,龙奚回眸看了一眼,倒是撞见了很有趣的一幕。 热爱看星空的人不看了,低头盯着地上她奉上的水果,见四下无人,时机到了,就用食指将篮子勾到近处,身子歪了歪,垂下胳膊,千挑万选,从篮子边缘拎起了一颗成熟的柿子。 她吃东西也极为讲究,先将柿子的小帽子摘掉,然后将柿子撕开一道小口,嘬着甘甜的汁水,嘴有没有在动不知道,反正就是慢慢嘬,这种吃法不耽误她看星空。 第42章 龙奚加快了速度。 这位祖宗是真饿了。 食材分门别类放好,吃什么也明了了。 龙奚特别讲究地把食材拿过来给盛茗徽瞧瞧,吃了点东西眼神软下来的盛茗徽就真的大概瞧瞧,然后拍板说:很好,就吃这些。 龙奚又把食材抱回去,起锅烧油,开始煮东西。 米饭是一早就放下去蒸了,焖上的菜品也需要点时间,等菜熟的这段时间,龙奚将新鲜采摘的野茄子掐头去尾,划上刀子,放在火上烤,边烤边刷上酱。 等茄子散发出迷人的香味时,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盛茗徽自己搬着椅子过来了,一屁股扎在龙奚身侧,眼睛直勾勾盯着,问龙奚:什么时候能好? 龙奚动作麻利,将铁盘提起来,放在支好的小桌子上,说:现在就可以吃了。 盛茗徽探头看向四周,好似在找什么东西,问:米饭呢? 龙奚走过去看了眼,回来答复:米饭还要等一会儿。 盛茗徽收回蠢蠢欲动的爪子,一秒坐端庄,又开始摆架子,说:那我等米饭。 龙奚又看出来了,她们凤凰是真的很喜米饭。 配菜再好吃,没有米饭也是索然无味。 为了让凤凰家主尽早吃上晚饭,龙奚又去看了一次。 九成九了,再焖一会儿,口感更好。 她相信为了口感,凤凰家主会同意等这么一小会儿的。 工作间隙,龙奚把猕猴桃削了,又用砧板切成小块,放在小碟里,弄得格外细致。 看盛茗徽在关注她的刀工,龙奚半开玩笑地问:和你们东阁的厨子相比,这些是不是不太入流? 吃人嘴短,盛茗徽难得会说点好话,说:在山里有这些东西吃,已经很好了。 要是我自己一个人,三两个果子就打发了,懒得折腾。 果子好吃,但心头好还是白花花的米饭,她们凤凰就好这一口。 几天不吃大米,到饭点就会嘴馋,但要让盛茗徽自己来弄,拉倒吧。 明明有一支配备精良的后勤部队,怎么该用的时候不拿出来用? 龙奚有很多疑问,但这次学聪明了,疑问冒出来之前先想想盛茗徽会不会回答,如果铁定不会回答,就别去招盛小姐烦了。 所以这次龙奚明智地选择了不问。 吃完饭歇了一会儿,差不多到睡觉的点了,龙奚又安了一顶帐篷。 营地很大,空旷又平坦,有这条件,何必睡在伸展不开的车里呢。 将帐篷安好,将防潮垫充好气,铺好,又把睡袋拖了过来,睡前的准备工作就算做好了。 正纠结要不要去对面和盛茗徽到个晚安,这人自己就过来了。 先是假模假样地参观了一下龙奚安的帐篷,说了一句不错还是什么,总之是夸赞的话,然后问龙奚明天去旗岭方不方便。 原来凤凰家主使唤人做事也不是那么有底气的。 龙奚笑道:方便。盛小姐去旗岭有急事?需要早起赶路吗? 盛茗徽摇头:不是急事,就是去周边逛一逛,可能会待个两天,你要有事就早说,我另作安排。 龙奚也摇头:我是自由身,随走随看,去哪里都行。更何况拿了盛小姐的钱,又答应给盛小姐当牛做马,当然要服务到位。 盛茗徽没什么要说的了,脑袋一别回自己帐篷去了。 龙奚盘腿坐在防潮垫上,拧开笔盖,摊开笔记本,写下今日的见闻与感悟。 她写了很多,总结下来其实就一句话:盛小姐和刻板印象里的盛小姐不一样。 很不一样。 一夜无梦。 接连睡了两个好觉,龙奚精神饱满,天没亮就拉开门帘出来了。 晨光熹微,旷野上清风徐徐,吹得人舒爽极了。 可能是后遗症,龙奚昨夜也睡得很死,起来就操心营地是否有异,出来一看,吃了一惊,几个不速之客大驾光临。 是几只烟褐色的小鹿,凑在盛茗徽的帐篷前,走走停停,绕着打圈,一会换这只,一会换那只。 地上都是干草,显然这里没有可口的早餐,但它们就是不愿离开,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龙奚好奇地靠近,帐篷里没人,门帘拉到一半。 绕过帐篷再往后面走,龙奚不想惊着谁,所以将脚步放得很轻。 然后她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她围观了几只鹿围观盛茗徽洗头发的场面。 听这描述就知道这画面很怪。当然砍去一个龙奚,画面就会和谐很多。 所以龙奚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没有再靠近。 应该是从她车上找来的折叠式水盆,打了一盆清水,放高高的木头桩子上,人就站着,披散着头发,用方巾一点一点地擦着及腰的长发。 第43章 龙奚想起来了,昨天这个时候,盛小姐应该在洗漱。 上旅店楼梯前她的头发是束起来的,后来她解救时,头发就披散了下来,发带也箍在了手上。 应该是在护理她的头发,护理到一半,被几个戏精打搅了,所以火气很大。 龙奚第一次见有人一根一根地洗自己的头发,不自觉就笑了。 在最没有耐心的盛小姐的身上,她看到了她最有耐心的模样。 方巾蘸水,拧到半干,从秀发上拂过,一根擦完换下一根。 手里这根洗完,上一根在风中飘几下,立马就干了,对于不喜水的凤凰来说,算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倒也不是全部都根根洗,偶尔也有一小撮一小撮合在一起洗。 这取决于盛小姐对这块区域清洁程度的评判。 如果头发有姓名,龙奚觉得她应该能记住每一根头发的特性,并且准确地叫出它的名字。 想想自己平时是怎么洗头的,无非就是溪里游一遭,河里钻几下,难怪她的头发这么毛躁,跟盛小姐的真是天差地别。 龙奚一边钦佩一边决定维持现状。 有几只梅花鹿陪着,盛小姐洗头发也洗得开心很多,这里不需要她。 龙奚挑了一条径直通往林子的小道,步行过去,寻觅早餐。 等她找完食物回来,盛茗徽已经忙活完了,东西收好,木桩放倒,不留痕迹。 本尊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逗弄一只不愿离开的小鹿,任由微风吹拂她的长发,神情比昨天还要好说话。 龙奚又记住了一个考点洗头是一件能让盛茗徽高兴的事。 简单吃了点,八点刚过就开始拔营了。 这一点两个人倒是挺一致的,不破坏环境,生产的垃圾随手带走。 收拾完毕,龙奚先上了车。 擦着后视镜,猜测盛小姐坐前头还是坐后头的时候,盛茗徽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 镜子擦得越发投入,龙奚发现自己在笑。 止不住,没办法。 营地离旗岭有十个小时的车程,龙奚尽量开快点,争取在傍晚之前抵达。 这样她们一到就可以找饭店吃饭歇脚了。 和一个没有共同话题、生活轨迹截然不同的人经历十个小时的旅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龙奚很有发言权。 首先,她不能聊她们凤凰的家事,这是这位凤凰家主的禁忌。 也别想将话题引到任何和凤凰有关的话题上,这位家主聪明又敏锐,一点苗头就直接把你的芯给拔了,然后把你的嘴封上,让你再也问不出来。 其次,不能聊当下的时事和政治。她们凤凰不参与这些,不会妄加评判。 跟她聊这个,她一句话都不会应你。 最后,能聊什么呢? 既然不能问,听故事总没意见吧。 于是龙奚特别聪明地把她妈妈和沈教授的爱情故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她和她姐姐小时候常听,说是洗脑也不为过,两位母亲得了空就讲,以至于龙奚可以讲出十分钟版本的,十个小时版本的,以及十天十夜版的。 信手拈来。 整个过程,盛茗徽充当了一个很好的听众,给出的回应虽然有限,但关键节点总会产生和龙奚一样的共鸣。 经常说着说着,两人就一起笑了。 车内的气氛还算和谐。 时间过得很快,转瞬就进入旗岭地界,公路上的车多了很多。而且车头朝向一致,大家都是奔着这两年大热的旅游胜地去的。 龙奚没搞明白不喜欢异族人民的盛大家主怎么会想去旗岭。 这儿没什么山,几乎都是现代化的建筑,人扎堆,商业气息浓厚,跟避世退隐的凤凰家主很不搭啊。 进入旗岭小镇外围,盛茗徽让龙奚放慢车速。 脑袋也侧到一边去了,浏览两边的建筑。 小镇一进来就是一条商业街,路很宽,车水马龙,旅客也多。 靠龙奚这头,是一排卖手工艺品的,有竹制的簸箕、茶点盘和摆设品,有编织的玩偶、手串,还有玉制的簪子、头饰、耳坠等。 靠盛茗徽这边,则是一些贩卖生食的摊子。 手工面、手工丸子,当地生鲜,当地特产摊子背靠铺子,铺子里有专业厨师排队等候,可以帮你处理和烹饪。 没开多久,盛茗徽就让龙奚找个地方把车停了,她要下车去看看。 解完安全带,带上墨镜和口罩,盛茗徽又掏出一叠钱来,对龙奚说:待会买东西,你来付钱。你要想买什么就直接去买,用这里头的,不用跟我说。 这是来旅游了? 还是大手笔的消费啊。 把车锁了,龙奚跟上先一步下车并且已经把她甩得很远的盛茗徽。 第44章 左思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一向高贵冷艳不识人间烟火的凤凰家主有这等闲情逸致来逛人类的集市? 龙奚跟在盛茗徽的身后,一头雾水地看她以变脸的速度融入这个与她身份极不相称的商业重镇。 现代人类社会,服装自由度很高。 游客衣服各异,大街小巷多的是穿着汉服来游玩的,所以盛茗徽最奇怪的地方反而变得不奇怪了。 比较受人关注的是她的样貌,不过戴个墨镜,搭个口罩,放出气场,没多少个丧失眼力见的前来搭讪。 倒是龙奚,一身板正的野外冲锋衣,戴个帽子,像刚从哪个考察团里走丢出来的,引得路人频频围观。 她负责的活计也很特殊。 既像跟班又像保镖。 得给盛茗徽付买东西的钱,又唯恐拥挤的路人将盛茗徽撞了,所以需要离她很近。 走完手工艺品的摊子,采买一堆东西的盛茗徽并不过瘾,她又朝吃的那头走去。 龙奚跟上。 在一条大字加粗的横幅下定住,龙奚抬眸看了眼,嘴唇动了动,默念了出来:旗岭小镇首届商家创新技能烹饪大赛一等奖作品八仙过海。 回过神来,盛茗徽已经走到近处去品鉴了。 凑上去付钱时,龙奚听到盛茗徽问:你们烹饪大赛的排名是怎么来的?按照什么规则评选? 这会儿人不多,荣获多个奖项的商家自带优越感,头头是道地解说道。 龙奚发现盛茗徽听得格外认真。 这是在参考? 过了商业街就是一个由众多古树名木组合而成的公园,带状的,范围很广,将商业街的嘈杂拦截在红线范围之外。 由于公园内都是大树,娇艳的花朵很少,娱乐设施也不多,游客都不爱进来打卡拍照,也可能是本土势力太过强大,形形色色的原住民占据了绿荫下的大部分区域,游客们难以插足。 公园年代久远,传承甚好,从区域划分就能看出。 每一块空地都分配了合适的人选。跳广场舞的占东边,东边地块大,够她们招兵买马,扩充队伍。练鞭子的占西边,西边有个人工湖,环境好,湖水清澈,打鞭看景两不误。 也有许多中年男人在外围花池坐着,衣衫简朴,抱着肩膀,也不闲聊,只是坐着,风大也赶不动,用一个固定的表情看来来往往的游客。 脸上有笑意,看热闹和不理解的笑意居多。 公园后面是客栈群,建筑风格多样,大多经过设计师的指点,各具特色,游客可根据自身喜好挑选心仪的落脚处。 再往后一条河之隔,才是居民区。 居民区保留了传统的旗岭建筑。 砖石砌成,矮的三层,高的六层,错落有致。屋顶用茅草盖着,因为形似蘑菇,外号总和蘑菇脱不开关系。 本地人管它们叫阿罗。 再后往是梯田,梯田不让下去,要想拍照,得去梯田对面的观景平台。 观景平台连同它附着的那座山,也被开发成了旅游区,里头也有一些旅舍,不过规格较高,被订走的速度也最快。 要想把旗岭完完整整地逛一遍,两天时间还有点紧。 盛茗徽走走停停,感兴趣的就停下来多看一会儿,也不算花了多久时间,下个目的地是哪,走哪算哪。 龙奚脑中闪过很多想法,直觉最强烈的就是这位遁迹藏名的凤凰家主要参考这里的建筑风格,或者学习这里的管理模式,打造一个新的凤凰基地。 如果真是这样,龙奚只有一个建议。 建个医院吧,再培养点医学人才,不要动不动就去跳崖了。 正想着,路过一家中医馆,龙奚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前头的盛茗徽径直走上了中医馆的台阶,主动往里钻。 这是想通了? 盛茗徽主动进入中医馆的这件事,龙奚完全没有料到。 甚至呆愣在原地,用惊讶的大脑努力理解这件事。 盛茗徽见人没有跟上来,站在台阶上回头望,原本还是打着问号问她怎么还不过来的神态,后面读懂了,立马晴转阴了。 这是这位家主今天头一个不高兴的神态,还是因自己而起,龙奚连忙用眼神赔不是,小跑了过去。 盛茗徽扭头继续往里进。 进入中医馆,里头人不多,但很有序,大家都安安静静地看病。 对于医馆之类的地方,龙奚再熟悉不过,她十岁就跟着师父在各大医馆学习,学成之后,才去山里当赤脚大夫。 只是盛小姐今天唱哪出啊? 她们凤凰不是很避讳这个话题,也避讳这个地方,怎么会主动进入? 龙奚想不明白,正埋头思索,下一秒,她匀称又有一些些敏感的肩膀被一双手把住,和风细雨又态度坚决地将她往前推。 第45章 然后,这只手把她按在了一张候诊的凳子上。 凳子是塑料小方凳,红色的,上面铺了个坐垫,所以坐起来比外头流动摊子的凳子舒服。 因为前头还有人,龙奚暂列第二。 突然靠近的缘故,盛茗徽的几缕碎发从龙奚肩头滑过。 仅此而已,隔着里里外外的衣服,但龙奚眼睛看到了,呼吸跟着慢了一拍。 然后被迫调整,被迫恢复正常。 视线也从平直的状态改成仰望。 龙奚仰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盛茗徽,用茫然的眼神问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自己就是大夫,没必要坐在这和另一个大夫大眼瞪小眼。 前头那个走了。 盛茗徽往前,没和龙奚视线交汇,而是看向长桌后头面容慈祥的老中医,笑问:大夫,我这位朋友的身子不大爽利,您能帮着瞧瞧吗? 把把脉就行,不用太正式。 老中医应得爽快,说:可以啊,先坐一会儿。 刚刚走路来的是吧?平复一下。 盛茗徽和老中医闲聊了几句,问说:这个点是不是人都比较少? 老中医支着桌子,喝了口茶,慢腾腾地说:我们镇上天黑就算休息了,有事就值班的人员上岗,我呢,这会儿懒得动了,多坐一会儿。 您这机子都关了,这算是义务问诊了? 机子什么的都无关紧要,你这位朋友单看面相还行,相由心生,内里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劳烦您了,帮着看看。 龙奚发现盛茗徽不是沟通能力不行,只是不想沟通。 等她愿意散发自己的亲和力了,方圆十里的商家都要送她一份半份的小吃尝尝,连医馆的老中医也送她一次免费的问诊。 龙奚等了一会儿,听见老中医对盛茗徽说:好了,叫她过来吧,慢点啊,别被椅子绊到。 就特别自觉地挪过来了。 到老中医跟前,龙奚把手放在问诊台上。 老中医给龙奚把了脉,把了又把,随后拧起了眉,说:人不可貌相,你这里头不如外头干净。主要是肝,需要注意啊。 少和有害的东西接触,也别瞎吃东西。 龙奚正想说自己感觉还好啊,随即又想到,一次两次三次,她要么被扎针注射药物,要么被奇奇怪怪的的粉末喷,最后还吸了点蒙汗药,确实要注意。 得吃点解毒护肝的草药。 老中医瞧过,两人从专业的角度交流了几句,聊完,盛茗徽示意龙奚往外走。 龙奚心思还在刚才的想法上,腹诽道:就这么走了,不在里头转转? 多参观参观啊,那么大的一个部落,添一个医馆挺好的。 盛茗徽真的走了,往她停车的方向去了。 难不成是特意带她来瞧病的? 龙奚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停在原地愣了几秒。 随即又想,好像可能性也不大。 她知道自己懂医术,而且知道她一向爱惜自己的身体。 昨天来旗岭的路上,她还特意讲述了沈教授鹰眼式筛查的全过程,盛茗徽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她都应该很清楚才是 人越走越远,龙奚停下探究,追了几步,盛茗徽的步伐一直很大,落后了要是小跑几步很难追上。 并肩的时候,盛茗徽说:不早了,去找住的地方吧。 龙奚继续往前跑,边跑边回头说:你别走了,在这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盛茗徽停下脚步,往旁边挪了挪,站在一棵开红花的山茶树下等。 她这会儿好说话了,气场也不强烈,关键长得还好看,立马就有不知好歹的来搭讪。 盛茗徽怫然不悦,一副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了的神情。 单是摆臭脸,就吓走了一批的人。 龙奚不知道,过来的时候,迎进车里的是一位比雪玛冰川冻得还深的凤凰当家人。 朝窗外一看,几个俊男靓女面面相觑,龙奚立马就明白了。 手边递过去一杯喝的,沉甸甸的。 跑去开车的时候刚好看到有白草莓卖,龙奚买了一小篮,找了附近的商家加工,没加一滴水,纯果泥。 盛茗徽接了,看到底下有塑料小勺,掀开盖子用勺吃了起来。 车厢内的气氛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结果龙奚跑了几家客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房间,这位祖宗又不高兴了。 龙奚看得出来,第一家是盛茗徽最喜欢的。 环境清幽,格局又好,一个窗子视野极佳,看得到梯田,但只剩一间单间了,用脚想龙奚都知道盛小姐肯定不会愿意和她共处一室,所以不作考虑。 火速找下一家。 第46章 但这段时间是旅游旺季,人很多,镇上的旅店都被订得差不多了,套间一间不剩,有的就是价钱不高,得跟别人合住的小房间。 盛茗徽哪里会肯,说:找座山,住山里得了。 龙奚解释:旗岭虽然名字里有一个岭,但和山没什么关系,找个小山包也扎不了帐篷啊。 往外开4个小时,是有几座还凑合的山,但被开发成保护区了,不允许我们进入。 再往外,到了青湖边上,那儿才有野山。 青湖离这十多小时的车程呢。 到那天也亮了,也不用特意找地方睡觉了。 龙奚倒是不介意再开十多小时的车,去下一个地点。 可盛茗徽显然明天有安排,不能离开这。 于是她等着盛小姐做决定。 盛茗徽想了想,咬咬牙道:去第一间。 龙奚:啊? 盛茗徽沉声道:订我们看的第一间房。 开车走回头路时,龙奚还有点恍惚。 她搞不明白盛茗徽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愿意和她共处一室了? 第25章 落针可闻 往回赶的时候, 龙奚一直祈祷那间房不要被订走。 然后默默地踩油门,默默着急。 她们跑得有点远了,回去得个把小时。 这个点随便来对率性出行的情侣, 她们就没戏了。 隔壁的盛小姐背靠座椅, 稍稍侧了身子, 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建筑,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通讯器偶尔也响一下。 应该是底下的人跟她在汇报什么,电话简明扼要,逻辑清晰,不耽误接听者的时间,说完就识相地安静下来, 等待领导回应或指示。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盛茗徽应一两声,示意自己已经听到了, 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要紧的就简短地回复一两句, 例如行或是不行, 听着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段时间她好像真没什么事。 她们凤凰也有疾病高发期和平淡期这一说吗? 如果有, 现在应该处于相对安宁的阶段吧。 回到了盛茗徽最心仪的住处,龙奚停好车, 立刻松开安全带, 环顾四周, 开始警惕周围的风吹草动。 鹰眼一扫,发现一对情侣有朝这个方向走来的势头,她立马下车,抢在她们过来之前冲进客栈前台, 把房间订了下来。 由于关车门的动作大了些,盛茗徽被惊扰, 转头朝龙奚这边看过来,但这人蹿得太快,盛茗徽只看到她匆匆钻进旅店的背影。 等了有几分钟吧,没个音讯,盛茗徽拉开车门下车,朝同一道门走去。 龙奚站在前台服务人员身侧,正在沟通一些东西,听见后方有动静,立即转身,见是盛茗徽,勾起唇角对她笑了笑,本想传递一种事情有惊无险办成的笑意。 但笑完,又惊觉孤女寡女共处一室,这个时候笑很容易被曲解成某种心思得逞后的笑意,不合适,登时收了回来。 好在盛小姐并不看她,打量的是屋内的装潢。 打量完才转头看龙奚,问道:好了? 龙奚严肃且认真地应:好了。 那上去吧。 好。 她们的房间在三楼,先前来问过一趟,已经知道位置了。 龙奚一直惦记车上的睡袋,但又要赶在盛茗徽到达之前把房间的门打开。 房卡在她这呢。 这没什么好纠结的,龙奚三步并作两步,越到盛茗徽前面去。 二楼楼梯拐角站着一对小年轻,看面貌应该是结婚不久的夫妻,手上带着同款戒指。 与登对的戒指不相称的,是他们吵架的声音,连珠炮似的,一股脑往外倒,也不管对方听清楚没有,而且声音之大,整个楼层都能听到。 他们一人占据楼梯拐角的一个方位,成对角线站立,互相数落对方的不是,还配上一些富有情绪性的动作。 但很巧妙的,又鲜少会打到对方脸上去。 两人站位中间隔挺大的,这点倒是人性化,考虑到了别的旅客的过路需求。 这等尴尬的场面,一般过路的也不多做停留,抬头望见了,快速从他们中间通过就是。 不走夹在中间,难不成是要加入? 由于手上有动作,夫妻俩又相当入戏,龙奚怕打着谁,脚步自然而然停了下来,最终停在这对吵架的夫妻中间。因为身量颀长,冲锋衣宽大,龙奚的身子恰好挡住了夫妻俩喷火的视线,脑袋朝后方侧去,耐心等着盛茗徽走上来。 年轻小夫妻正在互骂,中间突然夹了一个人,愣了一愣,嘴里的怒骂之词戛然而止。 几个惊诧的扫视之后,由丈夫开口向龙奚询问:这位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第47章 龙奚看着盛茗徽走近,马上就要到拐角了,就转头对小两口说:领导要过,消停一下。 男人噎住。 人上来了,龙奚要给后面的盛茗徽腾位置,一键启动,火速蹿上楼开门。 因为她头回得太快,所以没有注意到匀速走路的盛茗徽笑了一下,很浅的一个弧度,但明显是听到了龙奚的抬举之词再做出的反应。 男人愣完回神,低下头,飞快地计算着什么,算完好像是自己的事被耽搁,还被人指手画脚了,仿佛吃了个大亏,就抬头冲龙奚的背影囔了一句:臭傻逼。 龙奚跑得快没听见,可盛茗徽听见了。 她停下脚步,停在男人身前,盯着这张市井气息浓厚的脸,不怒自威:你再说一遍。 男人回眸与盛茗徽对视,被冰冷的眼眸扫到,噤若寒蝉。 多对视了一会儿,压迫感袭来,男人吞了吞口水,手心在冒汗,不敢再说些什么。 盛茗徽收回目光,继续往上走。 龙奚开完门,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房间,才下楼拿睡袋。 和盛茗徽擦身而过时,她主打给盛茗徽让路。 房间不能说拥挤,但两张床肯定是容不下的。 桌子、凳子、衣帽架都有,还带了一个能看见湖景和梯田的小阳台,她出去看了一眼,视觉效果比预想的好。 设施位置格局都挺不错的,就是嗯尴尬。 在高贵的凤凰家主的预想里,应该没有同床共枕这个选项。 很巧,在龙奚的预想里也没有,所以她老老实实地下楼拿睡袋。 龙奚拿完睡袋上来,发现盛茗徽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她打算合衣而眠。 出于礼貌,她很想效仿,但她穿得厚,不脱不行。 脱衣服还要选个地点。 龙奚去了浴室。 脱完回来,盛茗徽侧过了身,背对着她躺着。 龙奚关了灯。 灯一暗,房间静了下来。 有人在动倒还好,但盛茗徽不动,出于礼貌,龙奚也不能动。 两个都不动,房间不就落针可闻了。 龙奚的四肢在抗议。因为她以不怎么舒适的姿势躺下来之后,受理性思维的控制,它们就得维持这样的姿势躺下去。 才一会儿,她手臂就麻了。 越麻她就越不敢乱动。 某种诡异的气息在房间里蔓延。 两人并不针对对方,只是在和这种诡异的气息较劲,但越较劲,气氛就越诡异。 最后吱吖的一声。 一个突兀且不属于这个房间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尴尬,带着她们陷入了更尴尬的境地。 隔壁的床动了。 不是盛茗徽的床,而是与她们一墙之隔的隔壁的床。 龙奚支起耳朵确认过。 随后,吱吖声连绵起伏,不绝于耳,还夹杂着无法抑制的靡靡之音,钻过好看但不隔音的木墙,清晰地传到两人耳中。 龙奚腿也麻了。 压在下头的半个身子好像都麻了。 脑袋躺得最舒服,但这会儿,她宁愿自己的脑袋也处于一种麻痹的状态。 呼吸都显得突兀的氛围里,龙奚认出了隔壁的人,就是刚才那对在楼梯吵架的夫妻。 刚刚还一副要动手的架势,只是没打到对方,这会儿确实在动手动脚了 龙奚想把自己的耳朵堵上。 刚想悄悄地活动一下脚腕,床上的人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然后啪的一声揿开墙上的灯,露出一张黑云密布的脸。 龙奚又把动作缩了回来,把眼睛紧紧闭上。 床上的盛茗徽离怒发冲冠仅一步之遥,她愤愤地说:还不如去睡大街。 领导又不高兴了。 龙奚起来,很利落地把睡袋卷起来,然后丝毫不留恋地去退房。 坐上车,旁边这位气压很低。 龙奚说:中医馆旁边有个公园,我瞧过,保安不大尽责,估摸着晚上不会出来巡逻。 我们在公园里找块绿地扎营。 盛茗徽气未消,脑袋嗡嗡作响,眼睛里可容不得一粒沙子,说:万一你看走眼了呢,那保安要是勤勤恳恳,守诚保业呢? 龙奚说:你睡着,我在外头守着,保安来了,我把他引开。 盛茗徽扭头看向车外,又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才说:去公园。 龙奚将车启动,应:好。 公园靠中医馆这一侧,有停车场。 不过这一侧几乎没什么住宅,是给游客临时停车使用的,到了晚上就变得十分空旷,偌大的停车场看不到几辆车。 龙奚都想考虑好了,旁边这位祖宗气还没消的话,搭帐篷什么的她可以代劳,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第48章 刚把安全带摁开,正要拉开车门,身边的人在这个动作结束之前说:不下去了,就在车上睡吧。 龙奚拉车门的手默默收了回来,和自己另一只手搭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心冒了点汗。 这个距离比刚刚在小单间里的距离还要近。 龙奚把天窗打开,让车内的空气流动加快。 盛茗徽已经先她一步把座椅放到最低了,就这样合衣而眠。 龙奚问:要毯子吗?我后备箱有。 盛茗徽估摸着在气头上,说:不要。 龙奚担心夜里冷,说:那我把车窗和天窗关上? 盛茗徽抱起胳膊拒绝:不要,关上闷。 龙奚还是下车,从后备箱里拿了毯子,拿到驾驶位来,递给盛茗徽道:气温下降了很多,夜里凉,还是盖上吧。 盛茗徽睁开美眸,扫了龙奚一眼,见她还是坚持,说:你去把我的神衣拿来。 龙奚心想她的神衣不比这毯子薄,就答应了。 盛茗徽的神衣占据龙奚的左后座,怎么说呢,明明是叠起来放的,龙奚却感觉自己身后也坐了个人。 可能是神衣有灵性的缘故吧。 对待有灵性有压迫感的神衣,龙奚不敢胡乱扯它,而是规规矩矩地下车,到后座,恭恭敬敬地打开后座的门,身子前倾,双手探入神衣底下,用双手把叠得整齐的神衣捧了起来。 再绕过来,递给盛茗徽。 盛茗徽困意汹涌,没发现龙奚背着她做了这些小动作,见神衣到跟前,她拽过就往自己身上披,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嘟哝一声:我先睡,你自便。 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龙奚回头,把后座的门小心关上,又回到敞开的驾驶位上,轻手轻脚地坐了进去。 拉上车门的那一刻,车厢又变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 龙奚又变成了局促的龙奚。 这种局面,总是对先睡的那个好一些。 龙奚换位思考了一下,又觉得这种错综复杂的心理不会发生在盛茗徽身上,因为盛茗徽比她坦荡。 就算身旁躺了呼呼大睡的她,盛小姐该干嘛就会干嘛,哪像她,一个转头都要思考半天。 最后龙奚还是转了,她就想看一眼。 想看看这人是不是睡着了也同样盛气凌人,国色天姿。 龙奚看到了这一眼。 不管是主观意识,还是客观事实,她都要承认:这个世界,没有比盛小姐更好看的人了。 第26章 梦魇 看完第一眼回头, 龙奚又看了第二眼。 然后将头扭向一边,看着车窗外愈发深沉的夜色,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不能这样。 趁人之危, 总归是有些不礼貌的。 她的心律有些失常, 降下座椅之后依然如此。 最后躺在与盛茗徽齐平的位置, 脑袋靠在软垫上,侧向一边,感受自己如擂鼓的心跳,龙奚心说,不礼貌是不礼貌,但不争气也是事实, 这才哪跟哪啊。 她才偷看了两眼, 一眼就扫一下而已。 夜色如水,时间被拉长以后, 龙奚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这会儿没有睡意, 脑袋又清醒, 一些感官的能力被放大。 就像脑袋后面长了一对眼睛, 默默关注盛茗徽入睡的情况。 这就像一个循环。 止住了又没完全止住。 盛茗徽早已睡着,呼吸均匀, 姿势也固定。 她睡着后很安静, 仿佛可以一个姿势睡到天明。 心里刚夸完。 盛茗徽神衣上的麦铃响了一下, 酝酿不出睡意的龙奚听见了,觉得奇怪,马上回头看了一眼。 接着,麦铃又响了第二下。 龙奚垂眸, 盯着盛茗徽的神衣看,可她的视线挪过来麦铃又不响了, 安静服帖地挂在神衣的裙摆上。 静静关注了一会儿,龙奚的视线挪到盛茗徽脸上,出了会儿神,本该好好睡觉的盛茗徽突然动了一下,吓得龙奚立马转回自己的脑袋,还掩饰性地闭上眼睛。 天知道这个幅度有多小。 一下子又把龙奚的心律拔高了。 盛茗徽只是侧了侧脸,随后就没有动静了。 龙奚听见麦铃又响了一声。 觉得怪异,她又转头,发现盛茗徽并没有睁眼,但眉头蹙了起来。 接着整张脸陷入痛苦之中。 龙奚觉得事情不同寻常,留心关注了一会儿。 盛茗徽囿在什么梦中了,应该是不好的梦,没过多久,她的眉头蹙得更深,脑袋小幅度摆动,还痛苦地绞起自己的手来。 龙奚想起自己有安神驱赶梦魇的药,立马下车去拿。 药在后备箱。 龙奚一边拿一边不放心盛茗徽情况,一直抬眸去看。 她手上动作有些急,将整个后备箱都翻乱了。 第49章 药找到了,龙奚一刻不停地送回来。 坐回驾驶位,盛茗徽的脑袋已经侧到一边去了,牙关紧紧咬着,两只手攥成了拳,拳头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龙奚瞧着难受。 喂药之前,想把盛茗徽紧握的双拳解开。 她握住了她的手。 她想往盛茗徽手心塞东西,但找不到更柔软的东西了,只好将自己的胳膊递给她。 她无非是想要一个舒展情绪的地方,掐她的手也一样。 手的问题解决了,龙奚想办法给盛茗徽喂药。 她扶正盛茗徽被冷汗打湿的脑袋,拂开了几抹垂在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痛苦至极的脸来。 昨儿才洗的头,发丝柔软细腻,扫在手上还有些痒,龙奚顾不得这些,擒住盛茗徽的脸颊,催促她快些张嘴,把药吃下去就没事了。 她的药是根据古书上的方子制成的,很有用。 她自己睡眠不好的时候吃过几回,效果非常好。只要把它吞下了,一连几天,梦魇都不会来纠缠你。 可盛茗徽紧咬牙关,就是不张开。 龙奚手上使了点劲儿,但无济于事。 她急了,在盛茗徽耳旁不断催促道:快,快把嘴张开。 把嘴张开。 盛茗徽手上的力度也在不断加大,指甲陷进了龙奚的肉里。 龙奚脸上冒出了细汗,整个人像被放在火中烤。 磨了十五分钟,最后不知道是怎么想到了。 龙奚用了一个哄小孩的办法,将药凑近盛茗徽的嘴边,说:刚出炉的白米饭,上面还撒了芝麻,很香,要不要尝一口? 说实话,龙奚也是病急乱投医,想到这个方法之后,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没想到盛茗徽真把嘴张开了。 龙奚眼疾手快,把药喂了进去。 药不苦,反而有些甜,在嘴里很快就能化开。 龙奚知道她不喜欢水,就不给她喂水了。 然后想到了什么,又用手将盛茗徽的嘴合上,手动关闭了一会儿,免得这位沉睡中的家主尝到以后,发现她骗她,怒气传递到现实中,非要把嘴里的药吐出来。 正想着,闭着眼的盛茗徽嘴巴动了动,眉头皱了起来,下巴也在挣扎,昭示龙奚的猜想真的应验了。 她梦里也生气。 要把这个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吐出来。 把着盛茗徽的脸,等了一会儿,药效发挥出来的时候,龙奚第一时间感受到了。 掐进她肉里的手渐渐松了,那张被汗打湿的脸也渐渐舒展开了。 龙奚松开手的同时,也长舒了一口气。 又想不明白,一向恣意明快的凤凰家主怎么会被梦中的场景缠住? 龙奚推开车门下车。 在车内一通折腾,她整个人身上都冒热气。 出来以后,被冷空气一席卷,沸腾的大脑冷却了不少,皮肤上的细汗也渐渐消逝了。 朝车内望一眼,中断梦魇的盛茗徽已经恢复了原有的睡姿,脑袋稍稍朝她这一边侧过来一些,眉头舒展,睡容恬静。 额头上还有些汗,粘着些碎发。 夜里温度低,还有些凉风,估摸不久之后就会消退。 神衣倒是很乖,怎么折腾都不会离开主人的身子。 上车以后,龙奚撩起衣袖看了看,几个鲜红的印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没觉得有多痛。 反而觉得这些印子挺好看,抓得很均匀,不愧是凤凰家主亲手抓的。 像几枚勋章。 龙奚这晚是护着带有勋章的胳膊睡的,导致另一条胳膊在客栈里就是麻的,出来,到了车上,还是逃不过被压麻的命运。 * 旗岭小镇有早市,天刚亮,外面就传来了热火朝天的炒菜声。 盛茗徽醒了,身子在神衣底下翻了翻。 神衣有灵性,你不拽它,不管它,它也不会乱跑,还会配合着你的动作做相应的调整。 盛茗徽睡好了,精神还行,伸了个懒腰就准备起身。 旁边那位不在,她醒来那一刻就感受到了,不知道去哪里溜达啦。 盛茗徽把座椅恢复原位,准备下车去走走。 车门刚拉开,视线一抬,就撞上了龙奚带着清浅笑意的目光。 她提着满手的早餐回来。 早。 盛茗徽下半夜睡得沉,完全不知道这家是什么时候出去的,轻轻点头,应了一声,然后道:这么早,你去哪了? 龙奚把手里的早餐扬了扬,说:早市开了,我去逛了一圈,买了一点吃的回来。 她把手上的东西归了归,空出一只手来打开后备箱,拿出了先前用过的小桌子,支在地上,把早餐一样样摆在桌子上。 你几点起的?盛茗徽随口问道。 挺早的,没看时间,应该四五点吧。 第50章 把该打开的包装盒打开,龙奚问盛茗徽:要不要喝豆浆? 盛茗徽点点头,然后说:我先去洗漱一下。 说完就回了车上。 龙奚目光追过去。 想知道这位挑剔的家主日常是怎么洗漱的。 但她手上的这几枚勋章提醒她,这不礼貌,所以又把头扭了回来,没看。 没过多久,盛茗徽下来了,脸上沾了一点水汽,唇上也有。 龙奚默默把豆浆的吸管插好,又把几款米包子摆在盛茗徽那一头。 昨晚骗了人家,今天总要让她吃上吧。 凤凰对于大米的感应应该和龙对于西瓜的感应是一样的。 龙奚看到盛茗徽一伸手就选中了最好吃的紫米馅包子。 咬了一口夸赞道:里面的紫米蒸得不错。 龙奚猜到了她会喜欢。 天亮以后,公园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她们的车停在最边角,人也塞在角落里,不会影响别人,倒不是很尴尬。 龙奚把一盒洗净的莓果摆出来,这是她准备的餐后水果,边摆边问盛茗徽:今天你打算做什么? 盛茗徽手自然地往那边伸,捏起一个果子后说,说:继续逛。 说完才把果子放嘴里。 这个季节还有这种莓果实属难得,个头不大,但酸甜可口,果香浓厚,盛茗徽喜欢,又伸了几次手。 龙奚明明可以把水果盒也摆在盛茗徽面前,方便她拿,因为这么久了,她自己没下过一次手,看样子也是不吃。 但她就是不这么做。 她把盒子摆在桌子的中间。 看盛茗徽白皙的手臂一直在她眼前晃荡。 吃完果子,又歇了一会儿,盛茗徽见时间差不多了,从椅子上起来,准备去做自己的事。 做之前,得先去找龙奚要一点钱。 她要买东西,需要花钱。 龙奚闻言说:你要买什么?我帮你去买就好,省得你跑这一趟。 盛茗徽却很坚持:我自己去。 龙奚:不用我跟着? 盛茗徽:不用。 龙奚拿出一小叠,交还给盛茗徽,想问她去哪里买东西,仔细想想还是算了,旗岭小镇就这么大,她十分钟后出去,随便逛逛,总能遇上。 拿了钱的盛茗徽朝停车场外走去,刚出停车场,又折返回来,到龙奚跟前,说:算了,还是你跟我去吧。 龙奚笑了,今天的凤凰家主是个会变卦的凤凰家主。 龙奚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改主意,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默默地下车跟了过去。 盛茗徽目标明确,几乎直奔这家店来了。 店门口站定,龙奚抬头看了一眼。 这是一家平平无奇的服装店。 盛茗徽问龙奚:你觉得这里面有适合我的衣服吗? 龙奚扫了一眼店内的装潢和成列的服饰,摇头,果断地摇头。 盛茗徽来了兴致,扭头看龙奚,脸上的笑意在汇聚:那就是都不适合我了? 龙奚点头,诚实地点头。 看见龙奚条件反射的动作,盛茗徽嘴角挂起笑,说:那就是我都能挑了? 龙奚:? 盛茗徽朝里面昂昂下巴,决定先派龙奚去探探路,说:你去,挑一套最不适合我的衣服。 龙奚:??? 第27章 粉粉嫩嫩 龙奚难以理解, 但还是乖乖听令,迈着稍显沉重的步伐走进了这家与盛茗徽极不相称的服装店。 别说她了,就是龙奚自己也不常来这种类型的服装逛。 不是说不好, 只是不适合。 没这个需求, 平常看见了也主动略过。 龙奚不知道盛茗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着这人兴致盎然的模样,心想这可能是一场游戏吧。 既然这人今天这么有兴致,她就舍命陪君子,刀山火海都去得了,这一家小小的服装店又算得了什么。 到头了谜底自然而然就出来了,也犯不着这么早就在这里猜。 服装店据说是以前农贸市场的服装摊子演化而来, 占地大, 足足两百来平,款式多, 上至七老八十, 下至十二三岁, 都能在里头找到心仪的衣服。 价格也很亲民, 有35元任选区、65元任选区,以及三件100区。 这个价钱, 换到盛茗徽衣服上, 可能连她身上的一根金线都买不起。 除了价格, 不太适合盛茗徽的原因还有款式过时、颜色太杂、上面的图案不是米老鼠就是唐老鸭。 素点的,颜色瞧着还行,但领子和衣摆又很浮夸,龙奚就不做考虑了。 龙奚在门口一个区一个区地扫视甄别时, 盛茗徽在后头喊:一套啊一套,要挑一整套, 从头到脚都要。 第51章 有帽子的话,帽子也帮我挑一顶。 龙奚脚步顿了一顿,扭头对上盛茗徽微含笑意的眼眸,然后极其艰难地回头,抬腿迈进了人潮涌动的服装店。 来这买衣服的,几乎都是本地人,平均年龄四十岁左右。 龙奚混在她们中间,像误入的游客。 游客有专门采购服饰的店,不在这一头,所以龙奚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一边走,一边被各种目光打量。 她不去回应那些目光,关注的只是面前的衣服。 越过35元任选,龙奚径直来到65元任选区,这里的衣服无论是颜色和款式,都要新潮一些。 她挑挑拣拣,逛了好几排,挑了几件朴实无华上面只有品牌名称的备选品。 一圈逛完,又在这几件备选品里优中选优,最后确定了一件白色的,如果下半身搭得好就绝对不会丑的连帽卫衣。 她在这慎重比对,造成进度缓慢。许久不见出来,盛茗徽没有等的耐心了,抬着长腿走了进去。 龙奚身高够,站在成排的衣架前,能将脑袋露出来。 盛茗徽也不矮,目光在店里扫了扫,立马定位到龙奚的位置。 她朝她走了过去。 跟龙奚进来时引发的关注一样,盛茗徽也引发了许多好奇的目光。因为身上的气场不容忽视,她甚至比龙奚更引人关注。 她在过道里走着,两侧的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她投去目光。 盛茗徽不去理会这些的好奇心,以老娘今天就是高兴所以不计较的心态走向龙奚和她挑选的衣服,在龙奚斟酌裤子的款式时,一把抓过挎在龙奚臂弯里的衣服,翻看了一圈,说白色的?怎么什么图案都没有? 又翻了一圈,确定确实没有图案,领子什么的也很高,皱着眉头说:你挑得也太保守了吧。 我的反例是保守吗? 龙奚正一个头两个大,把这个难题交还给她,说: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盛茗徽往前走,把白色卫衣丢给龙奚,让她放回去,然后说:我自己来。 龙奚放完衣服,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 盛茗徽看到感兴趣的就拎起来看看,什么豹纹啦,假两件啦。 还有把来图定制,免费设计这八个大字直接印在衣服上的,盛茗徽居然看它看得最久。 独具特色的都看完。 盛茗徽注意到后一排的衣服颜色不错,有点心动,又放下手头这些,疾步了过去。 龙奚目光复杂,看着那一排粉的紫的,和盛茗徽极不搭调的长袖短袖,心想自己昨天给她喂的治疗梦魇的药是不是有副作用。 怎么一觉醒来,高贵且挑剔的凤凰家主开始青睐普通女儿家喜欢的东西了? 左挑右选,盛茗徽最后选中了一件胸前有巨大米奇图案的粉色中长款上衣,随后又走到另外一个区域,给自己挑了一条烂大街的紧身牛仔裤和一顶绣有品牌名字的白色针织帽。 换装前夕,盛茗徽还从装饰品的篮筐里拎起一副茶冷色,近几年很流行的装饰眼镜,高高兴兴地钻入换衣间。 龙奚站在外头等着,关注门帘里的动静。 因为人太多,试衣间爆满。 盛茗徽进去没多久,就有个大妈很没有芥蒂地朝着盛茗徽的试衣间走去,想要挤挤。 大妈脸上刻着她的潜台词:都是女的,两人共用一间怎么了? 龙奚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好说歹说才劝走了。 回到原位,站定没多久,里头的人就掀开门帘出来了。 以崭新的面貌站在龙奚跟前。 龙奚要怎么形容盛茗徽的变化呢。 说颠覆,彻底认不出,没到这个地步,但确确实实整个人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在远处,在近处都令人印象深刻,忽略不得,像开在视网膜上的一朵红梅,傲雪临霜。 现在经过刻意伪装,细看是一样的好看,但远看,就泯然众人了。 龙奚猜测盛茗徽的目的也是泯然众人矣,所以见她出来,惊讶地上下打量,然后道:认不出了。 可以给在场随便一个阿姨当女儿。 盛茗徽笑了,找到一块穿衣镜,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 看完把脱下来的襦裙抛给龙奚,说:就这身了,去结账吧。 直接将人往收银台领,店老板高兴且满意地打量盛茗徽,感叹自家衣服就是好,人随随便便一穿都这么好看。 妹啊,我家衣服不是吹的,穿个八.九十年不是问题,你要喜欢,下次再来啊。 这话是针对盛茗徽。 盛茗徽点头应和:会的会的。 手握钞票的龙奚在旁边问:姐,这一身一共多少钱?钱我这里出。 店老板拿起计算机一通按,按完对龙奚说:一共一百二十八块,姐给你把零头抹掉。你给我一百二就行了。 第52章 龙奚掏了两张红钞票,店老板找钱的时候,盛茗徽跃跃欲试,先一步迈出服装店的大门,哪里人多往哪里钻。 龙奚的目光跟过去,一直跟到拐弯处,然后转回脑袋找店老板讨钱。 店老板早把钱准备好了,见她的心思不在这家店里,就没打搅。 这会儿回过神来了,就说:你女朋友啊?长得真漂亮。 龙奚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拒绝:不、不是。 店老板当着她的面把钱点了一遍,抬头又笑了,说:找你八十,一分不少。人去外头逛了吧?赶紧追人家去。 龙奚脑袋有点卡壳,捏着钱站了一会儿,随后道:嗯,老板再见啊。 啊,再见再见。 收好钱,龙奚朝外头走去,下台阶的时候,她耳根是红的。 她把盛茗徽的衣服叠好,放车上,又去后备箱拿了顶帽子,盖在脑袋上,朝着盛茗徽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盛茗徽今天的目的不在吃的,也不在玩的身上。 她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穿梭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龙奚落后几个身位。 想着耳朵还红着,帽子也没遮住什么,就不要上去了。 她看到盛茗徽从一条小巷拐到主街上去了,主街上人更多。 挤过人群,这个人走到主街门口就不动了。 她站在花坛的路沿石上,手揣在兜里,目光很散漫。 主街外的广场上来了几辆大巴,靠边停稳后,大巴的门打开,从上头下来了四五十人。 前面还有一个导游似的人领着。 盛茗徽的目光立刻跟了过去。 如果是普通的旅游观光团,盛家主不会这么关注吧。 龙奚留意盛茗徽的目光。 这群人进主街以后,分成几股,分散到各个摊位前。 盛茗徽从花坛边上走了下来,随意挑了一个方向,闲逛着前进。 龙奚记得那些人的样貌与着装,所以很快就能辨认出,盛茗徽去的地方,必定有一至两个是刚从那辆大巴车上下来的新鲜血液。 盛茗徽和他们隔着几名游客,在同一个摊子前挑挑拣拣,问东问西。 龙奚能看出,新鲜血液是真的在挑选心仪的商品,几位游客也是,只有盛茗徽在那装模作样地挑着。 还演技很好地去砍价。 她哪里会买。 钱都在她这,她也不知道自己跟过来了,身无分文,哪里会真的买。 所以凑过去,也是为了观察那些人喜欢什么,会买什么吧。 这边的人付完钱了,盛茗徽也装作很喜欢但价钱不适合的模样离开,转战下一波。 如此重复了几次,龙奚心中了然,猜到了盛茗徽此行的目的。 在人群中停住,思索下一个目的地时候,龙奚看到盛茗徽被特别关注逮住问路了。 这肯定不是她测试中的一环。 龙奚注意到盛茗徽好紧张,针织帽下的长发都绷住不敢乱动了。 她的脑袋左摇右摆,不是在拒绝,而是在认真地看路。 特别关注问的店面她们昨天去过,所以盛茗徽知道路,辨明方向后,她伸出手指一指,大方镇定地告诉他们往那个方向走就对了。 特别关注们连连道谢,谢完就头也不回地找吃的去了。 盛茗徽好高兴。 高兴得针织帽上的小球上下摆动,头发也随着微风飘了起来。 如果这时在她跟前,应该能看到她眼睛盛满笑意的模样。 在背后也没什么不好的,因为不久之后,盛茗徽回眸,恰好看见了龙奚。 盛茗徽脸上有来不及收回去的笑意。 龙奚对上,也笑了一笑。 她们隔着人群对视。 盛茗徽有一种感觉,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而龙奚像是什么都知道了。 第28章 领导 什么时候过来的?盛茗徽问。 刚过来。龙奚说。 盛茗徽撇撇嘴, 一脸不相信。 龙奚发现穿这身衣服的盛茗徽很适合做这样的表情,脱去了神衣的束缚,也不用再摆家主的架子,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和其他生活在人类社会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 从旅游大巴上下来的人, 好几个钻到饭店里去了。 盛茗徽眼尖瞥到,回眸问龙奚:你饿了吗,要不要去吃中午饭? 现在还不到十点。 龙奚不打算提醒盛茗徽时间还早这件事。 她想去,她就跟她一起去呗。 吃哪家?龙奚明知故问。 盛茗徽从过长的上衣袖子里伸出白皙的手,在空气中划了一圈,类似筛选, 最后回到和她视线差不多的地方, 说:吃那家。 第53章 好,那家她们昨天也吃过了, 对那很熟。 就是主打菜获奖的那一家, 横幅还在, 八仙过海这四个字格外醒目。因游客络绎不绝, 越聚越多,横幅拉得比昨天还挺立, 彰显荣誉之外, 还彰显精气神。 小妹, 吃什么?我们这里都能加工。 老板昨天还和盛茗徽热聊过,今天显然认不出来了,当做生客,用一个固定的话术打开这场对话。 问的还是龙奚。 龙奚指指隔壁, 说:点菜问她,算钱找我。 然后就先进去占桌子了。 去得晚没桌子, 她们就得蹲门口吃了。 以盛小姐这会儿的新鲜劲儿,让她蹲门口守着里面的一堆人吃东西,绝对不会生气,也绝对不会反对。 但龙奚不想。 按照龙奚的猜想,待会儿一定会点一道八仙过海,这是他们店的招牌,进门必点。 八仙由各种河鲜海鲜组成,里头有虾,有虾龙奚就得剥虾。蹲着剥容易手忙脚乱,不优雅,她不要。 还好人头攒动的店里还有一张小桌子,虽然是靠在边角,但视野极佳,纵观全局。 龙奚走过去,占了。 坐定后就开始留心大巴车上下来的人点什么菜。 小妹,吃什么呢? 盛茗徽依靠蹙眉纠结,从这头走到那头,顺便将自己想看到的桌号看清楚了。 心中坚定这个答案后,她结束选菜,对老板说:十一号桌上什么,你就给我上什么。 按着他们的做一份,我也不在这里劳心劳力地挑了。 老板犹豫:可十一号桌有八个人,你们才两个人,吃得完这么多吗? 盛茗徽回了一个这是我的事,你别管的眼神。 老板不再劝,心想,吃不完就打包嘛,反正她这又不是不让打包。 盛茗徽也进了店里,找到龙奚的位置,坐在小桌子边上。 这个位置她很满意,一抬眸,有意无意的,就能看到前几桌的情况。 这家店永远是经典的先上,没过多久,八仙过海就上来了。 龙奚要了手套。 先把八仙锅里的虾挑出来,剥成虾仁,放在小碟里,摆在桌子的中央,等待有缘人的光顾。 盛茗徽不吃费劲的东西。 甲壳类的还行,吃的时候只要吐一次壳就可以了。 带骨头的,她要在嘴里嚼嚼嚼才能把骨头吐出来的,这是她的底线。 虾、螃蟹这种,她肯定看都不看,无意中戳到了还会嫌弃。 剥好的倒是能入得了她的眼。 看见了,还会下几次筷子。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参照桌动筷动得太频繁的缘故,这小碟剥好的虾独得盛小姐青睐。 她吃了二分之一。 又吃了一碗米饭和一小碗清淡的竹荪汤,然后她这个小鸡啄米的胃就饱了。 主要是前面势头太猛,导致后续不足。 一道新菜上来,她只能用公勺舀点汤汁倒进自己的碗里,然后用筷子沾点酱汁,嗦个味儿。 龙奚很难不笑。 但又不敢明着笑,只能趁盛茗徽不注意偷偷笑。 因为注意力花在留意这种时机上,导致龙奚这顿饭也没吃多少。 两人走出饭店,一人手里一提高高的打包盒。 菜是盛茗徽点的,盛茗徽负责找宽慰人心的借口,晚上进山不用愁吃的了。 龙奚言笑晏晏,应和:是啊,今天晚上可以吃顿好的了。 盛茗徽: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龙奚:往青湖走? 盛茗徽:不往那走晚上还睡车里? 是了,周边都没有野山,青湖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龙奚:那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青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如这里繁华。 盛茗徽说:我没有,你要买你就去。 龙奚想了想,说:那你去车上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龙奚去街上买了点东西,很快就回来。早点出发,早点抵达,早点安营扎寨。 青湖的夜空很美,特别是月初升的时候。 龙奚争取让盛茗徽看到。 出旗岭小镇会经过主街,龙奚特意放慢车速,让盛茗徽再看几眼她挂心的人。 大门好似一个分界,里头外头冰火两重天。 界限一出,盛茗徽就将心收回来,直视前方的道路。 到青湖的时候,月初升,皎洁的明月倒映在澄澈的湖水中。 龙奚选的营地在一个小山坡背后,避风,又能挡住水汽,想看风景就走几步,爬上小山坡,底下的景致一览无余。 盛茗徽夸龙奚营地选得好,想起这人动不动就把我对那很熟这几个字挂在嘴上,问:你来过,对这很熟? 第54章 龙奚把桌子支好,把晚饭拿出来,说:来过。 对面山上有我的病人,所以算来得频繁。 中午和下午大半天都在路上,离上一顿已经过了七八个小时了。 盛茗徽饿了,看龙奚特意生起火来,就说:这样吃吧,别费那个劲了。 龙奚坚持,说:热一下很快。 盛茗徽默默把伸出去的爪子收了回来。 龙奚有果子。 走之前补充的,盛茗徽不是问她有没有什么要买的吗,她去买了点新鲜的水果。 但时间比较急。 她顾得上买,没顾得上洗。 这会儿摆在盛茗徽面前的不是洗净的。 龙奚一边顾着炉子一边思考怎么用最快的速度冲去湖边洗一洗。 盛茗徽看出了她的意图,细长的手指勾着装有水果的袋子站起来,说:你看炉子,我去洗。 龙奚担忧:你可以?青湖挺深的。 盛茗徽有自信,但不多,靠话语给自己加油打气:我就在湖边洗,舀点水又不进去,大不了闭着眼睛洗咯。 龙奚看她想尝试,就没阻拦。 盛茗徽散漫地拎着水果,去龙奚车上翻了个篮子,心想水果先搓,把上面的脏东西搓干净以后,放篮子里,往水里一泡,涮两下,水果不就干净了? 这样她的手都不用和水接触,省时省力。 找到了妙计,盛茗徽翻上山坡,自信且从容地朝湖边走去。 龙奚看了某人的背影一眼,心里算着打脸的几率有几成。 不论几成,她都可以先做好准备。 炉子又搬出来一个,龙奚将所有的菜都放进锅里热。 米饭在冒热气,汤在咕咕冒泡,去了好久的人回来了。 龙奚看她走近,注视着这人将手里的袋子往桌上一掷,勃然变色道:洗什么洗,直接吃得了,脏不到哪去。 果子在袋子里横冲直撞,但扔得很有水平,横冲直撞完并没滚出来,掉到地上。 龙奚浅浅地笑了一下,低头看向盛茗徽的鞋尖。 盛茗徽鞋尖处没沾泥,沾了一些碎草,料想是走到湖畔三米警戒区就不敢往前走了。 然后一直在那个区域打转,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做了一通,评估了一下,宁愿不吃,也不愿再走了,就调头回来了,对着果子撒气。 龙奚把炉子关小,把锅里的东西煨着,说:我们换换,你看着炉子,我去洗,我还要去打点水来,晚上洗漱用。 盛茗徽一屁股在折叠椅上坐下,这会儿因为显得她畏水又没有什么生活经验,挂脸了,非常不开心,不情不愿地开口问道:看炉子怎么看,冒热气了就掀起来吗? 龙奚为了不打击她的自信,不是都说成是,点头:对。 又补充:掀起来之前可以把火先关了。 和她想的大差不差,盛茗徽找回一点自己的价值。 接下来,盛茗徽就百无聊赖地守着炉子。 她不知道火被调小了,气本就不多。 她看锅上的气要冒不冒的,越看越没耐心。 你说这菜熟也不熟地得干脆点,逗她似的,一会儿冒点气,勾起她的期待马上又被风吹散。 盛茗徽想撒手不干了。 后方树丛中传来了窸窣的声响,她们营地来了个有意思的客人,烦躁的盛茗徽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那动静很小,怕惊扰别人,所以小心翼翼的。 盛茗徽感受到一股清冽的气息,是山中的鸟兽鱼虫,丰草长林给予她的。 那气息沁人心脾,干净极了。 盛茗徽转了椅子,看向身后。 不一会儿,树丛里钻出一只背着大水壶的小崽来。 按照人类的叫法,应该叫她小龙崽。 营地有灯,由黑暗步入光明的缘故,她脸上的表情很懵懂,圆圆的脑袋左右观望,透着一股子的可爱劲。 盛茗徽脸上的阴云不见了,笑起来,柔声问这只不像误入而像在找谁的小崽,说:你找谁? 小崽回她:我找龙奚姐姐,我认得她的灯。 盛茗徽听过认车,认车牌号,认帐篷的,没听过认灯的,笑容更大了,问道:你找龙奚干嘛? 小崽说:我问问她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盛茗徽:你家在哪? 小龙崽伸出短短的手指朝山的那头指了指,说:就在那里,半山腰上。 那很近,难怪她们一亮灯,这只小崽就找过来了。 盛茗徽大方把龙奚的凳子分享给出去,对小崽说:她去打水了,你在椅子上坐一会儿,等等她。 又看见小崽背后背着一个比她人还高的东西,伸手去卸下来,问:你背的是什么?怎么这么大? 第55章 小龙崽一边卸一边说:打水的桶,我每天都来这个湖里打水。 盛茗徽心说,那比我强,我连岸边都不敢靠近。 小龙崽好奇地盯着盛茗徽,用小孩子特有的天真问:龙奚姐姐以前都是一个人,这回营地上怎么多了一个姐姐。 姐姐,你是她什么人啊? 盛茗徽想了想,确实太难描述她和龙奚之间的纠葛了,就走了捷径,采用龙奚说过的答案,回答:我是她领导。 领导? 小龙崽在心里拆解,心想她妈咪就管她妈妈叫领导。 这位姐姐说的,就是这种领导吧? 第29章 区别对待 崽崽,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坐在椅子上闲聊,盛茗徽看着小崽子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心情极度舒适。 有。小龙崽弯起眉眼, 伸手指向盛茗徽身后, 笑吟吟地说:这个人也说过。 盛茗徽扭头, 看到龙奚左手拎着水袋,右手端着水果,咯吱窝底下还夹着一个废弃的红袋子,整个人颇为忙碌。 不过盛茗徽的屁股钉在椅子上了,没打算过去帮忙。 三样东西,她觉得龙奚应付得过来。 小龙崽倒是积极, 见正主来了, 两只手撑住踩不到地面的椅子,肚子用力, 双腿抬起往前一蹬, 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把椅子交还给龙奚。 然后站在地上, 抱起自己的水桶,跟龙奚打招呼道:龙奚姐姐好, 我就是打水路过, 跟这个姐姐聊了一会儿的天, 然后问问你们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她很自然地加上一个们。 龙奚把东西放卸在桌子上,看着炉子为难道:阿楠,我们的晚饭已经煮好了,感谢你的盛情邀请, 改天再去好吗? 这只名叫阿楠的小龙崽立刻点头,贴心又干脆地说:当然可以, 我只是顺道问一下。 我现在要去打水了。明天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去我们家坐坐。 明天龙奚确实要上一趟山,给几只小龙崽送药,便道:明天我会去。 那我去打水了。 说着,小龙崽就把比她人还高的水桶背在身上,四肢灵活,神采奕奕。 盛茗徽看不了这个画面,先是蹙眉,然后伸手勾住小龙崽水桶的背带,问:崽崽,你家只有这么大的水桶吗?怎么不拿个小的背? 她把桌上龙奚打的水递过去,豪爽道:不然你跟她换换,这袋打好的水你拎回去,你的大水桶留给她,等你长得有她这么大了,再让她给你送回来。 龙奚笑了笑,她没有意见,有意见也不敢说。 小龙崽先跟龙奚有了一个眼神的交汇,交汇的内容是龙奚姐姐,你家领导是位好领导,你要珍惜她。 由于龙奚没有参与之前的聊天,所以读不懂。 她还怕这只小崽为难,这是在向她求助,所以清了清嗓子,想要说点什么替阿楠解围。 小崽子快一步,拒绝了盛茗徽的提议,拒绝的理由是她能行。 她们小龙崽很有力气的。 她每天都要下山背一趟水,有时候是两趟,轻轻松松,既能锻炼身体,又能出来字面意思的沾花惹草。 想来是凤凰幼崽的夭折率太高,从小就要细心呵护,所以造就了盛茗徽思想上的差异。脏活累活有族中的长辈做,这些崽崽能活下来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哪里会让她们承担。 盛茗徽看向这位身兼重担小龙崽,想再说点什么,但仔细想想又收回了自己的干预,改口成:你很厉害。 小龙崽收下盛茗徽的夸赞,迈着小短腿在原地踏步,一副蓄势待发只差一个号令的可爱模样。 盛茗徽秒懂,欣然同意,指挥着小龙崽前进的方向,大手一挥,说:去吧。 小崽子蹭蹭蹭地跑远了。 因为腿短,又被大水桶耽搁,小龙崽跑步很有喜感。 大人三步两步迈上的山坡,她要踏三十下的小碎步,然后顺利翻越面前的障碍,消失在盛茗徽眼前。 盛茗徽笑弯了眼。 龙奚在旁边看着。 她没料到一向排外的凤凰家主和聪明伶俐的小龙崽能产生这么奇妙的化学反应。 不过龙奚也看得出来,化学反应的源头,是盛小姐真的喜欢小孩子。 不论什么生物的幼崽,她都充满怜爱与宽容。 今天晚上的情况要是换成自己 可以设想一个画面。 阿楠去湖边装水后,自己也去了湖边,然后阿楠留在湖边,她变成小龙崽的模样回来。 不论什么年纪,龙的小龙崽形态都差不多,圆圆的脑袋,不长的龙须,头上一对龙角,尾巴尖尖一颗橘黄色的毛球。 自己不说一模一样吧,九分像还是有的。 她背着阿楠的水桶走回来。 第56章 也没说要挨着盛茗徽,只是从她们的营地经过,到两三米的距离时冲盛茗徽挥挥手,说上一句:漂亮姐姐,我回家了。 祝你晚上睡个好觉。 这时候,盛小姐肯定想也不想地给她回:龙奚,滚一边去。 唉,都是一个种族的,怎么能区别对待呢? 脑袋里的小剧场收回来,打完水的阿楠真在山坡上喊:龙奚姐姐和她的领导,我回家了。祝你们晚上睡个好觉,早上起来精神满满。 盛茗徽什么反应? 她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对山坡上的小龙崽挥手,温柔地说:也祝你做个好梦,路上要小心点,注意脚下。 龙奚站在旁边,五味杂陈。 不知是心里因素,还是实际就有这么久,龙奚觉得今天的友好告别太漫长了。这就显得某人脸上的温柔旷日持久,突破记录。 小崽子一步三回头地跑回家。 龙奚和盛茗徽坐回椅子上,开始吃晚饭。 盛茗徽要走了米饭。 龙奚吃一份还没有被动过的炒面线。 盛茗徽用勺子舀已经剥好的玉米粒,龙奚就吃需要嚼嚼嚼才能把骨头吐出来的炸小排。 盛茗徽要喝汤,但太远,就把汤碗往龙奚那边推了推,龙奚余光扫到,很自然替盛茗徽打起汤来。 汤里有肉沫,龙奚帮盛茗徽多舀了一些肉沫。 只吃菜不吃肉哪行啊。 盛茗徽晚上吃的明显比白天吃的多。 龙奚看到她很多菜都尝了,虽然没有光顾那些需要吐骨头的东西,但有配菜的,她都会夹一块配菜尝尝。 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就是想知道这道菜什么味儿的而已。 龙奚先退出战斗,然后用湿巾擦擦手、擦擦嘴,酝酿一个合适的语气,问盛茗徽:所以这些菜里,你最喜欢哪道? 盛茗徽扫视一眼,盯住自己下筷最多的干煸豆角,下巴挑了挑,说:那道吧。 龙奚觉得不是,她挑明:这道菜是你的族人喜欢,还是你喜欢? 听到这个问题,盛茗徽愣了一愣。 不过没愣太久,她知道龙奚看出来了,就说:玉米也还行。 凤凰家主今天不算太排斥。 她还在吃玉米粒。 所以龙奚借着这个时机得寸进尺一下,问:你们凤凰有固定的交流日是吗?到时间了,就会来人类社会上逛逛? 盛茗徽觉得嚼玉米粒费劲了,捧起汤碗,说:还是喝汤舒坦。 龙奚没有非要到答案不可。 她只是在一旁静静等候,可能在等答案,也可能在等她吃好,然后揽下收拾桌子的大活。 这种态度,给了盛茗徽说与不说的余地,反而顺了她的心意,让她没有那么排斥了。 她随意透露了一些:有交流日,但我们的交流日不是固定的,要等老祖宗安排,什么时间都有可能。 通常持续一个月,这个月我就放假了,因为祖宗庇佑,她会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需要我来操心。 因为风险降到最低,所以不用担心族人受伤,不用担心意外发生。 节庆月前半个月所有凤凰小镇的凤凰都会去人类社会参观、游览。 或者是学习。 需要手续的,政府会替她们弄好。 后半个月,这些凤凰玩够了,参观够了,就齐聚东阁,参加一年一度的庆典。 按照惯例,盛茗徽不用管节庆月的事,包括前半月的参观和后半月的庆典。这些手下的人会办妥。 家主全年无休,又是一个高危行业。 底下的总管共同商议通过这项决议,然后盛茗徽就被迫放假了。 她就是一个操心命,其实很想研究一下她的族人对哪种文化感兴趣,对哪些吃的、哪些规划、哪些制度、哪些有意思的事印象深刻,牢记于心。 她们凤凰又不是没有听取民众心声的当家人,也不是没有钱,好的东西她们可以借鉴。 离旗岭最近的,是一个名为喜拓的凤凰小镇。 盛茗徽提前得到小道消息,知道一部分喜拓的凤凰最想来的地方是旗岭小镇。 盛茗徽就顺道来看下。 顺道。 换衣服和族人接触也是顺道想到的。 偏远小镇里的凤凰只看过她穿神衣的模样,多数还是从年画上看来的,应该不会认出她来。 所以盛茗徽怀着跃跃欲试的心情,尝试了一下。 结果很成功,她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暴露。 多的话,盛茗徽没有告诉龙奚,龙奚从她说这几句话的神态就能看出,凤凰家主是真的很爱她的族人。 这两天盛茗徽做了什么龙奚全程看在眼里。 是小心翼翼的大家长的形象。 盛茗徽吃好了,龙奚把厨余和桌子收了。 盛茗徽手伸向龙奚洗净的水果。 第57章 可能是晚上吃得有点多,她吃了两颗草莓之后,看到了龙奚在搭一顶新的帐篷,居然主动过去帮忙。 也可能是这顶帐篷是盛茗徽自己挑的原因。 她喜欢,晚上要睡,所以以正主的身份过来了。 龙奚挑了个平坦的地,把零部件分门别类摆在地上,又把帐篷铺好,开始组装。 盛茗徽走了过去,捞起拼装步骤。 看了一眼,就将步骤熟记于心,然后自信地走向龙奚。 这事对她来说比烧水做饭简单。 刚蹲下,刚拿起一根金属支架,对某件事特别敏感的她,神情顿了顿。衡量之后,盛茗徽果断抛弃了手里的金属支架和需要她配合的龙奚。 一个人跑到了车上,嘭的一声关上车门。 目光追过去的龙奚不明就里。 心想今儿怎么了,怎么一惊一乍的? 随后她就明白了。 哗啦一声,豆大的雨水砸了下来,砸在龙奚和平铺的帐篷上,将龙奚直接砸懵了。 她看向被雨幕模糊的车,心想这也太没有义气了。 告诉她一声啊,以她的反应的敏捷程度,完全可以把地上的东西收好,然后在雨掉下来之前钻进车里。 这样她们两个人,一车东西,就可以安安静静地在一个地方和和美美地等雨停了。 现在呢,把她一个人抛弃在大雨里,淋成了落汤鸡。 太没义气了。 龙奚抹了一把脸,决定去找这个女人算账。 刚走到车门旁边,副驾驶的车窗感应似的,立马打开了一条缝,一把折叠雨伞从缝里挤了出来,掉在龙奚脚边。 而后这条两指宽的缝,在雨伞塞掉出来之后快速合上了。 像是这位主做出来的事。 有良心,但不多。 龙奚笑了。 低头抹了一把脸,看向地上也叫雨打湿的伞,龙奚嘴角的笑越来越无法抑制。 无奈且宠溺 能怎么办?自己挑的人自己宠呗。 第30章 发烧 龙奚把伞捡起来, 打开,撑在头顶上,然后回到扎帐篷的地方, 把帐篷卷起来, 收进收纳袋里。 还好她穿的是防水的衣服和裤子, 拉链也都拉到了最顶端,水没有进去太多,就是头发和鞋都不防水,湿了个彻底。 收好帐篷,龙奚撑着伞打开了后备箱,从后备箱里拿了个防水袋, 把沾着水珠的帐篷及其零部件, 装进防水袋里,以免得弄湿其他东西。 又取了条干毛巾, 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 让它不再往下淌水。 擦完把外套和防水裤脱了, 一同丢进防水袋里。 最后换了双备用的鞋, 湿的也丢防水袋,然后关上后备箱, 走向驾驶位, 拉开车门, 一言不发地坐了进去。 旁边的人不知何时挪到后头去了。 离她甚远。 龙奚没看盛茗徽,自顾自把安全带系上,然后踩油门启动车子,操控车子掉头朝外围的山路开去。 车内的气氛凝固住了, 后座的盛茗徽抬眸看龙奚。 看她湿得彻底的头发,看她沾着水汽的后颈和袒露在外头的胳膊。 那胳膊劲瘦有力, 蒸腾水汽,引人遐想。 盛茗徽的遐想是:龙奚,你不会把我拉出去抛尸吧? 平心而论,今天的场景要是换作了她,换成了她淋雨,绝对要把抛下她的那个人拉去鞭尸。 龙奚笑了,又是那种笑,笑完看着前方的道路说:没有,我们要去楠楠家借宿。 雨太大了,没有停的迹象,我们扎营的地方地势低,很快就会积水,晚上睡那不安全。 而且你们凤凰不是讨厌雨吗,雨声也不悦耳吧,有瓦遮头,应该比在帐篷里和在车里更有安全感。 龙奚的话里没有带着任何置气的成分,她连气都没有生。 这样搞得盛茗徽良心上更过不去了。 她一路上都很沉默,不知道怎么解决良心上的亏欠。 车子刚驶进小院,阿楠就蹦蹦跳跳地来开门了。 她开的是里屋的门,院子的门早已打开。 龙奚将车尽量往屋檐那边靠,让盛茗徽下车的时候不至于淋到雨。 等盛茗徽下车了,她再将车子停在不会影响进出的位置上。 这雨下得又大又急,龙奚姐姐的领导,你有没有被淋到?小崽子特别贴心地煮了姜茶,给盛茗徽端了一杯,然后向盛茗徽介绍她家里的情况。 她两个妈妈和妹妹去镇上赶集了,要买的东西很多,一去三天,要明天才回来。 她留守,照看家里的东西。 盛茗徽很难想象,家中长辈不在,一只五岁的小龙崽独自生活是什么的场景。 她得照顾自己,还得照顾院子里的鸡鸭鱼。 盛茗徽没有淋到雨,所以把姜茶递给了撑着伞走过来的龙奚。 第58章 龙奚说:你喝,我再去打一碗。 盛茗徽默默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 在阿楠家的餐桌边上坐下,阿楠兴冲冲地讲述自己优秀的反应能力,她说:我一听到头上的瓦被风吹动,就知道要开始下大雨了,然后马上冲出去把院子的门打开,等着你们进来。 她骄傲地说:我也没淋到什么雨,因为我跑得足够快。 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边上,没淋到雨的两个坐在一起,头发脖子胳膊和腿都是湿的龙奚单独坐一边。 龙奚在看盛茗徽。 盛茗徽不敢看龙奚。 龙奚打了一个喷嚏。 盛茗徽更不敢看龙奚了。 龙奚起身,说:楠楠,借一下你家的浴室。 阿楠从椅子上跳下来,说:随便用,你们晚上想睡哪间?我来给你们安排。 龙奚知道楠楠家只有一间客房,没有多少选择,所以把这个难题抛给盛茗徽,说:我先去洗澡,你带着这个姐姐去屋里逛逛,睡哪里让她来做决定。 好。阿楠应道。 盛茗徽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要不今天晚上让龙奚睡床算了。 她呢,随便对付一下就行。 转了一圈,只看到了一间客房,盛茗徽不会做鸠占鹊巢的事,对着那间面积偏小,但床很大的客房说:我们晚上就睡这间吧。 反正是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阿楠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她特别积极,说:好,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抱被子。 盛茗徽进客房转了转,寻找着打地铺的可能。 奈何房间太小,地方都被床挤满了,床四周的过道仅能容一个人通行,两个人迎面走去还会撞上。 要想打地铺就只能睡床底了。 睡床底也太 两相为难时,阿楠回来了。 踮着脚尖在床上放下一床她妈妈结婚时买的喜被。 盛茗徽还想夸她们家审美好呢,红色的她喜欢,结果被子的正面翻过来,看到了那个大大囍,盛茗徽又把即将脱口的话收了回来。 盛茗徽温声问阿楠:阿楠,你们家还有别的被子吗? 阿楠摇头说:没了,就剩这一床,而且这一床没人盖过,以前都当摆设,现在给你们用刚好。 寄人篱下,不应提这么多要求。 这点素养盛茗徽还是有的,她心想,大不了晚上盖神衣好了,这床被子就留给龙奚。 龙奚洗完澡吹干头发回来,路过院子,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画面。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作为一件附属品,神衣也有不听主人话的时候。 是个人意识太强烈了吗? 现在雨小了,盛茗徽撑着一把伞站在后座边上,热情地邀请神衣进屋,和她共度良宵。 神衣拒绝,整件衣服贴在后座上不肯走了。 估计盛茗徽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场景,惊诧之余又不知该拿神衣怎么办。 龙奚猜想,家主放假了,神衣不也放假了吗? 神衣要是有脾气,肯定也会想,现在你又没什么危险,我也不用再贡献我的神力了,凭什么要我继续干活? 或者神衣也是单纯地讨厌雨天,不想被拿来拿去,沾染水汽。 总而言之,是一向很有话语权与威严的凤凰家主败下阵来。 她关上车门,重新回到走廊。 龙奚先回屋里。 一到客房就理解盛茗徽为什么要去拽神衣了。 床上红色枕套红色被单不说,桌上摆什么氛围灯啊,一盏盏地亮着,眼睛似的和龙奚对视,窥探她内心的想法。 小家伙干得还很起劲,跑到龙奚脚边跟龙奚说:我妈妈说,晚上摆点灯很有感觉。 龙奚怀疑小丫头胡诌,问:你妈妈什么时候说的? 小家伙说:晚上洗完澡之后说的。 说完还递了一个东西给龙奚,说:这是我妈妈给她领导买的,你跟你领导应该也需要吧? 我从她们抽屉里拿了一个给你。 龙奚没猜到是什么东西,打开手心看了一眼,整个人傻了。 这是指套? 这种半懂不懂的小家伙最会给人就惊喜了。 龙奚感觉自己被吓得不轻,心律狂飙。 想追出去,把这个烫手山芋还给小家伙,一转头盛茗徽已经在门口了,龙奚又装作打量房间,把脑袋转了回去。 四四方方的东西特别咯手,龙奚手心握出了汗。 眨眼消失的小龙崽眨眼出现,在门口向两位姐姐道晚安:龙奚姐姐和她的领导,祝你们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第59章 盛茗徽今天晚上一直被这个小家伙服务,特别不好意思,她蹲下身来,柔声道:感谢你的收留,也谢谢你为我们忙前忙后的。很晚了,赶紧回房间睡觉吧。 盛茗徽在前头说晚安,导致龙奚无法将这个烫手山芋转移出去。她看了眼房间,找着能藏东西的地方。 放桌上肯定不可能,放柜子里,这柜子又没抽屉,万一某人好奇要打开看怎么办? 思来想去,龙奚觉得还是枕头底下保险,在盛茗徽起身之际,将指套眼疾手快地塞到枕头底下。 然后就开始做一些多余的动作遮掩。 一通折腾下来,脑袋有些晕乎,龙奚准备躺下了,礼貌地问了一句:盛小姐,晚上你睡哪边? 不问还好,一问还给问出麻烦来了。 雨还在下,盛茗徽不睡窗边,怕有水汽钻进来,就说:我睡里边。 龙奚刚才塞的就是靠柜子的里边,现在一听,冷汗都出来了。 她脑袋一热,萌生退意,说:那我去车里睡吧。 盛茗徽看向床,难得的坚持:这床又不是不够睡,干嘛睡车里? 龙奚哦了一声,然后走向另一边,说:那我睡外边。 她先一步去了床上,裹上被子,脸朝外。 灯在盛茗徽这一头,盛茗徽负责关灯。 她是先关灯再上床的。 龙奚感觉旁边的床陷进去一块,也感受到了由盛茗徽的身体散发出的热量。 头晕加剧。 龙奚抱着被子清除杂念强迫自己睡着。 天旋地转了一会儿,龙奚睡着了,然后就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了。 盛茗徽半夜是被一只大胆的脚丫子踹醒的。 当然也不能说踹,因为她今天晚上不是很困,稍微有点动静传递过来,她就能感知到。 确实有东西在蹬她背上的被子。 盛茗徽不觉得是龙奚,龙奚没这个胆。 但床上除了她们两个还有谁呢? 盛茗徽坐起来,打开灯,掀开被子,然后惊呆了。 床上,龙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四仰八叉,睡姿猖狂的小龙崽。 怎么回事? 这人睡着睡着就变成小龙崽了? 龙奚一边睡一边蹬腿打滚,很不安稳,盛茗徽把被子扯开后,她不受限制,活动范围更大了,活动的速度也加快了。 三下两下就从一米八大床的中部位置挪到了床尾。 还有继续往前的势头。 眼看要从床尾掉下去了。 盛茗徽伸手过去,想将她捞上来,但不知道要抓哪。 忙乱之时,盛茗徽想起龙的后脖颈就可以抓的,就伸手拉住了这个地方,又用了点力,顺势将她提溜了起来。 指尖下的皮肤很烫,不出意外是发烧了。 得马上退烧才行。 盛茗徽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但再没有经验也不能将阿楠叫起来照顾,她才五岁啊,而自己已经是一位成人了。 更何况龙奚这样也是拜她所赐。 盛茗徽将龙奚放在枕头上,盖上被子。 去外头拧了条湿毛巾,放在龙奚额头上。 生了病的龙奚睡得很不安稳,睡梦中老想动。 眼看铺上去的毛巾要滑走了,盛茗徽威胁道:我费了好大的劲拧的,你要敢弄掉,我就把你的龙须拔了。 龙奚听训,训完就不乱动了。 盛茗徽坐在床沿,认真打量小龙崽状态下的龙奚。 平心而论,还挺可爱的。 第31章 美颜暴击 盛茗徽见过小龙崽的照片, 也了解过一些小龙崽的习性,但从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 她们凤凰要研究物种,总不能抓对家的小崽来研究。 盛茗徽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对家小崽长什么样。 阿楠算是初次会面, 草草打量, 龙奚这会儿睡得昏天黑地任她宰割, 还不是想怎么打量就怎么打量。 盛茗徽一点不避讳,盘腿坐在床上,凑近了看,找着龙奚和阿楠的不同。 手短脚短是小龙崽的通病,手指也是,五根手指不短短的不细看还以为连成了一团。盛茗徽用手拨了一下, 岿然不动, 拽得很紧。 五官倒是很均匀,每一处着落的位置都很不错, 比例也还行。 和阿楠那只圆滚滚的小龙崽相比, 这人瘦点, 龙的位置好像更往前, 长在鬓角上,下面就是耳朵了。 因为睡得深, 这会儿耳朵软塌塌地贴在脑袋上, 有种手动闭麦, 谁都别来吵我的意味。 盛茗徽动手戳了一下,那只紧闭的耳朵突然向上翘了一下,好像在赶她。 盛茗徽笑了,进而看龙奚的龙角。 龙角只有一个杈, 顶端圆圆的,不尖锐, 比鹿角更圆润,也不像树杈,没树杈粗糙,像什么植物的嫩茎。 第60章 第一反应是捏上去肯定很软,手感很好,说不定会像塞了棉花的玩偶,□□弹弹。 半是求证,半是好奇,盛茗徽将手抬了起来,先将那块好不容易拧来的湿布往下扯了扯,因为她铺的时候没注意,致使湿布的一端盖到了龙角的根部。 盛茗徽将它扯下来一些,为了全面的观察与体验。 她捏了一下,怎么说呢。 软的位置有限,仅限表皮及表皮下的两三毫米,手感有点像摸自己的耳垂,不用力摸就是软滑,用力一点就能感受到里面软骨。 盛茗徽心血来潮扯了扯,跟耳朵一样,因为有软组织,龙角扯得动,你可以把它拉得微微变形。 也是,它俩挨得这么近,造物主选材料的时候可能觉得是一个地方,就用了相似的。 盛茗徽松开手,龙角立即恢复原位。 接下来是龙须。 盛茗徽对这里最好奇,因为书上写说,这里是龙的痛处,也是拿捏她们对家的好地方。 兵书上还白纸黑字地写着,两方交战的时候,只要控制了这个关键节点,就可以出奇制胜。 或者说不战而胜。 可惜现在不流行打战了,减少了她们凤凰拽对家龙须的可能。 盛茗徽今天还非拽不可了。 她俯下身,悄悄用指尖绕在龙奚的龙须上面,像扯住一根头发那样,让它渐渐绷直,而后向后施力。 被龙须带的,龙奚的脸微微拱起,像扯头发时,头皮也会被带起一样。 再往后,盛茗徽就不敢再用力了。 因为龙奚的手出来护卫她的龙须了。 那爪子还挺灵活,隔空一抓,盛茗徽差点就被逮得正着,还好跑得快。 盛茗徽不闹她了。 龙奚的烧没退,脸是红的,她这么逗弄一个病人,良心何安。 盛茗徽又排除万难地拧了块湿毛巾回来,把这块已经捂热的换下。 后面还重复了许多次,折腾到大半夜,等龙奚的情况好转了她才把毛巾揭下。 后面不需要再干预,盛茗徽相信龙奚的体质,好好睡一觉,醒来就能恢复得大差不差了。 盛茗徽原本还不是很困,折腾了一通,往外跑了数次,手掌也泡了数次的水,现在终于承认自己困了。 龙奚霸道地占据床铺的中央,她也不和她抢,拖了拖枕头,往边上挪了一些。 熄灯的时候,枕头底下掉了个东西在地上。 盛茗徽听见了。 应该是个小纸片之类的,不重,发出的声响也不大。 捡下不费劲,但盛茗徽不想管。 她懒得动了,只想睡觉。 闭上眼睛,正在酝酿睡意,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身上蓦的一空,盛茗徽骤然清醒了过来。 龙奚卷走了她身上大半床的被子。 盛茗徽: 默念不能发火,盛茗徽扯住被卷走的被角,暗自咬牙,用力一抽,一把将被子夺了回来。 龙奚原本像粽子馅一样被裹在最里头,盛茗徽这一抽,她被掸到半空,旋了几圈,脱光外衣之后掉了下来。 因为睡得沉,这一遭翻转再翻转,对龙奚没有什么影响。 只是睡姿变了,原本仰着睡,刚刚翻了三圈半,现在变成趴着睡了。 盛茗徽获得了被子的分配权。 先是等龙奚消停下来。 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趴着睡的龙奚明显安静很多之后,盛茗徽开始分配被子。 她给了自己一半,又把这一半里的一半分给挤到她这一头的龙奚身上。 剩下的,爱遮在哪里遮哪里,她管不着,她要睡觉了。 闭上眼,疲惫至极的盛茗徽很快睡着,并且成功睡到了日上三竿。 那厢,对于昨晚发生的事一概不知的龙奚天不亮就醒了。 她不知道昨晚的混乱,甚至不知道自己发烧了。 只觉得脑袋有点沉,但龙奚把它归结于刚起床,大脑还不清醒。 也归结于,一睁眼就遭到了美颜暴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着睡着会和盛茗徽共用一个枕头,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睡着睡着就面对面躺着了。 但这个距离她很喜欢。 她甚至能感受到盛茗徽的体温和轻薄的鼻息。 要是每天早上醒来都能以这样的距离看她,不论让龙奚付出什么,她都愿意。 厨房传来动静,想来是阿楠起床忙活早饭了。 龙奚也不好意思让一个小崽子为她忙前忙后,她把被子从自己身上抽开,用手扶住,然后动作小心地围在盛茗徽身侧,再轻手轻脚地从另一侧下床。 她还惦记着压在盛茗徽枕头下的烫手山芋,但这会儿人睡得正香,她没法转移。 第61章 算了,见招拆招吧。 反正不是自己准备的,她总有由头。 下床,离开房间。 拧开房门出去的时候,龙奚注意到外部的门把上多了两块布。 她以为是阿楠落下的,就顺手带到厨房去了。 阿楠在煮粥。 小小的身子跑前跑后,颇为忙碌。 龙奚顺手将两块布洗了,挂在木架子上晾,问阿楠:有什么需要我来弄的吗? 阿楠在柜子里找着什么,回道:你能帮我搅下锅里的粥吗?柴添多了,火候偏大了些,我怕粥糊了。 好。龙奚在灶口前的小板凳坐下,把里头的烧得正旺的柴火调了调,再起身,掀开锅盖搅粥。 阿楠,煮这么多,你是打算吃几天? 阿楠找到了胡椒粉,跑回来说:我一天三顿都喝粥。 这是我们三个一天的量。 龙奚说:今天我来了,给你做点好吃的吧。 阿楠说:龙奚姐姐的领导喜欢吃什么,你就给她做什么吧,我顺带尝尝就好啦。 龙奚说: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可能吃着越不费力的她越喜欢。 阿楠说:那不是很简单,把肉炖得烂一点,把菜切得小的点。 或者弄点我那个没长牙的妹妹能吃的,你家领导应该就喜欢吃了。 龙奚还真被小家伙点拨到了,说:明白了,中午我掌勺。 阿楠乐呵呵道:那我给你打下手。 早饭只有龙奚和阿楠吃,龙奚本想叫盛茗徽吃饭的,但回去看了一眼,盛茗徽睡得很熟,这会儿把她叫起来十有八.九会发火,也打扰人家的雅兴,就让她继续睡下去了。 这不是难得放假吗?应该好好休息。 吃过早饭,把饭煨着,龙奚看外头放晴了,想起昨天晚上淋湿的帐篷和衣服,决定拿出来洗一洗,晒一晒。 既然要洗了,她也不介意洗多点。 于是打开了后座的门,准备把盛茗徽换下的那一身粉衣白帽蓝裤子一起拿去洗了。 和放神衣的习惯一样,盛茗徽衣服换下来之后就叠好,平放在后座上。 原本是一套占一边。 盛茗徽昨天挪过位置,占了后座,就把这身衣服往神衣那边推了点,致使两套衣服挨得很近。 龙奚心想越过神衣取放东西可能不礼貌,神衣脾气不是一般的大,万一惹怒了它,它可能会自己操控铃来对付她。 还是尊敬一点,从另一边拿。 见识过神衣的叛逆,龙奚开车门都小心翼翼的。 打开之后小心地将脑袋伸进车里,手轻轻拖拽蓝色牛仔裤的边角,想在不惊动神衣大人的前提下,将这身衣服神不知鬼不觉地拽出来。 结果,龙奚拽了一下,根本没拽动。 按理说这身衣服连冬装都算不上,哪里有什么重量。 于是又拽了一下,依旧没有拖动。 和盛茗徽昨天晚上遇到的情况很像。 但她拖的又不是神衣。这套平平无奇的衣服也不可能盛茗徽穿了一次就获得了神力。 于是龙奚认真打量起这身衣服的独特之处。 扫视了几眼就看明白了,不是衣服本身独特,而是神衣压了一只袖子在这套衣服身上。 这是不准她拿走? 什么情况? 神衣自己不走,也不让她拿走别的衣服? 她这车成香馍馍了啊。 龙奚手撑在副驾椅的靠背上,多看了几眼,也多揣测了几种可能性。 她觉得有一种可能性很大胆,很疯狂,但从各个角度分析,这种可能性也最有可能是真的。 龙奚觉得,神衣恋爱了。 昨天晚上不愿跟盛茗徽下车也是这个原因。 那个时候两套衣服打得正火热,神衣哪里愿意抛弃它的小粉,去一间屋子里孤独地给人当被子呢。 如果是这样,现在也好理解。 神衣拒绝它的小粉离它而去。 龙奚试图讲道理,她说:昨天那么潮,小粉又没有你的自净能力,我只是把它拿去洗一洗,晒干以后就还给你。 神衣还是不撒手。 龙奚强调:手洗啊手洗,用的也是阿楠妈妈自己做的,纯天然无公害的洗衣液,绝对不会伤衣服。 神衣态度坚决。 龙奚没有说到它在意的点,所以坚决不撒手。 龙奚想了想,又道:外面天气这么好,我也把你拿出去晒晒。 你俩共用一根晾衣绳行不?这也没分开多久啊,我洗完立马晾,这样你们就能在一根晾衣绳上谈一整天的恋爱了。 第62章 答题答到正确思路上了。 神衣痛快地把袖子撤走,让龙奚先一步把小粉接下车。 龙奚哭笑不得。 盛茗徽起床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一根老旧的晾衣绳上,她的神衣和她穿过粉色上衣在风中飘荡,迎风招展。 明明院子里的风连她的发尾都吹不起来。 这俩荡漾得说是八级大风也不为过。 这是失心疯? 第32章 爱慕者 这两件衣服怎么了?龙奚和阿楠坐在晾衣服的大树前剥东西, 正对这两件略显活泼的衣服,盛茗徽走过去问道。 龙奚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含糊道:可能也许大概, 是看对眼了吧。 看对眼?盛茗徽眉头微皱, 试图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 龙奚见她出来了, 立刻想起心头大患,问说:你要不要坐?现在不理解没关系,坐这看一会儿你就明白了,我去给你搬凳子。 盛茗徽还在琢磨,下意识地点了头,说:你去。 龙奚飞快地跑回房间, 一把掀开枕头。 看到枕头底下空了的刹那, 龙奚大脑也空白了。 随后又想到盛茗徽的神态没有什么不同,不像是见到这东西的反应, 又安下心来。 她在床铺周围找了找。 蹲下身子看床底的时候, 谢天谢地, 总算是被她找到了这颗不定时的炸弹。 她现在可以把它带离这个危险的场所了。 把方方正正的塑料袋握在手心里, 龙奚去厨房把灶台边的小矮凳拎上,又回到车里, 把这东西塞进包里, 才回到晾衣区, 把凳子放在盛茗徽脚边。 龙奚本可以毁尸灭迹的,灶台里还有炭火,最稳妥,最干净利落的方式是直接将这一小包东西丢进火里, 烧个几秒化成一缕青烟,谁都找不着, 也不用再为它提心吊胆。 可这个想法一闪而过,龙奚没有这么做。 她想,一切皆有可能,后面的事谁都说不准。 万一,万一有用呢。 留着吧。 盛茗徽还在纠结两件衣服是怎么谈上的恋爱,两只眼睛紧盯神衣。 目光能打洞的话,神衣身上应该千穿百孔了,盛茗徽把所有角落都扫了一遍。 龙奚和阿楠在剥蟹肉。 昨天放的蟹笼,早上过去看,逮了好几只。 龙奚提议做蟹黄捞面,费劲,但好吃。 阿楠是被鼓动的,因为龙奚一直强调自己做蟹黄捞面的手艺一绝,她也帮着一起剥蟹肉了。 两人一边欣赏着两件衣服相亲相爱的场面,一边不紧不慢地剥着蟹肉。 山里的螃蟹捕的人不多,食物又充足,每只螃蟹都很肥美。 遇到只有黄的,龙奚留下了蟹黄,弄成小块,又攒了些蟹肉,堆在橙黄色的蟹壳里,拌匀,搭了个剥蟹的小勺,问盛茗徽要不要。 盛茗徽本想说她对螃蟹不感兴趣。 转头一看,剥好的,大小均匀,色泽诱人,吞了吞口水,及时把话咽了回去。 她的肠胃蠕动了一下,也适时提醒她,没吃早饭,饿了,该补充能量了。 盛茗徽盯得更起劲了。 龙奚递到她手边,说:赏脸尝尝吧。 盛茗徽接过,笑了一下,心满意足的笑压在客气的笑容下面。 龙奚看到了,也笑,又低头剥螃蟹。 只有阿楠在肉痛,虽然不是从她碗里拿的,但她们剥了一早上,也才剥出了一小碗。 这一下就消灭了一半。 做之前口号喊得很响亮要做全村最好吃的蟹黄捞面,费劲点也没关系。 她听信了谗言,和大螃蟹斗智斗勇一早上。 要是一声号令让她直接动嘴啃,半个小时就可以结束战斗,犯不着在这坐两个小时。 主要还是觉得无聊,坐不住了。 龙奚明白,主动道:楠楠,剩下的我来剥,你带盛姐姐去周围逛一逛,她喜欢吃野果,你可以带着她去采野果。 阿楠就等这声解放的号角了,说:摘果子我可以! 龙奚把她手里剥到一半的螃蟹接过,说:去洗手吧,洗完就可以去了。 看了眼盛茗徽,又小声在交代阿楠耳旁交代道:姐姐不喜欢水多的地方,水塘,水坑,甚至一个小水洼都不要让她靠近知道吗? 阿楠重重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住了。 好了,去吧,多摘一点,我给你们做下午茶。 解除了禁锢,小崽子飞也似的跑走了。 洗了手,等盛茗徽吃完,用纸巾擦脸嘴,两人就出发的。 让龙奚很有意见的是,小崽子主动去拉盛茗徽的手,盛茗徽居然没拒绝,和她手牵手一起走上羊肠小道。 当然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错,龙奚尤为心塞的是,她意中人的手,她自己都没拉过,这只五岁的小崽可以想怎么拉就怎么拉。 第63章 剥好了蟹肉,分量够三个人吃,中午的主食就确定了。 龙奚将早上的粥打起来,拌了点麦麸,又剁了点菜叶加入,替阿楠把鸡鸭喂了。 然后从自己车上拿了物资,又从阿楠家的菜园子里薅了点绿叶蔬菜,开始筹备午饭。 这厢,盛茗徽和阿楠的采野果之旅很顺利,也很愉快。 盛茗徽大开眼界,甚至见到了在东阁闻所未闻的野果。 有外表像蜜瓜,果肉吃起来却像柿子,没有涩味,但和柿子一样甜柿瓜。 有外表像苹果,粉里透红,散发着迷人的果香,但吃起来和它的外表完全是两种风格的苦苹果。 青湖野果之丰富让盛茗徽为之赞叹,有几种很符合她们凤凰的口味的,她都想引种到东阁了。 问了一下青湖原住民阿楠小朋友,当然没有问题。 只是要走一些种子,对生态没有影响。 盛茗徽这次出来,名义上是考察,带点种子回去会更有说服力。 其他都好办,就是苦苹果这种表里不一,但吃了可以祛湿气的野果,最让人头疼。 盛茗徽不能否定苦苹果的价值,更何况这个价值还是凤凰需要的,这次考察采集的种子里必须有它的一席之地。 根据阿楠的描述,这种野果奇苦无比,连虫子都不爱吃,谁吃谁怕,她是不会下嘴的。 盛茗徽也不会吃。 但有一个人选可以考虑一下。 知道野果部队要回来了,龙奚提前把制作下午茶的工具准备好,这样可以无缝衔接,第一时间奉上她做的水果茶。 正在冲洗容器,厨房突然蹿进一个人来,以不打算给她做准备的速度出现在她身前,然后摆了一个东西在手心,拿捏着语气问:龙奚,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没抬眸,看衣服就知道是谁。 龙奚瞥了一眼,装作不懂:不是野苹果吗? 盛茗徽勾起一抹笑:你肯定没见过这个,也没吃过这个。 龙奚将鼻子凑过去,闻了闻,眼睛里的天真与好奇恰到好处,说:熟了吧,这么香。 盛茗徽顺水推舟:熟了,你要不要尝尝? 我洗过了。 龙奚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同意道:那你拿稳了,我咬一口。 龙奚没打算自己伸手,让盛茗徽把野果拿好,她只出一张嘴。 盛茗徽换了手势,把苦苹果红彤彤的一面对准龙奚,随后听到清脆的咯嘣声,嘴角的笑几乎压不住了。 龙奚咬了好大一口,几乎咬下了半颗苦苹果。 她像吃苹果那样,慢慢咀嚼,什么事都没有,咽完还夸:这个熟度刚刚好,又脆又甜。 盛茗徽惊愕,怀疑自己拿错了,随后紧盯龙奚的表情,皱着眉说:龙奚,你骗我的吧? 龙奚演技很好,眼神是还在回味的眼神,扫了扫口腔里残留的汁水说:没有啊,不信你尝尝。 又是清脆的一声响。 才咬这么一下,盛茗徽就知道自己上当了,表情立马变了,怒目而视,含着一点小幽怨。 这回换龙奚笑了,笑着笑着耳根就红了。 她很喜欢细小的交汇。 盛茗徽咬了她咬过的地方,这让她有了一种打入敌人内部的感觉,至少能说明面前这个人不讨厌她,甚至还有点信赖她。 这让龙奚雀跃无比。 当然,戏耍凤凰家主的代价是,龙奚必须一口一口地把苦苹果吃完,然后把包裹在最里头的籽完好无损地剥出来,洗干,晒干,再交给家主大人审查。 鉴于这颗野果是盛茗徽咬了一口再丢给她的,龙奚吃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苦。 如果每一颗苦苹果都有以上的经历,龙奚觉得让自己吃一树都没问题。 用小采集袋把不同植物的种子装好,龙奚拿出标签纸准备写标签,盛茗徽在旁边盯梢,刚要下笔,小院门口来了位妙龄少女,冲龙奚喊:贴贴姐,你到了青湖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我还托人去江华打听你呢,我寄的信你看了吗? 语气颇为熟稔。 龙奚抬头一看,心想完了,最需要避开的人没避开,还被她找上门来了。 某只单纯的小龙崽不知道她们的纠葛,只当是医生和好久不见的病人的重逢,拉过盛茗徽的手,热情地介绍道:娜娜姐姐,这位是贴贴姐姐的领导,长得很漂亮吧!她们昨晚在我家睡的! 小崽子主要想强调后面半句话,青湖原住民都以拉到龙奚到自己家睡觉为荣。 却不知道前面半句透露出的信息有多少,在这个时机合不合适。 龙奚相信,在场的,除了盛茗徽,剩下的应该都能正确理解领导这两个字的含义。 这这这万一被针对上了,盛小姐是觉得莫名奇妙,置之不理,还是会动点脑筋,盘一盘三个人的关系呢? 第64章 龙奚心里没底。 第33章 擦头发 贴贴姐?这什么名字? 由于两人离得很近, 龙奚听到了盛茗徽的嘀咕,主动凑过去解释道:贴贴是我小名。 贴贴?盛茗徽皱眉,品了品, 评价:这么难听。 龙奚噎住, 表情微愣, 心里嘀咕:还好吧,听家里人叫挺顺的啊,没觉得奇怪也没觉得难听。 这人说难听就难听吧,龙奚也不打算反驳,当务之急是解决面前的困境。 龙奚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让盛小姐掺和到医生和病患的揪扯里。 这本来就是她的事。 于是主动起身, 将卢娜叫到一旁, 把事情摊开讲清楚。 龙奚一走,盛茗徽这边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她无工可监, 看了眼离她过分远的两人, 头偏过去问阿楠:那人谁啊? 阿楠也抬眸看了一眼, 说:那是小洼村的娜娜姐姐。 说着就转头指了指:我们这座山的后面,东边是小洼村, 西边是小塘村。 盛茗徽嘀咕这道冗长的称呼, 不知道怎么删减, 所以原样复述,她问:小洼村的娜娜姐姐,和龙奚什么关系啊? 龙奚说去后山给龙送药,是给她送吗? 阿楠一个一个回答, 说:娜娜姐姐以前和我一样,龙角畸形, 说不了话,只能听到一半的声音,是龙奚姐姐帮我们治好的。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我已经好了,她也好了,后面村子里还剩几只严重的,她们生来没有龙角,得吃好几年的药才会好。龙奚姐姐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给她们送药。 盛茗徽咂摸这些话,又眺望了一眼不知不觉离她更远的两人,八卦之心涌动,悄声问阿楠:她们情绪波动还挺大的,我问你哦,这位娜娜姐姐是不是你龙奚姐姐的前任呐? 阿楠愣了一下,小脑袋瓜卡顿了,有点转不动了。 她试图理解前任的意思,理解完,有些不确定地问:前任、前任就是情敌的意思吗? 还情敌。 盛茗徽笑了,被小家伙的用词逗笑了,说:看来这家伙在你们这很受欢迎啊。 说完就把八卦之心收回来了,干脆利落:不聊她们了,我们继续分类种子。 这么多种子,又缺少一个劳动力,不快点下午茶都喝不上了。 盛茗徽接替龙奚,在标签纸上写下植物的名字。 阿楠感到头疼,双手抱住了脑袋,感觉哪里出了错。 这个世界好像没有这么复杂,是谁把事情弄复杂了呢? 龙奚把人劝走了才回来的,卢娜跟跟阿楠一样,误会了她和盛茗徽的关系。 以前快刀斩乱麻不管用,这次刚好借着这个误会发挥一下,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龙奚对盛茗徽有好感,眼睛里的喜欢和在意是藏不住的。 有这份心思的人其实一看就明白。 龙奚往小树林走的时候脚还是沉的,回来时轻快了很多,嘴角也带笑。 她的腹稿是路上打的,但真心实意,没有半分虚假,所以一击即中,效果很好。 到了原位,龙奚关心的就是另一件事了。 她还以为盛茗徽会问她两句,再不济也要好奇这个突然来访的人是谁吧,结果没有,人家只关心她要带回东阁的种子。 还像催促偷懒的工人尽快复工那样,念叨她:能不能写快点? 龙奚心里长叹一口气,心想自己任重而道远,未来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 感情事上,这位家主不是装不明白,而是真不明白。 临近傍晚,阿楠的妈妈和妹妹回来了,龙奚借着送药的由头,先行告辞,把居住的空间交换给这一家人。 盛茗徽当然跟着龙奚一起走。 两人商量好了,送完药,在山里住一宿,明天就往回走。 龙奚要回江华,盛茗徽要回东阁,东阁挨着江华,两人还是顺路。 车在小塘村门口停下。 龙奚要进去送药,问盛茗徽要不要一起去。 当然,龙奚得把村里的情况和盛茗徽介绍一下,因为今天有点特殊:今天小塘村过清昭节,会泼黄泥,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 龙奚明显就想让盛茗徽陪她一起去,所以努力说服她:一点点泥点子而已,不会泼到你身上,有我也替你挡着。 盛茗徽好奇这个传统的由来,问说:为什么是泼黄泥?别的地方不是泼水吗? 龙奚温声解释:这里山民认为黄泥是干净的,和她们的灵魂一样干净,泼黄泥会冲走疾病和灾难,带来好运,有特殊的节假日都泼这个。 相较于水,黄泥都算混合物了,盛茗徽反而觉得泼黄泥相对而言好接受一点。 第65章 但她见过泼水节的疯狂,必须要和龙奚确认:你的意思是,她们只会掸几滴泥水到你身上,而不是直接拿桶泼你? 龙奚连连摇头:不会。 她们泼自己人比较狠,对我算客气的,她们知道我们没有这个习惯,不一定适应得了。每次过去,就只是手沾黄泥掸几滴而已,意思意思。 掸几滴盛茗徽可以接受,她同意了,说: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她也想见识一下泼黄泥是怎么个泼法。 龙奚去后备箱拿药。 药她已经分好了,写清楚了对应的名字,到门口分给她们就行了。 龙奚打算送完药,趁着夜色没黑去西寨扎营。 她看过天气了,今天晚上绝对不会下雨。 西寨的生态比青湖还要好,她们晚上在那扎营,吹着山风,赏着明月,肯定很惬意。 龙奚打着速战速决的算盘,没想到来的时机不对。 小塘村主路上刚结束一场鏖战,各家墙壁上、窗户上泼的都是黄泥。 几个在门口找寻自家小崽的嬢嬢看到了龙奚,用手指沾泥,掸了几滴在龙奚脚边的地上,就算传递福运。 没防备的是一只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的小崽,她一心搞偷袭,也不看是谁,迎头泼来。 几个嬢嬢是承受的主力,龙奚和盛茗徽因为站得近的缘故,也遭到了波及。 龙奚反应还算快,看到小崽子凶狠的动作,先是将盛茗徽拉离重灾区,然后抬起手臂替盛茗徽挡下这一击。 主要挡脸和头发。 她知道盛茗徽最在意这两样东西。 攻击结束,黄泥四溅,因为跑得快,她们这边还好。几个嬢嬢只剩两只眼睛,两个鼻孔在外头,其他区域都被黄泥覆盖了。 龙奚用手臂挡下了一部分,奈何小崽子刚补充的弹药,这一泼,桶里的黄泥倾巢而出,几坨没拌匀的,好死不死溅到了盛茗徽头发上。 盛茗徽的表情登时就不好了。 龙奚宁愿全泼自己身上来,也不愿意溅到盛茗徽身上去。 应该是感受到了长发的重量,盛茗徽幽怨地看着龙奚,小声念:龙奚,你骗我。 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委屈。 龙奚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目光,连忙替盛茗徽摘着泥块,略显慌乱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进来前说得那么笃定,一粒泥点子都不会沾,现在发生了意外当然是她的锅。 她也替泼完黄泥立马就愣住的小崽道歉:她不是故意的,她没看到我们,以为我们是村里的人,就无差别攻击了。 越擦越糟,盛茗徽操心自己的头发,垂着眼眸不说话了。 是的,朝她们这个方向溅来的黄泥,全跑盛茗徽头发上了。 龙奚一手摘泥块,一手用干净的袖子擦着,看盛茗徽耷拉着眉眼不说话,以为怒极,立马想办法补救,说:我给你洗,晚上我给你洗头。 盛茗徽怒目而视,不是纯粹的怒,幽怨居多。 龙奚说:一根根洗,我保证把它们洗干净。 盛茗徽又看了龙奚一眼,飞快地移走。 美眸留下的痕迹在说,最好是这样,要弄不干净,就等着挨刀子吧。 粗粗地清理了一下,表面上能弄掉的都弄掉了。 剩下的只能去有清水的地方清洗。 盛茗徽虽然在门口好好地等着,没发火,也没说怨怼的话,但龙奚觉得离火山爆发仅一步之遥。 她得快点。 到了西寨,第一件事不是安营扎寨,也不是弄吃的,而是先把折叠椅弄下来,张开,在视野最佳的地方扎下,好声好气地邀请盛茗徽过来坐。 盛茗徽落座。 龙奚飞快地打了一盆清水,在盛茗徽身侧卸下,又去车里拿了两块洗脸巾和一张小方凳,开始自己的洗头大业。 动手之前,盛茗徽特意放了狠话,她说:龙奚,你最好一根一根给我擦,要敢懈怠,你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龙奚哪里敢懈怠啊,她早就做好了今晚什么都不做,一定要把这一头秀发服务好的决心。 擦到天亮她都得擦。 月光如水,山野寂寂,盛茗徽的脊背陷在了宽大的折叠椅里。 龙奚手上动作很轻,态度挺好,盛茗徽感受了一下,光是冲着洗头不用弯腰这一点,就觉得比自己洗舒坦太多。 她窝在椅子里看星空,无聊了就使唤后面的人给她讲几个笑话。 龙奚都照做。 手上速度并不慢,奈何盛茗徽头发多又长,擦了两小时,也就完成了小一半。 盛茗徽打了今晚的第一个哈欠。 又过了两个小时。 盛茗徽哈欠连天,乏了,说:龙奚,我困了。 没擦完,她不可能去躺着睡的,龙奚说:你眯一会儿,我很快就结束。 第66章 或者再撑一会儿?我再有个十分钟就能收尾了。 我眯一会儿。盛茗徽一秒都撑不住,合上眼小小地眯了一下,这一眯,很快就睡着了。 龙奚明显地感觉到剩下的几撮头发不听使唤了。 没找到支撑点的缘故,盛茗徽的脑袋在小幅度的摆动,前仰后合。 龙奚努力顺应盛茗徽的动作,努力把剩下的几小撮擦完。 终于结束时,龙奚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笑了。 圆满完成任务,她很满意,应该让这个人起来检验一下。 茗徽。 叫了声,盛茗徽没有反应。 睡这么死? 龙奚活动筋骨,从自己的椅子上起来,绕到前头,看见了盛茗徽垂着脑袋,披散着头发,睡得正香。 经过了一夜的努力,艺术品一样的头发恢复了往日的蓬松与柔顺。 也不看是谁擦的。 龙奚小小地得意了一下,而后在盛茗徽面前蹲下,仰着头,又唤了一声:茗徽。 盛茗徽还是没有反应。 应该是真困了。 龙奚就蹲在那儿观摩盛茗徽点脑袋的睡姿。 忽然,这人的身子倒向一边。 龙奚在心里默念:别倒。 又吐露心声:这要是倒了,我就得抱你了。 第34章 剪兜 我睡着了么?身体的重心偏了, 就算在睡梦中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盛茗徽打了一个激灵,根据本能摆正身体, 然后睁眼, 迷迷蒙蒙地望向面前的人。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前蹲了一个人, 应该是龙奚。 想必是活干完了,来叫自己起床,所以又问:头洗完了? 看到盛茗徽身子歪了,马上就要倒了,龙奚精神绷紧,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件事上, 接她的姿势都准备好了, 没想到盛茗徽自己醒了。 想想也是,头没洗好, 又是在椅子上打的瞌睡, 能睡多熟? 万一抱的时候醒了, 大眼瞪小眼, 岂不更尴尬? 她怎么解释? 龙奚捻捻手心的汗,温声道:小睡了一会儿。 很困吧?头发洗好了, 你可以去睡了, 你想睡帐篷还是车? 盛茗徽拂了拂遮住眼帘的长发, 眼神迷蒙,她还在醒神,所以不能要求她想得太快。 龙奚目光柔柔的,仰头看着盛茗徽, 唇角带着几抹微笑,不介意多等一会儿。 盛茗徽醒神的办法是猛闭眼睛, 再张开,重复三次后,嘟囔道:睡帐篷吧,新买的还没睡过呢。 说完扭扭脖子,打了一个哈欠,准备伸个懒腰再去搭帐篷。 龙奚在盛茗徽话音落下那一刻就站起来了,她快步走向后备箱,把盛茗徽中意的帐篷抱了出来。 盛茗徽把折叠椅收了,提在手里,另一只手勾了一缕秀发在鼻间闻了闻,还挺香的。 洗头发前,龙奚就征求过盛茗徽的意见,说她那里有几种配方,有治脱发的,有祛头皮屑的,也有单纯护发的和单纯留香的,问盛茗徽想要哪种。 盛茗徽可宝贝自己的头发了,过几天回到东阁还要拍年画,年画拍的就是这些门面,到时候家家户户都得印发,她不敢乱试,就选了一个最保险的。 留香吧,她说。 龙奚去车上取了几味草药和一瓶精油,加到了清水里。 洗完还真有效果。 发丝间残留的香味清雅不刺鼻,柔柔的,淡淡的,闻着舒服,盛茗徽开始正视龙奚的方子,把折叠椅安置好之后,走过去,一边帮忙一边问:龙奚,你往水里加了什么?怎么这么好闻? 难得这人今天态度诚恳,声音也温柔,龙奚还故意卖关子,说:挺多种植物的,方子是我从古书上摘录下来的,上面写了不许外传。 某人准备好的话一噎,鼻腔里呼出的气明显不一样了。 恼怒的眼刀甩过来之前,龙奚赶紧讨饶,说:开玩笑的。 方子就是拿来用的,没有什么传与不传。我糙得很,不爱洗头,这些方子留在我这里可惜了,盛小姐要是有需求,我可以把电子版发给你。 龙奚这几天一直在盘算一件事。 马上就要回江华了,她还没有盛茗徽的联系方式。 这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 微信或者电话,常用的联系方式,总得要到一个吧,不然以后还靠缘分相见? 迟迟没有付出行动,是因为龙奚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几天她们天天待在一起,没有联系的机会。 盛茗徽这头的联系也少,通讯器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龙奚一直在琢磨别的法子。 护发的方子是龙奚的杀手锏,为了让鱼儿顺利上钩,她得再下一点饵。 盛茗徽问:很复杂吗?我看你就拿了几种草药过来,还以为只要加这几种就可以了。 第67章 龙奚说:古书上有一百零九种方子,顺应天气,顺应心情,顺应头发的状态,有的还需要搭配饮食,我哪里记得住这么多,也不可能一次性说完这么多。 我还是用通讯器发给你吧,电子版的,你有需要,可以随时翻阅。 盛茗徽哦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好像是想了一想,然后负着手,步履缓慢地朝停在不远处的车走去。 龙奚攥紧手里的地钉,脖子跟觅食的老鹅似的,伸得老长。 盛茗徽打开车门,脑袋钻了进去,屁股留在外头,在车里翻找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她的通讯器过来了。 龙奚收回目光,将地钉挂上绳子,一气呵成地扎到地里去。 她的嘴角,压到了盛茗徽走到了近处才压下来。 盛茗徽脸上的表情,不情愿里带着一些必须要情愿,慢腾腾地打开自己的通讯软件,亮出码,说:加吧。 龙奚捧着通讯器,低头摆弄,嘴角不知不觉又翘起来了。 加完,她把所有权限都通过,然后将这个人心心念念的护发秘籍发了过去。 秘籍六百多页,分上下两册,龙奚先给盛茗徽发了上册。 她料定这人今晚翻不了几页,要仔细看估计也得等回东阁了。 等她发现有下册时再来找自己讨要也不迟。 安好了盛茗徽的帐篷,龙奚将自己的帐篷也安了。 今天的营地比较小,又要停一辆车,所以她们的帐篷挨得很近。 睡前吃了点阿楠让她们带上的烙饼,晚餐就这么打发了。 盛茗徽没意见,龙奚也没意见。 钻进了帐篷,顾不得收拾睡袋,龙奚打开通讯器,在对话框里打下几行字:要睡了吗?营地的灯还要留吗?不留我就熄了。 盛茗徽的回复简洁明了:不留,熄。 符合她一惯的做事风格。 三个字,龙奚可以反复看。 多神奇啊。 她们线上也有了交汇。 关了营地的灯,龙奚将帐篷的拉链拉上,把睡袋铺开,把通讯器郑重其事地放在床头,拉上睡袋,头朝着通讯器的方向。 明天要发什么她已经想好了。 赶紧睡,这样一觉醒来,她就可以给喜欢的人发消息了。 树影婆娑,营地沐浴在柔和的月光里,凉风习习,摇篮似的晃着帐篷。 对明天有期许,龙奚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龙奚看了眼时间,又捧起通讯器回顾昨天的对话。 一共就两条,她没给人发新的,人也没给她发新的,她就颠来倒去看这两条消息。 乐此不疲。 后来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探头关注了一下对面的动静。 见里头的人动来动去,好像在拉筋,龙奚飞快地在对话框上打字:早上想吃什么?我要去林子里一趟。 盛茗徽确实在活动筋骨,因为地方不大,通讯器被她踹到脚边去了。 来了消息以后,通讯器震了一下。 底下的人没这个胆,这个时间会给她发消息的只能是龙奚了。 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盛茗徽做完一套卷腹后才将通讯器捞过来,看了眼消息,回道:不吃。 龙奚疑惑,捧着通讯器看了眼对面的帐篷,又低头打字:为什么? 盛茗徽的回答简洁明了:减肥,不吃。 原来刚刚的拉筋是为了锻炼做准备。 龙奚笑,心说哪里需要减肥了? 她那腰,自己一只手就可以兜得过来。 难道是庆典将近,凤凰家主容貌焦虑完又开始有身材焦虑了? 龙奚确认:真不吃? 盛茗徽回:不吃。 龙奚:那我去刷山你去吗? 盛茗徽想了想,窝在狭小的帐篷里,能做的运动有限,还不如去外头爬爬山,消耗点热量。 先是回了个:我也去。 又问:刷山是什么? 龙奚一边穿衣服一边给她回,衣服卡脑袋上了,也要努力打字:认植物,认草药,见到什么认什么。 盛茗徽:哦。 好冷淡。 龙奚钻出帐篷,手又不自觉摸到了打字框上,几个字输完,看到对面帐篷拉开了一条缝,她又把字删掉了。 盛茗徽出门不爱拿通讯器。 可今天显然是某件大事的汇报节点,她得将通讯器揣着,免得她手下给她打电话,她接不到。 龙奚,我通讯器能放你那吗?盛茗徽身上这套襦裙没兜,有兜的是神衣,可神衣罢工好几天了,指望不上。 盛茗徽看龙奚衣服上兜挺多的,就打起了它们的主意。 谁知龙奚说:我也没兜。 盛茗徽坚信自己的眼睛比龙奚的嘴好使,反驳:没兜你左右两边是什么? 第68章 龙奚说:缝起来了。 龙奚讲述两位妈妈的爱情故事时略过了这一段,所以盛茗徽并不知道兜的故事,想简单了,一副缝起来你不会把它剪开的表情,理所应当。 龙奚也觉得由她来剪这个兜理所应当,说:要剪你剪,我不剪。 盛茗徽扭头就去车上拿了剪刀,拿完回来对龙奚说:衣服脱下来给我。 龙奚提醒她:你要想好了,我这兜不能乱剪,剪开了要负责任的。 两个兜的责任她负不起?坏了她赔一件就是。 盛茗徽又拿眼神示意龙奚,说:衣服脱下来给我。 龙奚脱衣服了,并且行了注目礼,认真看着盛茗徽一剪子下去,把沈教授缝起来的兜剪开,然后抖落线头,交还给她,神态睥睨地说:这么简单的事,你做不了? 龙奚笑了笑,心说:真做不了,这一剪刀还真只有你能剪。 第35章 疯女人 禁锢多年的衣兜被打开, 龙奚的新鲜劲儿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本以为没什么东西好带的,结果揣着满满两口袋的东西上路了。 她现在终于理解她姐姐为什么什么东西都要往口袋里塞了。 忍不住啊。 她也忍不住。 但是拍照发家族群官宣的事还得再等等, 别说八字划没划那一撇了, 她现在的状态是连写那一撇的工具都没找到。 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写。 再观望观望。 盛茗徽和龙奚一起上山挺悠闲的。 东西不用她拿, 路也不用她找,龙奚都会安排好。 西寨生态是真的好,树木蓊郁,不同层次的绿叠在一起,洗眼睛似的,呼吸也干净了。 鸟也多, 看到成群结队的鸟儿从脱离树梢冲向蓝天, 盛茗徽就觉得亲切,跟看到自家凤凰展翅高飞一样。 龙奚边走边夸下海口, 说山里的植物没有她不认识的。 她还是颗龙蛋蛋的时候, 她妈妈就带她来山里认植物了。 盛茗徽随手指了指路边的植物, 考龙奚:那我问你这是什么? 龙奚答:灰栒子。 盛茗徽又问:这个呢? 龙奚答:木贼。 盛茗徽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但自己懂得没她多,不知道真假, 被糊弄了也不知道, 就说:你没蒙我吧? 龙奚说:我蒙你干嘛? 我知道山里的植物, 就跟你了解山里的鸟一样,你不是跟那些鸟也挺熟的吗? 自从盛茗徽踏进了西寨,盘旋在她们头顶的鸟都变多了。 不管是百灵、凤鹛这样的小清新小可爱,还是隼、鸮这样的猛禽, 只要是鸟,就要在盛茗徽这个百鸟之王面前露个脸, 打声招呼。 有的路过飞远了,见别的鸟都往这处钻,还要特意从远处飞回来,掺和进这场盛事里。 某人很懂得应对这样的场面,姿势仪态都摆出来了。 在羊肠小道上行走跟踩红毯似的,头昂着,露出白皙挺秀的脖颈,一会儿看这边一会儿看那边,两侧都照顾到了,头发飘逸地甩着。 不愧是她昨晚一根一根洗的头发,阳光一照,光彩动人,明艳极了。 凤凰家主进山也不是每次都这么高调的,一直高调哪里能行,周围的树都要被鸟压弯了。 一直昂着脖子,估计脖子也挺累的。 盛茗徽嘬了声哨,聚集枝头的鸟儿争先恐后地朝天空飞去,随后又像下雨一样,散落在密林里,被自由生长的树木吸收了。 翻越山头的时候碰到了几个采蘑菇的嬷嬷。 这些嬷嬷是从附近的村子里上来的,一天可以翻好几座山。采蘑菇、摘野果,换着地方来,指不定在哪。 这些人都认得龙奚,大多受过龙奚的恩惠,不单单是家中的小崽,她们自己生病也找龙奚看病。 见到她时一个个都高兴得不得了,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计跟龙奚打招呼。 由于龙奚在山里看病不收钱,平时又开着一辆快要散架的破面包车,人也高高瘦瘦的。 山里的嬷嬷总担心她穷困潦倒,吃不上饭,也找不到住的地方,一见面就要操心起龙奚的饮食起居来。 打完招呼没多久,站在前头的阿嬷变了神态,挂心道:龙大夫,你早饭吃了吗? 一旦有人开始了这个话题,后面的局面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们也不管龙奚的回答,一人嘴里一句:没吃我这里有啊。 不吃早饭哪里行啊。 菜粿子,拿去快拿去。 话音没落就将自己带上山的干粮掏出来,或是去翻腰间的篓子,捧出几样水灵的野果来,一窝蜂往龙奚怀里塞去。 第69章 龙奚推脱都来不及。 一通乱塞的结果是,龙奚手里提着吃的,怀里抱着果子,脖子上还被最开始问她话的阿嬷挂了一串烧饼。 连站在她旁边的盛茗徽也遭到了波及。 一手板栗,一手新鲜脆嫩的野菜。 塞完后,阿嬷们跟约好似的,一哄而散,然后从各个角度钻进林子里,快步离去。 龙奚要找主人,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原地愣了五六秒钟,盛茗徽噗嗤一声笑了,说:龙大夫,这些山民都以为你揭不开锅了。 你是不是看病不收钱? 龙奚傻愣愣地看着怀里的东西,点头,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嘟囔:也没过得那么惨吧。 我有几个肚子啊,能塞得下这么多东西? 盛茗徽一只手勾住两个篮子,另一只手捻起一颗黄澄澄的果子,往嘴里送去,尝完,点点头道:甜的。 龙奚还傻站着不动。 盛茗徽去龙奚脖子上揪了一块烧饼下来,说:原地吃点吧,这么多东西怎么带回去?能消化多少消化多少。 龙奚也觉得手上脖子上,来自山民的热情太沉重了,她得卸下来调整调整。 号称不吃早饭要减肥的盛家主,吃那块烙饼吃得好开心,边吃边说:山民的手艺挺好的。 龙奚笑了笑,也从绳上掰下一块饼来,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山林恢复寂静,偶尔有几声鸟鸣从耳旁滑过。 龙奚挑了几种味道不错果子,递给盛茗徽:阿嬷们跑得可快了,想还也还不回去,拿着吃点吧。 还有生板栗,你吃生板栗吗?阿嬷都剥好了。 盛茗徽这会儿不知道是心情好了,还是食欲被刺激开了,来者不拒,说:来一个。 都来一个。 不紧不慢地吃东西,又在山里逛了一大圈,返程已经下午。 回到营地附近,看到通往营地的杂草路上多了好多凌乱的脚印,龙奚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盛茗徽看着她们消耗了一路还没消耗完的东西,也想到了这种不好的可能性。 两个人四目相对,快步朝营地走去。 拨开最后一片遮挡视线的叶子,龙奚的嘴巴不由得张大。 她们的营地被热情的山民入侵了。 这个入侵不是洗劫的意思,而是被施与了本不属于她们的东西。 龙奚张大嘴巴看着被各种特产和吃食入侵的车。 盛茗徽在一旁笑:龙奚,谁让你出门不锁车的。 龙奚也没想到,山民们直接将特产塞她车里了。 后座放满了不说,后备箱塞得都关不上了。 还有些放不下的,就直接堆在车子旁。 一定是之前的形象太落魄了。 咋没看到她换新车了呢。 怎么办?是还回去还是龙奚看着盛茗徽的眼睛,犹豫不决地问。 盛茗徽问:还得回去吗? 可能性很低。 龙奚叹了一口气,说:自己消化吗? 拉都拉不走,怎么消化? 盛茗徽提建议:附近有没有朋友?沿路送点。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龙奚先拉了些不易储存的,给阿楠家送去。 又把剩下的装上车,一路开一路送。 送到江华,还有满满一个后备箱的特产。 早上七点,龙奚敲响了姐姐的家门。 出来开门的是穆亦嫣,龙奚送了特产,顺道八卦了句:我姐还在睡呢? 穆亦嫣答:还在睡。 龙奚会意,不打扰两位姐姐温存,立马回到车上,准备送盛茗徽回东阁。 东阁其实是她们凤凰的叫法,人类叫庆珩,那一片山脉坐落在江华的最北端,是部队的聚集地,龙奚要上去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过去的路也在导航上消失了,上山得靠盛茗徽指引。 到庆珩山脚下,盛茗徽盯上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早餐摊子,问龙奚:吃早餐吗? 只要是她问,龙奚就没有不欣然前往的。 她将车开过去,停稳后下车,拿了一份点菜的单子过来,问盛茗徽要吃什么。 盛茗徽嫌麻烦,说:坐摊子上吃吧。 不用打包了。 龙奚找了张离车近的桌子,用纸巾擦了桌子,擦了凳子,然后邀请凤凰家主落座。 墨镜、神衣、烈焰红唇,这人和简陋朴素的早餐摊子格格不入,却用手撑着脑袋,相当接地气地接过单子,开始认真研读。 肉馅鲜嫩小馄饨、水晶虾饺、干蒸烧麦、奶黄流沙包,各一份。 第70章 你要吃的自己点,不要抢我的。 龙奚勾唇笑了笑,心说,凤凰家主前几天还说要节食维持身材呢,今儿又变卦了。 不会是要离别了,这顿当做是离别宴,特意吃点好的吧? 这几道口开上去,送凤凰家主回东阁,她再回三号楼。 两个人桥归桥路归路,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确实要吃点好的,送送行。 龙奚跟风,和盛茗徽点了一样的。 菜是提前做好的,所以上菜很快。 下好单,老板从蒸笼里拿出顾客点的菜,对应菜单,一道道放在托盘里,备齐后招呼顾客来拿。 龙奚刚走,又被老板叫回来,说可以端走了。 龙奚过来的时候,与一位顾客擦身而过。 那位顾客身材矮小,只到龙奚肩上,佝着身子低声跟老板说:老板,我要一份烧麦,鲜虾的。 老板说:不好意思啊美女,鲜虾的卖完了。 顾客又说:那我要一份虾饺,馄饨也给我来一份。 老板:好嘞,在这吃吗? 顾客应:在这吃。 简短的几句对话,离得近的缘故,龙奚听得一清二楚,连声音的细节都记住了。 这个人是 梦魇一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龙奚握紧双拳,后槽牙咬得紧紧的,忍着过去把这个人掀翻的冲动,将托盘安然无恙地送了回来。 托盘在盛茗徽面前放下,龙奚起身,望着背对她的那个人,眼睛迅速充血。 盛茗徽瞧出了龙奚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人帽衫遮头,看不清面目,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女人。 她和龙奚什么过节? 第36章 分别 给龙忻打了一通电话, 听到了妈妈的声音,龙奚紧绷的情绪才安定了一些。 她妈妈带着支援过来了。 疯女人藏了这么多年,再度出现, 背后一定有阴谋。 当年她掳走自己和姐姐, 又在姐姐身上注射药物, 还公然地挑衅警方,是极端的恐怖主义犯罪分子。 实验失败了,结果并未如她所愿,龙奚料定疯女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也龙奚最担心的。 当年她姐姐为了保护她,什么苦都受了,而她是被保护的那个, 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倒希望疯女人的每一次行动都是针对她, 这样她就可以替姐姐承担受伤害的风险。 她姐刚和穆穆姐在一起,苦了十几年了, 刚要过好日子, 这人在这个时间节点出现, 其心可诛。 一定要制止。 龙奚在心里默念。 回到座位上, 刚准备吃两口东西遮掩一下自己紧张的注意力,疯女人动了动, 弯腰拾起了一样东西, 龙奚如惊弓之鸟, 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待看到疯女人只是捡东西,并未逃跑,龙奚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将自己的意图表现得太明显, 疯女人生性多疑,要是被她注意到了, 肯定会想法子和她和警方对着来。 龙奚的注意力一直在疯女人身上,没心思吃东西。 盛茗徽也没什么胃口,吃两口就不吃了,停下筷子,把菜往中间推,然后拿手支着下巴,看看龙奚,又看看占据龙奚全部视野的人。 她发现自己有一个误区,在她眼里,龙奚生性乐观,天性开朗,整天乐呵呵,嘴角挂笑,和她相处过的人,都会下意识地以为她是一个情绪稳定,忧愁很少的人。 没想到她还有情绪如此紧绷的时候。 这可能就是俗话说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吧。 所以她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 盛茗徽想起一件事,她让胡鸿权调查龙奚时,胡鸿权还拿过一份加密文件。 胡鸿权说这个也是关于龙奚过往经历的,不过涉及深层次的隐私,还涉及一些研究数据,打开要留痕,所以开之前一定要想好有没有看的必要。 盛茗徽那时已经将龙奚的主要资料翻过一遍了,对她是什么样的人已有了解,这份材料看不看都无所谓,更何况还涉及她人更深层次的隐私,怎么着都得避开,所以盛茗徽果断地选择了不看。 这会儿盛茗徽想起这事,对应上了,觉得龙奚今天的反常,原因肯定都写在了那份加密文件里。 对面的人有所行动,龙奚转头问盛茗徽:吃好了吗,要不要上车? 就是一个转头,根本没看盛茗徽的眼睛,话说完又急急忙忙地将头拧回去,关注着疯女人的一举一动。 盛茗徽扫了眼桌上被浪费的粮食,说:走吧。 第71章 上了车,抬头一看,对面的人已经将车开出去了。 龙奚一边扣着安全带,一边将车开出去,眼睛紧紧盯着前面那辆车的车屁股,生怕这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 瞧她这么紧张,盛茗徽也帮着关注了几眼。 面包车上了山,龙奚也跟着上了山。 好巧不巧,这条路就是盛茗徽回东阁的必经之路,所以她也是意料之外地顺路了。 尾随了一段,龙奚见女人过了道卡,问盛茗徽:她为什么可以过去? 那是一辆送货的车,明显有登记,所以士兵核对完信息,确认无误后就放她过去了。 盛茗徽看了眼在道卡边镇守的士兵,对龙奚说:你也可以过去。 你开过去,我和他们说。 在道卡前停下,盛茗徽降下车窗,和上前盘查的士兵对视。 士兵认出了盛茗徽,恭敬道:盛小姐,需要我们送您上去吗? 盛茗徽摇头说不用,示意眼前的道卡,让士兵放行,说:我坐她的车上去。 士兵爽快放行,龙奚的车也过了道卡。 上山只有这一条路是吗?龙奚想起盛茗徽点天然优势,问道。 盛茗徽应了一声。 龙奚:一直开会开到哪里? 盛茗徽:最深处是我们凤凰的居住地。 但前面一定还会有道卡拦住她。 龙奚:所以那辆面包车到第二个关卡就过不去了是吗? 盛茗徽:那当然,我们凤凰的领地怎么会允许外人随随便便地靠近? 那就好。 龙奚加速前进,做好了把疯女人堵在第二道道卡门口的准备。 那里有部队的人,也有盛茗徽,她就不信合这些人之力还制服不了疯女人。 可朝前开了一段,发现怪事发生了,龙奚找不到那辆面包车了。 盘山前龙奚还见过面包车的身影,绕了几个弯之后,面包车就不见了。 是突然加速把她给甩了? 龙奚迅速踩油门。 可无论她跑多快,始终无法再见到那辆面包车。 不会是跟丢了吧? 龙奚额头沁出冷汗,着急地和盛茗徽确认:上山确定只有这一条路吗?还是边上有什么隐秘的口子,可以到通到别的地方? 疯女人弃车逃跑也不可能,右手边是陡峭的坡,没路的。 而且要弃车,也得先看到车在哪吧。 龙奚怀疑疯女人直接上去了,去了大山深处。 盛茗徽还是那个态度:她过不去的。 那道卡是我们凤凰要求设立的,放不放人过去,我说了算。 我一没收到请示,二没收到紧急来电,她怎么过去? 可这里没有岔路了。 盘山之后就没有岔路了,龙奚亲眼看见她上山的,总不能在路上打洞,逃跑了吧? 龙奚问:我能不能让我过去找一下? 盛茗徽犹豫了一瞬,出于家主的职责和祖制的束缚考虑,拒绝了:不能。 龙奚强调疯女人的危险性:这女人就是个疯子,是极端的恐怖分子,她的目的是摧毁整个世界,能利用的人她都会利用。我们的族群已经被她渗入了,说不定你们的也有。 为什么不借着这个机会排查一下吗? 她这明显是心急了,开始口不择言,盛茗徽听不得人说凤凰的不是,龙奚的话无异于直接的人身攻击。 很快,盛茗徽的眸色冷了下来,动怒了,声音冷硬道:没有这个可能。我们凤凰和你们龙不一样,我们没有那么多野心,也没有那么多的欲念,我们只是想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让这个种族延续下去。你们龙和人类的纠葛,不要牵扯到我们凤凰身上! 这个时候把你们、我们强调得这么清楚,就显得太冷漠无情了。龙奚失笑,心说这么多天了,这颗心都捂不热的吗?她们连最低标准的朋友都不算? 她以朋友的身份进去都不可以吗? 第二道道卡就在不远处,龙奚并没有把速度减下来。 她脑袋还在想以她们凤凰的谨慎程度,进了第二道关卡,后面还有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她可以不去那么里面,但至少让她再往前找一段看看。 十几年了,这也是她离疯女人最近的一次。她都追得这么紧了,还是让疯女人跑了,她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第72章 真的不能再商量了? 本想放低语气再试一次,可话到嘴边,龙奚又被盛茗徽孤高冷傲的表情刺痛,索性将话空置在那,不再争取。 她料到结果了,就算她放低姿态恳求了,身侧的人也不会同意。 在凤凰家主的眼里,没有什么比她族人的安危更重要。 道卡前踩了刹车,制动距离有点短,车停下时,两人都在座椅上晃了一晃。 龙奚心里有气,手把在方向盘上,不去看盛茗徽。 盛茗徽心里的气不比龙奚少,不想再车里久留,径直拉开车门下车。 车门刚关上,龙奚的车一刻不多待,立马向后退去,到合适的地方转了一个漂亮的弯,绝尘而去。 盛茗徽看着龙奚远去的身影,看着她下山的决然,眸光闪了闪,心口没来由地烦躁。 那些气忽然又不见了,只剩烦躁。 胡鸿权及一众凤凰喜气洋洋地来接家主回巢时,直接撞枪口上了。 盛茗徽的心情很不好,脾气也冲。 要什么拿什么,都要用最快的速度办妥,不然就会触及逆鳞,引发更大的怒火。 去,把负责庆珩片区安保工作的处长请来,我有事要问他。 盛茗徽下达的第一个指令,就是让胡鸿权去请军方的人过来问话。 庆典在即,一万五千九百多只凤凰齐聚东阁,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她要查这两天进出庆珩的可疑人员,她要查手续上的疏漏。 她要知道龙奚到底在找什么人。 第37章 车被扣了 回到三号楼, 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龙奚在车上坐了一会儿。 脑袋闪过早上的种种。 回到自幼长大的地方本是一件舒心的事,中午她还要跟两个妈妈去姐姐的新家吃饭, 提前约好的, 期待了好久, 结果,攒了几天的好心情被突然出现的疯女人搅乱了。 还让她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龙奚懊悔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把疯女人控制住。 在早餐摊子上看到她的那一刻就该把她放倒,捆起来,等她妈妈来了再查明身份。 脱力地在方向盘上趴着,龙奚悔得肠子都青了,不知道上去以后要怎么面对沈教授, 也不知到了姐姐家要怎么面对两位姐姐。 她们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 会被疯女人弄得一团糟吗? 越想越烦闷,龙奚在车里待得太久了, 久到沈再青都打了电话来, 问她到哪了。 龙奚心情低落, 但还是乖乖回答妈妈的问题:我到停车场了妈, 我现在上去。 东西多吗,要妈下去帮你拿吗?沈再青的声音如往常一样, 温和, 细润。 先不用拿, 不是还要去姐姐家吃饭?我怕来不及,车上的特产可以等回来再卸。龙奚现在也没有搬东西的心情。 沈再青说:嗯,先上来,妈给你切了西瓜。 吃点东西, 再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然后我们一起去姐姐的新家看她。 龙奚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打完电话就上电梯了。 电梯里, 龙奚一直在深呼吸,调整情绪,她不想把负面情绪表现得太明显,沈教授心脏不好,不想让她妈妈担心完那个,又要担心这个。 自觉调整好了,龙奚才往1801室走,可打开家门,对上妈妈关切的眼眸,龙奚还是酸了鼻子。 在底下在电梯里做的心里疏导,顿时没用了,懊丧的情绪席卷了龙奚,将她彻头彻尾地占领。 她现在的表情接近要哭了,实际看来应该比哭还难看。 沈再青心疼不已,上前揽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后颈,一下又一下地安慰道:好孩子,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 龙奚埋在沈教授肩头,身体止不住地轻颤。 沈再青早上一直和龙忻在一起,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她抚摸龙奚的脑袋,不断安慰这个给自己太大压力的孩子:你已经做得够多的了,多亏了你,姐姐的头疼才能控制住,不要想太多,剩下的交给你妈妈。 龙奚声音沙哑,诉说自己的懊悔与不甘:可是、可是我都看见她了,还让她在我眼皮子底下跑掉了。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找了她这么多年,结果还是被我搞砸了,我真没用妈。 沈再青不许她这么说自己,强调道:疯女人是那么好抓的吗?警方找了她十六年,整整十六年,连她半个影子都没找到。 她今天出现,你觉得事情会这么简单吗? 万一她又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呢?你和她交上手,妈才不放心,专业的事还是交给警方来。你妈妈她部署十几年了,每一步她都有她的考量,她让你远远跟着,你就远远跟着,跟丢了也没关系,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第73章 龙奚囿在自己的情绪里,走不出来。 沈再青试图转移话题:晚上要去姐姐家吃饭,你说的特别好吃的食材,给她们送去了吗? 龙奚点头,说:送了,一大早就送了,那个时候姐姐还在睡觉,我厚脸皮地打扰了她们。 不提疯女人,只说两位姐姐身上的那点八卦,龙奚的情绪明显好转。 沈再青拉着她进屋,问:那是穆穆给你开的门? 龙奚说:是,穆穆姐开的门,神采奕奕的。 我猜您女儿昨天晚上应该是被欺负了。 沈再青笑了笑,说:没事,一个被窝里的,谁欺负谁都一样。 龙奚在沙发上坐下。 沈再青也坐下,给龙奚递了切好的西瓜,问说:你呢,你这几回进山不也遇到了一个挺喜欢的姑娘? 昨晚给你打电话,我好像还听见了她的声音,清清润润的,也不知是不是她。 龙奚想起盛茗徽早上的冰冷无情,忿忿地咬着西瓜,说:我喜欢她有什么用,那姑娘一点都不喜欢我。 难得从这个没见过她对谁上心的孩子口中听到明确的喜欢二字,沈再青笑道:好姑娘都是要慢慢追的。 总不能才起个头就放弃吧。 龙奚说:喜欢还是喜欢的,但那颗心太难捂热了,而且不一定有结果。 有时候想想又觉得憋闷当然,一般是我自己的情绪一团糟的时候才会这么想,我单方面喜欢她,到目前为止,还不关她什么事,所以不能奢求她的回应。 一昧付出,不奢求回应,看来是很喜欢人家啊。 妈悄悄问你,你喜欢人家什么? 龙奚笑了笑,说到喜欢的人时,状态就不一样了,她凑近了才跟她妈妈说:好看。 都不能说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我的审美在过去十八年还没遇到过她这么好看的人。 一遇到她,什么值都拉满了。 沈再青早猜到是这个答案,和龙奚一起笑开了,说:我们家都是颜控,都是被美色迷了眼啊。 妈,但是我得和你打个招呼,她脾气特别冲,性格也是直来直往的,不太好相处。而且,她对我们这个社会有诸多不满,我不知道她能不能融入得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龙奚已经开始操心起两位妈妈的态度了。 沈再青说:这有什么,我就喜欢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的人。 我脾气也很冲啊,我觉得你就适合这样的人。 龙奚听到了弦外之音,逼问道:您是想说我欠收拾吗? 沈再青笑起来,说的真心话:我觉得你的确欠收拾,得找个能收拾你的。一般的女孩还不一定能收拾你,我觉得这姑娘挺好的。 母女俩聊着,放在茶几上的通讯器震了一下。 探头一看,是两位主厨在催菜单了。 去姐姐家吃饭,两位姐姐全权负责今日的伙食。 沈再青:想吃的菜赶紧想想。 到点了我们先过去,你妈那边先帮她圆一下,出门前她说事情解决会第一时间赶回来。 这个时候,龙奚只能选择相信她的妈妈。 说起抓人的急迫,她妈妈急迫百倍,她有这个自信能抓住疯女人,说明警方做了很多准备,她要相信她们。。 ** 盛茗徽大致了解龙奚要找什么人了。 其实她们早上追的那个人,身份没有任何特殊,就是普通的给山里的部队送农家菜的摊贩。 菜是送往地下实验基地的,所以中途开了便捷通道。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车开着开着就不见了。 晚上,盛茗徽睡不着,又开始琢磨这件事。 琢磨完拿出通讯器,点开龙奚的对话框,考虑着要不要把这个结果告诉她一声。 想想又觉得算了。 她妈妈代表警方来要人,一个普通的菜农,身份信息不难查,这件事的真相估计中午就传回去了。 大晚上的,她在这里放马后炮,有什么意思呢? 盛茗徽把通讯器丢开,蒙头睡觉。 后面的时间,盛茗徽用来举办庆典、折腾各种能提高凤凰凝聚力的活动、关爱小凤凰,以及慰问族里的老人。 节庆月一过,她又投身于自己的使命,一座山一座山地轮换。 到她看见在枝头摇晃的苦苹果,想起龙奚这号人物时,盛茗徽发现她们将近一年没联系了。 不联系也好,大概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了吧。 家主,这里找人打点过了,我们明天可以进山。 盛茗徽游走片刻的神思被胡鸿权叫了回来。 她说:好,吩咐下去早点休息,明天出发去大神山。 第74章 这个世界山这么多,遇到的不一定都是无名无姓的野山。 有的山是有主的,可能属于个人,可能属于村子,也有可能属于一个民族。 碰到能用沟通解决的,就用沟通解决,碰到能用钱解决的,就用钱解决。 而有的地方山的意义极重,守山的人冥顽不灵,极为固执,若没有知其脾性的人在里头打点,这山十有八.九是上不去的。 龙奚进山没多久,车子就被贴了一张罚单。 搞笑吧,车停在鸟不拉屎的杂草地上,还有人专门过来贴罚单。 她想问这罚单合法合规吗? 大咧咧地粘在她的车窗上。 走近捞起罚单一看,龙奚被眼前的数字惊到,两眼一黑。 不知从哪撕下来的日历上写着几个其貌不扬的大字:不合规停车,罚款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九百万元? 把她卖了都没有这么多钱。 什么操作? 狮子大开口也不是这么开的,有没有天理了? 正想无视这张罚单,林子里冲出一群身材高大、蓬头垢面的野人,将龙奚及她的车团团围住。 一肚子的道理在对上野人凶神恶煞的眼眸之后,化作了云烟。 龙奚觉得自己误闯了人家的领地,必须要为这件事负责。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交钱,要么交车。 车是新车,她姐姐新买的,她用半年的刻苦工作换来的。 她上辆车,在和疯女人的决斗中报废了。最后她赢了,车光荣牺牲。 作为车的主人,她姐姐深明大义,不计得失,又给她买了一辆,前提是必须为她女朋友,也就是自己的老板踏踏实实地工作半年。 龙奚做到了,所以车归她了。 车归她的第一天,车就被野人扣了。 你说她上哪叫冤去。 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理念,龙奚和这些野人僵持着,眼看围着自己的圈越来越小,僵持已经没有用了。 余光闪过一抹冶艳的红,龙奚连忙朝那处看去,看清衣服的主人后,龙奚迅速踮起脚尖招手,另一只手呈喇叭状,喊道:盛小姐,你能借我点钱吗?有急用! 第38章 凤凰仙女峰办事处 盛茗徽从一众长相粗犷, 穿着原始的大神山土著居民的夹缝里看到了龙奚。 这人平时个儿挺高的,可放在手长脚长身高两米的野人面前,就有种小孩被大人围住的感觉, 显得弱不禁风。 大抵是亲身体会到了这种渺小, 这会儿看到他们这一班人, 这人还知道跳起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盛茗徽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侧身冲胡鸿权发话道:叫人过去捞一下。 胡鸿权认得龙奚,他们在西台山有过一面之缘。 领了命令以后,火速将中间人叫到跟前,低声吩咐道:那位有麻烦的小姐是我们当家人的朋友,姓龙, 她和她的车子都不能有闪失, 劳烦您调解一下。 中间人绰号虎爷,跟大神山这些土著居民打得火热, 有一定的话语权。 他收了凤凰的好处, 自然要替凤凰卖命, 二话不说就过去了。 虎爷年轻的时候是搞攀岩的, 后来做了货商,是普天之下唯一一个能和大神山野人友好交流的人类。 据说缘分起源于虎爷年轻时候误入此地, 被野人围剿, 利用自身功底攀爬大神山, 不到半个小时,就顺利登顶,迅猛敏捷的身姿给野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后来,虎爷还把随身携带的冰镐和冰爪赠与野人统领, 缘分就此结下。 后面虎爷发现,自己要带进山的人, 只要声称是攀岩圈的朋友,野人都会放行。 他也用着这个千年不变的理由,前去解救龙奚。 一通解释,虎爷和野人统领叽里呱啦,加指手画脚,终于将这位也是攀岩圈的朋友,不是什么坏人的讯号传递了过去。 统领接受了,拿着兽骨制成的手杖,用手杖点地,对着部落里的人咿咿呀呀一通乱叫。 叫完这些人就把视线从龙奚身上挪走,然后跟在统领后头,一窝蜂地朝丛林深处走去。 危机就此化解。 虎爷交代道:龙小姐,如果你没有那么快出山的话,最好找座大神山的小山头爬爬,搞搞攀岩,做戏也要做得全面一点。 你的攀岩技巧得到了野人的认可,你在大神山就有通行证了。 原来里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龙奚会意。 中间人调解完,又回到了盛茗徽身边,送佛送到西,他得将这一行人安顺无虞地送上仙女峰。 龙奚和盛茗徽隔着一块空旷的草地对视。 她那边好多人,男男女女,大包小包,有的还抬着箱子,随行的物品很多,这次又要搞什么仪式?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龙奚想问也没法问。 盛茗徽也没有要寒暄的意思,头一扭,长发微微荡起,领着手下朝着既定的道路走去。 第75章 长长的队伍消失不见后,龙奚脑袋向四周转了转,把大神山及其周围的山峰盘了一遍。 一众山峰里,有座山过分挺秀了。 龙奚觉得,自己不用问,也知道盛茗徽会出现在哪了。 这次她进山,不用采猴脑果,也不用薅草药做可行性分析报告,她可以做自己的事了。 她只为一个人而来。 打开副驾驶的门,拍了拍副驾驶的坐垫,龙奚探头看向后座。 后座上,小粉工工整整地折好,放着。 也不知道刚才那距离,神衣感受到小粉的存在没有。 要感受到才好啊,这次她可是把宝压在了小粉身上。 ** 这次祈福,是一次明的祈福,盛茗徽带了很多人。 有从各个凤凰小镇上选来的代表,有年度优秀总管、优秀员工,还有各行各业的杰出代表。 盛茗徽多给了二十个名额来观摩甚至是参与这次祈福。 唯一的要求是,必须是以前没来过的。 这么做主要目的是让这些凤凰代表见识一下祈福的流程,知晓家主的主要工作内容。 之所以称之为明的祈福,是因为这和盛茗徽真正要做的事情完全不搭边。 只是做给这些凤凰看的。 在她们族里,只有极少数的凤凰知道祈福和治病仪式的真正含义。 剩下的凤凰真的以为只需要跳支舞就好了。 老祖宗神力无边,通过仪式,稍微施与一些,就能令子孙后代受益无穷。 很多凤凰这么想,盛茗徽也有意控制这些凤凰这么想。 那些需要通过以命换命来做的博弈,她希望他们永远都不知道。 今天这场明的祈福,实质上就是一场作秀,护卫不了新生凤凰,也无法减少雨季对凤凰身体的影响,盛茗徽愿意把祈福仪式弄得隆重又热闹,愿意在真相上涂上一层厚厚的脂粉。 龙奚在神山脚下等了一天,望远镜拿了又放,放了又拿,始终没在大神山山顶上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难道自己猜错了? 她不是在这座山上跳的? 还是时间不对,她需要再等一天? 龙奚犹豫着要不要上山看看,人已经在驾驶位上坐着了,脑袋还在琢磨这次仪式的匪夷所思之处。 无意中瞥了一眼后视镜。 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当然,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是毛骨悚然的事,但对于龙奚来说,却是一个极其重要极其珍贵的信号。 后座上,折叠整齐的小粉,伸出了一只袖子。 像跟随引力的指示,袖子朝一个方向伸去。 龙奚随即想到了神衣,一定是神衣在召唤它的小粉。 袖子指向大神山南面的仙女峰。 所以人在仙女峰上? 野山几乎没有车行道。 龙奚去仙女峰前,得通过卫星地图把车能开到的线路规划出来。 这些道可能是野人常走的地方,也可能是动物迁徙的路径,走得多了就形成了路。 龙奚开到车不能再往前进的断头路上,再改成徒步上去。 到了仙女峰半山腰,小粉又给她提示了。 不用再往上爬了,沿着山腰的位置横切过去。 龙奚按照指示横切,横切的终点是一个山洞。山洞收拾过了,变得很不一样,龙奚知道她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 门口的荆棘杂草全部收拾了一遍,铺上了毯子不说,洞口还安上了门帘,门帘上写着四个大字闭关,勿扰。 还是用金线绣的。 有模有样的,有种凤凰仙女峰特别办事处的感觉。 看来凤凰家主这次出来,待遇非同一般,好像不用再过蹭她吃蹭她住的日子了。 反倒是自己,外头要是突然下雨,她还得求着她,能不能给自己一个容身之处? 正想着,一个闷雷在天边炸开。 龙奚有了理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里头,尖锐的岩壁修整过了,地上一直通到最里头,都铺上了地毯,干净又整洁。 龙奚穿着鞋还不好意思走进去。 脱了鞋才敢往里走。 过了一个弯,家具物什都展露了出来。 抽屉桌,罗锅椅,还有一张贵妃榻。 某人就坐在贵妃榻上,盘着腿喝茶,见自己进来,轻轻抿了一口才施施然道:经过我同意了吗?你就进来。 第39章 圆角柜 龙奚脚上一双卡通的棕色小熊袜, 被盛茗徽美眸一扫,怪拘谨的,两只脚丫子定在原处, 不敢动了。 上半身承担的东西不一样, 很分裂, 也很大胆。 龙奚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久不见的人,感慨凤凰家主今天带上来的人是灯光师吧,她枯坐在那,也像缭绕着星辉。 怎么有人随随便便一坐都这么好看呐。 龙奚挪不开眼。 第76章 当然也要正视凤凰家主的问题。 回答问题之前,老天爷很给面子地降下一场大雨,耳边哗啦啦的都是雨声。 龙奚弯起眉眼, 温声诉说自己的请求:外头下雨了, 能借盛小姐的地方躲躲吗? 她说得很客气。 盛茗徽垂眸,抬起纤纤玉指,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龙奚盯着盛茗徽的手看,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喝茶的习惯的, 某人的动作还挺专业, 看样子是喝过很多次了。 龙奚还以为凤凰家主青睐的饮品只有果泥这一种,没想到用白开水泡的茶也不拒。 给自己倒了茶, 盛茗徽却没有从食案上拿起来喝, 她抬眸看龙奚, 嘴角挂笑,歪着脑袋问:我给你提供睡的地方,你能给我提供什么? 这个问题好答。 龙奚说:我做饭。 盛茗徽盯着龙奚:我这山洞特意收拾成这样的,没有地方给你做饭。 龙奚回应她的目光, 说:我去外头做,随便找个地方做, 做完再端进来。 盛茗徽似乎很满意,点点头,同意了,说:你可以把衣服放下了。 回答问题期间,龙奚一直捧着小粉,她见盛茗徽身上穿的不是神衣,便问:神衣呢? 盛茗徽下巴抬了抬,示意龙奚右手边的榆木红漆描金圆角柜,神衣就在里头。 龙奚捧着小粉走过去,拉开柜门,招呼都没来得及打,手上的小粉咻地一下就不见了。 柜子仅打开一条两指宽的缝,里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待龙奚想凭着龙的优异视力看清里头的情况时,柜门啪地一下合上了。 好迅速,好突然。 龙奚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 接着,更没有心理准备的事发生了。 圆角柜左右晃动,传来了类似拆家的声音,左冲右撞,不绝于耳。 这不会是 龙奚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一阵尴尬。 盛茗徽也想到了,被嘴里这口茶水噎住,不上不下,憋闷至极。 待平复完全,盛茗徽捏着手里的杯子,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指挥龙奚道:劳驾,把这柜子抬到靠近门口的拐弯处去,今晚我不想看见它们。 龙奚放下背包试了试。 柜子不大,里头又只放了两件衣服,不是很重。 她把住柜子和隔层的连接处,往上一抬,就将柜子抬了起来,然后借着这股劲儿将柜子搬到盛茗徽指定的地方。 那儿离美人榻直线距离最远。 盛茗徽耳根清净了。 龙奚搬累了,进来后在美人榻边上的圆角凳坐下,盯着盛茗徽杯子里的金芽茶说:口渴,讨杯茶水喝。 我让你坐了吗?盛茗徽睨了龙奚一眼,很不满意,那是她梳妆用的凳子。 龙奚伸手,把自己的背包勾过来,一边翻着包,一边说:我跟你换,我这里有漉梨浆,荔枝膏和樱桃酒酿。 还有墨子酥,九层糕和四色酥糖。 有吃的,盛茗徽何必一直喝茶。 她干脆利落,把茶和茶具一起推到龙奚跟前,说:茶归你了,吃的拿出来吧。 龙奚把吃的拿出来,一样样摆在盛茗徽面前的桌子上。 盛茗徽用眼睛数了数,说:你怎么这么多吃的? 这不是刚从三号楼出来,弹药充足。 当然有很大一部分是龙奚特意央着沈再青做的,做好了再用盒子装着,妥善保存。 盛茗徽动手了,一肚子茶水,没点实在的东西,不舒服。 盛茗徽首选墨子酥。 左挑右选捡了一块小的,盛茗徽捻起一块,看了低头沏茶的龙奚一眼,趁其不备往嘴里送去。 龙奚能感觉盛茗徽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顿了一下,她知道这是来自凤凰家主的不好意思,所以她低着头,没去看她。 待盛茗徽手里的墨子糕吃完,龙奚新一壶茶也沏好了,她抬头,问盛茗徽还想喝吗。 盛茗徽摇头说不喝,正愁没处擦手,低头看见龙奚拧了条热方巾放在边上,手一探就占为了己有。 她擦了一晚上的手,龙奚也没计较这条热毛巾是不是给她擦的。 盛茗徽觉得龙奚这人能处,至少比神衣靠谱,晚上睡觉安排床位时,特意让龙奚睡进来了一些,和圆角柜保持了一个弯道的距离,免得晚上睡意朦胧,又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搅了睡兴。 龙奚服从安排,铺好睡袋躺下时,特意调了个能看到里头的角度。 美人榻上的食案撤掉了,盛茗徽就睡在美人榻上,她这床可以加宽,底下的板子抽出来并上,就是一张大床的模样。 盛茗徽此时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大床上,枕着柔软的头枕,盖着暖和的被子。 第77章 山里空气清新,温度适合,外头的雨也停了。 要不是作了这场秀,盛茗徽还不知道在山里原来可以这么舒服。 周围只剩虫鸣声。 龙奚很晚才睡,她调整位置睡在了弯道上。 朝里,是呼吸平稳黑甜入梦的盛茗徽,朝外,是从门帘漏进来的月光。 她这里是一道防线,任何事物经过她,她都会警觉。 守夜守到了天快亮。 龙奚听到了鸟鸣声,脑袋的弦松了。 天要亮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发生,龙奚眨巴着干涩的眼眸,身体放松,逐渐抵挡不住困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意外就发生在阴阳未定之时。 龙奚睡去没多久,两只敏捷的白面猕猴悄悄钻了进来。 它们在通道里兜了一圈,什么也没破坏,仅是搬走了它们唯一能搬走的东西。 第40章 背拥姿势 龙奚一觉醒来, 精神焕发。 尽管只有三个小时的睡眠,但龙奚觉得自己睡好了。这个状态下,让她做什么都不觉得累。 伸伸懒腰, 又侧身听了听里头的动静。 盛茗徽也醒了, 但没醒透, 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变换睡姿,估计还要再赖一会儿。 龙奚修炼了一种能力,能从盛茗徽眉头上看出她最近的行程安排。 要是眉头一直蹙着就说明这人心里有事儿,这件事不仅重要,而且急, 必须第一时间完成。 要是眉头舒展, 语气和缓,就说明她最近心情不错, 手头上也没有要紧的事, 来这就是度假。 从盛茗徽昨天的状态来看, 今天应该也是没什么事的一天, 她可以放慢节奏,等她睡好了再进入下一流程。 动动脖子, 龙奚坐起身来, 寻思着早饭吃什么。 大脑飞快地闪过路上看到的野菜野果, 龙奚组合出几套方案,正在做着最终抉择,她的目光落到了实处,眼睛眨了眨, 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定睛一看,门帘还是那个门帘, 只不过太阳照过来了,整张帘子都在发光。 龙奚看向门帘后的角落,花了两秒钟才想起来,昨天自己搬来的圆角柜就放在那儿,现在却不见了。 那么大一个圆角柜,不能自己长脚跑了吧? 要说是神衣操控的,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昨天那股横冲直撞的劲儿,再猛烈点,完全可以带着柜子滚到外头去。 只是昨天下了那么大的雨,半夜雨停后,林子是湿的,路是泥泞的,龙奚不信神衣会带着柜子往湿的地方钻,所以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龙奚火速起身,去外头找了找,山洞周围没有发现明显的痕迹。 再往外走,过了新铺设地毯,到黄土路上时,龙奚发现了脚印。 那脚印不像是人的,倒像是两只野猴一前一后踩出来的。 所以她们被猴子偷家了? 龙奚回到门帘处,寻找猴子进来时留下的痕迹。 通道不脏,洞口铺的地毯也没有黄泥,龙奚目光挪到紧挨峭壁从山脚长上来的油松身上,她在油松的枝干上找到了几个印记,从而验证了猴子是从树上跳到洞口,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把她们的圆角柜搬走了。 龙奚挠挠头,有点郁闷,她特意守了夜,居然被猴子偷家,她这个夜守得有什么意义? 确定圆角柜不是自己溜了,而是被偷了,龙奚赶紧进去和盛茗徽说一声。 盛茗徽将醒未醒,坐在床上发呆。 龙奚其实不愿在这时候打扰她,但事关神衣,事情可大可小,还是要尽早说一声。 茗徽,神衣被偷了。 盛茗徽先是迷蒙地啊了一声,然后皱眉,皱完眉又舒展,舒展完说:那家伙有手有脚还能飞,会被偷? 龙奚说:整个圆角柜都被搬走了,应该是山里的野猴偷的。 盛茗徽脑袋懵懵的,但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神衣是圣物,自身还有法力,不至于被两只野猴控制住吧,可能得了空就会带小粉飞回来。 为了掌握更多信息,盛茗徽问:什么时候的事? 龙奚说:应该是五点往后,六点以前。 五点她刚睡,到六点天亮睡眠就浅了,有动静大脑能捕捉到。 盛茗徽算了算,说:那也有三个小时了。 又有点不放心:都三个小时了,它不知道打开柜子自己飞回来? 龙奚有一个猜测,说:我猜神衣要想使用法力,应该也是要在舒展的状态才能下使用。昨晚它和小粉闹着闹着,它俩可能就可能就缠在了一起。 可能是两件衣服打了死结什么的,导致你的叶铃、你的麦铃还有神衣本衣都紧紧地捆在一起,不好分开。 我觉得我们还是去找找它们吧。 假的祈福和假的仪式当然不需要神衣。 可随时一通电话来,哪只凤凰害了病,哪只凤凰受了伤,盛茗徽就要立马出动。 第78章 要是碰到一个受了重伤,她手边一个基础物件都没有,拿什么拯救受伤的凤凰? 这么想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盛茗徽眼神变了,下床,赤脚踩在地上,想想又生气,看向龙奚,气急败坏道:你知道衣服怎么阉割吗?找回来我要先把它给阉了。 龙奚哭笑不得,一会儿觉得神衣好惨,一会儿觉得盛茗徽好可爱。 普天之下,能对另外一件衣服动情的,估计只有她的神衣了吧,阉什么,她和盛茗徽没有共同的朋友,唯一能渗透的,就是对小粉上心的神衣了。 龙奚还打算将神衣转化成自己人呢,所以不能阉,坚决不能阉。 龙奚知道盛茗徽急了,说:外面有脚印,我们顺着脚印去找。 野猴搬走柜子就是好奇,搬累了说不定半路就撒手了。 盛茗徽披上外套,说:走吧。 两人沿着脚印一路找下山,结果不是龙奚想的那样,两只野猴将柜子抬到了山下,从脚印的受力程度来看,它们半路没有撒过一次手。 盛茗徽边观察脚印边说:你看这两只野猴像不像谁训练出来的? 龙奚有同感,说:要是平常的猴子,山洞门口就会把柜子掏了,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把玩,玩没意思了就随便丢在一边,哪里会搬这么远的路? 盛茗徽问:你觉得受谁指使? 龙奚:野人? 山里除了野人就没有别的人了,看来虎爷牌通行证的效用并不能持续多久。 进入野人生活区以后,龙奚不自觉放轻脚步。 盛茗徽随意,原来怎么走现在还怎么走,完全不怕惊扰这些土著居民。 野人也懂规划,哪个地方做路,哪个地方搭棚子,哪个地方种粮食,规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们都不在。龙奚说。 她沿路盯着小棚子看,里头都没人。 盛茗徽说:有可能聚集在某个地方。 龙奚明白盛茗徽的意思。 原始部落,不管是打猎还是缴获了什么东西,都是要聚在一起庆祝的。 她们现在要找的就是这群庆祝的人。 继续往前走,穿过一片芭蕉林,龙奚听到了呼喝声。 是群体性行为实施之前的恫吓,整齐划一,声音洪亮。 离洞穴越来越近,盛茗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龙奚问盛茗徽:直接进去吗? 盛茗徽反问:不然呢?难道还要躲起来,偷偷看他们在做什么? 出于知己知彼的角度,龙奚觉得有躲起来观察一下的必要。 但盛茗徽不这么想。 是她的东西被偷了,别人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来要自己的东西,还要藏着掖着? 盛茗徽直接走了进去。 洞穴一开始是狭窄的,越往里越开阔。 和凤凰仙女峰特别办事处不同,这个洞穴是垂直的,宽度十来米,纵向高度起码有七八十米,最顶上还有两平方左右的天井,可以透光,但面积不大,离地面太远,底下一大片区域还是要靠火光照明。 盛茗徽进来的时候,左三右四,一共有七位野人举着火把,围着圆角柜,看这架势,是要想办法打开这个柜子,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 剩下的野人分立两边,密切关注这一切。 首领拿着他那根兽骨手杖,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俯身看着,以彰显他的地位。 盛茗徽一出现,立马吸引了野人的目光。 她回应那些目光,眼神睥睨地走到最深处,走到岌岌可危的圆角柜身前,定住,转身,将圆角柜护着身后。 在她行走的过程中,野人目光动,身体没动,可能是太过惊讶,所以来不及做反应。 到后面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挑衅了他们。 野人暴怒了,嘴里发出愤怒的嘶吼声。 龙奚关注圆角柜,它被暴力对待过了,但两扇柜门紧紧关着,里头的东西不伤分毫。 龙奚视线下移,看到圆角柜底下的缝隙里,神衣收回了它倔强的袖子。 野人一直打不开柜子就是这个原因,柜门被神衣把住了。 这是它在现有状态下能做唯一的抵抗。 主人来了,有大腿可以抱了,神衣也不用挣扎了,果断抽回袖子,松开柜门,从柜子里滚出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然后以不协调的姿势滚到盛茗徽脚边。 龙奚猜得没错,神衣和小粉互相打结,致使两件衣服缠成了一个球。 这个状态,别说神衣自己了,就是龙奚这个旁观者也要花很多功夫,才能将这些结一个个解开。 神衣找到了,圆角柜可以不要,剩下的问题是怎么脱身。 不知不觉中,龙奚已经换成了和盛茗徽背对背的姿势,这是一种防御姿态。 神衣特别会给自己找地儿,停在盛茗徽和龙奚两腿之间,那是公认的最安全的地方。 野人迅速围拢,站在两旁的也围了过来,个个高举火把,表情凶狠。 第79章 当然,在首领没发表意见之前,这些野人不会轻举妄动。 包围圈越缩越小,龙奚脑袋向后仰,对盛茗徽耳语:虎爷说,这群野人对善于攀岩的人有一种盲目的崇拜。 实在不行,我们往墙边挪,上墙爬天井离开。我看过了,那岩壁不用工具也能爬。 盛茗徽见野人首领从岩石上跳了下来,正剥开人群向她走来,便说:不急,听听这位首领有何高见。 龙奚回正身体,替盛茗徽看着背后的野人。 首领走近了。 盛茗徽看见他冲自己比了一个手势。 那手势是上墙的意思。 所以他想通过这面墙来验证自己会不会攀岩? 会攀岩就给虎爷一个面子,放过她们,不会攀岩,她和龙奚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地方。 盛茗徽忽然又觉得野人挺有原则的。 她同意了。 上墙之前,龙奚对盛茗徽:要不我来吧,顶上那一块不太好抓,我爬得多有经验。 盛茗徽拒绝:人家点的是我,被偷神衣的也是我,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盛茗徽没被说动,转转腕子,抬脚往上爬。 龙奚还想坚持,可这人态度坚决,速度又快,没一会儿就爬到五米开外的地方去了。 别无他法,龙奚只能在底下关注着,她跟随盛茗徽攀爬的路线,不断变换位置。 盛茗徽爬到哪她跟到哪。 最坏的打算她都做了,盛茗徽要是掉下来,她就想尽一切办法接住她。 大不了就变成龙形,给她当肉垫。 盛茗徽越爬越高,龙奚的精神也越来越紧绷。 接近顶端,到了最不好爬的地段,距离太远,光线又打不到旁边,龙奚其实不太能看清盛茗徽的动作。 没过多久,视线跟随的那个小点突然变大了,龙奚的身体下意识地做出反应,张开双手接住了盛茗徽。 两人一起倒在地下,盛茗徽在上,龙奚在下。 盛茗徽特意仰着身子下来的,龙奚也是仰着身子倒下的,两个人叠在一起,呈背拥姿势。 龙奚的手紧紧箍在盛茗徽腰上。 感受到身下的柔软,盛茗徽说:龙奚,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摔不到地上? 有。龙奚说。 盛茗徽:那你还垫在我下面? 我傻了。龙奚说。 她松开手,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一脑门的汗,急的。 第41章 再回冬界 盛茗徽是爬完了才下来的, 还顺手摘了一片长在天井边上的树叶,充当证明。 她都爬完了,还要像壁虎一样慢慢退下来吗?不可能。所以手一松, 盛茗徽就从七八十米高的地方跳了下来。 反正她又摔不到地上, 跳下来多方便。 跳的时候, 盛茗徽没想太多,以为她和龙奚有这个默契,毕竟她不止一次地说过这件事,没想到龙奚忘了这一茬,完完全全地忘了,还特意过来给她当肉垫。 盛茗徽不知道的是, 就算记得, 龙奚碰上这事时也会犹豫,她站的这个地方不是地势最低处, 要怎么确定它是否是盛茗徽口中的地上? 所以, 矮的地方就算了, 这么高的岩壁, 下次还是爬低点再跳吧,不然她的心脏可能会受不了。 砸坏了?要我拉你吗? 有肉垫的好处就是, 盛茗徽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挨着地, 哪儿也没脏。 倒是龙奚,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压的,这会儿脸还是白的,盛茗徽关心了一句。 没事, 我自己起来。龙奚刚刚恍神了,这会儿神思归位, 飙升的心律也平复了下来,没什么事。 她手心有汗,不敢让盛茗徽拉,拍拍身上的尘土,自己就站起来了。 两人相安无事,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一个砸一个接,也相安无事。围在一旁的野人看傻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包括野人首领。 盛茗徽好整以暇,弯腰拾起神衣的袖子,将整个球带了起来,然后向龙奚示意道:走吧,我们回去。 她这个时候走,应该没有野人会阻拦她了吧? 龙奚扫了目瞪口呆的野人一眼,默默跟上,落后盛茗徽两个身位。 龙奚手心痒痒的,鼻尖也是,忍不住想挠。 她抱住盛茗徽的时候,手搭在盛茗徽腰上,盛茗徽的几缕秀发落在了她的鼻尖上,她甚至还闻到了盛茗徽的发香。 不是来自于她的护发秘籍,而是盛茗徽身上自带的一种香味,很清雅,很好闻。 那个动作,要换个场景,随便想想都可以冒出一堆的粉红泡泡。 可惜龙奚以为那是生死关头,没顾上心里的这点小九九,粉红泡泡只能在复盘的时候冒了。 离开野人的生活区,沿着山路上山。 走在前头的盛茗徽突然出声,问龙奚:这两件衣服怎么处理? 她们像两个大家长,一个代表神衣,一个代表小粉,现在两方家长就两件衣服胡闹式的恋爱行为,需要发表看法,进而做出处理。 第80章 龙奚主动上前,说:我来解吧,我来给它们做思想教育。 盛茗徽其实不知道要拿这两件衣服怎么办。 两件衣服啊,还是两件皮孩子一样的衣服,再恨铁不成钢也不能拿它们怎么样。 盛茗徽见龙奚主动揽活下这活,就顺势将衣服丢了过去,丢完了才问:思想教育有用? 龙奚心里当然没有底,但这是极好的拉拢神衣的机会,只得硬着头皮上,说:应该有用吧,我先试试。 盛茗徽彻底不想管这两件衣服了,说:全权由你处理。 回到临时驻点,盛茗徽鞋踢开,窝在了美人榻上。 龙奚没进去,把门帘拉开,绑好,然后盘腿坐在门口的地毯上,开始解两件衣服。 一边解一边小声地教育:克制啊我的朋友们,要学学我,再喜欢都要克制。 不过你们都已经,都已经龙奚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想了想说:还是用节制来形容你们比较好。 说完又拉回正题,主要针对神衣:那位主儿都发火了,应该都感受到了吧,再惹她生气,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把小粉送走,一条是把你阉了。 鉴于不知道怎么把你阉了,把小粉送走的可能性很大。我说的送走不是一天两天见不到,而是三年五年,小粉都得穿在另一个人身上了。所以,再不节制,就不能怪你们主子棒打鸳鸯了。 盛茗徽窝在里头也无聊,听见龙奚在门口碎碎念什么,就走了出去,想听听这人思想教育都说什么。 结果出来了,这个人又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说了,你说气不气? 盛茗徽一屁股在龙奚旁边坐下,睨着她:思想教育你都教育完了? 龙奚点头:教育完了。 盛茗徽持怀疑态度:这么简短? 龙奚一左一右提着两件已经分开的衣服,说:有效果啊,不信你看。 两件衣服不再腻腻歪歪地缠在一起了。 把小粉拿走放车里两地分居,神衣也没意见。 盛茗徽拽过神衣披在身上,果然,服服帖帖,没有半点意见。 要知道在神山脚下,看见龙奚和那辆车的时候,神衣简直像造反一样,一直想让盛茗徽抬手,跟龙奚打招呼,再顺势过去寒暄几句。 盛茗徽压了好久才压下来。这是火气的源头。 龙奚托着小粉,说:我去车里一趟,把小粉放下去,再顺便拿点东西上来。 这个时间可以准备吃午饭了。 说完,刚要往山下走,两个野人一前一后,抬着盛茗徽的榆木圆角柜恭恭敬敬地上来,和龙奚撞了个正着。 龙奚回头看了盛茗徽一眼,和她视线交汇,心说野人还挺识相的。 现在知道讨好了。 盛茗徽也瞧见了,冲龙奚使眼色,让她过去接收一下。 她不出面,她要摆架子,让野人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下次便不敢再轻易招惹她了。 龙奚指挥野人把柜子放门口,下去上来她要打点水清洗一下再搬进去。 劳动过程中,野人没有发出丁点声音,手势也没打,龙奚让他们下山,他们就乖乖下山了。 等野人走了,进去一趟的盛茗徽又出来了,嘴角挂着得意的笑,说:这下可把他们震住了。 龙奚心说,那一跳,别说把野人震住了,连她也被震住了,估计这几天做梦都会梦到相同的场景,然后汗湿一片。 龙奚顺道问午饭的想法:我下山拿东西,你中午想吃什么?我拿点食材上来。 盛茗徽没有特别想吃的,最近她特别好养活,跟龙奚说:你弄什么我吃什么。 龙奚点头会意,她下山了,盛茗徽坐门口晒太阳,姿势刚调好,兜里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这几天对外宣称是闭关,几个总管也有意让她休息,没什么要紧的事不会给她打电话。 盛茗徽掏出通讯器一看,还是邱道良打来的。 上次新生凤凰的事平息以后,盛茗徽恢复了邱道良的总管身份,但负责的事和胡鸿权换了换。 胡鸿权主要负责仪式筹备、对外联系,以及痕迹遮掩等,邱道良主要负责管理内部资料、内部人员,不用经常外出,手头的事也轻松一些。 主要考虑到邱道良年纪大了,一生都尽职尽责,盛茗徽有意让他歇歇,所以挑了个新人上阵。 她们凤凰的内部管理体系很成熟,也很稳定,按理说,邱道良手这边不会出什么乱子。 今天怎么突然给她打电话了? 盛茗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接起电话,还没出声,对面心急火燎来了一句:家主,小桃晴出事了。 又是小桃晴。 盛茗徽心里一咯噔。 第81章 过去一年里,盛茗徽上了三次西台山,为的都是小桃晴。 老祖宗说山高入云,小桃晴命薄如纸,不是玩笑话。 三次跳西台山,盛茗徽受的伤一次比一次重。 这孩子也是命运多舛,好端端在路上走,总能招来各种杀身之祸。 命运何故针对一个年仅四岁的孩子? 盛茗徽沉声问:伤的哪里? 胡鸿权也在,他在一旁急急道:大脑,被重物砸了,现在昏迷不醒。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盛茗徽又问。 胡鸿权急得额头冒冷汗,再次抢话:就刚刚。 不过时间飞逝,加上禀报,加上合议,加上给盛茗徽打电话,刚刚已经是三十分钟以前了。 胡鸿权又补充:三十分钟以前。 危急之际,时间一秒都不能浪费。 盛茗徽深吸一口气,慢慢吐了出来,嘴唇再次张开时,决定已经做好了。 她道:先送医,用最快的速度送往军区医院,他们答应过的,会给我们留应急通道。让医生先抢救。 这事邱总管有经验,听邱总管安排。 胡鸿权忙不迭答应。 盛茗徽眉头按了按,交代邱道良:按预案来,假如我回不来了,怎么做知道吧? 邱道良低低地应:知道。 预案已经改过两次了,很成熟,会打破很多东西,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胡鸿权没经历过这些,听到盛茗徽说有可能回不来,整个人都慌了神,在电话里叫:家主 盛茗徽得抓紧时间去冬界了,没时间跟他解释,留下的最后一个指令是:听邱总管指挥,他知道怎么做。 不论发生什么,小桃晴的命要先保下来,这是命令。 胡鸿权还未答应,盛茗徽就将电话掐了,火速起身。 龙奚在车载冰箱里翻食物,思考午饭吃什么。 想得入神呢,后脖颈一下被人拽住,然后龙奚就被一只手从后备箱里拽了下来,落在地上,后退两步,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背,使她稳稳停下。 龙奚知道是盛茗徽,但不知道盛茗徽这举动什么含义,扭头之时,见盛茗徽表情凝重,龙奚的表情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有急事,我要去康源冬界一趟,去西台山。 她说这话就代表又有凤凰出了事,而且情况十分危急,龙奚会意,立马道:我送你去。 说完就关上后备箱,上了驾驶位。 盛茗徽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眉头紧锁。 龙奚启动车子,将速度提了上去,问盛茗徽:什么时候要到? 日落之前,我要到山顶。 龙奚算了算,康源冬界离大神山不算远,开车三个小时就能到,加上徒步上山的时间,五个小时算多的了。 现在还没到中午,用这个速度过去,日落之前肯定可以到。 怕就怕,大神山昨晚下了雨,下了一晚上,冬界水汽多,肯定也会下。 冬界的山有一个毛病,土质不好,雨水一泡,容易产生塌方,造成泥石流。 要是在山路遇到了塌方,她们的车就过不去了,会成为最大的阻碍。 一进入冬界地带,水汽就扑面而来。 龙奚连忙将车窗关上,打开雨刷。 调出天气看了一眼,昨天晚上下的雨,大神山都出太阳了,这里还没停过,虽然不大,但总像阴云一样缠绕在龙奚心头。 盛茗徽抱着手臂,在想心事,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龙奚也不敢打扰她。 从冬界外围进山,开到一半,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前方的公路有塌方,小山包一样的黄土将路给拦死了。 龙奚下车查看。 盛茗徽盯着黄土看了一眼,也下车。 天空飘着雨点,龙奚查看完情况折返,说:堵死了,车过不去。 盛茗徽目光挪到山脚下,看着因着雨水汇入而奔腾咆哮的河流,问龙奚:你车上是不是有充气艇? 龙奚看向急流,知道了盛茗徽的意图,忧心忡忡道:有,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 走吧,我们走水路。盛茗徽说。 龙奚注意到盛茗徽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但她全然不顾。 内心升腾起担忧,龙奚发觉今天的情况和以往不同,盛茗徽表情里透露出的凝重也和以往不同。 她要怎么做才能护她周全,同时又能解决令她烦忧的事呢? 第42章 告别 天气不好, 风大浪急,下水前,龙奚和盛茗徽再三确认:真的要走水路吗?我们的船可能会翻。 这么急的水流, 又有大风, 她们的船没有动力, 只能随波逐流,撞上礁石和岩壁,船倾覆的可能性很大。 龙奚落水没关系,她会水,也知道怎么应对急流,可盛茗徽这么怕水, 船要是翻了她受得了吗? 第82章 盛茗徽没时间墨迹, 看了眼天色,确定道:来不及了, 只能走水路。 她的理由是:走完水路到西台山山脚下, 还得徒步爬升。要是又遇到塌方, 好走的路走不了, 就得绕路,现在省出来的时间刚好给那时候用。 她都这么说了, 龙奚也不能再劝了, 她给充气船充气, 充完气后将船推下水,拉住系在船尾的绳子控制着船,仔细叮嘱道:你先上去,岸边很滑, 你要小心点。 看着盛茗徽慢慢失去血色的脸,龙奚又忍不住交代:不行的话, 及时叫我,我来帮你。 盛茗徽没龙奚想的那么脆弱,她抹去脸上的雨水,牙一咬,跳上了船,挑了右边的位置坐下,给龙奚留了一块空地。 船在湍急的河水中左右摆动,不时有浪花溅进船里。 龙奚身子后仰,将手中的绳子往后拉,系在树上,快速绑了个活扣。 急浪打来之前,龙奚飞身跳上船,拽住活绳一抖,活扣就解开了。 急流带着船向下游驶去,前途未卜的旅程开始了。 因为速度快,不时就会触碰礁石,撞击岩壁,船身颠簸得厉害。 龙奚张开手臂,把住充气船两侧的扶手,扣住两人的身体。 盛茗徽尽量不去看那水,低着头,不发一语地坐着。 不断有水溅进船里,溅在她身上。船里的水越积越多之后,盛茗徽其实和泡在水里没什么两样。 她们也无暇将船里的水舀出去,只能这么泡着。 龙奚关切的目光转回到盛茗徽身上,见她一直绷着,凑过去,低声道:可以把眼睛闭上,连船里的水也不要看。不用担心时间,我们肯定来得及,到地方了我会叫你。 船翻了也没事,有我呢,我水性很好,就是托也会帮你托到西台山去。 隔着不断打到两人身上的急流水,盛茗徽看了龙奚一眼,嘴角弯了弯,说了一句真心话:龙奚,我一直当你是我的福星来着。 龙奚意外:怎么说? 声音里有笑意。 盛茗徽:有你跟着的那几次,结果都不赖,遇到危险也能逢凶化吉,希望这次你也能给我带来好运。 水从盛茗徽光洁饱满的额头滑过,淌过鼻尖、嘴角、下巴,滴在龙奚护着她身前手臂上。 龙奚愣了一愣,笑容更大了。 她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重身份。 船身在摇摆,盛茗徽没抓稳,也跟着摇摆。 龙奚注意到了,说:把手不好抓的话,你可以抓我的手,让我这个福星多传递一些好运给你。 盛茗徽一只手从把手上移到龙奚的手臂上。 这个时候,还是有血肉的地方令人心安。 她闭着眼,肩膀也抵在了龙奚的肩膀上。 急弯渐近,龙奚提醒盛茗徽压低身子。 她的手换到了盛茗徽放开的把手上,张开手臂,护住了盛茗徽的脑袋。 船身撞到岩壁上,猛地一晃,然后船头和船尾交换了几次位置。 头晕目眩中,龙奚看到天上的乌云飞快涌动,一抹金光从乌云的缝隙里钻了出来,投射在那棵长在岸边生机盎然的猴脑果树上。 保护盛茗徽躲枪子的记忆涌来,龙奚找到了正确的方向,用船里的木棍抵在岸边的石缝里,阻止了船的打转。 船继续朝下游驶去。 误打误撞,她们的船回到了正确的路径上,正向这棵许久不见的猴脑果树驶去。 河水上涨的缘故,猴脑果树的枝丫离河面特别近,龙奚想到了让船停下的方法,低头对盛茗徽说:要到地方了,你的身体再放低一些,待会儿我起身,抱住猴脑果的树干,让船停下来,你不用动,把脑袋压低就行,不要被树枝刮到。 船停下后,等我叫你起来了你再起来。 盛茗徽点头,放低身子。 龙奚找准机会起身,扎了一个弓步,然后张开双臂,做出缓冲的手势。 等船靠近猴脑果树,再往树上猛的一撞。 船遇到后推的力后撤了一些,然后被龙奚手上的推力逼停。 这一撞,龙奚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撞移位了,大脑宕机了两秒,快速调整了过来。 她掏出捆在腰上的绳索,将船和猴脑果的树干绑牢。 她们踩树干上岸。 到地方了,手给我,我拉你上去。龙奚向盛茗徽伸出了手。 盛茗徽抬眸,看了眼龙奚,又看向龙奚的腹部,迟疑了一下,将手搭了上去。 两人踩着猴脑果的树干跳上岸。 双脚落在实地,回望仍然汹涌仍在咆哮的河流,龙奚感慨,这一趟实在是太险了,好在她们都安然无恙。 雨还未停,两个人都很狼狈,龙奚翻开自己的包,变魔术似的变出一把伞和一包纸巾,说:我撑伞,你拿纸擦擦。 第83章 盛茗徽认出这把伞就是当初大难临头各自飞,她从车窗缝里塞给龙奚的那把。 没想到一年过去了,它还在。 龙奚将伞保护得很好,雨打在伞上,能晕出一朵朵娇艳的花。 盛茗徽看看花,又看看路。 发梢任由它淌水。 到了西台山山顶,雨可算是停了。 龙奚将伞撤下,想说两句老天爷还挺识相的俏皮话,调和调和气氛,盛茗徽先一步开口了:你可以下山了龙奚,后面的事我自己处理。 这一路,谢谢你了。 开这个口的主要目的是道谢。 这样的话盛茗徽不常说,也知道经她口说出来肯很生硬,但她还是坚持着把它说完了。 龙奚换上她一贯的笑容,笑吟吟道:不用客气,我还挺喜欢这样的旅程的,帮盛小姐也是帮我自己。 不是说我能带来好运吗?等你跳完,我再下去。金顶山那回,我也是亲眼看着你跳下去的,那回的山比这高多了,你跳下去照样什么事都没有,这回也一样。 龙奚说得笃定,盛茗徽内心却没有这样的自信。 这回情况不同,很可能是她最后一回了。 而龙奚,很可能是送她最后一程的人。 这样也好,相识一场,怎么认识的,就怎么结束吧。 时辰已到,风静了下来。 盛茗徽抖抖神衣上的水珠,赤脚向悬崖边走去,目光坚定,背影坚决。 仪式的舞蹈龙奚看过一遍,也印在了脑子里。 不论看几次,她都要感叹跳舞的人的美好,她的仪态,她的舞姿,不是世间人可以比拟的。 可跳着跳着,看到白皙细嫩的脚被粗粝的石块划出了口子,鲜血流了一地,这人仍要以浑然忘我的姿态跳着,龙奚又感叹,家主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 龙奚看过,所以知道结束的动作是什么。 她看见盛茗徽放下手臂,停下动作,转身,面朝着她。 她知道她要跳了。 龙奚的视线和盛茗徽对上,一直愁眉不展的人居然在这时候展露出了笑意。 这笑是从盛茗徽的眼睛里传递出来的。 龙奚心头猛地一颤,觉得不对劲。 再对上盛茗徽的眼睛,龙奚看到了告别的意味。 她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 龙奚的眼神乱了,身体下意识地朝前迈,想立马过去阻拦盛茗徽。 可盛茗徽的身子迅速后仰,已经跃下了山巅。 下一瞬间,盛茗徽站的那个地方轰然倒塌,那么大一块山体,突然消失不见,迅猛地向山下砸去。 龙奚脑袋懵了,有好几秒,眼前看不清任何东西。 第43章 我喜欢的人 盛茗徽没有平安着陆, 而是落在了半山腰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上。 她平躺着,左边是产生裂缝摇摇欲坠的岩层,右边是坍塌石块围堵而成的堰塞湖。 堰塞湖离盛茗徽一臂远, 湖面和她有两米的高差, 也就是说, 只差一步,盛茗徽再滚一圈,就会滚进堰塞湖里。 这次的堰塞湖不论是面积还是深度,都比上回经历的那个可怕许多。 或许这时候卡在这里是一件好事。 一路磕磕碰碰,加上撞击,盛茗徽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她躺在一个因塌方形成的平台上, 有一定斜角, 但脚被一块大石头卡住了,致使她没有继续往下落。 因为石头太大, 盛茗徽无法撬动, 所以也没有往上爬的可能。 后背遭到猛烈撞击, 难以动弹, 盛茗徽面无表情,仰头看向天空, 长睫在深蓝色的暮色中扑闪着。 忽然看到一颗星星穿透云雾, 在天际闪耀, 盛茗徽有了片刻的失神。 失神过后,就是纷至沓来的疲倦。 盛茗徽的意识开始模糊。 眼皮发沉之际,一束强光照在了盛茗徽的眼睛上,使她表情拧了拧, 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来。 龙奚下来了,还好她包里有绳子, 还好盛茗徽掉的位置不算难爬。 这里位于塌方位置的正下方,也塌过,岩壁、土层都不稳定,所以龙奚是从另一个方向下来的,到达水平位置后,踩着稳固的地方,万分小心地挪了过来。 盛茗徽的情况很不好,手上、脖子上都有擦伤,脚还被石块压住了。 龙奚挪到平台上,试着踩了踩,见不会塌,飞快地越过那块大石头,到盛茗徽身边,问:伤到哪里了? 盛茗徽眼睛打开一条缝,动了动沾染尘土的嘴唇,问龙奚:你下来干嘛?不是说下山吗?这里马上又要塌了,你快走。 龙奚行动比言语快,挪到了盛茗徽手边,蹲下来,替她查看伤势:腰是不是动不了了? 盛茗徽没有配合,赶她:这里的土层已经开裂了,坚持不了太久,上面的石块、黄土,很快又会砸下来,你想死在这里吗? 第84章 龙奚摇头说:不想。 然后替盛茗徽查看脊椎的情况。 还好,只是轻微错位,没伤到脊髓。 凤凰的体质应该和她们龙差不多,休养一两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龙奚说:我不会死在这,你也不会死在这。 我会带你下山。 盛茗徽动怒,语气也十分冷硬: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这是我的事,是我们凤凰内部的事,不需要你来掺和,再不走你就要跟我一起埋在这了。 想想你的家人,她们希望你死在这吗? 盛茗徽觉得龙奚如此在意她的家人,在外头就算没人盯着,也信守对家里人的承诺,乖乖吃饭,好好生活,这时候提起她的家人,应该能让她犹豫和退却。 这不巧了,这次龙奚出来一身轻松,谁也不亏欠,只为自己而活。 疯女人抓到了,她姐姐的头疾有所缓解,不用再依赖药物,也和穆穆姐修成正果,两个人甜蜜温馨,恩恩爱爱。 她妈妈和沈教授都支持她做自己喜欢的事,追自己喜欢的人。 所以她可以把盛茗徽的话当做耳旁风,不去听,不去管,有条不紊地查看起盛茗徽那条被石块卡住的腿。 刚好卡住了膝盖的位置,不太好活动,但腿并没有被石块压住,骨头没什么事。 找到支点,龙奚可以把石块撬开。 龙奚打算先把盛茗徽的腿撬出来。 坐在石壁上翻包里的工具,刚打开一条缝,盛茗徽提示过的岩壁塌了下来,一下子的事,速度非常快,盛茗徽警示都来不及。 万幸岩壁落的位置靠后,没有砸在龙奚脑袋上,但碎石将她的腿埋了起来,顶还压了一块很有分量的土球。 尴尬的是,角度原因,龙奚的手碰不到土块,也无法将土块推开,只能任由这些小山包一样的东西将她的腿牢牢锁住。 好了,她们俩现在谁也走不了了。 盛茗徽动怒,大发雷霆:早叫你走了,你为什么不走? 龙奚持乐观态度,嘴角咧开一抹笑,说:别担心,你死不了,我也死不了。 盛茗徽气得胸口发疼,让龙奚看她脑袋上方的那块岩壁,说:裂开朝外倾斜的那块是岩块石,硬的,很大一块,就在你我脑袋上方,它要是砸下来,你跟我都别想活命。 龙奚仰头,盯着足足有她一个人那么宽的大岩块,说:也没有说一定要砸下来,说不定我们会先等来救援呢。 绑好绳子往下爬的时候,龙奚给龙忻发了位置,发了求救信息,她相信她妈妈看到以后,会用最快的速度赶来。 盛茗徽没见过这么不会审时度势的,又是急又是气,岩石和土墙的缝隙一直在加宽,说明这块大石头正在努力摆脱束缚。 还能等到救援赶来?估计这块索命的石头连半个小时都等不了了。 龙奚在盛茗徽身侧躺下。 盛茗徽旁边刚好有地方,她躺在那也不会压着她。 角度原因,龙奚侧身腿会比较舒服,所以她选择了侧躺。 她一躺下,身边的人就很有意见了,吹胡子瞪眼的,她还在气刚才的事。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来管她,不应该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 龙奚有一个疑惑。 凤凰家主最关心,最惦念的不就是自己的族人吗?为了族人,她什么都可以做。 凤凰家主是凤凰一族的主心骨,几乎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家主身上。 家主要是倒了,这个种族靠谁支撑? 这人求生意识如此薄弱,就没想过她死了以后,族里的人该怎么办吗? 这么想的,龙奚也这么问了出来。 真的是生死关头,一些话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盛茗徽先是沉默,而后以一种平静淡然的语调说出了这件事:先前你也问过我关于医院的问题,其实凤凰小镇上有医院,五个凤凰小镇都有,规划的时候就建好了,平常用不到就想办法掩藏起来了。 仪器设备都是引入最先进的,也有定期保养,真正要用的时候请几个医生,把门打开就能用了。 龙奚看着盛茗徽平静的面容,有些吃惊:所以你很早就规划好了? 我没有子嗣,后面没有继任的家主了,又随时会殒命,当然要提前考虑好。 龙奚沉默了片刻,抬眸问道:你怕死吗? 闻言,盛茗徽笑了,很轻很柔,也很淡然的一个笑。 她没有看龙奚,好在她没有转头看龙奚,不然龙奚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酸楚的鼻头和轰然倒塌的情绪。 盛茗徽望向夜空,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维度里传来的,她说:龙奚,我死过两次了。 第一次是被石林扎穿胸膛,第二次掉进河里淹死了。好在我这任家主比较幸运,有两个替身偶,替身偶将我救了回来。 龙奚忍着鼻头的酸楚,声音干哑地问:替身偶是什么? 第85章 盛茗徽的声调一如既往地平静,她说:替身偶就是主人挡灾救命的人偶,我二妈三妈就是替我养替身偶的。平常我吃什么,它们也吃什么,我用什么,它们也用什么,当然也不是真吃,但东西得到位。 当家主满五年,就会获得一个替身偶,我在位十三年,有两个替身偶,刚好用完了。 龙奚:那这次 盛茗徽:刚好用完了。 所以这次只能等死。 龙奚咬住下唇,手电往上打,瞥了松动的岩块一眼。 她放下手电,稍稍支起上身,对盛茗徽说:我也跟你讲点我的事。 有种最后关头,秘密交换秘密的感觉,盛茗徽笑了笑,说:洗耳恭听。 龙奚半趴着,弯了眉眼,说:我有个小名叫贴贴,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盛茗徽曾评价过这个小名难听,大抵和第一印象有关,她听这名字就觉得这人肯定很粘人,喜欢和别人发生肢体接触,不然不会起这样的小名。 当然,这只是字面意思上的第一印象,是不是这样盛茗徽不知道,所以她没有出声。 龙奚说起由来:我小时候很喜欢玩贴贴纸,在我们那个年代,这个东西还很流行,现在没落了,没多少人知道了。 盛茗徽没打断,龙奚继续说:小时候我去商场,别的东西一眼都不会看,只去有卖贴纸的店,买各种喜欢的图案、人形。 我太奶奶知道我喜欢,还自己给我设计了一款。 龙奚手伸进背后的包里,掏出一张被揭得光溜溜,只剩最后一个图案的贴纸。 展示给盛茗徽看的时候,顶上一撮黄土落在了龙奚的头上。 龙奚没有甩它,继续往下讲:是苹果的图案,很简单的色彩和线条,但是是我太奶奶亲手画的。 盛茗徽盯着苹果贴纸看,评价说:老人家有这个心,很难得了。 龙奚说:我小时候除了喜欢贴贴纸,还很皮,上蹿下跳,动不动就会受伤。我太奶奶希望我平安,希望我能逢凶化吉,就送了我两版。 小时候哪里舍得用,长大以后进了山里,遇到紧急关头的情形就多了,每每遇到危险,我就揭下一张来,贴在身上,发现还挺管用的。太奶奶在天保佑,真的能逢凶化吉。 说着,龙奚将纸面上最后一张贴纸揭了下来。 盛茗徽刚想改口,说这么听来,你的小名有意思多了。 你太奶奶的心意也很好,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的。 脸颊蓦的一凉,垂眸一看,龙奚将最后一张贴纸贴在了她的脸上。 已经知晓这张贴纸是何寓意的盛茗徽登时急眼,手上也有了动作,想将这张贴纸立马揭下来还给龙奚,嘴上嚷嚷:你太奶奶的东西,你贴我脸上干什么! 龙奚扣住盛茗徽的腕子,不让她碰自己的脸,目光柔和了下来,说:别揭,揭了就没用了。 它很灵的,真的能助你逢凶化吉。 盛茗徽蹙眉,说:龙奚,我不要!你快把它揭回去! 又一撮黄土落了下来,打在了龙奚的腰上。 龙奚用手臂拦住盛茗徽的两只手,不让她乱揭,然后将身子撑起,覆盖在盛茗徽身体上方,轻声慢语道:你身后有那么多的族人在等着你,你比我更应该活下去。 盛茗徽知道龙奚什么意思了。 越过龙奚的脑袋,盛茗徽看到了碗口那么大的裂缝和那块摇摇欲坠的岩石。 她知道这块石头快要掉下来了,她不想挣扎,让渡了美好的祝愿,让渡了生存的权利,甚至还想用单薄的身躯撑起些什么。 盛茗徽心口发烫,眼眶发热,内心有不知名的情愫在翻滚,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也无暇去弄清。 石头真的下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盛茗徽跟随那种情愫的指引,抽出被龙奚禁锢的手,扣住龙奚的后脖颈,猛地往下一压。 龙奚身子被压低,覆在了盛茗徽身上,脸贴着盛茗徽的脸,贴在那块有贴纸的地方,和她紧密相拥。 那一瞬间,龙奚意外极了。 甚至没去管来自身后的巨大的危险,只知道盛茗徽将她抱得很紧,她的脸贴在她的脸颊上。 岩块直直落下,撞在了一块凸起石头上,临时改变了轨迹。 它擦着龙奚的头皮和盛茗徽的手背飞过,掉在了一臂之隔的堰塞湖里,激起十多米的巨浪。 大地震颤。 盛茗徽耳边是如擂鼓的心跳,心猛地颤了一下。 巨浪回落时产生的水声还未平息,龙奚呼吸急促,表情呆愣。 她贴着盛茗徽的身子,感受着身下之人同样失常的心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劫后余生吗? 但又不止于此。 等待救援的一个小时里,两人仰面朝上,用同样的姿势仰望黑黢黢的夜色,都在平复。 第86章 那一瞬间发生的事,那一瞬间的惊心动魄,不能靠交流,不能靠言语来描述,她们只能自己消化。 龙奚回味的是,盛茗徽以不容拒绝的力量扣着她的脖子往下,她的脸贴上盛茗徽的脸以及那张贴纸的一瞬间,整个人头皮发麻。 盛茗徽回顾的是,她锁住龙奚的身子,按低,那块改变轨迹的岩块从她眼前,从龙奚身上擦过的画面。 真的是从头皮上擦过的,盛茗徽身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一个小时后,救援来了。 救援期间,盛茗徽和龙奚依旧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 直升飞机悬停在堰塞湖的水面上,龙忻和随行而来的救援人员撬动了束缚两人的石块。 盛茗徽上了担架。 龙奚进了医疗箱,医疗箱小小的一个,有保护层,所以龙奚变成了小龙崽的形态。 直升飞机带着两位伤员飞离冬界,朝着国内最好的医院飞去。 医院楼顶,龙忻托着医疗箱走下飞机,朝进入医院的大门走去,几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上的盛茗徽跟在后头。 龙奚将睡未睡,强撑着一抹精神。要进入医院了,她爬起来,不放心地交代道:妈,我撑不住了,后面那位是我喜欢的人,帮忙关照一下。 说完没等龙忻回话,小龙崽形态的龙奚便落回枕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龙忻扭头看了眼身后。 担架上,原本朝她们这边侧着的盛茗徽,脑袋飞快地动了一下,朝相反的方向侧去。 龙忻心道:傻丫头,说这么大声,被你的意中人听到了。 第44章 相邀 龙奚再见到盛茗徽, 是初春的一个午后。 她来大沥山看梨花,车停在底下的村子里,自己背了一个包, 拿上相机, 闲逛着上了山。 龙奚走小路上来的, 不限于拍梨花,什么好看拍什么。 拍到中意的立马传输到通讯器上,发到家族群里,让妈妈姐姐外婆舅舅一起欣赏欣赏。 看见盛茗徽其实就是一个余光的事。 对方坐在车里,坐在副驾驶上,车窗降到一半, 半张脸一晃而过。 彼时龙奚正在盘山公路边上拍梨花, 余光一扫到,就立马把相机放下了。 她看到车上的人也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有没有交汇龙奚不知道。 龙奚知道盛茗徽注意到她了, 不然也不会回头。 怎么确定自己有没看错呢? 龙奚核对了车标, 她画过, 所以对车标的细节一清二楚。 另外, 她包里的小粉动了一下,这肯定是神衣给她的提示。 从坡上下来, 龙奚无心拍照, 跟到公路上, 思考这条路通向何方。 在路缘站定,目光刚追上车队,打头阵的那辆车就停了下来,接着, 后面的车也纷纷停下。 车队停止运行,打头阵的车倒了回来, 在队尾处接上。 龙奚看着这辆车,盯着副驾驶。 在灼灼的目光中,盛茗徽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走了下来。 如瀑的长发别在耳后,披着神衣,脚上一双黑色布靴,飘着两只用金线绣的凤凰,仪态端庄,气场强大。 站在午后的阳光里,不是阳光为她打上高光,而是她把阳光变得更灼热了。 龙奚挪不开眼。 盛茗徽站定以后,抬眸,看了眼龙奚,然后关上车门,径直朝龙奚走来,嘴角还翘着一抹笑。 这条公路除了龙奚,没别的人了,所以龙奚的嘴角越扬越高。 走到近处,面对面停下,盛茗徽上下打量龙奚,笑问:腿没瘸? 龙奚板板正正地站着,很有精气神,笑说:能蹦能跳,好着呢。 盛茗徽:也没内伤? 龙奚又笑:年轻人就算有内伤,也好得快。 休养两个月了,以她们的体质,什么病都能养好。 龙奚看盛茗徽也恢复得不错,眼睛里的笑意更明显了。 盛茗徽点点头,不说话了。 看看地上,又看看龙奚拍过的梨花,脸上的笑有点僵,气氛有那么一丝的不对劲。 必须承认,面对龙奚,她没以前松弛了。 哪怕提前做过准备。 龙奚主动找话聊:你这是微服私访?还是要进行什么仪式? 一下子出动十辆车,大阵仗啊。 这边有我们的凤凰小镇,很久没来了,盛茗徽说,所以这次过来看看。 这两句话好像不能说明大阵仗的由来,盛茗徽又补充:这个小镇规划时人口没这么多,这几年出生率上升,不够住了,我带了一些人来实地考察,做做设计,年底完成扩建。 龙奚哦了一声,点点头,又问:那你要在这边呆多久? 半个月吧,盛茗徽说,主要看设计人员的效率。 龙奚继续点头,头点个不停。 她也察觉到两个人都不说话时,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第87章 龙奚不希望微妙的感觉蔓延太深,破坏她们说话的轻松与愉悦,主动道:你要忙可以先去忙,不好让一群人等你太久。我呢,也很久没出来了,到处逛逛,活动活动筋骨,走到哪里算哪里。 她包里有帐篷有睡袋,随时随地可以扎营。 盛茗徽没有别的话要说了,点点头,身子朝行车的方向侧了侧,僵硬了两秒,才说:行,那我先走。 她们俩好像没有这么官方又客套地说过话。 哪里怪怪的。 盛茗徽转过身子,咬住下唇,向车队走去。 上了车,她仍觉得心里有块地方不太对劲。 龙奚目送盛茗徽上车,目送车队离开。 车屁股都看不见了,她还在原地望着。 后面什么动静都消失了,连阳光也要撇下她晒到别处去了,龙奚才启动脚步,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追了过去。 沿着山路一直走,太阳下山以后,夜色源源不断地蔓延过来,要是远处出现车灯,在弯曲幽僻的道路上就会十分明显。 龙奚看见一辆车从山顶上下来,沿着对向车道驶来,就果断地停下脚步。 直觉告诉她,这辆车是奔着她来的。 果然,二十分钟后,这辆车在龙奚身旁稳稳停下。 和打头阵那辆车款式不同,所以下来的肯定不是盛茗徽,这点眼力龙奚还是有的。 她站在不影响行驶的地方,耐心地等着车上的人下来。 下来的是胡鸿权,态度和上次很不一样,找准龙奚的位置后,大步走过来和龙奚热络地打招呼:龙小姐,别来无恙。 这个起头,总让人揣测是不是话里有话。 但胡鸿权是好意,是真的希望龙奚安然无恙。 凤凰家主遇到危险,性命垂危之际被一条龙救了的事,都在族里传开了。 不才,他传的。 他不敢想象那天要是没有龙奚,他们凤凰内部现在是怎样一副惨状。 他们家主为了救小凤凰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希望能从老祖宗哪里讨来一点点网开一面的可能。 结果,老祖宗拒绝网开一面,家主遇到了危险。 盛茗徽疗伤时,胡鸿权为了清理痕迹,去现场看过,情况多危急他能脑补得出来。 要是没有龙奚,他们这一帮人得跪在盛茗徽坟头哭天抢地了。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桃晴依靠人类的仪器,依靠人类的医术,脱离了危险。 手术很成功,虽然从现有状态恢复到活蹦乱跳的级别需要一点时间,但花点时间又何妨? 人类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受了伤就好好医治,好好养伤。 连他们家主,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被石头砸,被土块压,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不是要一点一点地养回来。 谁又能为她跳一次崖,把健康无伤的身体抢回来呢? 胡鸿权从前是坚定的祖制拥护者,经此一役,又听邱道良说了前两回的情形,彻底站到对立面去了。 他觉得他们凤凰真可以跟人类跟龙好好学学,不必事事都遵循祖制。 有些陈规,有些陋习,可以打破了。 胡鸿权看龙奚,本就多了一重救命恩人的滤镜,现在又站到了祖制对面,顿时觉得这条龙更加和蔼可亲了。 客套话说完,胡鸿权赶紧将此行的目的说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家主吩咐,龙小姐要是晚上没地方睡,可以去我们凤凰小镇上休息。 龙奚的关注点集中在家主吩咐这四个字上,意外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猜测这人态度变化的缘由。 追踪疯女人那回可是连道口都不让她过去。 天已经黑了,和白日的璀璨不同,天黑下来之后,大山就开始呈现它的荒凉。 整条公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车,被不同程度的黑一重一重地覆盖。 龙奚没什么犹豫地上了车,说:确实没有落脚地,也找不到吃的,感谢盛小姐相邀。 车动了,朝着大山深处的凤凰小镇驶去。 路上胡鸿权除了问龙奚需不需要这个,需不需要那个以外,很少说话,龙奚一个人坐在后座,有大把的时间来揣测盛茗徽态度变化的缘由,来构想她们在凤凰小镇里的会面。 她马上就要知道盛茗徽长大的地方、凤凰赖以生存的栖息地长什么样了。 有那么一点点的激动。 龙奚的心脏怦怦跳。 到了,龙小姐请随我来。有几间房,您可以先看一下。 几间房其实都在一个地方,楼层和朝向不同而已,龙奚住哪间都没差,她挑了一间能看见月色的,把包放了进去。 出去之前,还不忘把小粉拿出来,盖在手臂上。 胡总管说放好包就可以去吃饭了,所以龙奚特别积极。 她觉得自己会在吃饭的地方碰见盛茗徽,所以把小粉也带了过来。 吃饭地方就在隔壁楼,很近,胡鸿权引龙奚上楼,到了一间房间门口,他停下脚步,恭敬道:龙小姐,饭菜备好了,家主在里头等您。 第88章 有需要龙小姐可以随时传唤我,也可以通过通讯器跟我联络。 给了一个电话过去,胡鸿权见龙奚收下没有别的吩咐就走了。 龙奚推门进去,里头只有盛茗徽。 她拿着筷子,在那百无聊赖地挑玉米粒。 她从炒什锦里挑出黄灿灿的玉米,放在自己碗里,累了小半碗,但一粒都没有吃。 第45章 坐旁边 门开了, 人来了,猝不及防。 盛茗徽夹玉米的动作停在半空,因为停顿, 因为分神去看龙奚, 盛茗徽筷子上玉米粒掉了下来, 落在桌上,弹了一下,继而滚到地上。 盛茗徽不去管,迅速回正身子,收回筷子,把盘子挪回原位, 清清嗓子遮掩自己的小尴尬。 嘴巴再张开时, 冒出来的就是已经思考过很多遍的开场白:龙奚,以前都是你请我吃饭, 这次我也请你吃一回。 你瞧瞧, 这些菜行不行? 在山里, 有得吃就不错了。龙奚不挑。 进来之后把门关上。 关好门的下一件事就是替自家孩子找对象, 龙奚问一身素色襦裙的盛茗徽:神衣呢? 休息时间盛茗徽不会穿神衣,吃完饭她还要去踩香草灰, 所以今天晚上穿得很素。 听龙奚问, 盛茗徽指指里屋, 说:挂床头呢,你进去就能看见了。 龙奚示意手中的小粉,征求主人的同意:那我先把小粉拿进去? 盛茗徽点头,又怕历史重演, 对龙奚说:拿进去可以,但你得用你思想教育的本领好好跟它们说一说, 悠着点,不要太吵闹。 不比在山里,这儿要是传出了什么声音,外头可是会听见的。 不发出声音就可以了是吗?龙奚确认。 盛茗徽点头。 放好小粉,又低声对神衣交代了两句,龙奚才出来。 神衣很配合,激动归激动,但开启了静音模式,小心拿捏着分寸,不会吵着外头。 龙奚很放心。 走到吃饭的圆桌前,龙奚坐在了盛茗徽对面。 碗筷是提前摆好的,说明位置安排过了。 和龙奚挑的位置差得不远,也是在这一侧,不上不下,没什么特殊。 龙奚自己挪了圆凳,挪了碗筷,既然最想要的位置不能坐,她就坐盛茗徽正对面。 这个位置,她想关注的东西都能关注到。 坐定,仿佛触碰到了一开始就设定好的开关,盛茗徽挺直腰背,举起酒杯,开始阐述请龙奚吃这顿饭的理由。 理由颇官方:今天这顿饭,一是为了回馈你多次帮我解决吃饭难题,这些都是我们凤凰常吃的东西,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不行我叫他们换。二是感谢你在西台山叫了救援,救了我 救命之恩,盛茗徽其实不知道除了请吃饭还能做什么。 但她们之间如果连请吃饭都没有过,那还是先从请吃饭来。 龙奚猜到今天这顿饭必然有一个由头,但没想到这个由头这么官方,她及时打断了,说:盛小姐也帮过我,救过我,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前几回盛小姐帮我,我也没有这么正式地感谢过盛小姐。今天我们碰一下,抵消了如何?后面谁都不要特意提和想这件事了。 龙奚救自己一命这件事在盛茗徽这里还挺大的。 她觉得有必要做点文章,还特意渲染了一下,让胡鸿权传了几个版本到各个凤凰小镇里,减少凤凰对龙的敌意,没想到这人张嘴就是一笔勾销,还不许再提,盛茗徽越听越郁闷。 不过凤凰家主在哪都是要面子的,再郁闷也不能表现出来,面上端着,手上举起酒杯,嘴角弯起欣然的笑意,说:那就不提了,喝了这杯,谁都不许再提。 两个酒盏里装的都是不是酒,喝的时候却要用上喝酒的做派,弄出一饮而尽的架势。 盛茗徽喝完之后就释然了。 确实太客套,太浮与表面了,盛茗徽觉得她和龙奚之间不适合这样。 后面吃饭的时候,两个备受嫌弃的酒盏被放远了,两人都没再碰。 节庆月刚好赶上了跨年和开春,破天荒地连在了一起,盛茗徽整整休息了两个月。 大病初愈,又得养伤,手底下的总管总像看嫌犯一样看着她,每天不是躺着就是睡着。 盛茗徽感觉自己没病都要躺出病来了。 由于没怎么动,影响了食欲,盛茗徽看见吃的都不怎么感兴趣。 今天是第一趟远门,又在室外活动了一会儿,盛茗徽胃口大开。 面前那碗玉米粒扒拉完了,她开始物色新的吃了。 坐在对面的人瞧见了女王巡视江山的目光,精准猜中了盛茗徽的目标,说:喝汤吗?我给你打。 汤这龙奚面前,盛茗徽把汤碗递过去,坚定道:喝。 第89章 第一口浓汤下肚,鲜得不行,盛茗徽刚想评价一下隆信大厨的手艺,推荐龙奚也来一碗,余光滚过一个又红又粉的玩意,牢牢占据了盛茗徽的视线。 目光跟过去,定睛一看,两件闷声干大事的衣服盘成了一个球,红粉交错,紧密纠缠,在地上不分你我的滚过来,滚过去。 滚过去,又滚过来。 滚的路线刚好是盛茗徽视线的两端,所以不论盛茗徽怎么侧身,她的视线里都有这么一个忽视不得的东西。 越看越觉得这两件衣服有模有样的,盛茗徽红了耳根的同时,急火攻心,但又不能对这两件衣服直接吼,只好把脑袋凑到桌子中央,愤愤地给另外一个主子递话:管管这两件衣服,你看看它们在做什么? 龙奚回头看了一眼,无可奈何地笑了。 脑袋转回来时,她给盛茗徽提供了一个简单粗暴,但行之有效:不然你坐到我这边来?眼不见为净。 我们的要求是不发出声音就好,它们做到了,我们这时候提新的要求,不等于变相地说话不算话吗?这次就算了吧。 盛茗徽瞳孔张大:那就让它们这么滚下去吗? 龙奚很淡定:滚呗,滚累了就会停下了。 盛茗徽试图接受这个逻辑,在她想出新的办法之前,她必须承认,龙奚说的有道理。 于是盛茗徽换了位置,坐到了龙奚身边,选择了眼不见心不烦。 龙奚见她碗里空空,开始了投喂计划:芦笋吃吗? 盛茗徽点头:吃。 龙奚又夹了一样东西,问:鸡块吃吗? 盛茗徽看龙奚:龙奚,那不是鸡,我们凤凰不吃鸡。 龙奚:那是什么? 盛茗徽:蛇肉打成泥之后放进油锅里炸的。 龙奚: 那不是她的亲朋吗? 龙奚默默把筷子上的放回去,又把自己碗里这块夹出去。 还好她还没下嘴,就说这东西看着怎么怪怪的。 盛茗徽缓解尴尬:我让他们把这道菜从菜单上划掉,以后都不做了。 龙奚看盛茗徽:当真? 当真。盛茗徽特别认真地说。 龙奚:我昨天才喝的鸡汤。 盛茗徽立马变脸,怒目而视。 龙奚喜欢在她表情生动起来的时候软和下来,笑吟吟地说:骗你的。 我也很久没吃鸡肉了。 盛茗徽想挥拳揍这个人。 可这股劲儿一冒上来,又被盛茗徽阻挡住了。 她捕捉到了,她觉得她和龙奚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第46章 腰伤 我吃好了, 要出去走走吗? 说话的是盛茗徽,她和龙奚一起吃饭从来都是她吃两口就饱,先放下碗筷, 然后坐一旁等龙奚吃完, 没想到今天成了晚的那个。 可能因为今天的饭菜比较合胃口吧。 嗯, 走吧。龙奚吃的不算少,正常水准,和她一对比,某人今天确实是超常发挥了,那么小的胃装这么多的东西,不撑才怪。 龙奚同意下楼走一圈。 衣服呢?离开之前, 盛茗徽注意到衣服不见了。 这两件衣服你侬我侬地出现时总让人心烦, 不见了又觉得不放心,还是得关心一下。 龙奚说:我去里头看看。 滚着滚着, 没准是滚回去了。 看完回来说:自己钻衣柜里了, 规规矩矩的, 谁也不挨着谁, 估计是闹累了,各自休息了。 就说它们闹不了太久, 人的精力都有限, 更何况是两件衣服。 龙奚你说这话都不觉得奇怪吗?它们是两件衣服啊, 任由它们这么发展下去真的好吗?盛茗徽问。 这个疑虑存在她心里很久了,今天借着这个机会表露了出来。 龙奚摇着头说: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虽是衣服,但有灵性不是么? 这世间, 不论什么都有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或物的权利。 说的是两件衣服,但好像又意有所指, 盛茗徽不是很想延伸地哦了一声,快速结束这个话题,朝门口走去。 走吧,我们下去。 龙奚跟在盛茗徽身后,探头探脑,边走边参观。 听胡总管说,每个凤凰小镇都有这样的主楼,构造都差不多。 龙奚最想去的是东阁,严格意义上,那里才算盛茗徽土生土长的地方。 但东阁是凤凰的中枢,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放在那,开放程度肯定不如这些偏远的小镇好。 更别说盛茗徽一个祖母,三个妈,四位姨都在那坐镇了,龙奚是想去但不敢去。 先珍惜这次的机会吧。 龙奚看得很认真。 隆信小镇建筑风格统一,以木建筑为主,能看得出财大气粗,舍得花钱这个特点。 第90章 材料、装饰都是用的最好的,再摆上几件上了年岁的东西,感觉一下子就出来了。 走在这里总有一种穿梭回旧朝代,走在深门大户家中长廊的感觉。 她们凤凰确实喜欢营造这样的氛围,什么都古风古韵的。 当然也有这么营造的资本。 只是经过一个走廊,龙奚就看见了十七八件连博物馆都不曾拥有的珍贵瓷器。 在这,保存完好不说,还成套成批地出现。 难怪这人平常不把钱当钱看,出手阔绰。 先辈留下的这些物器,换成钱,几十辈子都花不完。 更别说用在装饰上的金银器了,数量之巨,令人咂舌。她们凤凰不会藏着什么金矿没有上交国家吧? 龙奚一边张望,一边惊叹。 盛茗徽一心想领龙奚去广场上看看,走得飞快,自动忽略了主楼的建筑风格对一个外来人的冲击。 人都是这样,自幼生长的地方,早已习惯了它,不觉得稀奇。 盛茗徽在前头步履不停地领着路,龙奚却在后面越走越慢,不一会儿就拉开了差距。 到一个楼梯拐角,盛茗徽早已下去,龙奚却在这个拐角停了下来。 拐角相较走廊很朴素了,摆了两张红木竹节花几,搭配着山石与盆景,一眼能看全,没什么特别之处,龙奚停下来是因为她在拐角处看到了两颗脑袋。 两颗脑袋不像碰巧闪过,倒像一早就支棱这那里,被她突然转过来的目光惊到,匆匆忙忙地收回去的。 龙奚站那不动,好奇地等着。 两颗收回去的脑袋见没啥动静,又齐齐探了出来,刚好和龙奚的视线撞个了正着。 这下跑不掉了。 猫在墙后面的钦云和宦雪赶紧出来和龙奚打招呼。 由钦云作为代表发言,快速组织语言道:龙奚小姐晚上好,你和家主吃完饭了是吗?我们上去收拾碗筷。 说完见还是下不了台,又飞快地接上:收完还得洗呢,得赶紧去了,不打搅不打搅。 说完一个撵一个,飞也似的跑了。 龙奚看着两个格外心虚匆匆跑路的背影,弯唇一笑。 洗碗是借口,八卦家主带回来的人才是主要目的吧。 龙奚觉这两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挺可爱的,心里鼓励她们继续深耕,说不定有惊喜。 盛茗徽下楼见后面的人不见了,就又上去了,上去刚好看到钦云和宦雪离去的背影,同龙奚介绍道:这两位是东阁花满堂的主理人,东阁很多漂亮的园子都出自她们的手。 这回知道我要来隆信,特意央着我带她们来,说来了什么都肯做,这会儿是跑去收拾碗筷了吧。 龙奚笑了一笑,转头看盛茗徽,试探道: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你们的中心小镇上看看,东阁应该要比这里繁华吧? 差不太多。盛茗徽说,继而正面回应龙奚的请求:有机会就去呗,东阁现在挺欢迎你这条龙的,毕竟是救命恩人,上上下下都想感谢你一番。 哦?龙奚还挺意外的。 这个问题要放在从前,都不要说回答了,一问出来就要被判处死刑。 这人平常连东阁二字都听不得,今天怎么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龙奚眼角的笑意加深。 起风啦,能不能飞得再高一点! 主楼前的广场很热闹,站在楼道里,都能听到外头一阵阵的欢呼。 龙奚朝身后的走廊望去,只见一只浑身赤红,尾羽斑斓的凤凰在低空盘旋,只不过它有时候飞得近有时候飞得远,在楼里不一定看的全。 盛茗徽见龙奚的目光被吸引,说:下去看吧, 我们凤凰的夜间娱乐是很丰富的。 龙奚点头,跟着盛茗徽到了主楼广场前的空地上。 这个广场,只有边缘的位置才有空地,里头被分成不同方阵的凤凰占满了,水泄不通。 盛茗徽介绍道:我们叫它九宫格。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广场都有这样的格子,如果是东边,就叫东九格。我们这头在最南边,所以是南九格。 龙奚看了眼九宫格,一个格子有他们两个篮球场那么大,所以不论是唱歌、跳舞,还是表演飞天秀,场地都足够。 盛茗徽说:我们沿着外围走一走吧,就不进去了。万一被她们逮到了,我今晚就脱不了身了。 还好她今晚穿得比较低调,不太引人注目,她们在灯光不那么明亮的地方走,应该不会被注意。 走之前,龙奚看向盛茗徽的腰,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问:你的腰能行吗? 盛茗徽不想被龙奚瞧出自己腰伤未愈,恢复得没她好,死鸭子嘴硬道:行啊,怎么不行了?我的腰又没什么问题。 龙奚抬手规划路线:不用走那么大圈,我们从这走到那,就有四五百米了,消食的目的就达到了,然后从另外一个楼梯上主楼,结束夜间行动,回房休息。 第91章 龙奚住的房间也是主楼的一部分,靠着另外一个楼梯。 所以她知道两条路是通的。 盛茗徽发现龙奚真挺厉害的,自己都刻意掩藏了而且还自觉藏得很好,但还是被她发现了。 这是来自大夫的直觉?这么敏锐的吗? 盛茗徽败下阵来,一步都不想走了,对龙奚说:你帮我看看腰吧,医生说没什么事了,后面静养就可以了,但我还是时不时会痛一下,也嫌它恢复慢,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它快速复原? 龙奚示意楼上,说:走吧,我帮你看看。 具体的要瞧过了才知道。 盛茗徽同意,两人又折返。 去的盛茗徽的房间。 要瞧腰总不能在桌子上瞧,盛茗徽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得找个地方趴下,龙奚才能更好地瞧见她腰上的伤,所以进了里屋。 到屋里坐床上了,盛茗徽又问:龙奚,你都怎么给你的病人看病的,先把脉? 龙奚净了手回来,说:你是外伤,不用号脉。 盛茗徽没当过几回病人,挺生疏的,趴也不知道怎么趴,问龙奚: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把衣服脱了。龙奚说。 要脱衣服?全脱吗?盛茗徽眉头皱起,不是很能接受。 龙奚说:脱外套,至少把外面这件脱了。 盛茗徽放松下来,果断地把外面的襦裙脱掉,脱完之后问:然后呢? 龙奚发现盛茗徽今晚好局促,所以问题不断。 她摆了一个枕头在盛茗徽面前,说:你不用紧张,我们随意一些。你趴着,我给你按按。 第47章 正骨 疼吗这里?龙奚下手按了。 因为不知道盛茗徽对于承受能力如何, 龙奚选了一个折中的力度。 她打算边按边发现问题。 盛茗徽一按就痛苦地皱起眉来,瞬间苦瓜脸,说:你轻点龙奚。 喊疼呢。 龙奚放轻力度, 笑道:你这也太不行了。 这话听在盛茗徽耳朵里就是冷嘲热讽, 后面她再疼都不喊了。 当然不喊的另外一个原因是盛茗徽体会到了按摩的舒服。 有一个词叫痛并快乐着, 盛茗徽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龙奚说按腰,也不单单是按腰。 她的手由下往上,慢慢移到了她肩颈的位置,按了两下之后,评价道:你这肩膀不像十九的肩膀。 听这话就知道风向不对,下一句肯定要打击她了。 但盛茗徽这会儿求知欲冒出来了, 固执地要知道答案, 说:像几岁的? 二十吧。龙奚也没说太离谱。 盛茗徽一下子雨过天晴,笑了:所以是好还是不好? 有点僵硬, 揉开就好。我按这里你感觉到酸了吗?龙奚拨开盛茗徽的长发, 加重力度按了一下。 盛茗徽闭眼, 倒吸一口冷气:酸。 龙奚没有马上移开手。 盛茗徽大声嚷嚷:龙奚你轻点! 她这一声没控制住, 用的音量大了些,房间里外都能听见, 在门外偷听墙角的两个小丫头惊呆了。 她们对视了一眼, 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如出一辙的震惊。 什么情况这是?她们她们她们两个在里头干啥呢? 震惊过后就是面面相觑, 两个捧着香草灰寻思要不要进去的都面带犹豫。 钦云用气声说:还给家主送吗? 宦雪回:不送家主的腰怎么办? 钦云:龙奚小姐不是大夫吗?她不能给咱家主瞧瞧? 宦雪:我觉得能。 钦云:那香草灰还送吗? 宦雪:送呗,都烧好了。 达成一致,钦云坚定想法:我也觉得要送,万一咱家主需要呢。 其实是想偷听八卦。 钦云给自己和宦雪安排戏份:待会我敲门, 你在旁边脚步匆匆,不小心撞到了门。家主平常不锁门的, 你把门撞开一条缝,再退出来,这样我们就能知道她们两个在干嘛了。 为了八卦,宦雪愿意一试。 在盛茗徽房间门口站定,准备就绪的钦云冲宦雪示意。 宦雪回以坚定的目光。 结果人往门上一撞,实的。 钦云赶紧借敲门声遮掩这声动静。 一些地方揉开以后,按摩到了享受阶段,盛茗徽晕晕乎乎,被龙奚按得快睡着了,突然被这声动静吵醒,猛得抬了一下头,冲门外喊道:怎么了? 钦云赶紧道:家主,我和宦雪来送香草灰。 香草灰?盛茗徽懵了一下,想起来后很快回神,说:有人帮我按腰,今晚不用香草灰了。 这一撞不是没有收获。 第92章 她们在按摩?按摩是个什么场面,还要锁门。 是,家主。钦云和宦雪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懂事地退下。 一路上肩挨着肩,互相冲对方使劲,忍不住要把憋在肚子里的话说出来了。 龙奚锁门有先见之明。 她手不停,按到了盛茗徽的尾椎骨。 位置略尴尬,要是刚好被闯入的小丫头看到,指不定要怎么传呢。 按的时候,龙奚也格外小心。 盛茗徽倒是适应了,松松垮垮地趴着,有一种只要把我按舒服了,要杀要剐随便你的架势。 龙奚有目的地聊两句:这回你受伤,你族人什么反应? 盛茗徽身子随着龙奚手上的力度轻轻晃动,声音都有些颤,说:差点就露馅了。 他们不知道仪式这么凶险,时机也不凑巧,我呢,前脚刚演了一场假的祈福,营造一种事情不难,岁月静好的假象,后脚就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引起怀疑才怪。 说着叹气起气来:我也不想的,但是没办法。 人都要不行了,哪里还能考虑那么多。 真相在她死后浮现出来,未尝不可,反正她是最后一任家主了。 后面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去医院看病。 为什么不借着这个机会把真相告诉族人呢?医院该开的开起来,不是能减轻你的负担? 没那么容易的,龙奚。盛茗徽认真回答:延续了几千年的祖制,拥护者不在少数,不是你说废除就能废除的。 龙奚:那你后面有什么想法吗? 盛茗徽正苦恼呢,说:没有。 龙奚见好就收:有改变总是好的,慢慢来。 盛茗徽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成果不就在眼前吗? 她让一条龙打入了她们凤凰的内部。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排斥和反对。 保险起见,盛茗徽说:龙奚,明天你要在镇上活动最好带上胡总管。他脑子灵活,懂得随机应变,万一有凤凰要揍你,还能替你挡一阵。 没那么严重。龙奚说。 她感觉凤凰小镇风气挺好的,族民素质也高,不像随随便便会打人的。 这位上任就做好豁出性命准备的家主她的把族群治理得很好。 盛茗徽还在想这事,头脑十分发散,支招道:实在不行,你就报我名字,然后大声恭维我几句。 我们凤凰可爱听别人夸他们家主了,毕竟我是凤凰的主心骨,也是门面担当,你夸我就跟夸他们一样。 你夸了,他们心情好了,就不会为难你了。 龙奚嘴角不断上扬,说:我发现你不仅长得美,想得也美。 放心吧,我不会和你的族人起冲突的。 盛茗徽趴在枕上,勾了勾唇角,不知道满意还是什么,整个人都很放松。 换姿势了,侧身。 被顺过毛的盛茗徽心情格外好,配合龙奚的指令转身子。 龙奚让她抬手,她也抬了。 龙奚让她松松腰,她也送了。 可现实回馈她的,是猝不及防的一声吧嗒。 她被正骨了。 盛茗徽第一次体验正骨,这感觉比数十次的跳崖经历加起来都恐怖。 盛茗徽笑不出来了,低声埋怨:龙奚,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说了就没有个效果了,正完你的腰一个月都不会再难受了。 盛茗徽还沉浸在正骨的阴影中,说:我宁愿跳十次崖,也不想被正一次骨。 龙奚结束活计,替盛茗徽理好头发和衣服,说:明天是另外一边,做好准备。 盛茗徽转头,目光幽怨地看着龙奚,眼睛里写着拒绝。 按摩可以,正骨她不行。 龙奚直起腰,站着和盛茗徽对视,言笑晏晏。 盛茗徽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拉锯都体现在眼神中。 龙奚不答应,她就不放弃。 龙奚目光一软,笑道:不正了,纯按。 有时间还能给你按按腿,做个全身按摩。 听着就舒服,盛茗徽高兴了,下床动动脖子,转了转腰,发现真有奇效。 很晚了,龙奚收工,朝门口走去,在门外站定后,对门内的人说:圆满完成任务,我先走了,今晚你不用刻意侧躺,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盛茗徽挪到门口,嘴上没说话,心道:这人是在她身上安了什么吗?怎么连她晚上怎么睡觉的都知道? 去休息吧。龙奚开口。 盛茗徽把着门,竟然不是很想移动。 龙奚目光在盛茗徽身上流连,又说了一声:晚安。 盛茗徽也说:晚安。 门关上了。 第93章 屋外的人没走,屋内的人也没有在第一时间走开。 第48章 问诊 站在那里的几秒钟, 盛茗徽想了很多。 很奇特,就这几个刹那,她脑子里涌进了无穷无尽繁花一样的东西, 遍地开放。 多得数不清楚也看不明白, 盛茗徽沉浸其中, 可思绪就在外面的人离开那一瞬间断了。 谢幕似的,一块白色的幕布猛地从天而降,把这段时间想的东西从她大脑中隔开。 导致回过神来,想要细究此事的盛茗徽也没法弄清自己想了什么。 她转身回屋。 到床边,看到凌乱的床单和未被放回去的枕头,盛茗徽有了片刻的失神。 就目前而言, 她未逾矩, 龙奚也没有进一步会让她陷入两难的举动,她们这样相处很好。 她该感到一阵轻松呢, 还是该慨叹呢。 现在不用考虑那么深, 平平稳稳地相处就好, 可以后呢? 她能做出回应吗? 盛茗徽最不愿想的, 就是龙奚把她的考虑也考虑了进去。 她知道自己有很多顾虑,所以没有当面说, 没有当面点破, 允许她们不明不白地互动。 她在迁就自己对吧? 本该是按完摩一身轻松的夜晚, 盛茗徽却想了很多,导致心事越堆越多,根本睡不着。 这些事一时半会儿根本理不顺。 到下半夜,盛茗徽烦躁了, 用被子将脑袋蒙住,强制自己清空脑袋, 才勉强找到了一些睡意。 抱着被子,脑袋陷在柔软的枕头中,盛茗徽眼睫轻颤,迷迷蒙蒙地睡了过去。 梦里盛茗徽仍然没有逃开她踌躇不定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的事。 她梦到了龙奚。 ** 龙奚下楼就遇到了钦云和宦雪,这俩姑娘像专程等她下来的,打上照面时,脖子伸得老长,眼睛是亮闪闪的。 事实也是如此,钦云和宦雪有事相求,在此恭候多时。 龙奚冲她们点头,慢慢走了过来。 钦云和宦雪迎上去,先用客套话打头:龙奚小姐,听说你医术了得,能治得好我们家主的病吗? 是关心家主来了。 龙奚对这两个小丫头印象挺好的,解释道:你们家主的腰伤休养了两个月,基本没什么大碍了。我现在给她做一些简单的调理,让她恢复得更快些。 其实慢慢休养也可以,但她的性子你们也知道,一天都等不了,巴不得马上就好。 钦云点头如捣蒜:太谢谢你啦龙大夫,你医术真厉害,我们很早就听说了,那个能不能也给我和宦雪瞧瞧呢? 宦雪期待的目光在黑夜中闪耀,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晚上都睡不着觉,整宿整宿地失眠,您那有没有什么药能治? 失眠可大可小,龙奚说:失眠得从根治。 你们得告诉我你们的生活习惯、日常吃喝,或者有没有什么心事? 这说来就话长了。 钦云说:龙大夫,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找个地方说吧。 龙奚点头。 去的地方不远,找了个花坛就坐了下来。 听二人说完,龙奚甄别了一下,说:大概率是饮食习惯导致的,你们二位晚上吃完饭后喜欢喝一杯浓茶,很可能是这杯茶导致的睡眠问题。 龙奚也理解凤凰的这个习惯。 淡的喝不下去,所以喝什么都喜欢浓的。 龙奚说:浓茶中午可以喝,晚上的话,我还是建议你们改成果汁。 钦云可怜巴巴地问:那我们现在还有得治吗,是不是病入膏肓了? 龙奚笑说:当然可以,而且不难。我那有安神的药,你们要是不想吃药,针灸也可以,快的话晚上就能见效。 钦云激动道:真的吗? 我还以为我们大难临头,很难治了。 过段时间要是还这样,我们就得去找家主了。但我们两个又不想找家主。 在盛茗徽身边伺候的应该都知道仪式的真实状况。 龙奚理解这俩姑娘的想法。 她想了想,轻声问:你们族里,这样想法的人多吗? 我是指生了病而不告诉你们家主这件事。 多啊。钦云说:我们这些知道实情的最煎熬,家主每次进山,我们都担心得不行。 但家主很要强,也不想让我们担心,每次都把伤势瞒着,不说真话,我们是又担心又没办法关心。 都知道危险系数这么高了,我们平常生了病,想办法对付过去就是,都不会让她知道。 龙奚认真听着。 钦云继续往下说:至于族里那些不知情的呢,他们是从不想麻烦家主的这个角度考虑的。我们家主真的很忙很忙,又要关心小镇建设,又要和政府官员打交道,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不论大小事都放不了手,通宵达旦是常态。 第94章 这几年总管们主动揽下一些活,她才不至于连觉都没空睡。 家主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这个种族能顺利延续下去。长眼睛的都能看出她的辛苦,她的付出,所以一些小病,也是自己熬一熬就过去了。 龙奚了解了,她认真考虑了一下,说:明天你们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钦云和宦雪异口同声,语调激动,显然是很乐意帮。 龙奚低声说了自己的计划。 ** 第二天,失眠到半夜的盛茗徽睡到了艳阳高照。 她悠然转醒后,看了眼时间,摸出通讯器给胡鸿权打电话。 问的龙奚。 现在已经过中午了,龙奚比她早起,比她能溜达,她要问问这人今天早上在哪里,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需不需要她出面解决? 电话打过去,胡鸿权那边非常乱,而且没空和盛茗徽说话。 人声嘈杂,胡鸿权又手忙脚乱,只好加大音量和盛茗徽汇报:家主,我这边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呃龙小姐也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很多声音交汇在一起,听着不像一切都好的样子,盛茗徽从床上坐起,追问:你们现在在哪? 胡鸿权看了眼龙奚,如实道:东九格。 盛茗徽火速起身,前往东九格。 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甚至还带了一些维持秩序的人来。 没想到现场很和谐。 龙奚在问诊。 摆了一张桌子在这东九格的榕树下,穿上了白大褂,有模有样地询问和记录着什么。 来找她看病的凤凰排成弧形,绕在榕树花坛边,一个接着一个,秩序井然。 怎么就看上病了? 盛茗徽不是很能适应这样的场景,讶异了半晌,逮了钦云过来问话。 怎么回事这是? 钦云说:龙大夫昨晚给我和宦雪看病,我们觉得她医术很好,就在小镇上宣传了一下。 今天早上就陆陆续续有人来找龙大夫看病了,都是自发的。 几点开始的?盛茗徽问。 钦云说:七点不到就开始了。 盛茗徽一看时间说:看了一早上还没看完? 有这么多凤凰生病吗? 盛茗徽惊讶的是,她的族人生病,怎么她不是最先知道的。 而且数量如此之大,远超她的想象。 钦云安抚道:家主,都是一些小毛病。 像嘴上冒泡、皮肤烫伤、掉毛这种的,还有些是咨询的,不是真的生病,家主您别担心。 盛茗徽皱着眉,看向排成长队的问诊队伍,总觉得这件没那么简单。 下午两点,送走最后一只凤凰,龙奚收工了。 她整理好最后一份病例,做了一个粗略的统计。 今天来看病的,很多都是常见的小病,一副药就能治好。 但人太多了,她身上没带这么多药,很多药都得去山上现采现做。 她要统计一下每种药材的数量,这样上了山以后就有明确的方向,也知道重心放哪里。 盛茗徽在最后一只凤凰离开以后走了过来。 盯着龙奚桌上的记录本说:诶,那个给我看一下。 龙奚抬头,对上她的目光,明知故问道:哪个? 盛茗徽用下巴示意:你的本子。 我看看你都记了什么。 盛茗徽想知道她族人都生什么病,嘴上说是小病,万一有后患呢,她得了解一下。 龙奚合上本子说:不行,这是病人的隐私,不能给你看。 盛茗徽变了脸色,坚持道:我是一族之长,这些都是我的族人,我有权知道。 龙奚把本子收好,同样的坚定:医生必须要保护病人的隐私。 盛茗徽气得脑袋直冒烟。 她去大榕树后面冷静一下,发动脑筋想理由,要再做争取。 回来的时候,桌子还在,龙奚已经走了。 本子还留在桌上。 这么仔细的一个人,能把本子忘了不带走? 那就是可以看。 盛茗徽走过去,把本子拿了起来。 第49章 采药 盛茗徽一页一页, 认真翻过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看完最后一页,猛地合上, 黑着脸去找龙奚。 龙奚在自己屋里, 在列草药、写药方。 她记性好, 经手过的病人什么症状都记得,所以没有本子也不影响她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盛茗徽进来的时候,门开着,龙奚正伏案写东西,她大步走了进来,把本子摊开, 放在龙奚身前, 挡住了她正在书写的纸张。 第95章 心里有急火,所以盛茗徽说话的速度很快:眼睛看不清东西、耳朵总是耳鸣、心脏不舒服这些是小毛病? 你管这些叫小毛病吗龙奚? 龙奚抬眸对上盛茗徽炸毛的目光, 淡定地回应道:管啊。 你放心, 这些我都能治, 不是什么大问题。 盛茗徽瞬间垮下脸, 不情不愿地嘟囔:我也能治。 她心里有落差了:有的都默默忍受好几年了,她们为什么不来找我? 盛茗徽的落差是, 生了这么久的病也不见好, 宁愿去找龙奚这个外人帮忙, 也不愿意来向他们的家主寻求帮助。 她可是对着老祖宗的神像发过誓的,要照顾好族中的每一只凤凰。 盛茗徽不能想这个,一想心里的急火就烧得更旺了。 龙奚柔声安抚道:这很好理解,正因为我是外人, 所以他们不用顾虑这么多,他们才不管我累不累, 花多长时间把药采回来。而你是他们敬爱的族长,他们希望你不要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族人身上,能多一点时间来做自己的事。 松弛安定的生活是你带来的,他们也希望你轻松一些,肩上的担子轻一些。 盛茗徽一屁股在龙奚对面的凳子上坐下,脸上的表情还是不痛快。 龙奚以为她会说我是一族之长,这些本来就是我要做的这些事之类的话。 谁知盛茗徽眉眼一耷拉,情绪变化得相当快,很苦恼地说:我不做这些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没有兴趣爱好。 这就是典型的操心惯了的人,根本闲不下来。 龙奚嘴角抑制不住地高扬起来,眼睛里的爱意在冒泡:明天我要去摘草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盛茗徽点头。 这也算变相地为族人做一点事了,龙奚知道盛茗徽会答应。 她把草药列好,说:那明天就劳烦家主大人领路了,这几座山你熟悉吗? 盛茗徽说:熟得不能再熟了。 他们凤凰的领地,盛茗徽每年都会抽出一段时间好好地走一遍,看看边界,盘点山里的野兽,检查检查安全问题,所以只要是凤凰红线范围内的东西,盛茗徽都很熟悉。 龙奚点头,知道她还没早饭,说:先去吃点东西吧,吃完我再跟你说说我的打算。 盛茗徽应:好。 龙奚早上起来勘察过了,简单地逛了一圈,对周围的植被分布有了大概的印象。 隆信附近的山生态很好。 封闭属性加上种族特性,山上的草药没被开采过,环境也没被污染,可以想见物种的丰富及草药药性的完整。 龙奚也找胡鸿权了解过更细致的情况,几座离小镇最近的山修了步道和台阶、照明系统,供凤凰上山游玩。 远一些的,因为地广人稀,凤凰平常也活动不到那去,所以流传下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龙奚这次要去的就是偏远位置的几座山,当然,中途要是遇到了要采摘的植物,她也会停下来,先采再说。 去就要把这些草药一次性采完,但人又只带盛茗徽一个,人力有限,龙奚说明了要在山中宿一夜的可能。 盛茗徽没意见,她这次主要为扩建小镇的事而来,昨天带一堆人去现场看了,但设计人员做方案画图纸又没那么快。 初稿都没出来,一家之主也不用急着定什么东西,当然有时间。 胡鸿权也没意见。 他早就注意到了自家家主的郁郁寡欢,特别是在遇到龙小姐之前。 因为受伤,两个月都闷在房间里不能出来,换谁都郁郁寡欢。 这次难得出来,去外头转转也好。 还有龙小姐陪着,有照应,哪里不舒服还可以第一时间调理,胡总管就更放心了。 他默默地做好后勤工作。 龙奚要车,他就派人去大沥山把她的车开来。 她要一些采药的工具和食物上的补给,他通通准备好。 到了第二天,临近出发,胡鸿权携钦云宦雪及一众手下在山门处目送盛茗徽上车,边送边挥手。 这感觉其实很复杂,有点像老父亲把女儿送上她意中人的车,再目送两人去约会的感觉。 心里的祝愿是美好的。 胡鸿权什么都明白,但他一个字都不能说。 他身后也不少都是明白人,但他们也一个字都不会说。 车开了,龙奚瞥了眼后座,见盛茗徽把神衣和小粉带上了,还挺意外,说:你不是挺嫌弃这两家伙的,怎么把它们也带上了? 盛茗徽叹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它们听见了,知道要出去转,早上临出门了还扒拉着我的裤脚,不答应就不让我走。 神衣也就算了,这家伙有灵性,小粉软塌塌的,完全是被操控的,我拖着它总有些于心不忍。想了想,万一在山里遇到不肯归顺的林地猞猁或大型猛兽,这俩家伙还能派上用场,就带了。 第96章 龙奚通过后视镜观察了一下。 两件衣服端端正正地叠在一起,目前还算乖巧,好管教,不知到山里以后会不会释放天性,到处疯玩。 没什么关系,这趟出来不就是散心、采药加约会吗? 人都打着这个算盘,怎么能要求两件衣服恪守本分呢? 沿着山路一路下行,路上遇到很多吃过早饭前来散步的凤凰。 多数是以家庭为单位,两位大人,带着一个孩子,在山路上慢慢悠悠地走着。 龙奚放慢车速,小心开过去。 还会遇到成群结队前来享受春光的凤凰小崽,背着书包,带着野餐盒,跟人类社会的小孩很像,喜欢群体活动,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一会儿涌到这边,一会儿涌去那边,叽叽喳喳,天真烂漫。 每到这个时候,盛茗徽都会要求龙奚把车停下,满脸慈爱地看着这些小崽玩够了,闹够了,已经气喘吁吁地转移到林中小道上了,再让龙奚把车开过去。 龙奚看得出来,盛茗徽是真的很喜欢小孩。 所以试探又来了:你这么喜欢孩子,有没有想过养一个自己的小孩? 这个话题涉及的东西太多了,盛茗徽摇头,回复的语气很坚定:不考虑。 龙奚脱口而出:是担心你的神力会遗传给小朋友,然后步你的后尘? 西台山那回,盛茗徽说她没有子嗣所以不会有继任的家主,龙奚就有了猜测。 若盛茗徽和族里的凤凰结合,那她们生下的孩子则会遗传盛茗徽的神力,接过她肩上的重担。 盛茗徽五岁当上家主,七岁就掌控家族所有人的性命,她肯定不希望的自己的孩子步她的后尘。 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可能。 龙奚听说凤凰与异族结合,生出的后代,神力就会大幅度下降。 凤凰不喜欢、不亲近龙和人类也是这个原因,他们觉得不纯粹的血统让他们体质下降了,才会带来这么多的疾病。 但反过来想想,这件事发生在盛茗徽这个神力佼佼者身上,正好可以抵消顾虑。 她的孩子平庸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龙奚觉得这是一个好方法。 但是她不敢提,至少在现阶段不能提。 提了不就等于明摆着说,你好,我是龙,和我结合我们的孩子就不会遗传你的神力,将来不用当家主,也不用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用牺牲自己的方式来拯救族人,你要不要考虑看看? 窗户纸才捅了一半,怎么能把生孩子的问题提到这么前来谈? 于是龙奚终止了话题。 盛茗徽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呢,龙奚的注意力就已经转移到别处去了,她指着车窗外连绵不绝的绿茵,看着坡底下说:那里有一片柴胡,长得不错,我们下去看看。 车停下。 盛茗徽有点懵,还没从刚才的问题中跳脱出来,但还是跟着龙奚下了车。 龙奚去后备箱拿背篓。 盛茗徽跟在她屁股后头,做好了要干活的准备,说:你也给我一个吧。 给我的族人们配药,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把活都干了。 龙奚拿了一个,提着,帮盛茗徽背到背上去,又递给她一把小锄头。 怕尊贵的凤凰家主没干过这种活,特意问了一嘴:会使吗? 盛茗徽把手里小锄头扬了扬,眼刀一甩,杀气很重地说:瞧不起谁呢? 龙奚笑:会用就好,你跟着我吧,待会儿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盛茗徽掂了掂小锄头的重量,勾着唇角跟了上去。 龙奚带着盛茗徽下了边坡,她不走寻常路惯了,爬上蹿下,哪里最近走哪里。 盛茗徽身手不输龙奚,应对这样的边坡没问题,但她看到明明旁边有路,还是铺得好好的石板路,却不走那里,不是很理解,问说:为什么不走那条路? 快嘛。龙奚说。 盛茗徽今天给龙奚打下手,以服从为主,所以也没有多想。 这么下了一段距离,弊端出现了。 盛茗徽的头发老是被树杈和枝丫挂到,惹得她很烦躁。 昨天聊到兴趣爱好的话题,盛茗徽回去想了想,觉得她身上唯一能和兴趣爱好沾边的,就是这一头乌黑的秀发了。 平常不知道多宝贝,花的心思也最多。 这会儿呢,头发明明都盘起来了。 还是被东边一个枝丫,西边一个蛛网挂到。 枝丫尚且能忍,头发乱了再绑就是,蛛网让盛茗徽直接炸毛了。 她再次质问龙奚:不远的地方就是石板路为什么不走?都是要去坡下,石板路也是通到底下的。 当时建这条石板路,设计稿改了无数次,都是她经手的,她能不知道吗? 第97章 龙奚指给盛茗徽看:你看那边是什么? 盛茗徽往供人休憩的凉亭里瞅了一眼,说:不就两个人吗? 只是两个人吗?龙奚让盛茗徽看清楚,又问:她们在做什么? 她们又看了一眼的盛茗徽卡壳,后面的声音自然而然放轻了,嗫嚅:不就是在接吻吗? 龙奚又指向石板路的另一边,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凳,说:你再看那边,当着她们的面走过去,你觉得尴尬的是她们还是你? 当然是都尴尬了,遇到这事谁不尴尬。 盛茗徽还有一重家主身份的加持。 那边两个似乎更火热,盛茗徽头低下去,即刻收回了自己的建议,说:好吧,就这么走吧。 她信了龙奚的邪,以为这么下去,会离尴尬的场景越来越远。 没想到越到深处,撞见的情侣间的互动就越多。 说互动真的含蓄了。 第50章 擦伤 她们怎么亲这么久?一个隐秘的被各种树叶遮掩的角落里, 盛茗徽蹲太久了,腿都蹲麻了,用古语跟龙奚小声地抱怨。 前头, 同样隐秘, 直线距离只有两米的角落, 她们遇到了一对难舍难分的恋人。 一路的恋人都难舍难分,这两个更露骨些,不单单是亲小嘴,别的地方也亲。 盛茗徽看了一眼就退了回来,不敢再看。 她想不通,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也有凤凰喜欢。 潮湿、黏腻, 站也不好站, 坐又没地方坐,还有各种昆虫织的网, 各种腐烂物, 换她她不来。 最让盛茗徽无法理解的是, 这样的地方还成宝地了。 想要偷偷摸摸做什么的小情侣都往这钻。 她和龙奚的困境是:不止前方有拦路虎, 左边、右边还各有一对。 大后方是一个陡坡,下来的时候什么人都没有, 小动物都没遇到几只, 这会儿连坡顶都站了一对。 不知道她们怎么上去的。 很不幸, 龙奚和盛茗徽被几对情侣包围了,进退维谷。 龙奚也用古语和盛茗徽小声地说话:你们凤凰感情和睦,到处秀恩爱,你这个当家主的不应该高兴吗? 古语的频率和正常说话的频率不一样, 没学过的几乎感知不到。音量放小些,她们交流的东西并不会被直线距离两米外的凤凰听到。 盛茗徽想不通, 实在想不通,说:小镇里正儿八经的娱乐项目很多,她们犯不着来泥土潮湿、空间狭窄的地方谈情说爱吧,偷偷摸摸的做什么?这方面我从来都是支持自由恋爱,从没禁止过什么。 龙奚笑她: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小情侣就喜欢这样的地方,有气氛、有感觉,正儿八经的地方哪有情调。 盛茗徽眯着眼睛反问:难不成你谈过? 她看过龙奚的资料,感情经历上写的可是空白,所以她哪里来的胆量在这说大话。 龙奚被这个问题问老实了,指教的姿态立马收回,坦白道:我也没谈过。 这不就得了,她们两个半斤八两,有什么好争的,还是想想怎么脱困吧。 盛茗徽的注意力回到目前的困境上。 眼下的情形是,前面的两个人不走,她们就没办下坡。 这里离坡底最近,她们下了坡,该活动的活动,该放松的放松,不用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在这神经紧绷地蹲着。 盛茗徽想下去,又问了:你觉得她们要亲多久? 把住树叶的边缘,龙奚悄咪咪地看一眼,说:快了。 快了是怎么个快法? 盛茗徽自从看了第一眼以后就没好意思再看第二眼,这会儿接收到快了的信号,以为两人已经分开了,没有非礼勿视的内容,也凑到缝隙后头看了一眼。 看完脸色立马变了,拿美眸瞪龙奚,说:手都伸衣服里了,你管这叫快了? 龙奚笑吟吟地打比方:管啊,你想想神衣和小粉,它们闹过一阵,闹到精疲力尽,不是很快就消停下来了。 盛茗徽身子往后退,脸颊不自觉红了起来。 她不挣扎了,既然要等,那就等着呗,大不了就捂着耳朵等呗。 龙奚卸下背篓,脱下自己的外套,垫在盛茗徽屁股下面,很大方地用古语说:坐。 盛茗徽确实不想这么一直蹲下去,眼皮都没掀就一屁股在龙奚铺的地方坐下。 龙奚把主要位置让给她,自己坐了一个边角。 因为挨得近,两个人的肩与背会有意无意地蹭在一起。 第98章 龙奚侧身,轻声安抚:我算好时间了,两天的时间有富余,我们在这里多坐一会儿也不会耽误事。 有时间就慢慢耗呗。 盛茗徽这会儿冷静下来了,也没多说什么。 这儿风轻云淡的。 头顶上方是树干细长,枝叶繁茂的楿树,开着白色的小花,散发着清雅的香味。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细碎的光斑。微风吹拂,光斑舞动起来,看久了也觉得有那么一点意趣。 无事可做的话,坐这发呆放空脑袋也挺舒服的。 龙奚在意盛茗徽的情绪变化,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停在她身上。 抬眸的一瞬间,龙奚忽然看见盛茗徽头发上有一截小小的蛛网,拿手触了触鼻子,挺不好意思的。 暗自酝酿了一番,龙奚开口道:不好意思啊,带了一条这么不好走的路,一心求快,现在发现也快不到哪去。 盛茗徽轻轻哼了一声,眯着眼睛看龙奚,有一种扳回一城的感觉,她说:是不是得不偿失? 是。龙奚应得飞快。 她伸手摘下盛茗徽头上的蛛网,很自然地往下接:作为补偿,晚上我帮盛小姐洗头吧。 盛茗徽看龙奚:当真? 语调往上扬,明显是打到她心坎了。 龙奚点头。 盛茗徽嘴角扬了起来,顿时觉得在这里等到天黑也无妨。 天黑了,她们就要扎营了,扎完营,龙奚就要给她洗头了。 出去等于直接洗头,盛茗徽喜欢。 结果不出龙奚预料。 那一对小情侣又亲了半个钟头,嘴到亲麻以后就亲不动了,她们手牵手钻出林子,黏黏腻腻地朝主路走去。 龙奚赶紧向盛茗徽示意:走吧。 再不走说不定就有人来补这个缺了。 龙奚先起身,伸手来拉盛茗徽。 盛茗徽把手搭上去,龙奚稍稍一施力,就将盛茗徽拉了起来。 龙奚弯腰捡起自己的衣服,放进背篓里。 感受着手心残留的温度,盛茗徽看看龙奚放进背篓的衣服,又看向龙奚身上穿的,嘴里有句话在喉咙处咕哝了一下,但没找到机会冒出来。 后面也想找机会说,但怎么都说不出口。 开始采药以后,龙奚和盛茗徽的交流更少了,两人都埋头干活。 盛茗徽聪明,什么要留,什么不要留,龙奚只教一遍,她马上就能领悟,然后举一反三。 到一棵枯树前,龙奚见树上缠绕着一味极好的药材,便动了心思。 她放下背篓,抓着枯木的树干爬了上去。 龙奚自认身手不错,枯树又不高,想着拿出飞檐走壁的架势,三两下把药采下来,就能在某人面前展示一下了。 结果太轻敌,龙奚错估了枯木的腐朽程度,踩了一根被虫蛀空的枝条,在盛茗徽的注视下,从树上屁股着地地摔下来。 好不狼狈。 盛茗徽笑了一阵,见龙奚带着好想把这段黑历史抹去的表情走过来时,她又把笑收了回去。 不是因为龙奚的羞窘表现得太明显,而是因为盛茗徽看到了龙奚脸上被树枝划开了一道口子。 伤口不大,本尊也不是很在意,但盛茗徽的目光停在龙奚身上时,总会被这道口子吸引,看着看着眉头就拧了起来。 这种感觉像烦躁但又不是烦躁,像挂心,但又觉得这么小的口子没到这个地步,有点小题大做。 事实上,盛茗徽想了很多法子但还是无法忽略这道口子。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这样,但隐隐知道要做什么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采药的时候盛茗徽没说什么,开车往丛林深处挺进的时候,盛茗徽也没说什么。 选好营地,安好帐篷,摆好凳子,龙奚给她一根一根洗头时,话都卡嗓子眼了,盛茗徽还是没有说出口。 到了道过晚安,要各自回帐篷睡觉的时候,盛茗徽突然转过来身来。 龙奚还没走,和她面对面站着,意外地挑了下眉,用明亮的双眸期待盛茗徽的下文。 月光如洗,轻纱一样笼罩在二人身上。 盛茗徽什么都没说,只是拧着秀眉看着龙奚脸上的伤,感受咽到肚子里的话一截一截地涌到唇边。 龙奚见她目光发直,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盛茗徽:你知道你脸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吗? 龙奚点头:有感觉,倒地那一下擦到的,但不是很严重,我就没管它。 有点像擦伤,伤口也不大,以龙的体质,这样的伤不用擦药也好得很快。 盛茗徽却惦记上了,开口道:龙奚,你知道自己长得还不赖吗? 第99章 怎么会突然说这个? 龙奚没绷住,藏在眼底的笑一下子涌了出来,像骤然开放的山花似的,明艳极了。 她毫不收敛,没皮没脸地应:知道啊。 盛茗徽也笑,但她眼睛里的色彩要正经许多:你要是破相了,就得从这个不赖的阵营里划出去了。 龙奚正色,眼波流转,声音放得很轻:然后? 心里好像猜到了什么。 盛茗徽说:你有没有药?我帮你涂一涂。 第51章 亲吻 龙奚去车上翻箱倒柜地找药。 她的动作有些急, 因为忽然忘了涂这样伤口的药放哪了,越急越想不起来,越想不起来就越心急。 东西不大, 平常也用不着, 塞到哪个角落了真没印象。 但今天又非找到不可。 龙奚把整个车都翻了一遍, 连神衣和小粉底下都找过,真没有。 在纠结拿一个无关痛痒的药膏去糊弄盛茗徽,还是继续找的时候。 龙奚找到了这瓶小小的药膏。 它在收纳柜里。 龙奚笑了一下,把药膏握在手里,同时又拿了一包湿纸巾,动作飞快地撕开包装袋, 掏出里头的湿巾, 展开,飞快地往脸上抹了一把。 不求仔细, 但求快, 所以动作有些粗暴。 边缘什么都没管, 龙奚把伤口、伤口周围, 以及重要的五官抹了一遍。 抹完把废弃的纸巾及包装袋折好,丢进废纸篓, 飞快地下了车。 因为着急返回, 龙奚关车门的力也比平常大了很多。 反常举动太过明显, 后座的神衣和小粉自她上车起就敏锐地察觉到了。 两件衣服悄悄挪到车窗边缘,爬上车窗,探出两个衣角,关注着外头的一切。 紧急抹了一把脸的龙奚回到盛茗徽身前。 她脸上残留着水汽, 还有两撮被撞飞还没回到原位的刘海,一看就知道她去了这么久是去做什么。 盛茗徽笑了笑, 没说什么,只是问:药呢? 龙奚把手心展开,把药膏递给盛茗徽,人也往前了一步。 盛茗徽拧开药膏,用食指沾了一些,举着,抬头看龙奚。 龙奚走了一步,但两人之间还是有距离,盛茗徽说:龙奚,你过来一些。 龙奚听话走近。 伤口在眼眶下方的脸颊上,这个角度不太好上药,盛茗徽说:头低点。 龙奚低了。 她的头一低,视线就得下移。然后她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盛茗徽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小扇子一样的长睫上。 盛茗徽涂得很认真,眼睛都不眨。 今晚的圆月又打了一束极好的月光在她脸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凤凰家主今夜依然漂亮得过分。 龙奚被吸引,看着看着眼底就透露出笑意。 我应该没弄疼你吧。第一遍涂完,盛茗徽问。 龙奚笑着说:不疼。 盛茗徽着手抹第二遍,边抹边说:要涂几次啊?是不是抹得越多好得越快? 无怪她不懂医学方面的知识,毕竟接触得少。 也不能怪龙奚不告诉她真相,她是真的很喜欢看盛茗徽低头抬头认真涂药的模样。 所以龙奚说:可以多抹点。 脸在盛茗徽的认知里一直是很重要的地方,又伤在了这么关键的位置,可不能马虎,于是盛茗徽说:那我就多涂点了。 龙奚轻声应:嗯。 应完没多久,龙奚下巴剧颤,身子猛地动了一下。 盛茗徽手一偏,抹到别处去了。 她皱眉,嗔道:你别乱动,龙奚。 龙奚乱动完全是她自己的原因。 盛茗徽训得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龙奚立马绷住脸,回到原位,下巴往里收,脑袋稍稍向下倾斜,让盛茗徽把手上的药涂完。 龙奚不是故意的。 她站的方向正对营地上的车,无意中抬眸,刚好看见车玻璃上趴着两件颜色鲜艳还会看热闹的衣服,不太能忍住,就想笑。 如果领口是这两件衣服的嘴巴的话,龙奚抬眸的这一瞬间刚好对上了神衣和小粉张大嘴巴的神情。 太惊讶也太生动了,龙奚忍不住想笑。 但盛茗徽在对面,离她这么近,龙奚又不能将笑意全部释放,只能尽力憋着。 笑一半憋一半,导致龙奚的脸脱离了盛茗徽的掌控。 不知抹了第几遍的药还没抹完,盛茗徽勒令龙奚把脸回正,将手上的剩余药膏往她脸上抹去。 龙奚乖乖地任她抹。 盛茗徽好像在玩一种用药膏把伤口覆盖的游戏。 一开始脸接触药膏时还是冰冰凉凉的,涂第二遍第三遍的时候,这种感觉还有。 但多涂几遍,药膏就厚了,龙奚什么都感觉不到。 第100章 她只顾着看盛茗徽的眼睛和她漂亮得过分的容颜。 最让龙奚欣喜的是,她看到盛茗徽的眼睛里有她了。 她看到了她的在意,看到了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 这给龙奚增添了底气,让她大胆起来。 她目光下移,移到了盛茗徽唇上。 盛茗徽的唇形很好看,唇色也很衬她。 龙奚眸色逐渐加深,心里的欲念在翻涌。 涂好了最后一遍,盛茗徽放下涂药的手,把药膏的盖子拧了回去。 她想得还挺远,问龙奚:明天还需要涂吗?如果需要药就先放我这,省得拿来拿去。 龙奚背弃了医生最重要的品质,罔顾病情道:最好再涂一次。 她巴不得天天都涂上一次。 盛茗徽把盖子拧牢,收到手心里,然后抬眸看龙奚。 她背着手,欣赏自己的杰作,她觉得自己涂得还不赖,那道碍眼的伤口已经被药膏遮住了。 盛茗徽欣赏完杰作,又去看龙奚的眼睛。 其实没什么事了,但两个人在月光下站着什么都不说的氛围很好,总是诱惑着人多待一会儿,让盛茗徽觉得找借口离开反而成了一件难事。 她看龙奚,龙奚也看她。 盛茗徽脑袋一偏,想到自己已经连续两天梦到这样的场景了。 她和龙奚在不同的地方站着,面对面,什么都不做,只是这么站着。 看着对方,看着对方的眼睛里的笑,自己也在笑,然后长久地凝视下去。 盛茗徽不明白这样看对方的含义,只是觉得在龙奚的注视下,自己很安心,而且,她也乐意把目光放在眼前人身上。 只是看着看着,小插曲出现了。 盛茗徽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两个长身而立的人在林中拥吻的画面。 也是她们这样的距离,不同的是,她们吻在了对方唇上,比她们更紧密。 不可抑制地,盛茗徽的目光也移到了龙奚唇上,看着她唇上的细纹,描摹她的唇形。 其实两人都有意思。 只是一个知道这点意思的出口在哪,一个被烟雾环绕,雾里看花,看得不太真切。 龙奚明白这一点。 她不愿错过这个机会,所以动了动唇,放低声音请求:茗徽,我能亲你一下吗? 这个请求直白又大胆。 龙奚眼睛里的欲念更加露骨。 盛茗徽啊了一声,微愣。 她这声啊并没有太惊讶,是和这个氛围相契合的,很稳定的一个语气词。 或者说,即使有点惊讶,盛茗徽也不愿意破坏今晚银白的月光为她们营造氛围。 盛茗徽试图理解自己不愿破坏的心理,并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不是很排斥,她想试一试。 能亲吗?我就亲一下。某个心急的,等不到盛茗徽的回答,就又问了一遍。 这次盛茗徽很果断地点了一下头。 龙奚脸上笑开花了,眼睛也是。 她靠近,轻柔又缓慢地吻上盛茗徽的唇。 贴上的那一刹那,盛茗徽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绷紧。 她没和别人接过吻,也没和人靠得这么近过,不知道吻原来是软的。 也不知道吻上的那一刻,自己会心神俱颤。 龙奚说一下,就真的只亲了一下。 唇瓣触及以后,贴了几秒,就撤了回来。 她缓缓真开眼,看到面前的盛茗徽整张脸都红了,皮肤变成了桃粉色。 太明显,冷白的月光也遮掩不住。 龙奚自己耳根也红了,好不到哪去。 分开之后,盛茗徽没去看龙奚,抿着唇又松开,还在回味那个吻,感觉被龙奚吻过的地方除了软还有点痒。 心还怦怦跳。 龙奚倒是很快就调整好了,看着盛茗徽垂在额前的几缕碎发,恋恋不舍地说:很晚了,回帐篷休息吧。 她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也知道要给感情经历同样空白的凤凰家主消化的空间。 盛茗徽蚊子般嗯了一声,立马转身朝帐篷走去。 她帐篷就在身后,走两步就可以掀开帘子进去。 帐篷里面是黑的,盛茗徽没把灯打开,她觉得黑暗的环境有助她消化自己的情绪。 龙奚站在原地,目送盛茗徽进去。 等盛茗徽的背影消失不见,帐篷的帘子停稳了,不再摆动了,龙奚才转身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这一转身,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可以提供庇护安全感满满的帐篷,而是离车窗更近,嘴巴张得更大的神衣和小粉。 龙奚笑得不能自已。 这也算有见证了吧。 今晚的月光真好,比任何一晚的月光都要好。 第52章 入水 盛茗徽发现, 现实里的龙奚亲了她以后,梦里的龙奚也老亲她。 第101章 站着的、坐着的、搂着的、抱着的什么场景都有,明明昨天梦到的还是两个人站着不说话也很美好的情境, 亲完的这个晚上, 这样和谐的仅靠眼神交汇的画面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龙奚出现在梦里, 和她视线对上,下一句话永远都是:我能亲你一下吗? 有时还会加她的名字。 盛茗徽永远都是答应的。 然后她们就亲了。 左挨一下,右挨一下,反复地挨,可以亲整场梦。 关键是醒来以后,梦里的情景还是很清晰。 盛茗徽可以回忆出每一个场景, 每一个她们挨在一起的动作, 然后抱着睡袋不好意思上了。 天已经亮了,但时候还早, 没说不能赖床。 盛茗徽眼睛睁开了, 但把头蒙在睡袋里, 看着睡袋透光的地方, 脑袋一直瞎想,瞎想的又都是成群结队软得不行的吻。 有真实的, 有不真实的。 想得耳朵都红了, 然后枕边的通讯器震了一下。 接着又震了第二下。 一只白皙灵巧的手从睡袋里钻出来, 快速抓了通讯器返回被窝。 打开通讯器,盛茗徽看了一眼。 消息是龙奚发来的。 消息的内容是:外头有雾,你醒了可以在帐篷里多待一会儿,我去山上找吃的。 下一句是:找到吃的给你送进去, 外头的雾可大了,黏在身上不舒服, 雾没散你不要出来。 盛茗徽嘴角除了笑还是笑,都快成半永久的了。 美好的一天从赖床开始。 九点钟左右,雾没散干净,龙奚就回来了。 她采了一些野果,很大一筐,五颜六色。 龙奚挑漂亮的洗好,洗两遍,再拿纸巾一个个吸干上头的水分,装在精致的食盒里。 开胃菜准备好之后龙奚再把气炉搬出来,点上,把锅放了上去,烧了点水。 她采了一些野生的玉米,个头虽然不大,但胜在鲜嫩。 龙奚知道盛茗徽喜欢,所以薅了还多,反正是自家领地,也是给族里那位最尊贵的当家人吃的,龙奚觉得被她薅秃的玉米会原谅她的。 把采回来的野生玉米一粒粒剥好,放进碗里,堆满之后,用山泉水洗净,连碗带玉米放进锅里隔水蒸,蒸好了以后,挤上一圈沙拉酱,盛茗徽的主食就有了。 过去之前,龙奚先给盛茗徽发微信:要吃早餐了吗? 盛茗徽回:吃。 龙奚继续发:那你把帐篷拉开一条小缝,我从底下给你递进去。 盛茗徽说:好。 缝有了,龙奚盖上食盒的盖子,把吃的一样样从缝里递进去。 盛茗徽盘腿坐在防潮垫上,一样样接过,然后摆在垫子上,一样样打开。 龙奚还榨了一杯果汁,递进去的时候盛茗徽笑了,隔着帐篷问龙奚:这么黑,榨的什么? 龙奚说:桑葚汁,我早上采的时候吃了一颗,可甜了,榨成汁应该很好喝。 乌漆嘛黑的桑葚汁引起了盛茗徽的好奇,她打开瓶盖,尝了一口,立马说:酸的龙奚。 她的语调是向上扬的,听着可不像酸的。 龙奚笑说:酸的开胃,多喝点。 果汁带吸管,盛茗徽多喝了两口,半瓶就没了。 东西都递完,龙奚贴心地把小缝拉上了,在外头说:你吃完了叫我,我来收东西。 雾可能要中午才会散完,昨天我们已经把大部分的活都干完了,今天不用着急,你可以在里头多待一会儿。 盛茗徽已经吃上了,舀了一勺好大的玉米,嚼完,把嘴里的玉米粒咽下才说:好。 龙奚想象着她盘腿坐在防潮垫上,一会吃一口这个,一口吃一口那个的模样,笑弯了眼。 这人好像不论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可爱的。 当然,跳崖除外。 龙奚得想想怎么把凤凰内部的医院办起来,不能让盛茗徽动不动就去跳崖。 她未来的女朋友天天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她心脏受不了。 龙奚开始盘点昨天采的药了,把它们分门别类放好,再把缺漏的列出来。 在大雾散得差不多之后,龙奚又上了一趟山,默默把剩下的药采齐了。 期间,盛茗徽在帐篷里待无聊了,问过龙奚:外面的雾散了吗? 龙奚回说:没有,你别出来。 过了一会儿,盛茗徽问:还没散干净吗? 龙奚说:没散干净,你别出来。 于是盛茗徽听信了龙奚的谗言,一直在帐篷里吃了睡,睡了吃,呆到了午后。 她要什么龙奚都给她拿,她用完不要了龙奚也会过来帮她收,这待遇简直了。 后来盛茗徽想出来转转,就把帐篷拉链拉开,探头一看,才发现艳阳高照,早就没什么雾了。 龙奚在水塘边洗药用植物根上的泥,洗完就铺在草地上晒了。 盛茗徽知道进行到这一步,一定是把所有的药都采了回来,可以开始处理了。 第102章 这家伙忽悠她在帐篷里待着,原来是不让她干活,自己默默把一切都做好了。 盛茗徽很气愤,气呼呼地走过去,决定找龙奚算账。 龙奚裤脚挽着,两只脚踩在水塘里,在甩植物根上的水,见盛茗徽过来,就把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笑吟吟地看着她走近。 盛茗徽的火消得比平常快,到岸边已经不太能发火了,背背手,攥攥手心,问龙奚:我能做什么? 她是来帮忙的,怎么能什么都不做? 龙奚站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中,仰头看着盛茗徽,双眼亮晶晶的,她说:你站岸边就好,当一道人形风景线,我洗累了就抬头看你一眼。 洗药材要碰水,她这么畏水的一个人,哪里能碰。 盛茗徽听出来她的话外音,嘟囔:我又不是洗不了。 龙奚也听出了盛茗徽的话外音,眼睛愈发明亮,认真地问:你想试一试? 盛茗徽点头。 龙奚放下手中的药材,慢慢往岸边靠,接应盛茗徽,说:那我们试试。 有龙奚在,盛茗徽下水的意愿会更强烈一些。 她一直想克服这方面的恐惧,但始终无法迈出这一步。 有龙奚在,盛茗徽今天愿意做一次尝试。 当然,心里还是怕的。 龙奚做了一些准备,鼓励道:慢慢来,这个水塘不深。不用担心摔跤,也不用担心会被什么东西绊倒,路我已经清好了。 她向盛茗徽伸出自己的手。 盛茗徽搭了上去。 龙奚握紧她。 盛茗徽下水了。 脚丫子被水浸泡的感觉真不好,盛茗徽浑身一凛,表情一言难尽。 龙奚转移她的注意力说:可以看看天上的东西,不要把注意力都放在脚下。 盛茗徽抬头冲天上了,用意念告诉自己云也很有看头的时候,她浸在水里的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陌生且令人抵触的感觉袭来,盛茗徽大惊失色,下意识要收回自己泡在水里的脚。 人都站在水里了要怎么收? 只能是往靠得住的人身上蹦了。 盛茗徽蹦了,龙奚牢牢地接住了她。 盛茗徽搂她搂得很紧,她也搂盛茗徽搂得很紧。 龙奚怕没搂紧盛茗徽会更不安心,所以盛茗徽使多大力,她就使多大力。 两人就这么抱着站在水里消化突如其来的变故。 盛茗徽搂着龙奚的脖子,在龙奚耳边说:龙奚,有东西咬我。 龙奚说:可能是鱼,也可能是水草,不小心碰了你一下。 盛茗徽眉头紧皱,抱怨:水里怎么有这么多东西? 水本身就不受她的待见,水里的东西还乱碰乱触,让盛茗徽更心烦。 龙奚双脚陷在了泥里,笑说:当你适应了你就能接受它们了。 它们没想伤害你。 盛茗徽心里打退堂鼓,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觉得我适应不了。 再试试。龙奚鼓励她。 盛茗徽心里也摇摆。 这么快就放弃确实不是凤凰家主应有的风范。 正在尝试接受,身体忽然动了起来,盛茗徽睁眼一看,龙奚正抱着她往深处的水域走。 盛茗徽惊声:你干嘛?! 龙奚打算一步就位,说:敢不敢泡在水里试试? 第53章 又亲 别别别, 你知道我能下水就已经不容易了吗?盛茗徽勒着龙奚的脖子,脑袋埋在龙奚的颈窝里,一直在做言语上的退缩。 心里想, 这人怎么回事, 不是说体验一下吗?她脚丫子已经在水里泡过了, 这会儿还湿漉漉的,这样的体验还不够吗?怎么突然升级成泡在水里了? 盛茗徽不想,所以一直是抵触姿态。 但这会儿盛茗徽在水里是不敢动的,所以主动权掌握在龙奚手里。 龙奚执行起来十分坚决,转眼间,被阳光暖过的水面已经没过盛茗徽的脚踝, 慢慢往膝盖那去了。 龙奚把盛茗徽扣稳了, 柔声安抚:别怕有我呢。 我们身子进水,脑袋不进, 我会把你抱牢的。 不会游泳的人, 不就怕脖子以上的位置进水吗? 那种呛溺的感觉让人心生恐惧。 她们保持脑袋在水面之上, 身体泡在水里, 稳稳当当地待上一会儿,熟悉熟悉水接触皮肤的感觉。 午后的阳光这么好, 又是阳春三月, 水里不是很冷。 而且深山老林里的水塘水质极好, 在水里泡上一会儿,比什么护肤品都管用。 当然这话作为诱哄的借口什么用都没用,不如把畏水的人抱牢,让她安心来得实在。 耳旁没有声音了, 哪怕是呼吸都被放得很轻,龙奚坚决执行自己的计划, 抱着盛茗徽朝往水塘深处走去。 第103章 水浸到了盛茗徽的肚子时,盛茗徽打了一个激灵。 不是因为冷,而是水接触肌肤时产生的生理性不适。 盛茗徽一路都在颤抖,龙奚感受得到,所以一路都在安抚,说:我慢慢走,不会让你摔在水里的。 你现在爬得比我高,这水要淹也是先淹我,淹不到你。 盛茗徽原先箍着龙奚肩膀,维持着脑袋埋在龙奚颈窝,双眼紧闭的姿态 越走越深,水漫过上身以后,凤凰对水生来就有的危机感上来了。 盛茗徽的身体突然启动,盘在龙奚腰上的两条腿往上爬了一截,致使整个人拔高,脸颊可以贴在龙奚的额头。 从远处看,她比龙奚高了半个头。 龙奚想把她捉回来的,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她吓得不轻,而且现在这样的姿势也不如刚才稳固,但是想想又算了,能做到这一步,对呛溺过的凤凰家主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她愿意这么待着就这么待着吧。 下到没过胸口的深度,龙奚就没再下了,她抱着盛茗徽站在水中,静止不动。 这个位置算是目前阶段极限的位置,能适应的话,下一次她们再尝试没到脖子。 不能适应就往回退一些。 还好吗?龙奚试着和盛茗徽沟通感受,但泡在水里的盛茗徽不想和她说话。 她紧闭双眼,不像泡在水里,倒像泡在水泥里,身子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 龙奚让她体验水没过身体的感觉,和水友好相处,她不想体验,也不想和水友好相处。 她想把自己所有的感受器官都收回,让大脑保持空白的状态,什么感觉都不要储存。 龙奚体会到了盛茗徽肉.体和精神上的紧张。 她试图让她睁眼,便拿岸上那两件八卦小衣做引子,说:你的神衣携我的小粉在岸上看热闹呢,领子都立起来了。有脖子的话,脖子一定伸得老长了,你要不要看一眼? 不要。盛茗徽飞快地应。 好消息是她终于开口了,坏消息是眼皮牢固得真像被什么东西糊过的,看都不看。 龙奚转换思路又想到了一个法子,说:昨天你说要今天还要给我涂药来着,你早上是不是忘了? 盛茗徽凝神一想,心里一咯噔,真的忘了。 龙奚说:你看看它好了没有,好了就不用再涂,没好的上去第一件事就是把药补回来。 盛茗徽缓缓睁开眼睛,并试图松开手上的力度,让自己的身体缓慢地抽离龙奚的怀抱。 她要后退,不然怎么看到龙奚脸上的伤? 龙奚也及时调整了姿势,一手托着盛茗徽,一手扶住盛茗徽的背,让她退也退得安心。 无论如何,她这里都会设一道防线,阻止全身入水这个最坏的结果发生。 盛茗徽退到了一个离龙奚不太远的位置,擦着脸颊过去,刚好能看到龙奚脸上的伤口。 口头还叫伤口,实际已经恢复到肉眼都很难一眼看到的地步了。 得亏盛茗徽记性好,知道确切的位置,再仔细看那处的不同,还是能看出一道很浅的和周围肌肤不同的伤痕。 盛茗徽说:好,我正式宣布,你没有破相,这伤好了。 好得这么快?龙奚不愿意接受,说:你再看仔细点,没看岔吧? 盛茗徽环着龙奚的脖子,目光上移,看着龙奚的眼睛,严肃地说:好得快还不好吗?这是伤得轻的,伤得重的肯定要让你吃苦头。 龙奚努努嘴,相当坦诚:好得快不好,我想让你继续给我涂药。 盛茗徽在水塘里荡开了第一抹笑意。 她狡黠道:这么想涂,上去之后给你涂四五十重,让你的脸一边轻一边重,时刻感受得到它的存在。 龙奚也笑,凝视着盛茗徽的眼眸说:一百重都行,只要你的手不累,涂一整天都可以。 说到涂药,就不可避免地想到涂完药后的那个吻。 龙奚抿了抿唇,视线下移,挪到盛茗徽唇上。 盛茗徽现在的唇色要比昨天的白一些,可能是吓的,她抱她往水塘深处走完全是临时起意,没和她商量过,也没征得她的同意。 也可能是泡在水里这人真得不舒服,这种生来就有的畏惧不是一句话,一些举动就能撼动得了的。 龙奚觉得自己把这件事想简单了。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体验。 龙奚想了又想,决定改写这种体验,问盛茗徽:你想试试在水里接吻是什么感觉吗? 盛茗徽:嗯?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龙奚又道:我能亲你吗?现在。 在水里? 第104章 脑袋引入了我能亲你吗这个问题之后,在水里这个关键词好像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盛茗徽没有回答,但是脑袋稍稍往前倾了一些。 这是让亲的信号。 龙奚捕捉到,也将脑袋靠了过去。 两人吻上。 就在盛茗徽以为她们会这样一直贴下去的时候,龙奚撬开了她的牙关,将舌头探了进来。 盛茗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龙奚的舌灵巧地在盛茗徽的唇齿间游走。 盛茗徽呆若木鸡,一开始并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不过很快,跟随身体的本能,盛茗徽慢慢掌握了怎么回应这样的吻的技巧。 她们在水里接了一个热切又缠绵的吻。 第54章 换衣服 这个吻的激烈程度不是昨天那个吻能比的。 亲完感觉胸腔里的氧气都耗尽了, 盛茗徽趴在龙奚肩头休息了好一会儿。 龙奚呼吸也急,一边平复,一边抱着盛茗徽朝岸上走去。 时间不早了, 她得收拾收拾, 晚上还要回小镇, 不能在水里待太久。 水位降到脚踝以下,盛茗徽就快活了,出水前她还拿脚背轻轻地拂了拂水面。 龙奚知道这什么意思,大概就是等着瞧,下次再来征服你的意思。 龙奚在心里暗笑一声,抱着盛茗徽上了岸。 在岸边的草地上停下, 两人的呼吸平复得差不多了, 就是心跳还有点乱。 因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所以她们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心跳, 一不留神就跳到一起去了。 原本是一个人在擂鼓, 现在两个人的鼓声混到一起去了, 瞬间跳得更起劲了。 衣服湿了, 上岸以后沉甸甸的,还不停在淌水。 龙奚一个人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 游刃有余不说, 还抱着盛茗徽原地跳了两跳。 这个举动太孩子气了, 盛茗徽都被逗笑了。 知道的,明白她这是在抖落身上的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什么东西上身了,行为举止突然不正常。 盛茗徽眉欢眼笑地问龙奚:这么抖有用吗?我头发是湿的, 衣服里面也是湿的,抖能抖干吗? 龙奚觉得挺有用的, 说:先把大部头的抖掉,剩下的一边走路一边淌。 我车上有衣服,你看要穿我的,还是跟神衣横刀夺爱,把小粉抢过来。 自从这两件衣服谈起恋爱以后,盛茗徽就没有宠幸过小粉了。 某件衣服的占有欲这么强,要穿可不得两件一起穿。 盛茗徽不愿自己成为两件衣服谈恋爱的根据地,果断拒绝道:穿你的,小粉不考虑了。 龙奚笑着回应:好,回去之后,你先回帐篷把湿衣服脱下来,擦一擦,我去车上给你找一身,既符合你身份,又修长美丽的衣服。 盛茗徽看龙奚的眼睛,眯起美眸不是很相信地问:你有这样的衣服吗?我看你不是冲锋衣就是速干服,还有修长又美丽的衣服? 在哪藏着呢,我怎么没看见? 踩着小路回来,龙奚把盛茗徽放在了帐篷门口,让她踩着帐篷边缘的幕布,话不说完,故意留一个疑团,道:没准还真有。 你先去擦一擦,先把身上弄干,头发等换好衣服之后我再给你吹。 盛茗徽瞧着龙奚的神态不像有假,期待值拉满了。 龙奚见她还站在原地望着,没有转身,朝帐篷的房间示意了一下,敦促道:快进去,待会儿太阳落山了天就冷了。 盛茗徽哦了一声,然后转身朝帐篷里走去。 龙奚去车上拿浴巾。 拿到之后通过帐篷底下的缝隙,伸到盛茗徽的帐篷里,冲里头的人晃晃,说:需要我来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很乐意为凤凰家主效劳。 龙奚没有偷看,但她这话很不正经。 盛茗徽正在解腰上的束带,解完掀开,里头就是春光了。 她红了脸,一把拽过龙奚手上的浴巾,另一只手推着龙奚的手背把她连手带胳膊地赶了出去,嘴上道:去去去,你去弄你的,我这边的我自己会弄。 龙奚听出了凤凰家主的不好意思,朝车子的方向笑了一笑,然后起身,往车子边上走去。 后座的座位底下,龙奚放了一套衣服。 那是去年她和沈教授及她姐姐逛商场的时候看中的。 盛茗徽身上襦裙居多,又偏爱红色,时刻体现凤凰家主的威严及霸气。 红色当然很衬她,龙奚也最喜欢看盛茗徽穿红色。 只是偶尔想想,龙奚又觉得样貌好的人穿什么都好看,换换风格也未尝不可。 当时买可冲动了。 龙奚都不知道盛茗徽会不会喜欢,也不知道下次和盛茗徽见面是什么时候,一时脑热就买了。 第105章 这件用礼盒装着的衣服已经在后座底下放了很长时间了,今天得以重见天日。 龙奚打开包装,把它整理好,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给盛茗徽送去。 到帐篷门口,怕被扣上急色的帽子,龙奚敲了敲帐篷的幕布,清清嗓子郑重其事道:来送衣服。 盛茗徽身上不着寸缕,一听,紧急将浴巾围上。 为了遮掩慌乱,她也清了清嗓子道:放门口呗。 龙奚放门口了,走之前说:不合身跟我说。 这身衣服的尺码是当时龙奚根据印象估的,那不是远观吗,也没正儿八经地问过,怕估不准。 今天下水以后,龙奚搂了好久盛茗徽的腰,感觉比估的细多了,真的怕不合身,所以特意补充了一句。 盛茗徽等龙奚走后,才把手伸出来,把龙奚准备的衣服拿进来。 居然是用礼盒装的。 礼盒上还写着给茗徽三个大字,看着像特意买的啊,不是要穿她穿过的? 盛茗徽把礼盒打开,把里头的裙子拿出来,捧在手心里打量。 很仙的一套衣服,是盛茗徽没有尝试过的风格。 她的衣服大多都带着杀气,这套却很温和。 龙奚喜欢这样的? 盛茗徽把很仙的裙子穿在身上,能穿,但不算贴身。 腰上有束带,系上之后熨帖多了。 盛茗徽低头左看看右看看,但帐篷里没有镜子,她这个角度看能看出什么名堂? 还不如出去让龙奚评价一下。 盛茗徽掀开幕布出去。 龙奚已经做好了给盛茗徽吹头发的准备了。 吹风机、凳子、晒得到阳光的宝地,她都准备好了,只差视线焦点登场了。 远远地看见盛茗徽走来,龙奚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真好看。 颜值能打,身材又好,她是什么福分。 盛茗徽没穿过裙摆这么长的裙子,提着裙摆,艰难地走到龙奚跟前,小声地抱怨:龙奚,你怎么买这么长的裙子?不提着就要拖到地上去了。 龙奚用焕然一新的目光打量盛茗徽,并作出承诺:刚才说过了,不合身尽管来找我,多短我都给你裁。 盛茗徽意外:你还懂裁衣服呢? 龙奚坦然道:不会可以学嘛,为了心上人,什么都可以学。 她这也算变相的表白了。 脸上那团滚烫的热气,刚平复下去没多久,就又冒了出来。 盛茗徽再次不好意思上了,一屁股在龙奚摆好的凳子上坐下,故作强势地说:给我吹头发。 龙奚遵命。 吹风机调到最柔和最舒适的档位,龙奚捧起盛茗徽的头发,一缕一缕,吹得很细致。 夕阳渐渐落下山头。 天边霞光涌现的时候,龙奚放下手中的最后一缕头发,关掉吹风机说:好了,家主大人可以验收了。 盛茗徽用手指分开头发,向后梳,两只手都梳过一遍之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柔顺,夸赞道:不错。 她站了起来。 龙奚把吹风机丢回车里。 丢完,回过身来,目光柔和地看着眼前的人。 看了好一会儿,龙奚还是喜欢得不行,脱口而出道:你真好看。 盛茗徽嘴角的笑容慢慢绽开,背着手,懒懒散散地站着,嗔了一句:肤浅。 龙奚没说话,只是溢满欢喜地看着她。 她们对视了很久。 找到一个契机,龙奚身子动了动,主动靠近盛茗徽。 盛茗徽以为龙奚过来以后还会像在水里那样亲她,没想到这人过来之后只是轻轻地拥住她。 她们在落日的余晖下拥抱。 龙奚的怀抱温暖、踏实,是另外一种盛茗徽想要耽溺其中的美好。 但很可惜,太阳落山拥抱就结束了。 她们要启程回小镇了。 盛茗徽觉得还是应该亲一亲的,毕竟回小镇之后,她身边都是人,很难再找到这样的机会了。 第55章 庄夫人 开车回小镇的路上, 副驾驶上的盛茗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拿手撑着下巴,靠在车窗,眼睛看向窗外, 眼神虚空, 思绪飘回两天以前, 开始回顾这两天的点点滴滴。 很不可思议,像梦一样。 这个发展是出发以前绝对预料不到的。 龙奚问能不能亲她,她让亲了,她们还亲了两次。 没亲一切都好说,现在不仅亲过,还唇舌纠缠过, 再朦胧暧昧的关系亲完之后都得变质。 她们还是这么不明不白地发展下去? 盛茗徽开始头疼。 这条路连接的是现实与梦境的两头。 回小镇了, 现实的因素就得掺和进来了,她们还能这么相处? 梦会破碎的吧? 从日暮开到星辰满天, 小镇到了。 第106章 龙奚将车停在主楼底下, 却没有和盛茗徽一起松开安全带下车。 她扭头对副驾驶上的人说:车没油了, 我去加点油, 就不送你上去了。 龙奚当然有她的顾虑。 她怕这一送,离别对她来说更困难了。 盛茗徽抿着唇, 一边解安全带, 一边装作不在意地指明方向:小镇就有加油的地方, 你联系胡总管,让他带你去。 龙奚应:好。 盛茗徽下了车。 龙奚把车窗降下,坐在车里看盛茗徽。 眼睛里的恋恋不舍很明显。 盛茗徽站住不动,也看龙奚, 抿起来的唇角还未放开。 她们互相凝视了一会儿,没人说告别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两个只顾着看对方没人愿意说告别语的人感觉不到。 好景不长,静谧融洽如水一样波动的氛围被钦云的一声急呼打破了。 钦云大老远看见了盛茗徽,激动地喊:家主,您回来啦! 她这大嗓门一嚎,主楼里不知道的都知道了。 盛茗徽放平的嘴角又垮下来,扭头朝身后走去,看了眼已经飞奔到身前的钦云,一秒切换成工作状态,问:这两天小镇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钦云摇头,语气轻快道:没有啊。 盛茗徽外头披着神衣,但里头衣服的颜色和神衣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对比太明显了,钦云一眼就看到,立马弯起眉眼笑了。 家主从未尝试过这种风格的衣服,怕不是龙奚小姐鼓吹她穿的。 啊呀呀,两人约会约挺好的嘛。 钦云回眸,看了眼车上的龙奚。 龙奚也看向她,冲她礼貌地点点头。 盛茗徽背过身,干脆果决地上楼了。 钦云冲龙奚使了一个眼色,又用口型说了五个字:胡总管找你。 龙奚接收到了,点头回应。 看见盛茗徽房间的灯亮起来以后,龙奚将车开到胡总管的住处。 其实不远,都是主楼的附属楼,兜个圈子而已。 把车停好,龙奚进了附属楼二楼的会客厅。 胡鸿权正在键盘上啪啪啪地打字,龙奚进来的时候,打字声戛然而止,胡鸿权站了起来,迎着龙奚走过来,脸上带着有些难为情的笑容。 龙奚冲他点头示意,先开口:胡总管找我? 胡鸿权将龙奚带到会客桌边上,一脸局促且不安地说:龙奚小姐请坐,有个情况要先跟您说一声。 龙奚坐定,她的直觉告诉她,肯定是盛茗徽的事。 偌大的小镇,和她有关且能让胡总管如此紧张的,应该只有盛茗徽的事了。 龙奚把最坏的打算铺心里,轻声道:您说。 胡鸿权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先把结论告诉龙奚:今晚您可能要先离开小镇。 龙奚掀了掀眼皮,沉稳道:为什么? 胡鸿权用通俗易懂的话说:据可靠的情报,我们夫人明天早上会来隆信小镇搞突击检查。 龙奚惊讶:你们夫人? 胡鸿权补充:就是家主大人的亲生母亲,庄宏蕾庄夫人,也是我们的上一任家主。 龙奚知道盛茗徽有三个妈,一个亲生的,据说言行举止和做事风格和盛茗徽很像,当然先后及遗传问题,要学也只能是盛茗徽从庄夫人身上学来的。 另外两个是替盛茗徽养替身偶的,和盛茗徽没有血缘关系,只不过各自养着盛茗徽的一条命,和再生父母没什么两样,盛茗徽也管她们叫妈。 所以这回来的是盛茗徽的亲生母亲? 龙奚联系了一下小镇这两天的异常,问道:突击检查不会来检查我吧? 胡鸿权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对龙奚的滤镜更厚了。 祖制一事,他是支持自由与开放的,所以说起这事的时候不免有点气愤,声音都拔高了:也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把您来凤凰小镇的事捅到夫人面前去了! 按照我们凤凰的祖制,是不允许我们带外人进入凤凰的栖息地的,告密的那人可能是拥护祖制的那一派,他有他的考量,希望您别介意。 龙奚哪里会介意,她问:庄夫人明天早上就来? 胡鸿权道:昨天就从东阁出发了,明天一早就进山,来小镇。 龙奚肯定不能这样就退缩,想了想,又问:胡总管,你们夫人是怎样一个人呢?能和我说说吗? 胡鸿权点头,细细说来。 ** 主楼家主房间,盛茗徽转了转腰,反复打量全身镜里的自己。 该说不说,龙奚选的衣服挺有品味的,但就是裙摆太长,走一步拖一步,盛茗徽不喜欢。 不过龙奚已经答应帮她改了,看改完之后的效果吧。 盛茗徽把裙子脱下,换上日常穿的衣服。 第107章 宦雪送了吃的来,还问盛茗徽需不需要香草灰,盛茗徽都拒绝了。 回程路上,盛茗徽喊饿,龙奚给她投喂了吃的。 据说是她妈妈亲手做的。 很薄很脆的饼干,上面还撒了炒熟的芝麻。 盛茗徽喜欢,一口气吃了小半盒,现在肚子里塞不下别的了。 腰上的伤呢,经龙奚揉过,也没有再复发,所以不需要再送香草灰给她了。 拒绝完宦雪,又听到扩建小镇的设计方已经送来了初稿,盛茗徽又到隔壁审设计稿去了。 忙了一通,等盛茗徽想起不知道龙奚晚上吃了什么,需不要关怀一下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夜里十二点。 太晚了。 盛茗徽的手在通讯器上停顿了很久,后面考虑到龙奚可能已经休息了,就没有再给她发消息。 盛茗徽又忙了一会儿,凌晨两点,在被窝里歇下,盛茗徽把被子端端正正地压在手下,以一个期待夜里做好梦的姿态合上双眼。 根据前几回的经验,她晚上做梦大概率会梦到龙奚。 她还惦记着傍晚那个应该亲一下的吻。 那么好的氛围,不亲可惜了。 现实没亲到的,在梦里可不就是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盛茗徽对自己的造梦能力有信心,带着期待入眠。 可惜的是,晚睡的缘故,盛茗徽今晚的睡眠太深了。 她只在天快亮半梦半醒的时候梦到了龙奚一次。 梦里龙奚没亲她,还是像今天傍晚那样,轻轻地搂着她的腰,把她揽在怀里。 盛茗徽又是叹息又是幽怨,明着问:你为什么不亲我了? 梦里的龙奚笑吟吟的,过来很久才回答:下次吧。 总要给下次留点期待。 盛茗徽好像知道自己在做梦,超脱出来的那个她主导思想,说,下次不就是明天吗?明天晚上她再入梦,不就能补回来了? 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会儿,天光大亮的时候,盛茗徽转醒,然后踹开被窝爬起来。 她半夜约了设计今天早上来改方案,不能赖床。 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正要进入工作状态,一直忍着没敲门且哭丧着脸的钦云快步走了过来。 瞧这神色,就像是有事。 盛茗徽问:怎么了? 钦云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低声说:家主,夫人来了。 钦云一直是一个挺开朗的小姑娘,在旁人面前是这样,在盛茗徽面前也是这样,唯独面对庄宏蕾的时候大气不敢出,胆子小得跟鹌鹑一样。 她不是个例,在凤凰一族里,不少人是怕庄宏蕾的。 还包括盛茗徽。 听到这个消息,盛茗徽脑袋发懵地嗯?了一声。 她没理清楚,什么情况啊这是? 她母亲怎么就来隆信了? 钦云神色紧绷,传话道:夫人要见您,让我在您房间门口候着。 她让您一醒来就去会客室找她,她有话要问您。 还有话要问? 这是 盛茗徽眉头皱了起来,转身回屋,对钦云道:我再去换身衣服。 门又关上了,钦云在门口焦急万分地等着,人没带到,她不敢回去。 盛茗徽换了件更正式的衣服,神色凝重地出来,招呼钦云道:走吧。 路上她问:夫人几点到的。 五点就到了。钦云应。 盛茗徽动气:她来隆信就没人知道? 怎么会突然来?也没人和她说一声。 钦云把胡鸿权出卖了,说:有和胡总管打过招呼,但夫人不让惊动您,胡总管就没敢说。 盛茗徽咬了咬后槽牙,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想着谁是家主呢,不让说就真不说? 不知道情况紧急的时候要先跟她通个气吗? 盛茗徽决定这一遭结束之后再去找胡鸿权算账。 进了贵宾专用的会客室,盛茗徽深吸了一口气,整衣敛容。 她让钦云在门外看着,别让人靠近。 钦云点头,她敢在家主面前开玩笑,但夫人在时就不敢懈怠了。 她就在这看着,哪个不长眼的要是敢靠近,她绝对给他一扫帚。 进去以后,盛茗徽自觉把门关上,快步走到庄宏蕾面前,行了一个礼,温声道:您找我? 庄宏蕾眼眸低垂,头发一丝不苟地盘着,两边俱是银丝。 盛茗徽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两壶茶了。 和盛茗徽一样,庄宏蕾不高兴的时候也爱皱眉。 盛茗徽见她眉心微蹙,心里就发紧。 你带了外人进小镇?庄宏蕾抬眸,视线一凝,开门见山道。 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盛茗徽没法否认,应了一句:是。 庄宏蕾板起脸来:祖制里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允许带异族进入凤凰的领地,你怎么能带头违反呢? 第108章 盛茗徽别的都不怕,就怕庄宏蕾指责她。 但这事儿直接认错也不合适,盛茗徽认真解释道:龙奚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女儿只是想感谢她。 庄宏蕾:感谢的法子多的是,何必将人带到小镇里来呢? 要是有异心,给凤凰带来了灾祸怎么办? 盛茗徽笃定道:龙奚不是这样的人。 庄宏蕾目光犹如利剑,投射在盛茗徽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阵儿,问了一个更直白的问题:你喜欢她? 盛茗徽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这事儿怎么回答都不对,她不能表态。 庄宏蕾给盛茗徽台阶下,嘴唇轻触茶杯,饮了一口,端庄从容地问起了小镇扩建的事。 盛茗徽对答如流。 从会客室出来,盛茗徽一头冷汗。 沿着楼梯向下走的时候,盛茗徽想起了庄宏蕾问她的那个问题。 你喜欢她? 虽然盛茗徽嘴上没有回应,但心里很清楚。 都让她亲了,能不喜欢吗? 只是这话现在还不能在明面上说。 找胡鸿权算账之前,盛茗徽先去找龙奚。 她妈妈突然造访,有来者不善的意味,她要让这人有个心理准备,万一对上也先想好说辞。 盛茗徽不知道龙奚已经连夜撤离的事,到龙奚房间门口时,看到的是大门敞开,人去楼空的景象,怔了半晌。 所以,她比她还先得到消息? 第56章 十指相扣 盛茗徽扭头去找胡鸿权, 脚下生风,气涌如山。 胡总管似乎也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也在找盛茗徽, 走的路程更长, 主动过来把事情给交代了。 把事情捅到夫人那边的真不是他, 他和他手下的这些人嘴可严实了,严刑拷打都不会吐露半个字。 至于夫人来小镇却没有通报的事,他也逼不得已啊。 夫人都把刀架他脖子上了,直言如若不按她的命令行事,今年七月总管换届就没他什么事了。 胡总管也有苦衷,而且是天大的苦衷。 盛茗徽只问胡鸿权两个问题:龙奚去哪了?她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胡鸿权老实交代:龙奚小姐进山了。 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盛茗徽愣了一愣:进山? 胡鸿权一边头冒冷汗, 一边平静地把龙奚教他的话说出来:昨儿晒的草药嘛,今儿不得去翻翻? 阳光这么好, 不翻的话, 草药三天时间晒不干呐。 盛茗徽抱起双臂, 思考起来:所以她还在山里? 胡鸿权战战兢兢地看了盛茗徽一眼, 在触及盛茗徽的眼神的那一刻狂点头:是啊是啊。 唯恐回答得慢了,家主大人要拿他开刀。 盛茗徽突突跳动的筋脉平静了下来, 转念一想, 这样也好。 她妈妈不是打着搜查的名义来找人吗, 小镇里没这个人了,她也好交代。 至于龙奚,等她妈妈走了以后再让她回来也不迟。 她还有那么多药要给她的族人 想着想着,盛茗徽又苦恼起来。 才起了个头, 还没明确态度呢,就已经遭到了反对。 她和龙奚以后怎么办? 天天这么藏着吗? 就算她愿意, 龙奚会愿意吗? 盛茗徽陷到自己的情绪里了,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叹息。 差点被判死刑的胡鸿权松了一口气。 蒙混过关了吧,家主不会再把他送上断头台了吧? 祖制是家主的逆鳞,龙奚小姐也是。 现在还早呢,以后总要决个高低的,见分晓的时候,两头谁能好受。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盛茗徽惦记扩建小镇的事,说:走,先去把设计找来开会。 既然夫人来了,也请她过来听听,提点建议。 胡鸿权应:是。 庄宏蕾在隆信小镇待了两天,找盛茗徽吃过两回饭。 这两顿饭,盛茗徽吃得不安极了。 吃饭之前,她把所有庄宏蕾可能会问的问题都列出来,用圆融方式一一回答,记在脑子里,准备随时做回应。 结果吃饭期间,庄宏蕾一声不吭,埋头品尝这个品尝那个,什么问题都没问。 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洞,越接近深渊,就越知道自己身子触底的时候是怎样一副惨状。 盛茗徽的神经一直绷到最后一刻。 扩建的事,你盯一盯,我先回东阁。放下手中的筷子,庄宏蕾拿丝帕擦擦嘴,一张口就是结束语。 盛茗徽拿筷子扒拉了很久了,可心思不在吃饭上,小半碗米饭扒拉了一顿饭的工夫还没扒拉完。 听庄宏蕾这么说,盛茗徽也放下碗筷,拿清茶漱了漱口。 身上的弦骤然放松,眼睛里的光肉眼可见的跳跃起来。 第109章 东阁那边,劳烦母亲多费心,有什么棘手的事,可以让邱道良直接来找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笑,声调也很平稳,但庄宏蕾感受到了盛茗徽的雀跃。 真是女儿大了由不得娘。 你再吃一点,多吃菜,不要光扒拉米饭。我赶时间,我先走。庄宏蕾示意桌上的饭菜。 那还是要下去送送的,盛茗徽连忙起身:我送您。 将庄宏蕾送上车,领着一帮手下目送车队驶离山门,面上作依依不舍状,车屁股消失的那一刻,盛茗徽立刻扭头对旁边的胡鸿权说:调一辆车给我。 又指了指楼上,吩咐道:桌上那些没动过的,帮我打包。 胡鸿权知道自家主子这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要去幽会情人了,一秒不耽搁,火速去办。 家主,您要司机吗?临出发了,胡鸿权问了一嘴。 他们家家主很少开车,按照她的地位,也不用亲自开车,这会儿胡鸿权看见盛茗徽在驾驶位上摸索,认真又细致,怪不忍心的。 盛茗徽熟悉好了,系起安全带,抬头反问:要司机干嘛? 是啊,要司机干嘛? 当电灯泡吗? 胡总管收回这个愚蠢的问题。 家主,您有什么吩咐,随时联系我啊。一家之主单刀赴爱,做手下的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 盛茗徽很敷衍地应了一声,然后踩着油门驶离山门。 朝前开了一段,忽然记起一事,盛茗徽又掉头回来。 胡鸿权还没走,站在原地,很了解地朝车窗里探头,问说:什么没带? 盛茗徽说:神衣,让钦云去我房里把神衣拿下来。 胡鸿权比了一个马上送来的手势,转头安排钦云去干活了。 带上神衣,后座被一件衣服占领,盛茗徽开着车,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沿着山路七拐八绕地开,进入深山以后,营地上的那盏灯火就很明显了。 它在最中央,不管盛茗徽怎么绕,豁然开朗的那一刻,她一定最先看到这盏灯火。 龙奚果然在那。 盛茗徽嘴角翘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不自觉又加快了速度。 营地不大,盛茗徽把车停在路边,拎着副驾驶上的东西和后座上的神衣下了车。 手里打包的吃的过于多了。 盛茗徽一只手不好拎,而且她走的这一段,山峦把月光挡住了,尤为昏暗,一不留神就绊到什么。 有的时候真不能急。 一急就会出错。 一个陡坡,盛茗徽算好了步数,照常过去就没什么事。 但她又想节省时间,就扩大了步幅,结果少迈了一步,停在了坡最急的地方。 眼看着身子要往后仰了。 一只手自黑暗中伸出,揽住了盛茗徽的腰,也施力稳住了她的身子。 当然,最平稳的方法是往自己怀里带。 她站的地方踏实,没有危险。 龙奚抱住了两天不见的盛茗徽,耳朵贴着耳朵,心跳伴着心跳。 还在她耳旁絮叨:拿了这么多东西,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盛茗徽说:我哪里知道这么远。 龙奚手往下探,接过盛茗徽手上的东西,用另一只手牵起盛茗徽空出的手,往营地走去。 按理说,十指相扣应该排在亲吻前面。 她们乱了顺序,却不影响盛茗徽依旧红了脸庞,羞答答地被龙奚牵回营地。 第57章 意乱情迷 龙奚帐篷里堆的都是药, 那些晒在外头的药用植物都被她收了进来,在帐篷里进行加工处理。 估计这人一整天都在草药堆里忙碌,所以身上也带着一股药香。 盛茗徽和龙奚手牵手, 隔着小半米都闻到了。 一路走回营地, 盛茗徽被龙奚牵到了营地中央。 先在草地上把吃的放下, 然后去车上拿桌子、凳子以及吃饭的家伙。 这几天春光明媚,气温适宜,夜里无风也无雨,不用搭天幕,她们铺张桌子,再摆两张凳子, 就可以就着柔美的月光和漫天星辰享受晚餐。 龙奚一只手牢牢地牵住盛茗徽的手, 另一只手用来拿东西。 一张简易的餐桌,两张折叠凳和吃饭的碗筷, 她得拿四趟。 盛茗徽一只手被锁住了, 另一只手是默认不用动的, 所以龙奚就得跑四趟。 当然跑一趟也有法子, 但龙奚不愿这么干。 主要还是不想放手。 盛茗徽是被拉着走的,跟随龙奚的行动路线, 拿搬放, 拿搬放, 她一点力气没出,跟着龙奚走来走去,走去走来,不觉得厌烦, 反而乐在其中,嘴角一直挂着笑。 到拿完东西, 必须要铺桌子吃饭的时候,龙奚只好把这只牵了又牵的手放开了。 盛茗徽指腹麻麻的,上面残留着龙奚的体温以及手指交错挤压时留下的触感。 第110章 还好牵的是左手,盛茗徽吃饭的时候用不着,可以握成一团,静静地待在一旁,消化这些余韵。 盛茗徽带来的菜实在是多,她让胡鸿权去把没动过的菜打包,心系二人温饱的胡总管还让厨房加了几道。 才拿出三分之一,她们这张小桌子就放不下了。 以前哪里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龙奚把相同类型的菜收一些起来,见盛茗徽没动筷子,问:你吃过了? 这么多她一个人可吃不完。 盛茗徽吃过了,还是和庄宏蕾一起吃的。 但这会儿还可以再塞点,她看着满桌子的菜说: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的就不要勉强了,我也可以分担点。 龙奚杜绝浪费,根据两人的菜量,把菜分了分,多的她拿保鲜盒一份份装好,放进车载冰箱里。 盛茗徽看着龙奚做这些,评价及检讨自己道:龙奚,你真的很会生活。你做的这些,我就弄不来。 龙奚笑说:你不用弄得来,我们取长补短,这些我来弄就好。 盛茗徽觉得自己在龙奚面前就没有拿手的东西,真诚发问:那我负责做什么? 龙奚笑意加深,眼睛里似有花瓣飘出。 盛茗徽好像猜到了龙奚会说什么,对视了两眼,从龙奚眼中确定了这个想法,拿美眸瞪她,凶巴巴地说:不许说。 龙奚把嘴边的貌美如花这四个字咽回去。 盛茗徽越来越觉得,龙奚是因为她的皮囊才看上她的。 别的她也没有很出彩。 如果真是这样,她就更得保护她这张脸了。 以前是为了拍年画,现在又多了一重理由。 晚饭吃完,龙奚要继续干活了,药已经拖了几天了,她要尽快弄好,尽快给小镇的居民送去。 盛茗徽不懂得怎么整理药材,不懂得怎么饮片,只有被安排的份。 龙奚给盛茗徽安排的活是,什么都不用弄,坐那看星星就行了。 今晚夜色挺好的,星星也多,坐那吹吹风,赏赏月,应该挺惬意的。 看累了也可以进来慰问一下她。 慰问的方式不限,可以投怀送抱,可以主动献吻,可以像小粉和神衣那样,在草地上滚两圈。 越说越离谱。 盛茗徽红着脸把龙奚的嘴堵住。 用没吃完准备当夜宵的奶香馒头。 对于龙奚的安排,盛茗徽表示不同意,说:又是做不了,凭什么不让我进你的帐篷? 她不懂个中缘由,龙奚作为当事人却清楚得很。 这是要牺牲一个熟练的长工的效率啊。 这人要是进来的,自己的全部心眼都得放在她身上,哪里能干得了活? 她这个主力要是歇火了,明天能把药配好,给小镇上的凤凰送去? 盛茗徽坚持。 龙奚没法拒绝,进来就进来吧,效率慢夜里她一个人加班赶工呗。 进了帐篷,龙奚把防潮垫拉出来一些,供这位令她这顶小破帐篷蓬荜生辉的家主大人坐。 盛茗徽没来过龙奚的帐篷,打量了几眼,说:你屋挺大的。 比她那屋大。 龙奚的帐篷本就是往大了买的,在山里遇到极端气候,她能活动的区域就是这一顶小小的帐篷,不买大点,她这个手长脚长又爱动的龙哪里活动得开? 你坐里头。 龙奚把先前的工位让给了盛茗徽,自己坐边角。 防潮垫另一边压着扎成一捆捆的草药,缩小了防潮垫的距离。 两人坐着是有点挤了,可盛茗徽不在意。 龙奚也愿意挨着她。 坐定之后,龙奚把刚才用的工具挪到身前。 盛茗徽好奇地东张西望,问:我做什么? 龙奚教过盛茗徽认植物,也知道她能分得清,说:我待会喊一种植物的名字,你就给我递那种植物,我来饮片。 盛茗徽大概知道饮片是什么,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把药切成小薄片。 技艺高超的,可以根据手感切出自己想要的分量,后面就不用再称重了。 盛茗徽看了眼龙奚饮片的刀,又薄又锋利,柄还很短,这样的刀会好用? 切药的时候刀要贴着手指,要是不小心切到手怎么办? 盛茗徽想起认识不久争锋相对的那会儿,她手里拿着比任何武器都要锋利的叶铃,恨不得把这刀捅到龙奚喉咙里,这会儿却变成了希望龙奚小心点。 凤凰家主关心人的方式跟别人都不同。 她瞥了一眼刀锋,又瞥了一眼龙奚,说:龙奚,你要是切到手了,我会笑你的。 龙奚入行十年,大半时间都花在了采药制药上,早就熟能生巧了,哪里会让刀割着? 听出了凤凰家主别具一格的关心,龙奚做出承诺:我慢点切,看好了再切,不会伤到手的。 第111章 龙奚一个人切药,经常一切就是一个晚上,有时候劳作太久手腕发僵,还会耍耍花刀,活动活动手腕。 在盛茗徽面前龙奚就不敢,她怕自己耍了,耳朵会被凤凰家主拽掉。 流水线启动了。 龙奚负责主要的活计,切药配药都她来,盛茗徽负责给龙奚递草药,兼顾把配好的药打包封好,写上病人的名字。 第一次干这些活的凤凰家主十分认真,写族人的名字及服用的方法时,每一笔都写得极为用心,最终呈现的效果比电脑选字排版的还好看。 不认真的是龙奚,人在那儿聚精会神不开小差地干活呢,她非要过来闹她一闹。 闹也不是什么大动作,就是三不五时地盯着盛茗徽的侧脸看,明目张胆的,看到本尊来赶才把目光收回去。 你快弄龙奚,不然晚上干不完了。盛茗徽一边加紧写字,一边敦促龙奚干活。 龙奚好一阵坏一阵,她故意的,需要盛茗徽隔一段时间就来纠正一下。 干了一个半小时,进度可观,龙奚喊停,宣布进入中场休息时间。 去吃点东西?还是在帐篷里坐着歇一会儿?龙奚问。 盛茗徽不想吃东西,选择原地休息。 龙奚没起身,陪盛茗徽坐着,和她肩并肩。 帐篷门帘敞开着,她们坐的位置正对门帘的方向,视线放远便能看到缀满苍穹的星星。 清风拂面,一时静坐无言。 龙奚心中有想法,先扭头,看了盛茗徽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眸,将视线收回来。 然后轮到盛茗徽。 先不经意地看了龙奚一眼,然后飞快地把视线收回。 两个人都有点意思。 盛茗徽想起梦里的那个下次吧,舔了舔嘴唇,先出声:诶 她一出声,期待什么的龙奚就把脸扭过来,一瞬不瞬地盯着盛茗徽的眼睛看,眼睛里燃起了一簇火苗。 盛茗徽打破了僵局,但没有引出下文,声音就停在这了。 可龙奚在她眼里看到了同样希冀。 两个人明明都想亲得要命,也不推进,就任由时间粘稠地向前翻滚。 气氛和情绪到位了,唇再慢慢靠近。 分不清谁主动谁被动,谁先挨上的谁。 能明确的就是两个人都期待了很久,蓄着势呢。 一靠近就是热吻。 两个人的唇瓣、舌尖都像着了火,要通过不断地交绕、纠缠才能疏解。 空气这升温。 灼热通过起伏不定的鼻息和越扣越紧的手指传递出来。 意乱情迷,越吻越深之时,龙奚将盛茗徽抵在了防潮垫上。 第58章 不能这样 不知道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好像亲着亲着, 人就是会跟随本能做出这样的反应。 盛茗徽的手从龙奚背上移到了龙奚的后颈上,打横扣着,让两人贴合得更紧密。 她身后是垒成一摞的草药, 是今晚用不上, 被龙奚提前塞选出来的草药。 用不着, 所以也不怕被压坏。 盛茗徽脑袋枕在晒得酥软的草药上,一直往深处陷。 龙奚手扶在盛茗徽脸颊两侧,捧住脸的同时,做了一个隔挡,免得草药的碎屑沾到盛茗徽脸上去。 盛茗徽能感觉得到今天的吻和上次那个又是不同的,身体的反应也不同。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 浑身都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呼出的气也烫得吓人。 盛茗徽没法思考太多,龙奚的吻密不透风, 她要是分神, 就很难接住龙奚的攻势。 她发觉了, 吻这东西, 就是有来有往势均力敌才能体会到平常体会不到的奥妙。 把嘴唇吻得酥麻,大脑、身体跟着一起酥麻的奥妙。 帐篷里的温度逐渐升高, 吹进来的风不管用了。 龙奚吻中有燥意, 无法疏解, 渐渐不安于现状,想要索取更多。 她偏了偏脑袋,紧密纠缠的唇瓣脱离了盛茗徽的唇,湿滑黏腻的吻沿着盛茗徽的下颌线流转到她白皙挺秀的脖颈上。 才刚贴上, 落下两个刻意放轻的吻,喘不过气意识到这样不行的盛茗徽抱住龙奚的脑袋, 制止她继续索求,气若游丝地喊了停。 那两个吻虽轻,但带给了盛茗徽前所未有的体验。 陌生的感觉席卷了她。 盛茗徽不论还是身体还是心理,都不安极了。 这种不安,有情.欲的催化,有身体的本能,也有深层次的担忧。 盛茗徽不得不让理智出马,控制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不是中场休息亲两下权当是放松吗?怎么演变成这样了? 盛茗徽喊了停以后,龙奚就没有再继续了。 她贴着盛茗徽的脑袋,额头抵着草垫,剧烈喘息。 心里的火烧得很旺,突然一盆冷水浇下来,她得花点时间缓和。 盛茗徽胸口起伏,气息不稳道:龙奚,我们不能这样。 第112章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迅猛的心跳不听她的控制,依旧有力地搏动着。 喘息未停。 龙奚的大脑率先冷静了下来,思考为什么不能? 明明她们都有感觉,明明水到渠成,可以继续往下探索了,为什么换个位置就不让亲了? 在以往的相处中,她们有过很多次的肢体接触,可没有一次像这回这样,才刚挨上就被拒绝了。 是她越过了雷池? 等所有的热潮都退却,龙奚脱离盛茗徽的怀抱,坐了起来。 她扭头,朝同样面红耳赤的盛茗徽伸出手,说:先起来。 干草药压过之后都是碎屑,很容易沾到头发上,不宜在上头靠太久。 盛茗徽拉着龙奚的手起来,和她并肩坐着。 龙奚把头扭回去,两人面朝门帘方向,又恢复了原有的坐姿。 龙奚的手搭在膝上,盛茗徽的手环着自己,一个看天上,一个看地下,只有抿嘴唇和吞咽的声音,没有交流。 唇瓣是红的,上面还残留着热吻碾过以后留下的酥麻。 脸上热气未散。 平复了很久,平复的时间超过了中场休息的时间,龙奚还是决定问一问。 她扭头,看向盛茗徽微微低垂的眼睑,轻声问:为什么不能? 盛茗徽紧了紧衣衫,面上的红潮还未退却。 她有顾虑,所以她的回答是:还不是时候。 盛茗徽的目光从地上挪到了自己脚边,没有看着龙奚的眼睛回答这个问题。 龙奚抬头望天,思考了一会儿,自己把原因补足了,然后过来找盛茗徽承认错误:是我冒进了,确实不合时宜,我能收回刚才那个吻吗? 她不进反退。 盛茗徽抬眸看龙奚,有些讶异,在确定龙奚是认真的没有在开玩笑之后,她嘴角勾起起一个俏皮的笑容,说:亲都亲了,这还能收回的? 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只能看看一觉醒来以后有没有希望了。她现在嘴是麻的,脑袋嗡嗡作响,身体也起了反应,想要把刚才的场景忘掉,根本不可能。 龙奚当然有方法,说:亲一个新的呗。 用新的把旧的替代掉。 龙奚记住了,脖子是分界。 依照她们目前的进展,脖子以上可以亲,脖子及脖子以下就别想了。 亲上面代表什么,亲下面又代表什么,龙奚已经理清楚了。 是她冒进了。 两人都是第一回谈恋爱,而且初吻发生的时间是四天以前,这个时间间隔里,并没有发生什么能让她们感情迅速升温的事。 她确实应该注意一下尺度。 对于龙奚提供的方法,盛茗徽没有任何异议。 她知道龙奚在打破僵局,让气氛不要朝着不融洽的方向发展,盛茗徽很感谢龙奚的调和,将脸朝龙奚的方向侧了侧,配合道:你亲。 龙奚凑过来,衔住盛茗徽的嘴唇,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又探出小舌,与盛茗徽的舌尖纠缠了一番。 感觉是有,但不够缠绵。 也很短暂。 不及刚才那个吻的十分之一。 中场休息结束,流水线重新运转。 尽量让气氛融洽不代表气氛一定是融洽的。 后半段时间两人的交流就没有前半段多了,都很沉默,都按部就班地干着自己手上的活。 干活间隙,龙奚想的是胡鸿权同她说的那番话。 盛茗徽忧虑的是她和龙奚的将来,现在可以用还不是时候来推阻,以后呢?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次数多了,龙奚会起疑心的吧? 到时候,她该怎么辩解,该怎么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59章 亲哪里 夜里歇下, 灯熄了,盛茗徽看着帐篷里的无尽黑暗,手从睡袋里钻出, 抚上颈侧被龙奚吻过的地方。 龙奚吻了两下, 这两个地方一碰就发烫。 不是她的指尖有什么魔力, 而是龙奚的吻像烙印一样烙在了这里,一触碰就会立马起反应。 盛茗徽也琢磨龙奚的态度,琢磨她是否在意。 她自己一开始要是推三阻四的还好说,吻着吻着,环住龙奚肩膀的是她,扣住龙奚脑袋的是她, 吻得七荤八素, 咬在龙奚唇上的还是她。 她这些举动放在任何一对在这方面没有问题的情侣身上,都是可以往下发展的信号。 结果喊停的还是她。 盛茗徽把胳膊抬上来, 挡住脸颊。 龙奚会怎么想? 觉得她那方面有问题, 还是觉得她没有那么喜欢她, 所以不肯再往下交流了? 盛茗徽想知道龙奚的想法, 但这一块恰恰又是龙奚表现得最不明显的地方。 她刻意把它藏在了心里? 下次再遇见这种情形该怎么办? 第113章 像这回一样半路喊停,还是跟龙奚说实话? 说了实话, 她和龙奚之间还有可能吗? 是正常人都忍受不了吧。 盛茗徽头疼欲裂, 正被无措包围, 浸在黑暗中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 刺耳又响亮的铃声让盛茗徽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而后脑袋被空白代替,愣了两秒,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 她给胡鸿权设置的铃声里, 分了几种情况。 一种是日常禀报,通常没什么大事, 电话接起来之后听胡鸿权说东说西就是。 一种是一般情况的病情汇报,患病的凤凰情况没有那么紧急,她们有时间制定方案,有时间筹备物资,跳一次不行她可以跳两次,跳到患病凤凰好为止。 还有一种最特殊的,也是盛茗徽最不愿听见的,就是族中的凤凰发生了意外或是患了急病,危及性命。虽说她们凤凰的秘术起死回生都做得到,但拖得越久,这只凤凰生还的概率就越低。 碰到这种情况,盛茗徽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这只凤凰的生辰山去,天一亮就举行仪式。 电话是胡鸿权打来的,铃声属于最特殊的那种,紧迫感立马袭来。 盛茗徽迅速起身,接起电话的同时人已经来到的帐篷外,目光盯着龙奚的车,准备去她车上拿神衣。 营地上的另一顶帐篷,龙奚还没歇下,听见外头的动静,立马起身,出来查看。 盛茗徽已经把神衣穿上了,在问那只突发脑疝的凤凰的情况。 胡鸿权如实禀报。 盛茗徽问胡鸿权这只凤凰的生辰山算出没有。 胡鸿权和天章阁连着线,那边刚刚有结果,胡鸿权看到了,立马传递给盛茗徽:在龙崖山一带。 龙崖山?听着怎么这么耳熟?盛茗徽在嘴里重复了一遍。 龙奚时刻关注着盛茗徽的动静,听见她嘴里咕哝道话,立刻走上前,道:龙崖山我熟,我送你去。 说完,她朝营地上的两顶帐篷走去,花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把两顶帐篷拆好装进后备箱,又把营地上的零碎收起来,一同塞进车里。 做完这些,龙奚还冲正在通话的盛茗徽示意,眼神传递出来的意思是:我这边好了,随时可以走了。 盛茗徽把通讯器拉远了,用口型问龙奚:晚上配的那些药怎么办? 不是还要给小镇的居民送去吗? 龙奚已经想好了对策,沉稳道:药放在你开来的那辆车上,白天让胡总管派个人过来把车开回去。 药物对应的服药人和服用的方法已经写好了不是吗?让胡总管对应着发给族人就是。 盛茗徽觉得可行,直接在电话里安排了。 胡鸿权问:不需要派车送您过去吗? 不用。盛茗徽说:我坐龙奚的车过去。 她对那边熟,知道走哪条路最快。你把具体的位置信息发给我。 胡鸿权照做,把生辰山的位置和相关信息发到盛茗徽的通讯器上。 刘叔病情有变化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盛茗徽交代道。 胡鸿权应:是。 交代完事情,又看了一眼胡鸿权发来的定位,盛茗徽这才抬眼找龙奚。 她发现趁着自己说话的功夫,龙奚已经把一份份打包好的草药转移到白天她开来的那辆车上了。 她的后顾之忧她都已经处理好了,人也已经坐上车,把车子启动,就等她坐上来出发了。 有这样一个愿意在背后默默替你解决问题的人,不论做什么都会很安心吧。 盛茗徽坐上车,准备就绪的龙奚探过头来,盯着盛茗徽手里的通讯器说:位置给我看一眼。 盛茗徽把胡鸿权发来的定位打开,没有放大,龙奚仅是瞥了一眼,就说:我知道那个位置。 说完就驶离营地,上路了。 盛茗徽将安全带系上,问龙奚:龙崖山是你长大的地方? 跳了十几年的悬崖与峭壁,盛茗徽对国内大部分山都有印象。 刚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现在想起来了,龙崖山不就是龙族的根据地吗? 龙奚说对那里熟不是因为爬过,而是她自幼在那里长大,对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龙奚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说:非要比的话,不算。还是和三号楼的感情深点,龙崖山得排在三号楼的后面。那是我的出生地,我们一家偶尔会回去住一两次。我姐姐,我妈妈都是在那里出生的。 我可以进吗?盛茗徽犹豫了片刻,问道。 她还是第一回碰到龙崖山的附属山。 龙奚说:当然可以,现在都开放了,可以随意进出。我妈妈那个年代还要做登记做申请,现在不用。这个时代的龙,大多生活中人类社会里,很少回来。 龙崖山里一条龙都没有了?盛茗徽问。 那还是有的。龙奚补充:龙崖山地界大,又没有必须要变成人形的限制,对于龙来说,是极其舒适的生存地,但现在的龙大部分都已经融入了人类社会,习惯了住在城里,只有少数的要生崽崽的成年龙会回去。 第114章 你去了,要遇到也是遇到揣着崽的龙妈妈,她们脾气都很好,碰到事情都有商有量的,而且很好说话,不要担心你的仪式会进行不下去。 盛茗徽想和龙奚确认的就是仪式能否照常进行,无波无澜顺利进行当然好,不行她要想对策。 既然龙奚都这么说了,盛茗徽也选择相信她,不再忧心仪式的事。 值得深究的是老祖宗的安排。 凤凰的生辰山大多是是野山,很少侵犯别人的地界,更别说这个名义上的对家的地界了。 盛茗徽不是很明白,所以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皱眉想得入神,认真开着车的龙奚忽然道:睡一会儿吧。 现在十二点,我开稳一点,到龙崖山五点,赶得上日出,里面有五个小时,你可以睡一觉。 盛茗徽侧身看龙奚,说:你在开车我睡觉合适吗? 龙奚笑了一下,说:合适啊,怎么不合适了?我遵守交规,车技也稳当,多少年的夜路都是我一个人开过来的,你还不放心我? 盛茗徽不想睡,直接说:我不困。 龙奚诱哄道:睡一会儿吧,天亮是你要举行仪式又不是我要举行仪式,白天我可以睡,这一点不用担心。仪式那么耗精力,你睡一会儿天亮之后精气神也好。 我认真开车,你睁着眼睛我也不和你说话,还不如闭上睡觉。 好一个认真开车。 盛茗徽知道自己扭不过龙奚,就闭上眼睛休息了。 一开始真没打算睡,就算闭上的眼睛,盛茗徽也可以耳听八方,时刻留心路上的动静。 可龙奚开车太稳了,还时不时抽查她一下,让盛茗徽觉得不睡成罪过了。后面真心实意地歇下,迷迷糊糊中起了困意,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中,盛茗徽又梦到了龙奚。 她的梦境,完全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睡之前发生的,睡着以后便会在梦里重复。 今天现实中的龙奚亲上了她的脖子,梦里的龙奚也执拗于她耳后的那块肌肤,不肯走了。 盛茗徽又是哄又是劝,才让龙奚离开了那块禁地。 梦里的龙奚坦诚地表露了她的欲求不满,满脸幽怨地看着盛茗徽,问:那有哪里是我可以亲的? 现实的盛茗徽已经够无情的了,梦里的盛茗徽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目光,心一软,想着耳朵离脖子近,就说:亲耳朵吧,耳朵可以亲。 龙奚亲了上来。 在梦里,盛茗徽成功用自己的耳朵转移了战火。 一觉醒来,盛茗徽望着车窗外尚未清明的夜色,回想梦中的场景,觉得亲耳朵这个主意不错。 她的脖子那么敏感,亲久了她真怕自己把持不住。 亲耳朵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天还没亮,时候还早,盛茗徽靠在椅背上想得入神,驾驶位的龙奚上突然来一句:梦到我了? 盛茗徽愣了一下,扭头,对上龙奚的眼睛,有种被抓包的感觉。她以为这人也在睡觉呢,没想到是醒的。 不过梦里的她们很和谐,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诚实点了点头。 龙奚勾起了一抹很浅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盛茗徽的耳朵说:什么梦啊,你耳朵这么红? 盛茗徽捂住自己的耳朵,感受了一下,不说真话道:很平常的一个梦啊,耳朵红可能是闷的,车里不透气。 龙奚把车窗降下,回正身体,看着不远处的山峦道:我们到地方了。 盛茗徽也抬眸看向那个地方。 第60章 龙崖山 和金顶、西台这两座高山相比, 面前这座小山实在算不了什么,高度只是那两座山的零头。 生辰山低矮、宽厚,就代表主人福大命大, 发生意外的时候也好救。 盛茗徽看了一眼, 心就安了下来。 情况要比预想的好。 你在车里睡一会儿, 我先上去。上去也要时间,早点上去早点做准备。 龙奚答应过的,她上去以后,她会留在车里休息。 这座山不若先前遇到的危险,盛茗徽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龙奚不用再做小尾巴,时时跟着, 在底下等她就好。 听盛茗徽这么安排, 龙奚并没有多说什么,慢慢放平座椅, 半睁着眼睛道:我在车里等你。 难得的听话。 除了这句话, 没有别的话了, 连句交代都没有, 盛茗徽感觉今天的龙奚过分乖顺了。 上回碰到这样的事,她好像不是这样的反应啊。 不过盛茗徽很快找到了理由, 那就是龙奚聪明。 这是这人的一大特质。 她连自己降落的地方都算得出来, 会看不出今天这座山等级? 她笃信她不会出事, 所以半句多问的话都没有。 盛茗徽上山了。 她的背影消失的那一刻,假寐的龙奚迅速睁开眼睛,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第115章 龙奚没跟盛茗徽上山,是因为她在山下有事要办。 当然, 不管危险与否,龙奚都会时刻关注盛茗徽的动静, 巴不得眼睛长到她身上去。 只是此山非彼山。 在金顶山,龙奚要救盛茗徽只能借助临时保护层,不然她没办法变成龙形,没办法加法术俯冲,捞住盛茗徽。 西台山那回,败也败在临时保护层上,上充气艇为了减轻负重,龙奚没把保护层带上,所以变不成龙形,也用不了法术。 这回不一样,这可是龙崖山,是她们龙族的领地。 所有的限制在这里都不存在。 盛茗徽要是在崖上出了危险,跟她上山的龙奚救她是一瞬间的事,在山脚下等她的龙奚救她也是一瞬间的事。 这可是在龙崖山啊,这么好的主场优势,怕什么。 这么看来,去与不去对龙奚来说没有差别。 龙奚斩断自己的黏人属性,没有寸步不离,是因为她想送盛茗徽一份小小的礼物。 脚下是伴随她出生和成长的土地,来的是她喜欢的人,她想搭建两者之间的桥梁,让她们对彼此都有一个好印象。 盛茗徽还在睡觉的时候,龙奚就有了主意,悄摸摸开始准备。 感觉盛茗徽要醒了,她又匆匆跑回车里,尽力掩盖。 现在礼物剩一半,时间也不多了,龙奚得抓紧时间完成。 仪式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阳光洒满大地的那一刻,盛茗徽从山顶一跃而下。 依旧是面朝天,背朝地。 耳畔只有细微浮动的气流,身下无遮无拦。 落到一半,一片桃粉色的花瓣打旋着落在盛茗徽额上,将她点醒。 盛茗徽睁眼。 更多的花瓣从天而降,不知道从哪里涌出,在盛茗徽目光所及之处缓缓落下。 有的落在她身上,有的从她身旁经过,飘来荡去,纷纷扬扬。 及至落在地上,在天地中染出另一种色彩的花瓣雨还未停歇。 盛茗徽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用眼睛捕捉充斥苍穹,布满奇幻色彩的一幕。 她只想到了一种可能绝对是那个家伙弄的。 难怪刚刚一声不吭,说睡就立马去睡,原来在这憋着呢。 盛茗徽从草地上起来,寻找龙奚的踪迹。 她一起身,动力停歇的花瓣不再朝高处飞扬,而是平平稳稳地落在地上,铺成一块厚毯。 然后盛茗徽就看见龙奚好大一条龙,躲在东一丛西一丛的枝丫后面。 也不看看,这么瘦弱的枝条能挡住她那颗大脑袋? 盛茗徽笑意自眼底升起,抬脚朝龙奚走去。 变成龙形的龙奚也从树丛后面钻了出来。 大龙用尾巴扇的花瓣,扇的时候沾了不少,这会儿还一边走一边往下掉鲜花。 没有变回人形,是因为龙奚觉得按照盛茗徽现在的高兴程度,说不定会过来摸她两把。 她们龙心高气傲当然不能随便给人摸,但女朋友可以。 她喜欢的人可以。 龙奚走着走着,脑袋都不自觉放低了,闭眼享受的表情也准备好了,没想到走到一半,盛茗徽口袋的通讯器响了起来,她停下来看了眼来电显示,立马按下了接听。 不出意外,电话是胡总管打来的。 说的应该是刚才跳崖的结果。 看着盛茗徽眼里眉梢藏不住的喜悦,龙奚猜测应该是报喜的电话。 这回这么快,才刚跳下来,就有结果了? 电话里,胡鸿权激动地说:家主,老刘好了!上一秒还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这会儿已经能下地走了。我亲眼看着他好起来的! 据他自己说,有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就连以往的那些小毛病也跟着好了!腿不疼腰也不算了。不是他夸张,我瞧着视频里老刘的脸色都红润了不少,现在他们一家都很高兴呢! 这就是凤凰秘术的神奇之处。 医学领域办不到的事,她们凤凰能办到。 盛茗徽难掩心中的喜悦,应了两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龙奚在旁边听了个真切,不禁皱眉沉思。 她嗅到了这里头的古怪之处。 一是选址。 为什么选龙崖山?凤凰和龙,在凤凰的祖制中不是对家吗?这位老祖宗这回为什么选对家的地盘? 二是痊愈的速度。 以往盛茗徽跳了,要在山中多等一夜才能等来结果,这回一跳就有了结果,还是立马能下地道谢的那种。 不古怪吗? 龙奚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冷静地分析这些问题,进而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无怪她凭空臆测,龙奚对这位摸不到看不着的老祖宗实在没什么好感。 哪有这么坑自己后人的? 名义上是拯救,内核是牺牲,靠牺牲一代代家主的性命来延续这个种族。 延续的是种族吗? 延续的是这位老祖宗定下的祖制吧。 第116章 或者说,延续的是老祖宗本尊。 没有这些仪式,谁能感受到她的存在?谁对她发出的指令做响应? 结束仪式更改祖制,最怕这件事发生的也是这位老祖宗吧,所以才会做出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这样的事。 西台山的教训就在不久之前,这会儿估计没有多少人能记起当时的凶险了。 一颗甜枣就将血淋淋的教训完美覆盖。 龙奚听见盛茗徽正和那只恢复如初的凤凰打电话,眉欢眼笑,在方寸之地走来走去,不顾脚下铺了多少花瓣,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电话里。 她的嘴角高高扬着,比龙奚记忆中任何的时候都要高兴。 龙奚变回人形,在盛茗徽身后静静站着。 胡总管说得没错。 她和盛茗徽之间,最大的敌人不是庄夫人,也不是祖制,而是盛茗徽内心一直坚持不愿放下的东西。 家主的责任、家主的重担早已融进了盛茗徽的血肉里。 龙奚要对抗的是盛茗徽心中的祖制。 第61章 咬着哪了 盛茗徽接完电话转过身来, 龙奚又变成了龙形,在原先的位置站着。 尾巴小幅度地摆动,脸上也是很有耐心的神情。 一配上这幅表情, 龙奚浑身的气场就变了, 那么大一条龙用安静澄澈的目光看盛茗徽, 瞬间就变得温顺,变得慈眉善目。 盛茗徽笑吟吟朝龙奚走来,凤眼高挑,发尾飘扬,很高兴的模样,像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 龙奚一瞬不瞬地等着她靠近。 盛茗徽忍不住分享, 还未走近便道:仪式护佑的那只凤凰好了, 已经能下地走了,仪式很成功。 龙奚恭喜她, 知道盛茗徽这会儿高兴, 脑袋微微向下低, 轻声道:要不要我带你去天上转一圈? 语气里又有些得意:在这里我想怎么飞就怎么飞, 没有规矩限制我了。 盛茗徽走到龙奚身前,仰头望着她, 双眼亮晶晶的, 问:去天上, 怎么去? 龙奚把自己的脑袋伏得更低,说:上来,我驼你去。 盛茗徽脸上笑意盎然,伸手捏了捏杵在眼前的龙角, 拒绝道:不要。 拒绝的理由是:我也会飞,还要你驼? 还有她一如既往的种族对立言论:我们凤凰比你们龙灵活多了, 想飞去哪就飞去哪,哪里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有火药味了,龙奚立马将脑袋扬起,冲天上示意:那我们切磋切磋? 盛茗徽手负在身后,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问:怎么比? 龙奚相当随意,说:龙崖山绕几圈,谁先下来算谁输。 盛茗徽点头,身影一闪变成了凤凰的形态,先走一步。 开朗的笑声在上空盘旋,她道:龙奚,能跟上我不掉队就算你赢。 火红的身影冲向天际,青龙紧随其后。 盛茗徽自觉神力充沛,在蓝天翱翔畅快极了。 眼见要脱离龙崖山的地界,她又向下俯冲,回到了举行仪式的这座山头。 龙崖山风景不错,特别是百花盛开的季节。 盛茗徽将速度降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了龙奚捡落花的地方。 这是一处无主的桃林,每一棵桃树枝头都缀满了桃花。 它们想怎么开就怎么开,热烈、极致、璀璨。 疾风一吹,便有不愿久留的花瓣脱离枝头,随风飞舞,好似风有了形状与颜色。 靠近这里的半座山头都是粉的,包括那些青葱的树木,在风力的作用下,也罩上了一片桃粉色的盖头。 资源这么充足,难怪这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集这么多的桃花。 盛茗徽继续往前,看到了龙崖山的最高峰。 她绕着主峰飞了一圈,又看到了的瀑布。 水花飞溅,盛茗徽不想离这个地方太近,就转头朝另一个片区飞去。 山清水秀,晴空万里,心情舒爽,盛茗徽飞行的速度逐渐降低,不再执着于龙凤之争。 盛茗徽发现了,龙奚根本无意和她比试,这人就是想让她在龙崖山多逛几圈,领略这里的美好。 所以在飞行的过程中,她一直落后自己一个身位。 盛茗徽的速度降下来以后,龙奚就上来了,和盛茗徽并肩飞行。 她隐形了。 一会儿露个龙须,一会儿露个龙角,一会儿又是龙尾巴,惹得盛茗徽频频回眸。 不断侧目的后果是盛茗徽的注意力不在前方,一没注意就会和嶙峋的岩壁来个亲密接触。 一次、两次、三次盛茗徽都险险地避开了,到第四次,龙奚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了这种玩法,加速上前把盛茗徽扑住了。 两人变成了人形,滚到了半山腰的坡上,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停在一处清风徐徐,风景秀丽的地方。 周围草木蔚然,遍地是野花,黄的、白的、紫的,交错点缀,好看极了。 第117章 盛茗徽脸上、身上都是碎草,但她心情好,沾就沾了,待会儿拍着就是,没什么。 她笑龙奚刚才那个举动,说:龙奚,和摔不到地上一个道理,我们凤凰飞行的时候也撞不到墙上,眼睛长到后头都能避开。 龙奚依旧心有余悸,抬手枕在脑后,看着天上的静静流动的云彩叹气,说:条件反射,这是没办法的事。 你出于本能,我也出于本能,大家互相体谅一下咯。 开玩笑的语气。 盛茗徽侧身看了龙奚一眼,目光变柔和了。 看到龙奚的头上沾的碎草比她还多,盛茗徽嘴角的笑容更大,打趣:龙崖山的草还是更亲你,全往你头上跑了。 说着便伸出葱白的手指,一根一根,仔细地替龙奚把头上的碎草摘下来。 顺应盛茗徽的动作,龙奚改为侧躺,一只手枕着,一只手搭在腰上,眼睛黏在盛茗徽认真的神态上。 盛茗徽和龙奚一样的姿势,无意中对上龙奚看她的脉脉含情的眼眸,盛茗徽手上动作一顿,想起了先前思考过的一个问题,问:龙奚,你看上我什么了? 怎么?一向高贵自矜的凤凰家主也会有这样的疑问? 听着像是没什么自信呢。 龙奚嘴边有一个即将涌出的答案。 但脱口而出之前,她把它拦住了。 这是她不经思考的脑袋第一个冒出的词。 像刚才说的条件反射。 龙奚觉得把它排在最前头没毛病,但这个词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不喜欢,龙奚拿不准,就没有发声,用口型说了一个:好看。 她这把戏哪里能逃过盛茗徽的眼睛,盛茗徽觉得这就是龙奚真心实意的回答,当真了。她刚好属于不咋喜欢听的那一挂,脸一别,回了龙奚一个:肤浅。 龙奚笑吟吟地说:当然还有别的理由,而且不胜枚举。 净会说这些俏皮话,盛茗徽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回正身体,看着蓝天,任由思绪漫散开来。 龙奚还沉浸在好看这个词汇里。 想起刚刚盛茗徽变成凤凰的模样,坦白道:以前我还觉得我们龙挺好看挺威风的,不论是五官还是身材比例都很好,但看了你们凤凰,瞬间觉得自己五大三粗,哪哪都不顺眼了。 对比之下觉得她们龙是老天爷花了一天的时间完工的一副简笔画,而凤凰是精雕细琢长达百日的艺术品,投入的时间和心血俨然不同。 盛茗徽扭头看着龙奚,轻声反驳:不是还有个小龙崽的形态,能替你们的颜值拉点分。 龙奚目光含笑,问盛茗徽:你喜欢小龙崽啊? 盛茗徽很坦诚地点了下头,口头没有给那么高的评价,只说:还行。 很适合撒娇卖萌。 上次龙奚发烧的时候她拎起来过,圆鼓鼓的,手短脚短,长得也可爱,很顺眼。 龙奚笑容渐深,心想自己可会撒娇卖萌,以后找到机会一定要展示一下。 看见凤凰本体,龙奚想起了和盛茗徽初次相遇的场景。 想到自己把这么尊贵的凤凰家主误当做锦鸡的糗事,龙奚抬手抚上眉梢,登时想起一件事,立刻把手放下,扭头,看着盛茗徽,目光炯炯道:你还记得金顶山我把你捡回山洞的事吗? 一提这事,就等于揭起了盛茗徽的伤疤,盛茗徽想起那天自己被天火烧秃了羽毛,好不狼狈,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的眉眼的瞬间耷拉下来,眯着眼睛看龙奚,不悦地问:你问这事做什么? 龙奚瞧出好面子的家主大人心情不佳,不想提这事了,先找补:我得跟你道歉。 那时候不是有眼不识泰山吗,把你认成你们家亲戚了,闹了这么大的乌龙。 对不起啊。 盛茗徽最开始是气的,现在已经想通了。 那时候她受了伤,身体僵直不能动,但意识还在的。 转念想想,也得亏遇到的是龙奚。要是遇到了别人,或者碰到豺狼虎豹,她的下场是什么还未可知。 这么想这件事也没那么难面对,盛茗徽的面色缓和了些,掀起凤眼回应龙奚的道歉,说:原谅你了。 要是没有天火做桥梁,她和龙奚也不会遇见,也没有后续的脱险了,她说不定都活不到现在。 龙奚从盛茗徽舒展的眉眼里看到了满足自己好奇心的希望,她小心拿捏着措辞,说:我能问你一件事吗?和那天有关的。 盛茗徽点头,说:你问。 龙奚小心观察盛茗徽的神情,缓缓道:那时候我喝了药酒,喝完醉了,是不是咬了你一下? 问的原来是这事。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盛茗徽反悔了,不想回答了,立马扭头,用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回应龙奚的提问。 第118章 龙奚之前一直在探究咬没咬,最早是没咬高兴,喜欢上这人以后,又觉得咬也高兴。 只是龙喝醉了以后记不住事,这不是靠努力就能回忆得出来的,不论龙奚怎么探究怎么琢磨,从她脑袋里冒出来的东西都有一半的概率是假的。 真实情况只能从当天晚上另一位当事人嘴里套。 不过刚才,龙奚从盛茗徽的反应中得出了结论。 那就是咬了。 没咬这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龙奚先态度很好地道歉,说: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们龙喝完酒以后就没有理智了。这是我们龙生来就有的缺陷,你看过我的资料,应该知道除了这个我没有别的缺点了。 还拐着弯夸自己一下,盛茗徽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龙奚很好奇咬的地方,钻到盛茗徽耳后,轻轻地问:咬着哪了?没咬到关键部位吧,咬得重吗? 盛茗徽开始呼气吸气平复心情。 龙奚的问题改变了她的呼吸频率,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这还用问? 要是咬在了一个不相干的位置,轻轻咬一下,她能这么生气吗?还挥起翅膀抡她两下? 龙奚没有放弃,她实在太好奇了,遂将脑袋支起,在盛茗徽背后悄悄探头,小心试探:不能说? 盛茗徽愤愤地拽了一撮草,拿手边的野草泄愤,拽的同时甩出一个词来:大腿。 龙奚听见了,愣了愣,进而和有限的记忆对上号。 醒来的时候她嘴里含了一根细小的绒毛,想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想对,今天揭秘了,原来是大腿上的。 龙奚正想说大腿肉多,咬着应该没那么疼吧。 盛茗徽又补充了一个:内侧。 这两个词分开听没有什么,一旦合起来,就有得探究了。 所以是咬在了大腿内侧? 盛茗徽又是羞又是气。 这里哪里禁咬?龙奚刚咬上,盛茗徽一巴掌就呼过去了,结果这条龙被扇了也不松嘴,盛茗徽这才扇了第二下。 龙奚感慨喝醉的自己好生猛,也真会挑地方。 同一个地方,换做现在的她,给她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 盛茗徽不能想这事,一想某个地方就隐隐作痛,面上更窘迫了。 龙奚盘腿坐起来,说:为了表示歉意,我请你吃饭。 吃完饭,咱们一笔勾销,我不提这事了,你也别生气好吗? 龙奚上回也是这样的套路。 只是上回是感谢,这回是道歉。 盛茗徽也坐起身来,鼓了鼓腮帮子,顺着龙奚的话道:吃什么? 龙奚示意坡下:再往下一些就是我家了,想不想去看看? 盛茗徽拍拍屁股站起来,故意不看龙奚的眼睛,朝着坡下望去,问:你家有什么吃的? 龙奚很久没回来了,上次回来还是和疯女人的大战。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自己家里有什么吃的。 但刚刚一个感应,一声龙吟,让龙奚不用担心今天的午餐没着落了。 两个结实的后盾悄悄介入了进来。 第62章 见家长 具体有哪些吃的要下去看才知道, 不过应该不会让你失望。龙奚没告诉盛茗徽实情,故意卖了个关子。 盛茗徽见龙奚说得这么笃定,就知道她肯定有安排, 这人一向有主意, 跟着她肯定饿不着, 就放心地跟着龙奚下山了。 下山路上莺燕成群,在路两旁的枝丫上成排地停驻着,大抵是方才见识过了百鸟之王的英姿,这会儿口口相传都过来朝拜了。 盛茗徽跟龙奚说:你们龙崖山的鸟挺热情。 那可不,龙崖山的鸟和龙崖山的龙一样闭塞,不知传说里的百鸟之王真的存在。 突然传说照进现实, 可不得激动, 可不得热情。 直着下去没路,我们要绕一下, 先走一段下坡, 再上坡。 盛茗徽注意力都在品种丰富的禽类身上, 跟左边的打完招呼再跟右边的打, 路什么的,跟着龙奚走就是。 龙奚领着盛茗徽往坡下走, 脑袋一转, 突然想到称呼的问题, 问盛茗徽:你有没有什么小名啊? 虽说现在问的这个小名是为待会儿可能会出现的长辈准备的,但龙奚觉得自己也需要。 每次都茗徽茗徽的叫,好生分。 应该换一个更为熟稔的称呼。 盛茗徽的注意力被龙奚的问题拉了回来,她手负在身后, 低头想了想,当上家主以后, 只有极少部分的人会叫她的小名。 她也对小名也不熟悉。 龙奚问这个干嘛? 她想换称呼? 盛茗徽在心里狐疑别扭了一阵,选择了公布,说:小名有是有,但不常用,大家都家主家主的叫,只剩族里少部分的长辈会用小名呼唤我。 龙奚眼睛亮了起来,追问:是什么? 第119章 盛茗徽应:阿峥。峥嵘的峥,高峻的意思,族中的长辈希望我在高山面前不露怯,可能也有做凤凰的顶梁柱的意思。 小名是庄宏蕾起的。 盛茗徽没问过她妈妈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名字。 嘴上说的那些是盛茗徽自己根据字面意思琢磨出来的。 龙奚在嘴里咕哝念了两声,说:好听。 盛茗徽拿美眸看龙奚,用审视的目光问:你问这个干嘛? 龙奚笑笑:没事,就问问,好奇嘛。 说着两人已经下到山坡底部了,龙奚又带着盛茗徽慢慢往通向小院的大路走去。 这是一条车行道,走起来很舒服,盛茗徽低头一看,看到车行道上面有车辙印,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龙奚:你车还没开过来呢,食材都在车里吧,你拿什么做饭? 她们俩是飞过来的,一路至少飞了百来公里,算直线距离的话也有三十四公里,不用回去把车开过来? 龙奚说:不用,我家有食材。 盛茗徽以为龙奚说的有食材是靠山吃山,现采现摘的意思,没想到龙奚的底气来自家里人,有人用自己带来的食材给她们做饭吃。 这两个给她们做饭的人还是龙奚的妈妈。 到地方,盛茗徽听见龙奚朝小院里那两个气质出众的女人叫妈的那一刻,第一反应是扭头就走。 但她忍住了,因为这会儿两位阿姨刚好抬眸看见了她。 她这时候扭头走很不礼貌。 良好的教养让盛茗徽停下,她低了低头,调整僵硬的嘴角,用古语问龙奚:搞什么鬼? 不是吃饭吗?怎么突然变成见家长了?! 她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心里准备。 龙奚用古语解释:碰巧遇上的,不是我安排的。两位妈妈来山里度假,没有提前知会我一声。不过来都来了,蹭一下饭吧,我妈妈厨艺很好的。 盛茗徽不想。 可想而知的尴尬席卷了她。 可这会儿直接走又不合适。 龙奚察觉到盛茗徽的僵硬,握了握她的手,柔声宽慰道:我妈妈都很好相处,也很会拿捏分寸,她们不会瞎问什么问题的,也不会把目光过多地放在你身上,你正常相处就好,不用紧张。 这是说不紧张就能不紧张的吗? 盛茗徽低声埋怨:龙奚,你家里有人,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这确实是龙奚的问题,她先前就考虑过。 她在坡上接收到了她妈妈的龙吟,知道这两位母亲情怀上来了,特意从城里跑到山里来回忆往昔。 龙奚也想过要不要和盛茗徽说一声。 她了解盛茗徽,知道这人某方面的脸皮非常之薄。 她说了,这个人大概率不会来。 龙奚很想促成这次见面,所以有点操之过急了。 这会儿看见盛茗徽抵触,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两位妈妈倒是善解人意,匆匆对视一眼就发现了盛茗徽的窘迫,立马将目光挪走,去做自己手头的事,不把注意力放在她们这一头。 上回她们家孩子在她们面前提到这姑娘的时候,还说她喜欢的人不是一般的人,所以不是一般地难追。 她做好了打持久攻坚战的准备。 两位母亲顺应女儿的心意,也做好了三年五载之后再见女儿心上人的准备。 没想到今天早上一时兴起来山里,还碰巧遇上了。 瞧那姑娘的神色,应该是不适应的。 老两口善解人意,觉得不是时候的话,就再等等,不要勉强。 龙忻特意用龙吟又和龙奚交代了一遍。 龙奚接收到了,但没打开听。 她仍在努力地劝说:她们不知道你是谁,我就说是普通朋友,行吗? 盛茗徽心里抵触的情绪居多。 她们凤凰只有在出于需要的时候才会和异族打交道,和异族相处得不多致使盛茗徽觉得自己摸不准她们的脾气,而且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 按盛茗徽以往的脾气,肯定会不由分说地拒绝的。 可这会儿看着龙奚眼睛里的渴望,盛茗徽又纠结住了。 她看了一眼跑前跑后忙个不停的龙忻和沈再青,又看了眼龙奚,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过要事先说明:就吃一顿饭,吃完我不多待。 龙奚欣喜地应:好。 第63章 龙须面 商量好了, 就可以往里进了。 想到结束之后盛茗徽可能会找她秋后算账,龙奚这会儿声音都发紧,介绍也中规中矩的:妈, 这位是我朋友, 我们刚好路过这里, 又是饭点,能跟你们蹭顿饭吗? 她在家里向来都是妈我要吃这个,妈我要吃那个,何时这么客气地说过话了? 一身围裙一双湿手的沈再青转过身来,没有表露惊讶,拿布擦了擦手, 温温和和地笑着, 说:行啊,添两双筷子的事。 第120章 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给你们做。 她先看了自家孩子一眼, 又将目光很自然地转移到盛茗徽身上。 沈教授的目光慈爱、宽厚, 落在盛茗徽身上时, 眼睛里的笑就只是笑, 没有探究,没有打量, 就像在用温暖和煦的目光包容自家孩子。 在这样的目光下, 被注视的人其实不会感觉太煎熬。 因为你所有的不自在, 所有即将滋生的会把气氛推向尴尬的瞬间,她都会帮你默默除掉。 龙奚先应,说:吃什么都行。 顿了一顿,又补充:不是和鸡肉沾边的都行。 盛茗徽弯起眉眼很乖巧地笑了一下, 主动上前打招呼道:阿姨好,我是龙奚的朋友, 您可以叫我茗徽。 她们俩现在的状态,说朋友怪,不说朋友也怪。 盛茗徽就按刚才她和龙奚商定的来。 至于称呼什么的,先这样吧。 才第一次见面,没必要叫上小名。 沈再青从临时搭建的厨房里绕了出来。 和疯女人大战后,小院还没修缮过,原先的厨房塌了,龙忻和沈再青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黄土和砖块,搭建了临时灶台。 条件是艰苦了些,但在山里消磨时光,就是做这些才有乐趣。 老两口又是动手能力极强的人,花了一早上的功夫,就将小院收拾得干净敞亮,看不出一丝颓败。 在盛茗徽面前站定,沈再青笑吟吟地介绍道:欢迎来到我们小院,我姓沈,你可以叫我沈阿姨,那位是我的爱人,你可以叫她龙阿姨。 提到龙忻,龙忻就冲盛茗徽点点头,没提她,她就老老实实地做自己手头的事。 这俩孩子在山上还没下来,她老婆就特意交代了,饭前饭中饭后,都不许和她交头接耳。 交头接耳观感不好,也会让人多想,有什么事天黑下来可以在被窝里交流。 龙忻哪敢不听老婆的话,这会儿安全距离都用上了。 隔着一张桌子不说,和老婆对视的次数都减少了很多。 盛茗徽冲龙忻微笑点头。 龙忻也冲盛茗徽微笑点头。 招呼算是打过了。 龙奚看了沈再青一眼。 沈再青嘴角的笑更柔和了,她用自己的方式和盛茗徽拉近距离:这里以前很漂亮的,这几年疏于打理,院子里没什么植物了。最近气候回暖,很适合种东西,我和你龙阿姨一时兴起就买了一些植物来,想着现在种了秋天就可以过来摘果子了。 小院围墙边停着一辆皮卡,皮卡后斗高高低低捆了满满一后斗的植物。 盛茗徽目光才从皮卡车上移回来,沈再青就又开口了:午饭还要再等一会儿,茗徽想不想参观一下我们家?很有历史的,从你龙阿姨到贴贴的姐姐,再到贴贴,都是在这里出生。 想逛的话,可以让贴贴带你四处走走,介绍介绍。 盛茗徽点头,很自然地点头。 和沈再青说话很舒服,这是她最真实的感受。 盛茗徽和沈再青友好交流期间,暂时没有出声的两条龙就在一旁站着,对视一眼,用眼神火速交流了几个信息。 龙奚皱缩着脸说:妈,你得帮我,这顿饭我没铺垫好就贸然带她来,她有点不高兴了。 龙忻主要还是信任老婆,眨眨眼回龙奚:放心,有妈咪在,所有的问题都不成问题。 听见沈教授点她了,龙奚立马收和龙忻的眉眼暗号,火速接上,上前一步,在盛茗徽耳旁说:那我们从里面看起,我们龙习惯将巢筑在山洞里。 盛茗徽点头,跟着龙奚往山洞里走。 进了通往巢穴的通道,外头人和事就被隔绝了。 盛茗徽目光陡然发生转变,先是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把住龙奚的后脖颈,找她算账。 后脖颈被逮住了,龙奚脚步放慢。 慢到要停下来的时候,后面那个有热度的身体贴了过来。 盛茗徽质问龙奚:你真没和你两个妈妈说过我的事?我怎么觉得她们什么都知道呢? 龙奚缩了缩后脖颈,把盛茗徽细长的手指夹在她的后颈和肩膀之间,不让放开了。 她倒是很喜欢盛茗徽用这个姿势擒住她,有几分沈教授的风范。 沈教授要拿捏她妈妈的时候,经常对她妈妈的后脖颈下手,就像她们现在这样。 盛茗徽不是在开玩笑,她在正儿八经地问问题,于是推了推龙奚脑袋,让她回归正经的姿势。 这时候撒娇卖萌和搞小动作都没用,龙奚仰起后颈,老实交代,说:没提过你是谁,只跟她们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并表明了一定要追到手的决心,就这样,没了。 没了?盛茗徽不信。 虽然两位阿姨很注意分寸也隐藏得很好,但盛茗徽还是感应到了一些东西。 第121章 龙奚说:可能她们猜到了什么,把你对上号了,毕竟我也没什么朋友,更没带过朋友来家里过。 你没什么朋友?盛茗徽不相信。 性格好又开朗的人,朋友应该一抓一大把吧,爱慕者也是。 龙奚:我这个人对不在意的东西都很漠然,不咋讨人喜欢。 可以给你看我的通讯软件,就这么几个人,划拉两下就到头了。 说着龙奚真把通讯器拿了出来,呈上交姿态。 盛茗徽不看,很傲娇地扭头,示意山洞里的巢穴,说:不是要参观吗?逛一圈呗。 龙奚领命。 逛完里头,又在小院周边逛了一圈,回来时,正值开餐。 沈再青招呼两个孩子过来吃饭。 桌子是灰青色的石板桌,过分大了。 四个人分坐两边,中间隔着很远的距离。 不过沈再青提前想好了对策,装盘的时候已经将每道菜均分成两份,位置也安排好了,不用跨区域夹菜。 沈再青解释说:这张桌子是龙阿姨怀贴贴的时候特意定做的,长度、宽度都拓宽了,石板也加厚了。因为怀的是个能吃的,饭量直线飙升,市面上的桌子承受不了那么重的饭碗,就找商家定做了。 她们一家关上门吃饭随意,想吃什么叫这个叫那个帮忙夹一下就可以了,沈再青主要怕盛茗徽放不开,便说:夹不到的让贴贴来。 她在家里最爱争夹菜的权利,练就了一身夹菜的好功夫。 龙奚听出来了,她妈妈刻意提她呢,什么事都往她身上带。 这么带好啊。 龙奚一直想和盛茗徽说说在她家是什么样的。 她不是只有冲锋衣和速干服,不是只在山里活动,在家里她可活泼可好动了,是另外一个样子。 但龙奚没找到机会,可能这些事从她嘴里说出来也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所以龙奚从没在盛茗徽面前提过。 坐对面眼神交流必不可少,龙奚感激涕零地看了沈教授一眼,并授权:妈,你使劲揭我的短吧,怎么揭都行。 沈教授自有分寸。 四个人吃上了。 盛茗徽吃相很好,深知自己的胃能装多少的东西,吃多少夹多少。 而且自带一种沉静的气场,吃东西也让人觉得有条不紊。 吃饭期间,四个人是不交流的,中间有新菜上来才会说一两句。 沈教授去灶台端了一碗面上来,冲某人扬了一下眉,然后开始介绍刚上桌的新菜,说:这个叫龙须面,其实就是普通的手擀面,但是某人小时候吃得太投入了,龙须落到碗里都不知道,混着面条吃了,一咬眼泪就彪出来了,才给重新给这碗面取了名字。 沈再青说着还笑了:还好那时候在换牙,牙口不是很利索,不然这一口下去把自己龙须咬断,就有得她疼了。 某人说的是谁,在场的几位心知肚明。 盛茗徽看了龙奚一眼。 龙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龙须面放在了龙奚面前,这是专为她一个人准备。 不过以往上面会窝两颗蛋,今天没有,今天沈再青切了几片苹果铺在上面。 一样的寓意。 龙奚把面推到盛茗徽面前,展示了一下,极力诱惑:想不想尝尝?我妈妈手艺很好。 盛茗徽对面食类的食物不是很青睐,她们凤凰的主食是米饭,但刚刚听沈再青这么介绍,知道了这碗面背后的故事,盛茗徽有尝一尝的念头。 沈再青最先捕捉到,比龙奚动作还快,说:锅里还有一小碗,我去盛来? 盛茗徽忙点头:谢谢沈阿姨。 沈再青用小碗盛了一碗只有几筷子的龙须面,放在盛茗徽面前。 关于盛茗徽的食量,下山之前龙奚就千叮咛万嘱咐,说麻雀小的胃,别给人家填胀了,沈再青一直在默默关注,所以心里有数。 两只碗放在一起,对比十分明显,龙奚那碗足足是盛茗徽的三倍。 动筷子之前,龙奚先做了一件事,她用公筷把自己碗里切成薄片的苹果夹到盛茗徽碗里去,细细铺上。 在龙奚碗里只能铺一角的苹果,在盛茗徽碗里刚好铺成一圈,玫瑰一样绽放。 沈再青意外地挑了下眉,桌子下方的膝盖轻轻碰了龙忻的膝盖一下。 龙忻也注意到了,小腿往沈再青那边靠,示意自己想的和她想的是一样的。 后半顿饭进展得比较快。 盛茗徽最先结束战斗,然后是沈再青,剩两个主力收拾残局。 主力也停止战斗,就代表今日的午餐时光圆满落下帷幕。 收拾碗筷的时候,盛茗徽想出分力,但龙奚的动作比谁都快,一个碗叠一个,再拢一把筷子和汤勺,一下子就将脏碗和残羹冷炙收到洗碗池去。 第122章 盛茗徽跟过去,想找点什么活干时,龙奚已经给各个脏碗抹上洗洁精,准备冲洗了。 结束也就两分钟的事。 插不上手,盛茗徽就在龙奚身旁待着。 吃完饭以后的事沈再青不用操心,见春光明媚,万物可亲,她提议去山里走走,散步消食。 妈,你们先去,过会儿我们也去附近走走。龙奚手头的活计也结束了,但记起盛茗徽说过她就吃这一顿饭,吃完不多待的事,想着这会儿还是分开走合适。 那我们先去了。龙忻和沈再青慢悠悠地挪到门口去,先离开小院。 放好东西,擦干净手,龙奚和盛茗徽示意:带你走走?在周边走走,还是往停车的方向走? 这是一个距离的问题。 也代表盛茗徽今日的体验。 如果她很不适应很不习惯,她就会远离这个让她感到不舒服的地方。 如果感受还好,她兴许会想在周边逛逛,再听她讲一些她小时候的事。 盛茗徽很快给出回答:周围逛一逛喽。 好。龙奚应得很快,领着盛茗徽往山间小径上走。 前面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看天上,看地下,看风景。 走了一段路,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盛茗徽才缓缓开口:龙奚,今天是你生日? 龙奚停下脚步,笑了一下,转头看盛茗徽,眼睛里布满细碎且闪烁着明媚光亮的笑意,她说:是啊,是不是很巧? 龙奚口中的很巧指的是盛茗徽的生日和同一天的事。 盛茗徽问:你怎么知道我生日也是今天? 龙奚故意不透露,只说:我有线人。 这个太好猜了,盛茗徽脑袋里只有一个人选,说:胡总管说的吧。 龙奚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很自然地上前,牵住盛茗徽的手,带着她慢慢往前,边走边说:我也挺意外的,我还以为我比你大些。 同岁是龙奚很早就掌握的信息,这中间,她以为少说也得差半年,没想到是同一天出生的。 老天爷这么安排一定有特殊的寓意吧。 龙奚心情很好地问:想好今天怎么过了吗? 盛茗徽没有主意。 往年的这一天,如果是在东阁,她就和族中的长辈吃一顿饭,如果是在山里,她就随便对付一下,好像没有刻意想过,如果有时间,这一天要做什么。 龙奚已经想好了,见盛茗徽没说话,接着自己的话说了出来:我有一个秘密基地,你想不想去看看? 第64章 天坑 秘密基地? 现在还流行这种叫法? 盛茗徽问龙奚:不会是个山洞之类的地方吧? 山洞她们可去太多了, 没什么稀奇的。 龙奚说:比山洞有意思一些,是一个天坑。要去的话我们得去车上拿家当,今天晚上就在里头观景了。 盛茗徽:还能观景? 当然。龙奚说:夜景的绝佳观赏地, 绝对比在寻常山头看到的好看。 捧得这么高, 盛茗徽当然想去瞧瞧, 于是很快做好了决定,下巴一翘,眉眼飞扬道:走吧,飞回去吧。 靠两条腿走回停车的地方当然不现实,难得今天神力充沛,后头也没有什么事, 能用飞的就不需要再用走的了。 盛茗徽变成凤凰的形态, 一闪就不见了。 龙奚给龙忻传了一声龙吟,然后火速跟上。 天空两抹奇异的亮光闪过, 林子里正散步的龙忻和沈再青一同仰头, 朝碧空望去。 瞧清楚了是什么东西, 龙忻先收回目光, 对嘴角挂着笑意的沈再青说:这家伙刚刚给我传了龙吟,说要和心爱的姑娘共度良宵, 晚上就不和我们两个一起过了。 让我们吃好睡好, 不要惦记她。 沈再青弯起眉眼笑了笑, 说:也就嘴上能逞逞能了,在那姑娘面前不知道多紧张。 我第一次见她用那样的目光望着我,生怕自己做得不好,让我一定要竭尽全力帮她。怎么会不帮呢?我盼着她早点追到喜欢的人呢。 龙忻也笑, 说:这是遇到了一个能降住她的,产生了奇妙化学的反应。 龙忻挺看好这俩孩子的, 她们家这个窝里横的就需要气场强大的人来镇住她,让她俯首帖耳。 沈再青别的没看出来,净看出她们家孩子好喜欢人家这一点了。 喜欢的姑娘皱下眉,这孩子就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并思考以身代劳的法子了。 喜欢一个人,挖空心思让对方感受到你的心意当然是好事。 当家长的怕的都是自家孩子投入太多,陷得太深,一旦结果有偏差,很容易遭受打击。 第123章 沈再青一半欣慰,一半慨叹,挽着龙忻的胳膊,放慢脚步道:今天是她生日,估计也不记得许愿了,我们替她将生日愿望许了吧。 龙忻:赞成。 沈再青:那就祝她心想事成,早日追到心爱的姑娘。 龙忻:附议。 车在原地停了一早上再加一个中午,刚打开车门坐上车,龙奚和盛茗徽就接收到了后座上的神衣和小粉的一通抱怨。 两个人齐齐扭头,看着两件衣服衣袖夸张地演绎两位主人遗弃它们之后的惨状。 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聊透顶。 怎么能算遗弃? 龙奚和盛茗徽不认,她们刚刚是出去办正事了好吧。 算了算了,跟两件衣服没法讲大道理,带着它们下天坑将功补过,它俩就没意见了。 车子上路,一路向山林深处驶去。 龙奚将车子开到了天坑顶部。 盛茗徽下车,关上车门,向下俯瞰。 长线形的天坑宛如生长在大地上的一条裂痕,剖开了山,将大山内部的石壁、岩层逐一展现出来。 晒得到阳光的地方依旧布满绿植,绿意延伸到了天坑底部,像森林长到这里,突然下陷了。 说来也巧,盛茗徽跳过各式各样的山,唯独没有跳这样的天坑。 竖直向下的区域对她这种摔不死但碰到障碍物就会受伤的人很友好。 如果坑底没有水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 龙奚站到了盛茗徽身旁,看风景之前,先看了盛茗徽一眼。 看到盛茗徽脸上有跃跃欲试的表情,龙奚眼皮一跳,问:你不会是想直接跳下去吧? 盛茗徽绕开龙奚,走到另一侧去观察地形,略过龙奚时还挑了一下眉,很坦然地说:是啊。 龙奚皱眉看向坑底,皱眉问盛茗徽:你怎么确定眼睛看到的就是底部? 龙奚觉得自己就判断不好这件事。 盛茗徽很随意地挑挑眉,说:靠感觉啊。 如果有理论依据,龙奚倒是可以试着说服自己让盛茗徽试一次。 可靠感觉这三个字太不靠谱了,龙奚要必须掐掉这个苗头。 意念一起,身随心动,龙奚立马抬手拉住盛茗徽的腕子,将她往后拉了一步,劝道:你还是别试了,老老实实跟我下去吧。 盛茗徽定住身子,抬眸看龙奚,弯起眉眼笑了笑,问:你怎么下去? 龙奚说: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我变成龙形驼你下去,一个是绑条绳索,我俩一起沿着崖壁爬下去。 龙奚知道盛茗徽想爬。 盛茗徽又探头看向崖底,估量了一下深度说:爬下去呗。 不过我不绑绳子。 龙奚知道盛茗徽的脾气,认定的事就一定要按照她的意思做,同意道:那我们一起爬下去。 换做以前的龙奚,独自一个人下去也不用借助绳索,这不是两个人了,总想选一个更稳妥的法子。 地上放着三个背包,体积都不小,这是她们晚上在天坑扎营的行当。 龙奚已经尽量精简了,但必备品就是有这么多,少拿一件都不行。 一人认走一个包,剩下的体积稍小的那个自然也有主,龙奚说:我背两个。 盛茗徽不同意,拎起那个包朝一个方向走去,嘴上道:你是不是忘了,下去的不止我们两个? 龙奚嘴角一勾,立马反应过来了。 盛茗徽的目标是神衣。 小粉是附带的,它现在已经被默认为和神衣是一体的了,逃脱不开。 也没打声招呼说下意图,盛茗徽逮住两件谈情说爱的衣服就往地上一铺。 神衣在下,小粉在上,然后将背包压了在小粉身上。 接着,盛茗徽动作麻利地拽起两只重叠的袖子,和背包的背带绑在一起,又拢了拢两种颜色的衣角,和背包另一端的背带缠绕,打了个牢固不易解脱的结。 看到这里,龙奚分毫不差地解读出了盛茗徽的意图,在一旁笑出了声,心想得亏是亲主人,换做别人谁敢这么蹂躏她们凤凰一族的圣物? 盛茗徽就是要趁两件衣服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简单粗暴地实施自己的计划。 神衣正云里雾里呢,身子已经被盛茗徽捧到了天坑边缘。 再然后,盛茗徽伸长胳膊,将神衣、小粉、背包送至远端,手一松,亲眼看着这三样东西坠入谷底。 当然不是一个速度下去的。 下落没多久,盛茗徽绑的造型就起了作用,降落伞一样将背包安全送至天坑底部。 龙奚笑得不能自已的同时,还记得替神衣鸣不平,说:你们凤凰一族的圣物,就这样拿来运送物资了? 盛茗徽继续朝天坑底部探头,云淡风轻道:这叫合理利用。 第124章 走吧,我们也下去。 嗯。龙奚轻轻地应了一声。 龙奚和盛茗徽各自背了一个包下天坑。 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两个都是攀爬的好手,天坑的岩壁对她们来说难度系数并不高。 爬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安全落地。 天坑底部,先一步落地的神衣衣角抽抽地倒着。 如果它有人类的表达的话,这会儿眼睛该噙上泪水了,然后目光哀怨地看着逐渐朝它走过来的两个人。 龙奚下天坑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神衣和背包解开,然后把神衣和小粉捡起来拍两下,把碎叶子拍掉,还这两位自由。 第二件事,是带盛茗徽去泡温泉,顺便巩固一下上回学习的成果。 第65章 泡温泉 天坑底下这口的温泉, 四五平的面积,深度刚好没过肩膀,能站能坐, 还有手可以扶的地方, 没上回那个水塘恐怖。 下了天坑, 往里走几步,盛茗徽就看到了这口温泉。 她把包放下,站在温泉边上,打量着正丝丝往上冒热气的温泉水,问龙奚:你让我下来,就是为了泡这个温泉? 把身体泡在水里的这个举动, 盛茗徽就不怎么喜欢。 甚至隔着一段距离看温泉上方的水雾, 她都担心会不会沾到自己身上来。 不是啊。龙奚说:是为了看风景啊。 不过天坑底下的风景要等天黑下来,月光洒进来了才好看。下午这段时间没事做, 泡泡温泉呗。 盛茗徽对水还是抵触, 跟吃不喜欢吃的东西一样, 有别的选择, 为什么一定要吃这个东西和做这件事? 盛茗徽努努嘴,不想下去。 龙奚介绍道:这口温泉不是一般的温泉, 它被收录进了我们龙族的古籍里, 有疗愈的功能。我偷翻了先辈留下来的书, 才找到它的。 这么说,这不是一口平平无奇的温泉? 盛茗徽来了一点兴趣,问:疗愈的功能,具体指什么? 龙奚捡能诱惑盛茗徽的说:很多, 主打就是修复。我有一个药膏,就是利用这里的水做出来的, 效果很好。 这么说,盛茗徽还能不懂? 龙奚给她的玉凝脂她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确实,效果很好。 听龙奚的语气,下去泡效果更好? 盛茗徽内心已经产生了动摇。 龙奚继续煽风点火:泡泡温泉,对你的腰也好。 泡在水里和正骨让盛茗徽选一个,盛茗徽宁愿泡水里。 于是,不用再做思想工作了, 盛茗徽的凤眼朝温泉瞥了过去,问了一个眼下她最关心的问题:直接下去可以吧,不用脱衣服。 龙奚说:当然。 她们两个还没到赤诚相见的那一步。 让龙奚在盛茗徽面前脱衣服,她也有点害羞。 盛茗徽又站在边上冲水里探头,表情小心翼翼的,努力大胆但又不太大胆,问龙奚:看着不深,其实挺深的对吧? 活水的缘故,水面一直在微微晃动,水的颜色又偏深,致使盛茗徽看不到水底的情况。 龙奚知道她仍不安心,就把外套和鞋袜脱了,先一步下水。 到水下,踩到底了,水也才堪堪没过龙奚的胸口。 龙奚展示性地沿着温泉走了一圈,然后朝盛茗徽站的地方走了几步,伸出了自己的手,说:要我拉你下来吗? 不用。盛茗徽心里有底了。 说完就动手脱起自己的鞋袜与外衫。 龙奚一直在入水的地方等盛茗徽。 等盛茗徽白皙而纤细的脚踝没到了水里,龙奚还是往边上走了一些,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在水里,当然有支撑会更稳当些。 盛茗徽没有选择死要面子活受罪,身子稍稍前倾,牵住了龙奚的手。 龙奚带着盛茗徽将身子没入水里。 热气在水面蒸腾,水里的温度很适宜,等盛茗徽站稳固了,龙奚才把手松开,身子压低,将肩膀没在了水里,只剩一颗脑袋在水面上,噙着一抹清浅的笑意问盛茗徽:是不是很舒服? 和水不亲近的缘故,盛茗徽还是不能很好地体会泡澡这项活动的乐趣,她贴着石壁,身子并没有很放松,嘴里说出来的词已经是经过美化的。 她说:还好吧。 龙奚倒是很享受,眼睛眯了眯,把脑袋压得更低,将下巴也压在了水里,稍稍浮在水面上的红唇动了动,对盛茗徽说:给你变个魔术。 说完脑袋就没到水里去了,显得有些急迫。 盛茗徽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盯着龙奚消失的地方看。 再次从水里钻出,龙奚变成了小龙崽的形态,依旧露个脑袋,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刚下水,就有点忍不住了。 第125章 盛茗徽知道她们龙某些时刻会抑制不住地变成小龙崽,比如上回在青湖淋完雨发的烧,再比如这次的泡温泉。 盛茗徽绽放出在水里的第一个笑意,冲小龙崽形态的龙奚招手,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过来,我钻研一下你的龙须。 沈阿姨说这人小时候把自己的龙须混着面条嚼了,今天面也吃了,她倒要看看这家伙的龙须和今天吃的面有多像。 龙奚踩不到底了,只能游,她衔着水面,慢腾腾地游过来。 到盛茗徽身前,仰头停住,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盛茗徽满是笑意的眼睛看。 心里想的是,还是小龙崽讨喜啊。一变成这个形态,某人脸上立马就显现出亲昵的神态。 这种神态平常在她脸上不知道多罕见。 盛茗徽确实很喜欢小龙崽状态的龙奚,因为长相可爱,又软萌。 盛茗徽的手没到了水里,捧住龙奚的身子,将她往上拔了一截,然后盯着龙奚的脸左看右看。 主要看龙须。 看完还伸出一只手揪了揪,并用手指绕圈,感受龙须的柔韧。 单看外表,确实和今天吃的面有几分相像。 但一个明显更具有弹性,咬下去的口感是肯定不一样。 盛茗徽脑袋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盯着龙奚的龙须,开玩笑的成分居多,说:能不能让我咬一下? 咬一下? 龙奚愣住。 要咬她的龙须吗? 脑袋还在思考,身体倒是很诚实,龙须原先是绕起来的,听见盛茗徽的话以后,像一卷缓缓铺开的地毯,从龙奚红扑扑的脸蛋上一路铺到盛茗徽跟前。 表达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咬吧,能咬。 龙须不是你们最脆弱的地方?真让咬啊? 盛茗徽笑了笑,把稍稍腾空的龙奚放回水里。 一放下,明显有点不好意思的某人就将脸蛋沉了下去,只剩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在外头,一瞬不瞬地盯着盛茗徽看。 这样的目光太纯粹,盛茗徽经受不住,抬手往龙奚脑袋上浇了半捧水,迫使她将眼睛闭起。 流经纤细手指的最后一滴水滴完,脑袋上方不再有动静,龙奚又睁眼,抬眸看向盛茗徽。 抬眸的这个瞬间,龙奚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恢复成了人形。 一样的姿势,她依旧没在水里,和盛茗徽隔着半米的距离,眼睛里袒露出的东西更直白,也更露骨。 盛茗徽立在原处,没有动弹。她知道,眼下的情景不能靠一捧水来解决了,可能需要一个更有力量的东西。 可能是一个吻。 第66章 惊艳 拂去脸上的水, 龙奚靠近盛茗徽。 她的手抵在盛茗徽身侧的石壁上,离它的最终目的还有一拳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是龙奚进或退都能承受的位置。 她看着盛茗徽,眼睛里袒露的东西没有换过。对视久了, 翻涌的东西烧得更旺了。 我能亲你一下吗? 说出来的话比眼神克制, 还能礼貌地询问, 眼睛里的东西是不藏的,能拆骨入腹的话,已经拆干净了。 盛茗徽感觉呼吸在发紧。 这种感觉很奇妙。 对视久了,其实心里想的都搬到了眼睛上。 如果眼睛里的东西能具象化,她们应该早亲上了。 那行动上为什么不和心里想的一致呢? 盛茗徽舔了舔嘴唇,视线挪开, 往外瞥了一眼, 应了声含糊的亲呗,就主动靠了过去。 龙奚的手顺势绕到盛茗徽腰上, 将手握成拳, 挡在了盛茗徽和嶙峋的石壁之间。 是抵着亲, 但后头这些凹凸不平的石壁很恼人, 龙奚不能让它们硌着盛茗徽。 唇瓣靠近,呼吸交融。 薄唇相互触碰, 紧密相贴, 再由浅入深。 龙奚将盛茗徽抵在温泉的边缘, 护着她的背,逐渐加深这个吻。 温度逐渐升高。 托这个吻的福,盛茗徽享受到了泡在水里的乐趣,也感受到了带有热度的水包裹肌肤, 放松身心的畅快感。 很难得,盛茗徽脑袋甚至产生了愿意在水里多泡一会儿的念头。 全是托这个吻的福。 温泉不大, 活动的空间还是有的。 吻没断,龙奚和盛茗徽变换了几个姿势,一边吻着,一边探索未知的区域。 她们从一头吻到了另一头,有时站着,有时坐着,有时倚着。 偶尔盛茗徽还会攀到龙奚身上去,让她托着自己,走到温泉最深处。 她的脊背、脖颈、秀发都被暖和的温泉水浸泡。 接吻、疗伤两不误。 第126章 一吻终了,闭眼前天是亮的,睁眼后天已经黑了下来。 天坑底下的暮色要比上头的更浓重,黑下来的速度也更快。 盛茗徽下水前特意盘起来的头发,这会儿也散落在水里了。 两人胸口都在起伏,也默契地回到了亲上对方之前的位置。 她们需要各自平复一下。 盛茗徽看向浸在水里的长发,记起应该是第二次换位置时,龙奚不小心拽到她的发绳,将她的发绳拽松了,才导致这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落了下来,铺在水里,像海草一样散开。 盛茗徽要把这个账算在龙奚头上,抬手勾住正在平复呼吸的龙奚,用眼睛示意自己的头发,说:你弄的,待会儿要帮我吹头发。 龙奚气还没喘匀,又被逗笑,点头说:乐意之至。 太阳落山以后,天坑黑得非常快。 要不了多久,位于岩壁和地面夹角处的温泉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龙奚先上来,拧干衣服上的水分,然后走向背包,把营地灯点起来,再把帐篷搬出来,选了两个位置扎营。 龙奚上去以后,盛茗徽背对龙奚,抬手摸了摸鼻子,又触了触嘴唇。 亲太久了,嘴唇周边都是麻的。 龙奚在,盛茗徽不好当着她的面活动。 一样的吻,一样的力度,怎么就她感觉到麻,另外一个跟没事人一样呢? 表现出来不就显得她们凤凰很不行嘛? 盛茗徽要面子,只能选在在龙奚看不到的时候揉着自己的唇角,又用下齿轻轻刮了刮上嘴唇。 那里好像破皮了,牙齿刮过的时候有不一样的感觉。 吻得太激烈,也分不清是被谁的牙尖刮蹭了。 余光看见龙奚已经将帐篷支好了,盛茗徽收回自己的小动作,扭过身来,攀着温泉的边缘,爬了上去。 哪哪都在淌水。 盛茗徽拧完头发拧裤腿。 龙奚把两顶帐篷都安好之后,走过来说:那件衣服我帮你改好了,你要不要试试? 盛茗徽甩着胳膊上的水,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弄的,我怎么没印象? 从隆信出来以后,她不是一直和龙奚在一起吗? 她什么时候改的衣服? 龙奚不告诉她,只问她:待会要不要换?要换的话,我拿到你的帐篷里去。 盛茗徽没有别的选择。 她出门不带衣服,以前又不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往水里钻,这么费衣衫。 眼下她要是不把这件换上,就得把神衣和小粉薅过来了。 这两件衣服估计还生她的气呢,别去招惹了。 盛茗徽点头示意,干脆道:换。 龙奚把衣服和干毛巾放进盛茗徽的帐篷里,见她进去,自己也钻到另外一顶帐篷里换衣服去了。 出来后,天黑透了,月光从天坑顶部洒了进来。 盈盈皓月,生长在天坑裂痕的一端,周围布满彩色的光晕。 今夜天朗气清,月光明亮,就算天黑透了,被月光照拂的这一小片地方,依旧能视物。 龙奚把营地灯挪到不影响月光的地方,低头摆弄吃的。 她们就在底下宿一夜,带下来的食物不多,按照一切从简的标准来的。 龙奚也尽量在一切从简的食物中弄点盛茗徽喜欢的花样。 对于吃的,盛茗徽喜欢的花样就一种。 那就是大块的都要切成小块,有皮的都要给她剥皮,有骨头的要把骨头去了。 东西少没关系,让她吃起来不费劲是首要的。 盛茗徽换完衣服掀开门帘出来,立马被天坑底下幽静的氛围吸引住了。 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树影扶疏。微风拂过,枝叶轻颤,光影游动。 如同被撕开一条裂缝的苍穹之上,除了月亮,星星也亮得不可思议。 云彩像丝带一样,生长在天坑的边缘,风稍稍大些,就消失不见了。 龙奚说:等月亮转移位置,银河就出来了。 龙奚想让盛茗徽看的,是被天坑切割出来的银河,有不一样的感觉。 盛茗徽闻到了晚饭的香味,问龙奚:今晚吃什么? 龙奚在加热盛茗徽带来但又没吃完的食物,二次处理了一下,说:晚上简单点。 盛茗徽没意见。 将餐桌挪到的月光下,摆在在天坑的中央。 耳边有风声,有树叶轻摆、摩擦的声音。 盛茗徽吃两口就要仰望天空,看月亮挪到哪了。 龙奚也看,从和盛茗徽不同频的状态调到了盛茗徽抬头她也抬头的状态。 第127章 看到最后,饭也无心吃了。 也可能两个人真的不饿,对吃的不是那么感兴趣。 没人动筷子之后,龙奚就把吃的收起来,把餐桌挪开,把新的活计搬到台面上来,对盛茗徽说:我给你弄头发吧。 弄? 盛茗徽记着龙奚承诺过的要给她吹头发的事,可用的词汇怎么是弄? 龙奚笑吟吟地看着盛茗徽,说:想不想换个发型?就今晚。 是一次性的,一觉醒来就恢复原样了。 盛茗徽先蹙眉,再摇头。 她的头发一直是这样,披着散着,她已经习惯这样了,连发绳都用得很少。 换个发型?不会是要动剪刀吧? 龙奚看出了盛茗徽的担忧,说:不动剪刀,就是拿卷发筒卷几下。 盛茗徽没做过这样的尝试,表情皱在一起,更为抗拒,说:龙奚,你玩别的不好吗,为什么要玩我的头发? 龙奚说:不是在玩,说出这个提议之前,我已经认真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了,不会把你的头发搞坏的。 我知道你的头发很美,你也很宝贝它。但一种发型只有一种美,换一换,说不定有不一样的发现。 盛茗徽眯起眼睛,认真品味龙奚的话,然后质问龙奚,说:龙奚,你不会有某种癖好吧? 龙奚忍俊不禁,摇头否认:没有。 盛茗徽犹豫,看着龙奚的眼睛:你真想弄? 龙奚点头:我提前做过很多功课了,你可以放心地把你的头发交给我。 盛茗徽迟疑:你知道把我的头发弄坏是什么下场吧? 龙奚:知道。 盛茗徽问:你想好怎么弄了吗? 龙奚有备而来,说:想好了,你相信我。 盛茗徽不情不愿地做好了决定,将头扭过去,用后脑勺对着龙奚,脸上是看在你是龙奚的份上我才同意的毅然决然。 盛茗徽对龙奚说:你快点。 龙奚体贴道:你看银河,不要把注意力放我这边,我会很快弄好的。 盛茗徽哪能做到,她答应下来的这一刻,心里又有别的想法了。屁股底下垫折叠椅仿佛长出了针,让她不停地乱动。 龙奚趁盛茗徽反悔之前,赶紧上手。 盛茗徽发质很好,一弄就成型,过程不会太曲折。 龙奚做的不过是在她的长直发上制造一些幅度不大的波浪而已。 到了要验收成果的时候,盛茗徽眼睛不愿往头发上瞥,表情很勉强,一副你开心就好,我应该不会喜欢的姿态。 龙奚蹲下来,仰头看着盛茗徽,双眼亮晶晶的,嘴角噙着一抹极轻极柔的笑意。 月光偏移,树影婆娑,一帧柔美的光晕落在盛茗徽身上,也打在她的发上。 触景生情,龙奚当即做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以后对盛茗徽的惊叹都用美,因为好看远远不够。 龙奚眼睛里的惊艳和欣喜是直给的,坦诚到盛茗徽都不免动摇,问:真这么好看? 龙奚说:我帐篷里有镜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盛茗徽当然要去。 盛茗徽进了帐篷,龙奚长身而立,就在外头月光下等她。 盛茗徽看完出来,唇角也染上了笑意,心情已然发生转变。 人对于美的品鉴,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 那就是遇到真正超凡脱俗的事物时。 夸龙奚手艺好之前,盛茗徽先对上了龙奚的眼睛。 她就站在那里,定定地望着她。 一个人的眼神怎么能这么丰富? 既柔和,又赤.裸,还有那些无处躲藏随处可见的爱意。 盛茗徽停在原地,嘟囔:龙奚,你又用这种眼神看我。 龙奚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坦诚相待:我从不觉得我的欲望羞于见人。 第67章 神衣不见了 盛茗徽慢慢踱到龙奚身前, 龙奚想看,她就让她一次性看个够。 两个人在洁白的月光下四目相对。 时间的流动都慢了很多。 看了好一会儿,龙奚渐渐不满足于现状, 轻声诉说自己的请求:我能抱你一下吗? 居然是抱, 不是亲。 盛茗徽还以为今天晚上她们又会 不过这时候心静, 那方面的念头没那么重,这个情境,这个氛围下,确实拥抱更适合。 盛茗徽点头同意了。 第128章 龙奚靠近盛茗徽,张开双臂拥了上来。 她的动作很轻,手指穿过盛茗徽如波浪般起伏的长发, 将她轻轻拥在怀里。 盛茗徽几乎感觉不到龙奚的手臂箍在自己身上的力度, 但她们身体又是相贴的,面颊贴着面颊, 柔软贴着柔软。 渐促的心跳也透过单薄的布料传了过来, 交织在一起。 时间的维度被拉得更长, 拥抱的时候世界更静了, 渐渐的,不平稳的心跳也平复了下去, 静静相拥的两人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 拥抱真的是一件温暖又熨帖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月光离开了, 漫天星河凸显了出来。 龙奚偏了偏脑袋,鼻子拱开盛茗徽柔顺乌黑的秀发,在盛茗徽的发根和耳后肌肤的连接处落下一吻。 这吻不知发心是什么。 盛茗徽开始碎碎念:龙奚,你自始至终喜欢的不会是我的头发吧? 怎么会? 龙奚笑了:我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你。 还好月光偏走了, 这会儿天坑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两人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到对方眼中的神采。 盛茗徽耳后根红了, 脸也红了,她转过身子,脊背略僵硬,目不斜视地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 要进帐篷了,目送她离开的龙奚在后面说:晚安,晚上做个好梦。 盛茗徽脸还烧着,含糊地应了个晚安,就钻进帐篷了。 把睡袋展开,盛茗徽钻进了被窝里。 时间静静流逝,盛茗徽拉着睡袋的边缘,看着帐篷顶部,眼睛睁着,脑袋还在回想龙奚说的那句话。 这句话品来品去不就这几个字吗? 可在脑中放映的时候,每想一次就会在一种心情上重复叠加另一种心情。就算心情是一样的,在重复叠加之下,这种心情也更浓厚了。 盛茗徽因这一句话,睁眼到了半夜,后面身子乏了,眨巴了两下眼睛,困意就上来了。 入睡前,盛茗徽的潜意识迷迷蒙蒙地掀了一件事上来。 可这会儿盛茗徽太困了,没有细究这件事是什么。 唯一能提示这件事的关键词是遗忘,她好像忘了什么。 至于忘的东西是什么,入睡前,盛茗徽没想起来。梦里她也没想起来。 到天色破晓,青白的曙光和灰蒙蒙的晨雾交织在一起的时候,盛茗徽突然从梦中惊醒。 一醒来大脑就万分清醒,她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了。 是神衣! 昨天下午这家伙跑出去后,晚上就没回来过。 闹归闹,盛茗徽和神衣已经是多年的搭档了,不会拿族人的性命开玩笑。 就算分开,也不会分得太远,会恪守底线,活动在对方能感应到的范围之内。 要是族中的凤凰出了意外,仪式迫在眉睫,盛茗徽一个呼唤,神衣就会到跟前来。 仪式没有盛茗徽不行,没有神衣也不行。 这样的默契早已经根植进盛茗徽和神衣的骨髓里,可昨天晚上,盛茗徽忙着和龙奚居然忽视了她和神衣之间越来越稀薄的连结。 到今天早上,这种连结彻底消失不见,盛茗徽才猛然惊醒。 神衣不见了。 这是盛茗徽第一个结论。 至于是自身原因还是外在因素影响,盛茗徽倾向于后者。 出了帐篷,盛茗徽就着手寻找神衣留下的踪迹。 龙奚和盛茗徽是前后脚出帐篷的,原本面带笑意,见盛茗徽皱着眉,神色紧绷,想好的问候语卡在了喉咙,转而问道:出什么事了? 盛茗徽眉头皱得更深,说:神衣不见了。 龙奚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宽慰道:会不会只是在外头玩,和小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了,牵绊住了脚步,所以还没回来? 遇上小粉之后,神衣确实释放了一些天性,但这么久了,盛茗徽和它有约定俗成的东西,也刻意维持这种默契,不可能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 而且这次跟上次不一样。 上次在仙女峰,神衣虽然被两只野猴偷走了,但盛茗徽知道它就附近,操心但又不会太忙乱。 这回是什么感应都没有了,就像被人用刀从中切断了,盛茗徽能不急吗? 最匪夷所思的是,从昨晚到现在,天坑底下以及天坑周围,一派祥和,盛茗徽没有感应到法力特别高强的异族出现。没有任何征兆,神衣又是怎么不见的呢? 你先别急,我帮你捋捋。龙奚见不得盛茗徽烦躁,拉着她的手腕在凳子上坐下,温声道:你跟神衣断了连结的几种可能,跟我说说。 盛茗徽知道这会儿必须要冷静,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便捋了捋,说:一种是距离上的。神衣被带到了离我非常远的地方,我们之间的感应会逐步减少,直至没有。 一种是法术上的。神衣自身带有法术,除非它身上的法术消失了,变成一件寻常衣物,我这里才会感应不到。 第129章 但神衣是圣物,流传几千年了,它身上携带的法术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产物,也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力量能解除的。这一点上,我不是很支持这个设想。 但把这个角度去除的话又没有别的角度了,盛茗徽继续说:最后一个,是从刚才那个设想中衍生的,就是神衣遇到了另外一件能制衡它的圣物。 当然,有这样的圣物存在,把神衣的神力消除掉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在盛茗徽的认知里,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她不知道有没有,也不知道设想出来之后该赋予它多大的能力。 刻意维持血统的缘故,当今世界,不与异族结合的凤凰,法力要高出龙一筹。 盛茗徽又是家族里血统最纯正的,按理说,这片土地,没有人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可这件事又真实发生了。 盛茗徽就得不断推倒自己的认知,做出超越现实的设想。 龙奚听后先想了想,说:我们先保留第一个猜想,把它放在最后论证。 第一个猜想最没有威胁,但矛盾点也很多,真是这个结果,找寻起来如同大海捞针,难度也不小。 至于后两个,龙奚有一点想法。 龙奚研究过种族血统传承和不同血统的龙携带法力的区别,所以她知道盛茗徽疑惑和忧虑的点在哪。 我带你去找一个人。龙奚说:后面两种可能如果真有,只能是她了。 这样的台词说出来,就说明背后一定藏着一个厉害人物。 在她们龙崖山出现,又是龙奚熟知的,那肯定是龙了。 盛茗徽的心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关注点从神衣身上挪到了这位厉害人物身上。 敌对种族里的厉害人物,盛茗徽不是没有关注,可在她的印象里,并没有哪位能做到隐藏踪迹,在她眼皮子底下偷走神衣而不被发觉。 真有这样的人?这是盛茗徽的第一个疑惑。 龙奚说:我只想到了这么一个人,是不是她还不知道,我试着找一下她吧。 她是谁?盛茗徽紧接着又问。 龙奚介绍:她叫龙萦,是一条纯种的金龙。基本都在龙崖山活动,很少去人类社会。 纯种的金龙?盛茗徽意外,现在还有纯种的金龙? 金龙数量稀少,现在连龙奚这样金龙和青龙的混合后代都很少见,更别说是纯种的金龙了。 龙奚和龙萦有过接触,知道她一点底细,说:是的,她祖上延续到现在,都是纯种的金龙。 有这样的龙,盛茗徽居然不知道。 看来她对龙族根据地龙崖山的情况关注得还是太少了。 龙奚并不提倡用血统是否纯粹作为筛选伴侣的准则。 血统纯正的金龙繁育到现在,几乎不可能再繁育出纯种的后代了,因为这个世界的龙绝大多数都和不同品种的龙,或者人类结合过。 在喜欢面前,血统又算得了什么呢。 龙奚也不觉得血统纯正的金龙和她们混种龙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只是龙奚的主观想法,客观上,二者还是有区别的。 拿眼下的情形说,血统纯正的金龙法力就是高过混种龙,所以龙萦真的来了,离她们只有咫尺的距离,龙奚也感受不到。 怎么找她?盛茗徽问出关键问题。 龙奚法力不及龙萦,若对方不主动透露自己的踪迹,龙奚是没办法找到她的,但龙奚善于根据既往的了解和已有的线索分析,她能确定,龙萦就在天坑附近活动,不会走远。 于是龙奚告诉盛茗徽:她应该就这周围,我们沿着天坑找找。 盛茗徽品味这句话,解读龙奚的语气,说:你对她好像很了解? 龙奚说:小时候有过接触,那时候一起下过天坑。 盛茗徽掀了掀眼皮,脸上看不出喜怒,平铺直叙道:所以她对这里也很熟? 是。龙奚应。 盛茗徽凝眸,看着龙奚,渐渐有什么地方不对味了:那你还管这儿叫秘密基地?这么多人都知道,你管它叫秘密基地? 第68章 送花 龙奚被质问的语气问得一愣一愣的, 回神之后开始解释:这里确实是我的秘密基地,我先来的,那人是跟着我下来, 我没邀请她。 盛茗徽拿美眸瞪龙奚:那你还说一起? 龙奚没细究词汇, 不知道用词需要严谨到这个地步, 笑了一笑,说:那是我用错词了,是她非要跟在我后头下来的,我不欢迎她。 至于天坑,这里是龙族公共的活动区域,没有谁先到谁先得的道理, 她要来我也不能赶她走。 盛茗徽关注点切换得很快, 不过依旧不在正题上,她问龙奚:那她为什么要跟着你? 第130章 无缘无故的, 那人吃饱了撑的? 龙奚嘴角藏不住笑, 说: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暗恋我什么的吧。 我小时候确实长得挺可爱的, 招人喜欢。 这话就有点欠揍了,盛茗徽美眸又不高兴了, 直勾勾地盯着龙奚, 说:那你说怎么办?怎么拿回我的神衣? 综合已有信息, 盛茗徽觉得这条叫龙萦的金龙嫌疑最大。 只是直觉上,盛茗徽觉得这条金龙和龙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愿与她多牵扯,但神衣在这条龙手上, 又不得不与她产生这些羁绊,所以盛茗徽很烦躁。 龙奚说:我们去找她, 先把人找到再说。 说着龙奚就伸手去拉盛茗徽的腕子,结果盛茗徽身子一偏,整个人别到另一个反向去了,躲开了她的动作。 龙奚没拉着。 这个抓空的动作让龙奚意识到,某人好像在生什么气。 这个某种程度上可以解读成在意的气又让龙奚心里头很高兴。 她真不是故意去挑弄些什么,该解释的她都会解释,该说明的她都会说明。她是心意已决的人,认定了就不会更改了,这一点她会传达出去。 盛茗徽自顾自往天坑底下另一片区域走去,龙奚跟上,落后半个身位,走着走着就朝盛茗徽脸上投去目光。 看两眼又弯起了唇角。 某人生气的时候唇瓣异常鲜红,头发也比寻常毛躁,看着想让人上前捋捋,但龙奚只敢心里这么想,不敢付出行动。 这时候做这个动作无异于火上浇油,现在个度刚刚好,过了龙奚怕自己哄不好盛茗徽。 盛茗徽不是感觉不到龙奚不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和越变越离谱的气氛,这些东西因她而起,但盛茗徽没法细究因何而起,她的胸口就是堵着一些东西,现在就是不想理这个嬉皮笑脸的人。 在天坑底下绕了一圈,两人回到了起始位置。 这底下除了树就是草,活物都没几只,更别说是人了。 她们没个方向,要怎么找人? 盛茗徽又动肝火,正要扭头问龙奚,想到什么,脖子扭转一个弧度后又生硬地扭回来。 算了,她不想问。 这人爱出现就出现,不出现拉倒。 扭头的动作撤回得太晚,龙奚瞧见了,她往前挪一步,走到并肩的位置,主动破冰:你有没有觉得周围哪里很不对劲? 周围不对劲还用她说,盛茗徽自然感觉到了,她绷着脸,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说:你有什么想法赶紧说,不要拐弯抹角。 一路走来,小动物们都不见了,连树叶背面的虫子都跑光了。龙奚接上。 盛茗徽早发现了,哼了一声之后说:然后呢? 龙奚:然后就是我们已经绕了一圈了。 完全是说的废话。 天坑底下的区域虽是长条形的,但面积有限,两个人身高腿长,绕了一圈半个小时都不到。 扎营的地方映入眼帘以后,盛茗徽当然知道她们已经绕一圈了。 这一圈里,除了要找那位目标人物,盛茗徽还仔细搜寻神衣留下的踪迹,但很可惜,这家伙应该是被一招制服的,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至于另外一位受害者和神衣如影随形的小粉,因它自身没有法力,也做不了什么挣扎,盛茗徽是不抱希望的。 一无所获不说,这人还在这里说废话,盛茗徽停下脚步,想质问龙奚是什么意思,龙奚提前拆解了盛茗徽发火的几个步骤,先一步招了,说:也不知绕几圈她才会出来,我去搬张凳子,你坐着,剩下的圈子我来绕。 盛茗徽一愣,旋即明白了龙奚是什么意思,很不是滋味地说:反正是你们两个纠葛,你能把她引出来最好,我就不掺和了。 盛茗徽没等到龙奚拿凳子,自己扭头朝营地的折叠椅走去。 头发上缠绕着一片阴云,背影很不好惹。 龙奚目送盛茗徽过去,嘴角不可抑制地,又勾起一抹笑。 盛茗徽到最佳的观测位,把折叠椅摆好,面朝龙奚这个方位坐定,龙奚才开始迈动双腿,以一步三回头的速度朝林子里走去。 盛茗徽脊背向后靠,窝在折叠椅里,抱着双臂,抿着唇角,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龙奚逐渐远离的身影。 龙奚越走越远的这个阶段,盛茗徽的情绪一直很平稳,是气也气得很平稳的那种。 后来龙奚走过了开阔地带,走进了天坑底下的小树林,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盛茗徽心中的另一种情绪又冒了上来。 她想这俩要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碰头,她也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呀。 万一背着她做什么事呢? 她就一个人在这干坐着,什么都不去管吗? 第131章 想到这里,盛茗徽挪了挪屁股,有点坐不住了。 但是,要让凤凰家主刚坐下没多久就站起来,也是行不通的,主要是脸上挂不住。 搞得她好像多在意似的。 龙奚这个脑袋灵活的,肯定一下子就能猜到她反悔的原因。 盛茗徽不想表露得太明显。 坐在那的三两分钟,盛茗徽决定了。 她知道走一圈需要多少时间,要是超过了这个时间,龙奚还没有出现,就代表被某些人某些事耽搁了,她就冲林子里去,听听她俩碰面到底会说什么。 出现了另说。 这个想法定下来没多久,盛茗徽细数时间流逝的间隙,她耳朵里飘进了一道分外熟悉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是龙奚。 她用盛茗徽听得懂,声音又能传播到的古语和盛茗徽实时播报她的位置,她说:我已经走到开白花的那棵树下了,再走一段就到天坑的另一端了。 盛茗徽没回。 过了一会儿,龙奚又说:路过野花盛开的地方,花开得很好,但一只蜜蜂都没有,我以前来,这里很热闹的。 盛茗徽还是没回。 又过了一会儿,龙奚又说:这回是粉色的只蹿了三两枝出来的白如玉桃,挨着大树长的,一片绿意中只有它是亮点,刚刚我指给你看过。 盛茗徽支着胳膊抵住唇角,还是没吭声。 再然后,龙奚也没吭声了。 因为她已经走了一圈了,回到了刚才消失的地方。 消失前手是空的,再度出现,她带了一束花,笑吟吟地出现在盛茗徽眼前。 龙奚把刚才念的花,都采了一枝,汇成一束,递到盛茗徽面前,说:干坐着是不是很无聊?这些花里头都有蜜,你可以摘下来尝一尝。 盛茗徽一边说龙奚你辣手摧花,一边把花接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又凑到鼻翼前嗅嗅,然后伸手摘下一片水灵灵的花瓣,往嘴里送去。 花瓣沾着蜜,是甜的。 龙奚开始走第二圈。 盛茗徽把每种花瓣都尝了一遍后,龙奚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播报。 走到第三圈,一直在暗处不肯现身的龙萦出现了。 第69章 生气 盛茗徽是怎么知道龙萦出现的呢? 龙奚在传回来的古语里说了, 那人一出现,她就告诉了她。 说完报备就中断了,再没有下文。 两位故交碰面的地方离盛茗徽不远, 龙奚一说, 盛茗徽就立马从折叠椅上弹了起来, 往前走了两步,伸长脖子,朝树林里张望。 透过树叶间的间隙,盛茗徽看到了两个正在交谈的身影。 只有半身。 但足够以让盛茗徽观察龙萦的长相,顺带研究一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人五官立体,眼眸深邃, 说话时眼尾习惯性往上挑, 唇角翘着,似笑非笑, 周身带着一股子的傲气。 姿势、仪态也有自命不凡的味道, 一站定就摆出上位者的姿态, 抱着手臂, 鼻孔朝天地和人说话。 一瞧,盛茗徽就确定自己不喜欢这人。 她自己也喜欢摆排场弄腔调, 也高傲凛然看什么都不顺眼, 但从来不会鼻孔朝天地和人说话。 对比之下, 这条唤做龙萦的金龙,气焰可比她嚣张多了。 可能是使用龙族用语交谈的缘故,盛茗徽听不见她们两个在说什么,只能通过神态姿势揣测她们正在交谈的内容。 一个口若悬河地说着, 一个不时应两声。 具体说了什么,应了什么, 盛茗徽猜不准。 她们两个要是不想让她听着,就算走到了近处,她们也可以用一种将她排除在外的方式交流。 想到这里,盛茗徽更气了。 有什么事,不能开诚布公地谈论吗? 两个人都避着她,是怕她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吗? 胸腔聚起无名的怒火之后,盛茗徽的目光移了移,几个扫视间,她看到了这场失踪案的主角神衣和小粉。 这两件衣服叠在一起,被一条泛着金光的绳索缚住了,很没形象地倒在草堆里。 这家伙原来在这呢。 离她这么近她都感受不到,看来是这条绳索起了作用。 至于这条绳索姓甚名谁,有多大的能耐,得去翻阅藏经阁里的古籍才知道。 盛茗徽默默记下绳索的外部特征。 目光回到被五花大绑毫无形象可言的神衣身上,盛茗徽咬了咬牙,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神衣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看龙萦和龙奚。 也不知什么话题这么有意思,能聊这么久? 盛茗徽看两个人有来有回,聊得十分投机,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按捺住想要上前的心,用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 说了要让龙奚自己去解决,她这时候掺一脚是什么个意思? 第132章 醋坛子翻了?担心有人把龙奚抢走了? 她和龙奚至今还不明不白着,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一想,家主这份责任和她与龙奚之间的感情,她该怎么权衡? 怎么做才能做到不顾此失彼? 沉思过后,盛茗徽选择了原地不动,隔岸观火。 战火中央,龙萦说起自己这些行为的起源: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你把她夸上了天,现实中也不过如此。 我瞧过了,一只混种的凤凰,早几代跟人类结合过,血统也是不纯的,法术什么的跟纯种的凤凰比,差得远了。不过是冠了一个族长的头衔,勉力维持而已,哪里值得你这么夸她? 龙奚笑了一下,她素来直白,开门见山道:因为我喜欢她,我的眼睛里自动带有滤镜。 而且,血统和法术不是我在意的东西,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 只要喜欢,是不是同族都无关紧要,哪里还会去算遗传到她这代,血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龙奚也承认自己一些肤浅的喜好,说:还有她的长相,她说话做事都方式,她的脾性,我都喜欢。 可是你跟她结合并不是最好的选择。龙萦也直白地点破。 龙奚否认这个说法:我喜欢的,我认定的就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你非她不可了?龙萦问。 是。龙奚态度坚定地点了点头。 龙萦显然是不欢喜了,金色的眼眸中散发出凌厉的光,她眯了眯眼,咄咄逼人道:龙奚,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龙奚不做回应。 龙萦自顾自道:混种龙我连看都不看,可是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比他们聪明,你比他们更懂得分析利弊,取长补短,还有刻苦学习的习惯,这些都是很好的品质。 跟我结合,我们两个生出来的后代不会差到哪去。 这回是龙奚不屑于做回应,听完以后,连目光都从龙萦身上移走了。 但想了想,龙奚还是气不过,聚起目光争论道:结合的基础是喜欢,不是奔着挑选基因去的,这一点上,我并不认可你的言论。 龙萦觉得那些浮于外表的喜欢坚持不了多久,试图说动龙奚:强强结合的快.感不比那些流连于外在的欲念持久?一只混种的凤凰,也就现在还有点用处,等她老了,要长相没长相,要法力没法力,一无是处,你还会喜欢她吗? 龙奚可以容许龙萦对自己说长道短,但不允许她在盛茗徽身上大放厥词,登时变了脸色,勃然大怒道:这些是你的臆测,是基于你自身个性的猜想,是你的东西,不要强加于我。 我先前也想过,她做的这些事这么危险,要是伤了瘸了,甚至是不在人世了,我会怎么办? 结论是,没有别的可能,我会继续爱她。 这是龙奚第一次把爱这个字眼挂在嘴边,当她气势汹汹地说出来时,不仅对面的人愣住了,连她自己都愣了一愣。 喜欢是一个新鲜有活力的词,爱明显要深沉很多,需要积淀。 情感刚刚萌生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模糊不清,龙奚自己都很难找出是哪个时间节点,是哪件事让她喜欢上了盛茗徽。 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这些模糊不清的东西都有了一个明确的落脚处。 它让龙奚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没有人能更改了,包括她自己。 背对着的缘故,盛茗徽看不到龙奚的嘴型,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知道这会儿龙奚的身子在动,应该在说话。 如果她瞧见了龙奚的嘴型,猜到了这会儿龙奚说的话,愣神二人组会多加一位成员。 片刻失神之后,龙萦率先回神,她偏头看了一眼盛茗徽,又满眼复杂地收回目光,看了眼兀自坚持的龙奚,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你后悔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她没有别的选择,龙奚是她最好的选择。 神衣和捆仙索被留在原地,看样子主人并不打算将它们带走。 龙奚走过去,三下五除二地把捆仙索解开,把神衣放出来,然后拢了拢手里的东西,追上龙萦,把不属于她们的东西还给她。 她话里已经讲得非常清楚了。 她们是两类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不该混为一谈。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对任何一方都好。 龙萦接下了,还想说点什么,但还完东西的龙奚扭头就朝相反的方向跑去,致使龙萦的话哽在了喉中。 她看了眼手里的捆仙索,悻悻离去。 第133章 重获自由的神衣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披回盛茗徽身上,和它的主人待在一起。 从精神状态来判断,是受惊了。 盛茗徽本想说它两句,让它拿出凤凰圣物的精气神来,但想了想,还是说不出口。毕竟神衣被绑走,她也有一定的责任。 最后盛茗徽什么话都没说,纵容神衣拖家带口地在她身上待着。 龙奚回来了,她给龙萦送绳索的动作盛茗徽瞧见了,盛茗徽不大高兴,她不知道龙奚做这个举动的特殊含义,只知道这个叫龙萦的有手有脚,自己东西落下,不会回来取吗?她要上赶着给人家送? 龙奚在盛茗徽面前晃了一圈就发现,某人脸是黑的,并且不愿理她。 她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龙奚并不希望盛茗徽带着这种情绪过夜,所以主动过去把事情交代了。 一五一十地交代。 当然,要从头说起,就得引用龙萦提到过的那两条朋友圈。 盛茗徽说:我怎么没看到你发什么朋友圈? 龙奚说:很早之前了,那时候我还没加上你。 盛茗徽好奇具体内容,示意龙奚的通讯器,下巴勾了勾,说:拿过来我瞧瞧。 龙奚把藏在最底下的朋友圈打开,乖乖上交。 盛茗徽收过来看了眼,看之前心情还挺平静的,看完心底就泛起了涟漪,后来抑制不住,靠着椅背,唇角翘起,心情很好地说:你这小嘴还挺会夸的。 朋友圈原文一共两条。 第一条早些,写的是龙奚最初的印象。 她写道:她一身红裙,立于山巅,可以御天地,御骄阳,我这芸芸众生中朴素的一员,何以瞻仰? 另外一条发生在什么场景下,盛茗徽也找不出。 她天天在树林里走着,记忆中哪天的阳光都很好,根本弄不清龙奚是什么时候有感而发的了。 龙奚写道:在林中走着,阳光一路跟随。目之所及,到处都是亮的,有一种她为阳光打上高光的感觉。还是她夺目。 这几行文字,盛茗徽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因为不在一个页面上,盛小姐需要伸出她尊贵的手指,上下划拉来划拉去,看完这个看那个,看完那个看这个。 嘴角的笑意绵延不绝。 也没写我名字啊,她怎么知道是我?盛茗徽问。 龙奚说:她看到我在池子里亲你了。 盛茗徽扭头看了一眼温泉,心说这也太不私密了,说完又将目光扭了回来,聚回到通讯器上。 龙奚也笑,看着盛茗徽说:不生气了? 盛茗徽将通讯器的页面关上,把龙奚的通讯器扣在手里转了两圈,用特别轻描淡写的语气道:我不生气啊,我生什么气? 第70章 神衣病了 不生气就好, 那这事就翻篇了? 后面的事,龙奚也没有和盛茗徽再延伸,这位主只要心情好了, 看什么就都是顺眼的, 听见什么话都不会瞎想。 还会招她过来, 薅两把耳朵,摸两下脑袋,再笑吟吟地把通讯器还给她。 接下来什么打算?龙奚蹲在盛茗徽身前,仰着头问。 盛茗徽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神衣,表情一下子变凝重了,说:给神衣治病。 不知道是受惊了, 还是受打击了, 总感觉它无精打采的,神力变弱了很多不说, 还时好时坏的, 相当不稳定。 这样可不行。 举行仪式前, 盛茗徽会特意减少神力的支出, 将自身神力维持在最充沛的状态,以求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神衣的状态一直都很好, 有时盛茗徽受伤, 它都不一定受伤, 从皮实程度来看,不需要主人操什么心。 这回是碰上了敌对的圣物,神衣暗自使劲了。 外表看不出来,因为神衣的构造很复杂, 表层还有摸不到看不着的东西,估计是哪条线在争锋相对的过程中, 被那个叫捆仙索的东西弄断了。 不补上,神衣就没法回到它的巅峰状态,后面所有的仪式都会受到影响。 给衣服治病?龙奚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懵懵懂懂地问:那要找谁? 盛茗徽说:找和衣服打交道最多的,比如裁缝。 能给圣物缝缝补补的,肯定也不是一般的人。 龙奚说:这位裁缝要去你们凤凰内部找吧? 这说来家话长了,盛茗徽说: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先收拾东西上天坑,等到了车里,我再和你细说。 好。龙奚应道。 她起身,默默把营地上的东西打包收好。 因为消化了一些东西,三个包可以精简成两个包,龙奚把一个包背着身上,把另一个背包背到盛茗徽身上去,交代道:这个天坑,上去的线路要复杂一些,待会儿你跟着我爬。很多石头都是松的,不要自己开辟路径。 第134章 那两条朋友圈留下的后劲还没消,盛茗徽这会儿很好说话,头一点就应了,说:好,不就按着你的路径爬吗,这还不简单。 龙奚给盛茗徽系背包的防护绳,边打结边不敢置信地看着盛茗徽,似乎没料到她会应得这么快。 盛茗徽嘴角噙着笑,对上龙奚的眼睛,问: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写点小作文? 龙奚反应过来,笑道:有时间就写,我肚子里藏了可多的东西了。 盛茗徽想起族中精锐的一个发明,说:到时候我给你拿一个键盘,纸那么薄,可以对折,很好携带。打字又很快,还不怕丢稿。 最主要的是,它跟电子屏幕可以分开使用,你那边打完,我这边就能瞧见你打的内容了,是不是很好使? 说着还有些迫不及待,立马打电话给胡鸿权,让他安排人把这东西找出来。 这可能是新时代的书信往来。 龙奚答应了,说:好,等我收到了我就给你写。 上了天坑,把东西放进后备箱,龙奚瞧了眼盛茗徽身上的神衣,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论是颜色还是光泽都灰暗了很多,连杀气最重的叶铃都开始打卷了。 再看穿着它的盛茗徽,面色也不似之前红润了。 她们在相互影响? 龙奚嘴角绷直,走到盛茗徽身边,轻声问她:神衣病了,为了照顾它,你不会还要给它渡神力吧? 果然,很多东西都逃不过聪明人的眼睛。 盛茗徽抬眸看着龙奚,老实交代:渡了一点,有渡神衣的状态就好一些,但不济事,神力还是会从那个崩坏的地方泄露出去。我隐约能感觉到那个缺漏的地方在哪,但具体是哪根线崩了,我找不出来。 龙奚为了帮盛茗徽改衣服,也学过裁衣服的理论知识。 但这明显是两码事。 盛茗徽说,神衣外围有一层用先辈留下的凤凰翎织起来的保护层。 凤凰翎制成的丝线经烈火淬炼,消失不见,但贮藏在凤凰翎里的神力会被留存下来,成为神衣的一部分。 所以会修神衣的,必须能看到神衣上丝丝缕缕的神力集合。 龙奚看不到,会裁衣服会用针线也不顶用。 那我们现在去哪?坐上车,龙奚问盛茗徽。 盛茗徽看了眼通讯器里的地图说:往南边开,靠近琼州地界有一座山叫四朗山,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龙奚将车启动,说:听说过。 跟着师父云游的时候还经过那,只不过那座山很陡峭,没有路,我们又开着车,就没有选择进去。 盛茗徽说:现在我们就是要去四朗山。 龙奚问:你要找的人在那? 她还以为此行的目的是凤凰小镇。 盛茗徽点头:我小姨在四朗山上,她在那定居了。现在一万多只凤凰里,只有她会修复神衣的技术。 原先族中有位老者也会这项技艺,但只有半吊子的水平。两个月前,这位老者寿尽仙逝了,现在是将就也没法将就了,只能来找她。 盛茗徽用的词汇很奇怪,龙奚听出来了,不过她更好奇另外一个问题,先问道:你们凤凰能在小镇之外的地方定居? 她怎么记得她们凤凰关于这方面的规定相当严格,不是节庆月,根本没有外出交流的机会。 闻言,盛茗徽先叹了一口气,而后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按祖制,凤凰当然要在小镇里群居。五个小镇,分布在天南地北,喜欢什么气候,想在哪个小镇定居,都可以任意调配。小姨她哪个小镇都不喜欢,最终选择在人类的小村落定居。 龙奚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问道:只是喜好问题?还是背后有什么故事? 接着,盛茗徽叹了第二声气,说:小姨在外处理公务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联络官。联络官是一个人类,跟小姨感情很深,俩人就在一起了。当时是我母亲当家,双方僵持不下,就撕破了脸,一边是除名,一边是老死不相往来。 说完,盛茗徽又叹了第三声气,说:小姨连她亲生母亲的面子都不给,也不知会不会给我修神衣?我跟她已经好些年没见了。 上回我让邱总管安排了两只凤凰来学艺,都被她赶了出来。神衣轻易不会坏,但出了什么岔子,就是坏了,就需要一个懂行的来修。 唉,这项技艺,没有传人,又非她不可 盛茗徽越说越惆怅,越说越担忧。 神衣要是修不好,以后仪式怎么办? 龙奚宽慰道:可能还有什么心结没打开,你同她好好说说。 盛茗徽说:我试过了,而且从中调和了很多回。 第135章 这两位不愧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一样的倔,谁都不肯低头。我夹在中间,里外都难做。 我小姨喜欢的人五年前因病去世,我想着这是一个好时机,就找了很多人来当说客,但都没法说动她。 祖制大部分时候是死的,少部分需要变通的时候就得变通,特别是她小姨这种,手握凤凰一族今后命脉的重要技术人员,能劝回来当要是要劝回来。 她一罢工,神衣瘫了,最重要的仪式进行不下去了,该救助的族人一个也救不了,这祖制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她母亲把人气走,把事情做绝,就没想过以后有事相求的时候怎么办? 算了,现在她在位,扯前头的恩怨没意义,得想办法解决当下的困境。 盛茗徽一边按着眉心,一边聚起心神想对策。 等山羊过马路的间隙,龙奚扯下盛茗徽按在眉心的手,握了握,说:别忧愁了,这回情况不一样,这回你带上了我,说不定你小姨看见了我,态度就会有所松动。 我的嘴皮子很溜的,可以帮你做她的工作。 盛茗徽想说,自己都没有自信的事,龙奚是哪里来的自信? 后面又想了想,心说:大概是一种惺惺相惜吧。 小姨喜欢上了人类,自己喜欢上了一条龙,都在和祖制对着干。 某种程度上,她们已经站到一边去了。 可她的身份,她这次有事相求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维护祖制。 这不是很矛盾吗? 想着,盛茗徽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把龙奚没握住的那只手抬了起来,按住太阳穴。 她的脸色本就不好,心烦意乱又全都写在脸上,龙奚担心她身子熬不住,说:你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想事情好想。 盛茗徽一时半会儿理不出个头绪,愿意转移注意力,坐直身体问龙奚:有什么吃的? 龙奚车里放了一些零嘴,打开任君挑选,说:坚果、薯片、果干种类倒是很多,你可以自己翻翻。 盛茗徽拿起一样,问龙奚:你开车,我吃东西? 龙奚手握在方向盘上,笑道:没什么不可以的。 等红绿灯,等这些小动物过马路的时候,你要是愿意喂我一口,你就喂。 喂这个动作怪黏糊的,盛茗徽嘭的一声打开零嘴的包装,看着里头的薯片说:我要是不愿意呢? 龙奚:你要是不愿意,你就自己吃,多吃一点。 盛茗徽给自己嘴里送了一片,又捏起一片完整的,往龙奚嘴边递去,但只是递到嘴边,没往里进,配文:你这不是心口不一是什么,你提了,不就是想让我喂吗? 龙奚嘴角的笑意蔓延到眼底,大方承认道:是,我是心口不一。 盛茗徽下巴向上挑了挑,示意龙奚把嘴张开。 龙奚张了,薯片就落进了她的嘴里。 在龙崖山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子才驶出龙崖山的地界。 出山之前,盛茗徽瞥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后视镜映照的天空,一张金色的龙脸若隐若现。 自她们上路起,这张龙脸就跟在她们后面。 所以这人对龙奚还没死心? 盛茗徽把嘴里的薯片咬得咯吱作响。 出了龙崖山的地界,现代化的乡镇出现在眼前,龙奚问盛茗徽:吃饱了吗?没饱我们去找家餐馆。 盛茗徽说:我差不多了,你要是饿的话,前头可以停车。 这一溜农家乐可多了,吃顿饭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龙奚看了眼导航上显示的行程,又算了抵达的时间,说:一口气开过去吧,让小姨请咱们吃饭。 盛茗徽没有把零食消灭光,还留了半包果干,塞龙奚兜里说:留着,今晚被赶出来好歹有东西垫肚子。 龙奚倒是抱着非常乐观的心态,踩下油门,加速前进。 四朗山地处琼州边界,因地质特殊,一直没修马路。 整个山体就是一根插入云霄的大柱子,也没法修马路。 两人到四朗山外沿,面临的第一个抉择是,要不要背行李上去? 剩下的路只能徒步与攀爬,要带进去的东西只能靠人工背。 做选择之前,龙奚问:你小姨家几间屋子? 盛茗徽早些年去过,说:四五间吧。 龙奚:那够住了呀。 盛茗徽和龙奚再三确认:你确定?四朗山不是悬崖就是峭壁,可没处找山洞落脚。 龙奚往包里放了一些安全绳,背着身上,低头锁好车,牵着盛茗徽的手往山上走,确认道:你都说了这儿不是悬崖就是峭壁,路也是直上直下的,就算带了帐篷,也不好安。倒不如坚决一些,不让住就死赖着不走。 第136章 到时候我负责撒泼打滚,你负责掩面哭泣,务必让小姨的心软下来。 还撒泼打滚。 盛茗徽扣住龙奚的手背说:怎么撒泼打滚,你给我表演一个? 龙奚说:临场发挥效果更好,现在展示有损功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得好像真有机会展示似的。 目前的路还比较平缓,可以闲聊几句,盛茗徽说起柳忠霖这个人。 她说:我这位小姨,是族中反对祖制第一人。 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来劝过我,说做什么也不要做这个家主,不值当。 那你是怎么回应的?龙奚问。 盛茗徽说:我从小就很崇拜我的母亲,对家主这份工作有滤镜,当然不觉得她说的话在理。 而且,我自己也是祖制的受益人。要是没有这场特殊的仪式,我五岁那年就死了,是当时的家主,也就是我母亲,救了我。 我母亲为了救我,落下一身伤病,难以为继,我就挑起了这个担子。 第71章 蹭饭 盛茗徽那年才五岁, 鬼门关走一遭,醒来就是家主了。 她变成家主以后,柳忠霖也彻底和凤凰这个族群断绝了关系。 龙奚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 说:我发现你们凤凰取名字和人和龙都不一样, 一家人可以有多种姓氏。 盛茗徽姓盛, 庄宏蕾姓庄,柳忠霖又姓柳。 这是有什么规律吗? 聊这个话题要比聊那些陈年往事轻松很多,盛茗徽挑着眉说:当然不一样了,我们凤凰很民主的,不管是姓氏还是名字,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都由自己决定。 龙奚:所以你的名字是你自己起的? 盛茗徽眉毛扬得更高了, 说:当然。 我有文化之后,就自己翻字典挑字, 看哪个字顺眼就把它摘下来用。我们凤凰的一贯传统是这样, 不随父姓, 也不随母姓, 自己想姓什么就姓什么。 龙奚说:这样的传统挺好的,你们凤凰人人都有一个根据自己喜好生成的名字, 不像我们, 都是家里人起好的, 听顺耳之后稀里糊涂就接受了。 盛茗徽:我也觉得挺好的。没名字的时候就叫小名,小名通常是父母定,大名等自己找到喜欢的了再定下来,当然, 后面听腻味了也可以改。 龙奚喉咙里咕哝了一句话,没说出来。 她想, 以后她要是有孩子了,一定也让崽崽自己给自己起名字,延续这个好传统。 但现在说这个话太早,她就没提。 走过了开阔地带,就要山上了。 山上的人要下来采买东西的缘故,陡峭的岩壁上有用工具开凿出来的石阶,但很粗糙,有的像石阶,有的就是一个脚能吃住力的槽。能踩,但踩得舒不舒服它不管。 龙奚让盛茗徽走前头,说:我在后头托着你。 盛茗徽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挺好使的,身上也没有哪里不痛快,不明就里地问龙奚:为什么要托着? 龙奚说:怕你爬着爬着就累了。 累?盛茗徽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说:上回那么高的雪山一个晚上就爬上去了,这才几步台阶,怎么会累? 龙奚看了眼高耸入云的山峰,说:不是说你一定会累,就是怕你累。 你往上走吧,没什么事我就不伸手。 哦。盛茗徽应了一声,闷头往山上走。 一开始台阶还挺宽的,到后面,可能是住在底下的山民已经从小路分走,不用再出什么力的缘故,上面的路凿得就相对敷衍了很多。 一脚踩不踏实还得频频做调整。 不知是不是龙奚提过累这个字眼,带上了某种魔咒的缘故,盛茗徽今天确实累得比从前快,爬一半就累了,停在原地休息。 龙奚伸手来托她了,她也没不好意思,靠在龙奚身上说:我想起来了,上回过来是调了架直升飞机,从天上过去的,没这样一阶一阶地爬。 龙奚说:一级一级地爬更有诚意,爬完肚子更饿了,就更有理由蹭饭了。 盛茗徽歇够了,手往岩壁上抓,撤走倚靠在龙奚身上的力量,示意龙奚看向一旁建在陡峭岩壁上的房子,说:你也瞧见这儿的生存环境有多艰苦了,能在悬崖峭壁上扎根的,都是狠人。你可得保护好你口袋里的那半包果干,要是掉了,我只能招几只鸟儿,抓虫子给你吃了。 龙奚知道盛茗徽惦记她没吃东西的事,手臂压了压口袋,笑道:放稳妥了,怎么颠都不会掉。 第137章 两人继续往上。 到山顶之后,不一样的景致出现了。 四朗山周围还有三座差不多高度的山,山顶位置皆有人烟,中间搭了几座索桥,高山上的居民可以通过索桥互通有无。 山顶草木蔚然,房子是木质的,没用砖瓦,刷着红漆,很是惹眼。 更夺人眼球的是这些房子都地理位置,有的建在悬崖边,有的嵌在石缝里,有的搭在树上,山下的人想都不敢想的鬼斧神工,在这里都能见到。 反倒是那些特意开垦出来的平地,不用来建房屋,设做了耕地,被各种夹缝生存的建筑包围、注视。 四朗山上大约有十几户人家。 环顾了一圈后,龙奚问道:你小姨家在哪呢? 盛茗徽身子向侧边旋转,指了指一半在悬崖外,一半在平地上的那户人家,说:就在那。 龙奚看了眼,说:我看到缓缓升起的炊烟了,里头的人正在烧火做饭,得赶紧过去打个招呼。 惯常的菜量要是下了锅,小姨就更有理由拒绝她们的蹭吃蹭住了。 盛茗徽记挂龙奚空空如也的肚子,说:走吧,我们过去。 到了柳忠霖家门口,盛茗徽抬手敲门。 敲了几声,没人来开门,盛茗徽朝门缝里唤道:小姨,我是茗徽。 这儿山是方方正正的,地是方方正正的,连房子也是方方正正的。 门窗一闭,像个大盒子,还是密不透风的那种,盛茗徽看不到里头的情况。 又敲了几声,还是没人来应门。 第一个闭门羹,这不就来了。 屋里明显有切菜做饭的声音,可里头的人就是不想给她们开门。 暮色四合,天渐渐黑了,和周围约定好似的,当天黑到某个程度的时候,山顶上的这些建筑,一齐亮灯。 山顶亮了,龙奚和盛茗徽眼前的这栋建筑也挤出橘黄色的光亮来,致使两人的身子一半沐浴在烛光中,一半被阴影包围。 更印证了刚才的想法。 里头不是没有人,只是不希望被打扰。 盛茗徽敲门的手落下,转头看龙奚,用目光询问她现在该怎么办? 龙奚说:我来试试。 盛茗徽和龙奚交换位置。 龙奚冲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也就是最有可能将声音传进去的地方,说道:霖姨,我是阿峥的朋友,五年前,我和您的爱人有过一面之缘。 这个开场白,简明扼要,一听就不同凡响。 盛茗徽看了眼龙奚,惊诧的同时,开始思考龙奚这句话的真伪。 这事真的假的,龙奚怎么没有和她说过? 屋里头的声音有变化,切菜的响声停了下来。 龙奚继续道:她不是去世,是失踪了对吧?她患了癌症,身体一天比一天糟糕,然后 剩下的话,龙奚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门开了。 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涌到眼前。 门开得很突然,盛茗徽愣着原地,回神后立马看向龙奚。 屋里的人也在上下打量龙奚,打量完之后,眯起锐利的眼眸,单刀直入地问:你在什么地方看见她的? 龙奚用上今天听得最多的一个词汇,说:这就说来话长了,霖姨可否让我和阿峥去您家里坐坐?我们吃点东西再娓娓道来。 盛茗徽第一次见有人蹭饭蹭得这么直言不讳,什么弯子都不绕的,想给龙奚竖大拇指。 她刚想完,龙奚的目光就转了过来,盛茗徽对上,立马接茬,说:小姨,一天没吃饭了,您给我们煮点东西吃吧。 柳忠霖看了眼身高已然抽条的盛茗徽和她身上的神衣,又将目光移到龙奚身上,思考了片刻才点头,说:进来吧。 大门敞开。 龙奚和盛茗徽搞小动作。 前后进去的时候,盛茗徽捏了龙奚的手一下,大抵是想夸她机智聪明头脑好,明着不好说就暗地里传递。 龙奚觉察到以后立刻反握。 但盛茗徽的手收得太快,龙奚没握到。 进了家门,烛光一照,这些小动作无处遁形,盛茗徽收回手,两手交握,放在身子后边,很规矩地站着。 龙奚学她。 两人规矩又局促地站成一排。 柳忠霖步履不停地进了厨房,及时调整灶台里的柴火,将火调小之后探头问道:你俩吃什么? 盛茗徽应:您煮什么我们吃什么。 柳忠霖:我这都是糠菜,家主大人吃得惯吗? 听这语气就知道她对这些传统身份的意见有多大了。 盛茗徽在柳忠霖面前可不敢摆家主的架子,她面带微笑地重复道:您煮什么我吃什么。 第138章 柳忠霖又看向龙奚,挑挑下巴,问:你呢? 龙奚看向盛茗徽,示意:我随她。 柳忠霖板着一张脸进了厨房。 从进门起她就是这幅不待见两人的表情。 威慑力太足,两位不速之客罚站一样站在门边,怕搅得主人不痛快,所以不敢乱走动。 烛光在屋内闪烁,砍瓜切菜的声音又响起之后,盛茗徽往旁边挪了一大步,离龙奚更近。 随后脑袋向后倾斜,在龙奚耳旁用古语问她:你认识我小姨她对象? 龙奚早知她会过来问,头低了低,做应答的姿态,悄声说:有过一面之缘。 盛茗徽说:我都没和她打过照面,你是怎么遇上的? 龙奚听见了脚步声,觑了眼厨房,说:待会儿说。 柳忠霖又出来了,盛茗徽一个跨步回到原位,然后装模作样地四处张望。 柳忠霖拿了高山产的甜瓜出来,实际行为倒不似面上那般冷漠,将东西摆上桌道:坐下吃点东西吧。 盛茗徽恭敬不如从命,一个箭步在离她最近的餐桌凳上坐下,生怕坐得晚了没这待遇。 龙奚在后头偷偷地笑,抑制不住。 她很少见盛茗徽这般僵硬。 这种僵硬、拘谨在日常生活中又很常见。 龙奚面对自家舅舅也经常有这样反应。 在长辈面前,她真的和一般的女孩别无二致。 也许是她们介入对方生活的程度还不够深。 龙奚没看过盛茗徽在家里面对家人的模样,盛茗徽也没看过龙奚变成小龙崽活蹦乱跳讨家人欢心的时刻。 龙奚打心里觉得,应该要多些这样的场景才好。 柳忠霖错过了两人进门时的小互动,没错过这时龙奚眼睛里的笑意。 作为过来人,她当然知道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笑代表什么。 她讶异的是一条龙,一条凤凰视若仇敌,绝对不会靠近的龙,怎么和凤凰的当家人发展到一起去的? 这是凤凰上上下下都意想不到的组合吧? 坐下吃甜瓜吧。同样的话,柳忠霖对龙奚又说了一遍。 谢谢霖姨。龙奚坐下,坐在了盛茗徽旁边。 那么多条板凳,那么多的位置,她偏偏坐在盛茗徽旁边,还给她递甜瓜。 柳忠霖内心又笃定了几分,不过依旧是一副高高挂起,什么闲事都不想管的模样,转身回厨房煮面去了。 两个只敢在柳忠霖走后才敢说悄悄话的人又碰头了。 盛茗徽凑过去,把吃得只剩皮的甜瓜挡在嘴边,问龙奚:你想好怎么赖着不走了吗?我小姨眼睛不好,这儿用的又是蜡烛,光线不佳,让她修神衣,她肯定会用晚上看不见这个理由挡回来,我也不好坚持。今晚肯定要在她家里赖一晚,明天再争取。 龙奚给出一个令人心安的笑,把整盘甜瓜都拉到盛茗徽跟前,说:你吃你的瓜,剩下的都交给我。 盛茗徽很想浅浅地怀疑一下,但龙奚这个人吧,她说有法子就一定有法子,她肯定提前将这些难关都思考过了,也替她想好了对策。 高山产的瓜格外的甜,盛茗徽多吃了两块。 到了要晚饭的时候,她这半饱的肚子塞不了那么多,成为最早放下碗筷的那一个。 面条是盛茗徽用小碗从大碗里分出来的,也不算浪费,柳忠霖却很严格,说:高山上的食物来之不易,你们央来的食物,胆敢浪费,我就立马将你们轰出去。 盛茗徽在吃这一块,一向随心,也没人管束过她。 柳忠霖却不忌讳什么家不家主的。 这是她的地盘,这是她的粮食,她当然要把丑话讲在前头。 闻言,盛茗徽又去拿筷子。 当时接茬有她的一份,她当然要尽力消灭。 龙奚知道今天盛茗徽的肚子装了多少东西,怕她吃撑了,默默把盛茗徽跟前的面拉到自己面前,轻声说:剩下的我来解决。 盛茗徽还能吃点,把小碗推过去,对龙奚说:你再给我夹几筷子,我消化消化,慢慢吃。 龙奚给盛茗徽添了两筷子。 低头解决碗里的食物时,先一步吃完的柳忠霖抱着胳膊端详两人的互动,片刻之后,给出了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评语,说你俩是一对吧? 埋头干饭的龙奚和盛茗徽同时噎住。 第72章 一间房 这事儿龙奚说的不算, 盛茗徽说的才算,因为龙奚是追人的那个。 所以龙奚头埋在碗里,没吭声。 盛茗徽对这个问题的反应更大, 她噎完, 还呛了。 呛完之后就是咳, 咳到脸都红了。 也可能是脸先红了,然后借着咳嗽掩藏。 第139章 总之,从盛茗徽个人角度而言,场面很混乱。她和龙奚被她小姨的问题打得措手不及,她们都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 柳忠霖一点都不乱,她抱着双臂坐在对面, 冷冷地看着, 将两人的动作表现尽收眼底。 她也不是非问到一个答案不可,过了会儿就接着自己的问题说:是一对的话晚上安排你们睡一间。我们这里有规定, 晚上不允许外出活动, 以及下山。 因为很危险。 盛茗徽面红耳赤, 咳得嗓子都哑了, 竖起一根手指,气息不匀地说:一一间, 一间 这算不算变相地承认了? 龙奚把碗里的面吃完了, 把汤也喝光了, 这才抬起脑袋,端正又面带微笑地坐着。 盛茗徽碗里就两筷子面,一口已经在肚子里了,一口在嘴里, 混乱时刻已经吞了下去,现在碗里只有一小口汤。 她借着喝汤, 平复脸上的烧灼之色。 淡定一点还能掩藏,一慌张就什么都暴露了。 不过面对小姨的压力与面对族中长辈的压力不同。 盛茗徽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说出要和龙奚住一间这样的话来。 但凡换一个人,无论是谁,她都不敢将这样的话摆在台面上。 柳忠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换,冷若冰霜地坐着,目光依旧锐利,似乎在等待什么。 盛茗徽喝完汤,把碗放下的那一刻,柳忠霖表情才有变化,张口支使道:你们去把碗洗了,我去收拾一间房出来。 两位小辈点头如捣蒜,不敢不答应。 柳忠霖进了客房,龙奚和盛茗徽把碗筷收拾到厨房去。 眼下可以背着小姨说话了,龙奚头往下低了低,耳朵往前,凑到盛茗徽唇边,说:你说声话我听听。 盛茗徽知道龙奚是想听听她呛到的东西咳出来没有,她自知没有那么严重,推了推龙奚说:我没事。 龙奚把碗放进洗碗池里,把盛茗徽手里的也收过来,准备洗碗。 想到高山上的水也来之不易,龙奚示意水缸,对盛茗徽说:我们得节省水资源。 盛茗徽在家就不是干这种活计的,张望了一圈,不知该如何下手,对龙奚说:看看我能做什么,你使唤我吧。 龙奚安排:我先刷一遍,刷完后你用水瓢帮我冲水,随时控制水量。 盛茗徽点头答应。 等两人洗完碗,柳忠霖的客房也收拾出来了。 三人重新回到饭桌上,开始了新一轮的开门见山。 柳忠霖最先问的,不是失踪恋人的下落,而是两人此行的目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们两个来找我什么事? 盛茗徽和龙奚对视一眼,一五一十地招了。 盛茗徽把神衣受伤的经过说了一遍,又言明神衣现在的处境, 以前的功力若有十层,现在只剩三层了,还在逐步降低,而且小镇上已经没有会修神衣的人了,她们只能仰仗小姨。 柳忠霖的目光不偏不倚,看着盛茗徽的眼睛,直言:我的回答还是一样,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十多年没上过手了,年轻时学的那些东西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你把神衣带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修。 盛茗徽不气馁,继续软磨硬泡:神衣跟我待了这么久,已经和它处成朋友了,看到它这样我特别难受。小姨,您明天帮着看看,能想起来多少弄多少。除了您,没有人能救神衣了。 盛茗徽今天的装扮挺奇特的。 最里头是她日常穿的襦裙,襦裙之外,她又套了件和襦裙很不搭调的小粉,小粉外头是神衣。 古代揉现代的穿法,为的都是神衣。 现在也只有小粉能让神衣好受些了。 盛茗徽闭口不提仪式的事,只和自家小姨打感情牌。 龙奚先不吭声,关注着场上的变化,准备随时帮腔。 柳忠霖仅是顿了一顿,眼皮一掀便又开口道:你的事明天再说,我现在要和你的朋友谈一谈褚园的事,你暂时回避一下。 柳忠霖没再推托,是盛茗徽意外的第一个点。 第二点是她要回避? 她带来的人,为什么她们之间的谈话她不能听? 盛茗徽不乐意了。 但柳忠霖态度坚决,一副她不走,今晚气氛就不会融洽的表情。之后更是一言不发,冷冷地觑着盛茗徽。 龙奚的手绕过桌面,在桌子底下捏了盛茗徽的手一下。 盛茗徽懂得的,这时候和小姨争锋相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而且就算她不留在这里,晚上回屋了,她们谈话的内容她也会知道。 她让龙奚说,龙奚敢不说? 那我先回房间待着。盛茗徽环着病殃殃的神衣退场,走之前还不忘给龙奚使眼色。 第140章 龙奚接收到了,不敢不遵从。 最里边那间的客房门关上,盛茗徽把自己锁屋里了,柳忠霖的身子才往前倾,嘴唇张了张,准备进入谈话状态。 龙奚立马坐正身体,侧耳倾听。 你在哪里看到褚园的?这是柳忠霖最关心的事情。 龙奚说:在蒲州的归宁山上,那时候她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 她死在那了?柳忠霖凝眸,眼睫轻颤。 没有。龙奚说:我师父给她开了几副药,她的精神才好了一些。她说她要继续北上,走到哪里算哪里。 柳忠霖唇一抿,冷着脸问:你怎么知道她是我要找的人? 龙奚回答:名字对得上,时间也对得上,还有就是她每天会昏迷一段时间,昏迷的时候唤的是您的名字。 柳忠霖咬住下唇,没有继续发问。 过了一会儿,目光才又重新回到龙奚身上,问:你是大夫? 龙奚点头。 柳忠霖:那她这个病有得治吗? 没有,龙奚说的实话,我师父给的方子也只能帮她勉力维持几天而已,后头的情况,完全看个人意志。 柳忠霖又沉默了,她的头往下低了低,致使龙奚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龙奚也知道提及伤心事,一直盯着人家的脸看不好,就自觉将目光挪开了。 她没料到的是,几个漫长的呼吸过后,谈话的内容会来到她身上。 柳忠霖再次开口,神态已然不同,问龙奚:凤凰的事,你知道多少? 龙奚惊叹于她情绪恢复得如此之快,凝了凝神,应道:一半应该是有的。 盛茗徽说过的,龙奚都能记住。盛茗徽没说的那些,龙奚也不敢问,只能等盛茗徽愿意说了以后,再告诉她。 柳忠霖觉得一半其实已经很多了,凤凰小镇上的居民普遍是被蒙在鼓里,知道的不一定有龙奚多。 柳忠霖看向客房,又问:那你现在和她什么关系? 龙奚很务实,没有夸大,只是说: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关系。 柳忠霖:所以你是追人的那个?是你先喜欢她的? 龙奚点头。 柳忠霖再次沉默不语,看向龙奚的目光又复杂了些。 空气静默了几瞬。 一直在回答问题,这样太被动了,龙奚觉得自己要主动出击了。 她动了动,身子往前倾,注视着柳忠霖的眼睛,万分诚恳地说:修补神衣的技术,您不愿教给凤凰的话,能否教给我呢? 柳忠霖意外。 修补神衣一事,盛茗徽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跟她打感情牌,为什么要避开重点,柳忠霖当然知道,她压根没想帮她修复,所以不屑于拆穿。 最让柳忠霖惊讶的是,龙奚居然主动要求学习这项技术。 难道她不知道她和盛茗徽之间最大的阻碍就是祖制,而神衣又是祖制的左臂右膀? 去掉神衣,她才更有可能达到心中所想吧。 这么想的,柳忠霖就这么问了。 龙奚回答:我也很讨厌祖制,也反对它。但我现在无法撼动它,只能顺应。 柳忠霖觉得龙奚傻了,点出来:神衣坏了就让它坏着,它越不行你应该越开心才对,没有神衣,神权就不在了,凤凰的仪式和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就没法延续下去。 龙奚无奈地笑了一下,看向客房,说:您可能不太了解里面那位。没有神衣,该跳的时候她还会是往下跳。 但凡能多做一点,她就不会吝惜。 我盼着神衣好呢,这样它才能继续保护她。在我撼动祖制之前,它要像从前那样保护她。 龙奚看待神衣的角度,和盛茗徽,和柳忠霖,都不同。 她不希望盛茗徽受伤,也害怕盛茗徽受伤。这是龙奚最为忧虑的事,所以要尽其所能,排除掉她所能想到的危险因素。 闻言,柳忠霖愣了愣。 龙奚的目光温润又诚恳,她继续往下说: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学会,毕竟物种差异摆在这,但我会尽力学,希望您能告诉我原理。 学不会龙奚也会自己钻研,钻研到会为止。 这个世上,没人比她更记挂盛茗徽的安危了。 柳忠霖被诚挚的目光蛰了一下,旋即蹙眉。 这是近几年来,她流露出的第一个纠结的神态。 她觉得自己还要考虑一段时间,便说:明天吧,明天给你答复。 龙奚感激地点了点头,应:好。 第141章 盛茗徽在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龙奚才进来。 两人实际说话的时间没多长,可在等待者的眼里,一分一秒都很煎熬。 龙奚一进门,盛茗徽就迫不及待地问:你们说了什么? 龙奚把前半段内容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还补充了五年前在归宁山见到褚园的细节,后半段省略,只字不提。 盛茗徽听完也唏嘘。 她小姨力排众议也要与之相守的人,竟会在多年以后离开她,选择一个人孤独地面对死亡。 这事儿该怨命运呢,还是怨两个人想不到一起去,各自有各自的坚持。 又听龙奚描述柳忠霖的状态还可以,没有表露出太多悲伤,盛茗徽又将唏嘘化为两声慨叹。 慨叹完,注意力回到今晚的住宿条件上。 提前探索完住处的盛茗徽开始抱怨:我小姨真小气,两个人就给一个枕头一床被子。 还有床,大的不给睡,给我们挑了个最小的。这么小,两个人怎么睡? 龙奚作探索状,在床边探索完一圈回来,说:挤挤也能睡吧。 第73章 缺点 两人体型都不算大, 挤挤确实能睡。 盛茗徽对龙奚说:你躺下试试。 床是床头位置靠墙,两边都没有挨着东西,龙奚在离自己最近的一边坐了下来, 然后机械地把腿抬起来, 躺下, 睁眼看着天花板。 什么时候能起来,得听盛茗徽的号令。 确实能睡。 盛茗徽衡量了一番,得出了这个结论。 龙奚躺下之后没有刻意靠着边缘,右边还给她空出了一大块位置。 事实证明,这床只是看着小,两个人躺上去翻身有余。 盛茗徽看完之后没那么挑剔了, 说:行吧, 那我就不找小姨换了。 山中的人歇得早,几句话的功夫, 窗外面的灯已经一盏接着一盏地熄灭了。 连她们这栋房子也熄到只剩两盏灯。 一盏是她们屋内的, 一盏是挨她们最近的走道里的。 这两盏当然是柳忠霖特意留的, 怕她们夜里行动不便。 听见柳忠霖回屋的声音, 龙奚说:霖姨已经歇下了。 潜台词是:时间不早了,我们呢? 独自一人在房间的时候, 盛茗徽已经把神衣和小粉脱下了, 挂在了衣架上, 这会儿已经是随时可以上床睡觉的状态,于是她说:我们也睡,明天得早点起床,去她门口堵她。 她小姨是想到什么做什么的人, 她脸上没表现出来,万一心里想的是立刻去归宁山找褚园, 明天天不亮她肯定要动身。 她们起得晚了,没逮到人,神衣就没人修了。 闻言,龙奚将被子铺好,说:睡哪头?你挑吧。 两边都挨着走道,其实睡哪头都没差,盛茗徽按龙奚刚才躺下来的方位,指了指那片空地道:我睡这头。 龙奚应:好。 手上把被子掀开一角,方便盛茗徽躺进来。 等盛茗徽躺好了,龙奚再去熄灯。 烛灯熄灭,房间骤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龙奚停在原地。 窗外明月高挂,适应了一会儿,眼睛又能视物以后,龙奚朝盛茗徽走来。 目标当然不是盛茗徽,而是即将与盛茗徽同床共枕的地方。 柔软的床铺往下陷,龙奚上来了。 盛茗徽的呼吸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有些不规律了。 她的手抓着被子内侧的边缘,不知道是松好,还是放好。 莫名的紧张在她心里滋生。 龙奚像灵巧的鱼儿一样钻进了被窝,被子原先铺在什么地方,她钻进来以后就在什么地方,动作极为小心,并未让被子发生扯动和位移。 龙奚躺下以后,身子是侧的,手臂枕着脑袋下方,面朝盛茗徽的方向,眼睛未合上,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盛茗徽。 盛茗徽平直地躺着,感觉自己是一具逐渐硬化的病体。 呼吸也被传染了,慢慢变僵硬。 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你怎么这么紧张?黑暗中,龙奚目光灼灼,突然开口。 盛茗徽被点到,眼皮跳了跳,头朝龙奚这边侧了一些,张口否认:我没紧张,只是不适应。 是一起睡过没错,但那次床大,她和龙奚也不熟,同床共枕的心情与今天截然不同。 龙奚手脚都放在该放的位置,并未逾矩,就是目光大胆了些,一直盯着盛茗徽黑暗中的轮廓看。 不过这时盛茗徽闭着眼睛,应该不会感到太大的压力才对。 事实证明,龙奚想错了。 她躺下以后,不论是呼吸,还是目光,亦或是热烘烘的体温,都能准确无误地传递到盛茗徽身上。 第142章 斟酌再三,盛茗徽开口道:你能换个方向睡吗? 龙奚乖乖转身,用上了和盛茗徽一样的睡姿。 面朝天花板。 她这一换,原本两人间可以躺一个人的空间没了,两只不同主人的胳膊离对方只有一拳的距离。 热气从更近的地方袭来。 盛茗徽由全身僵硬变成了只有一只胳膊僵硬。 龙奚还好,黑暗中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天花板,就是不见睡意。 今天用跌宕起伏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一大早起来找神衣,然后对上龙萦,末了爬了一座千米级的高山,还睡在悬崖边。 按理说,这种体力脑力的双重考验,夜里躺下应该很累才对,可龙奚就是毫无睡意。 旁边,盛茗徽也在心里嘀咕自己怎么还不睡。 她的大脑精神得今天任何一件事翻出来,都能想出细节,再在大脑中调出相应的画面。 完全没有睡意的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装睡。 最终龙奚先睡着。 盛茗徽迷迷蒙蒙快要睡着的时候,什么东西撞了她的肩膀一下。 睁开眼睛,借着越来越浑厚的月光打量,盛茗徽发现熟睡中的龙奚翻了个身,这才撞到了她的肩膀。 这个翻身,使龙奚的脸几乎贴上了盛茗徽的肩膀。 肩膀处的衣料很薄,盛茗徽能感觉到龙奚的呼吸以一个均匀的节奏打在她的肩膀上。 呼吸的力度被衣料拦下,热气传了进来。 盛茗徽的半只手臂又开始发僵。 正要往后边退,肩侧的龙奚翻了一个身,又回到了她原来的位置。 还好还好,这个翻身只是临时的。 正当盛茗徽庆幸不用调整的时候,龙奚居然又翻了一个身,朝床沿扑去。 这么小的床,哪容得她这么翻。 盛茗徽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伸长脖子查看龙奚的身子与床沿的距离。 情况不容乐观。 这人半个身子都从被子里漏了出去,一条腿,一只胳膊已经掉下床了。 脑袋也掉下了枕头。 她再稍稍地往床沿侧侧,整个人就会翻身掉下去。 盛茗徽赤脚下床,踩着木质的地板,把龙奚垂在床沿的脚和胳膊搬了上来。 又托着龙奚的脖颈,将她的脑袋搬上枕头,强制调整睡姿,然后替她掖好被子。 真是睡熟了,这么挪她都没反应。 盛茗徽塞好被角,正打算赤脚走回去。 熟睡中的龙奚又翻了一个身,半个身子掉了出来,险险地停在床边。 这人睡觉怎么这么不老实呢? 盛茗徽心里吐槽,身体还是回转过来,把龙奚的腿和胳膊塞回被子,把她倾斜的身子放平,阻止她继续翻身。 重新盖上被子,压好被角,盛茗徽边看龙奚的睡颜边放狠话,嘀咕:再翻我就去找条绳子,把你捆起来。 龙奚黑甜入梦,睡得无知无觉,哪里能听到她说的话,所以想翻的时候还是会翻。 盛茗徽这一整晚不是在捞龙奚,就是在捞龙奚的路上。 这个人不是固定往自己那边翻的,盛茗徽这边也翻。 没留神床尾也变成了她常光顾的点。 真的很不安生。 虽说龙奚的包里背了条安全绳,就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拿它就是伸手的事,但盛茗徽也就嘴里说说,没动过真拿绳子捆龙奚的念头。 折腾了一夜,盛茗徽边打哈欠边将睡觉爱翻身这个行为列为龙奚的头号缺点。 很好,她终于有一个缺点了。 明天醒来她一定要跟这个人说道说道。 ** 质量很高地睡了几个小时,觉少的人眨眨眼睛,要醒了。 盛茗徽刚消停下来,刚在床上躺下,刚蒙上被子准备睡觉,旁边的人幽幽一句:睡不着啊。 将盛茗徽的火气点了起来。 血气上涌,盛茗徽一把揭下被子,美眸瞪得像铜铃,怒气冲冲地盯着龙奚,说:龙奚,你知道你睡觉很不老实吗! 龙奚一愣,下意识地重复:很不老实? 又蹙着眉问:怎么个不老实法? 她上手了? 不能吧。 这都没在一起呢,她也不会没经过盛茗徽同意就上手的呀。 这下有得吐槽了,盛茗徽说:你睡觉老喜欢翻身,东翻一下西翻一下,朝里翻也就算了,朝外翻是准备脸朝地摔下去吗? 原来说的是这个。 龙奚抓抓脑袋,不好意思道:我确实有这个坏毛病。睡熟的时候会,眠浅就不会。 说出来以后,盛茗徽的火气就小了,她嘴一抿,又问:那你在家里睡觉也经常摔下去? 第143章 龙奚说:常有的事,后来家里的床都装上了护栏,还是我姐给我安的,伸缩的那种,白天放下来,晚上睡觉升起来。 在山里睡帐篷就没那么惨烈。 睡帐篷躺的是防潮垫,防潮垫才多高啊,滚下来也没事。 盛茗徽想起来了,上回在楠楠家借宿,这人也是睡着睡着就踹了她一脚,还蹬腿打滚抢被子,很不安生。 看来这个习惯确实是由来已久。 就没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难道以后她睡觉,自己都要在边上看着? 盛茗徽问:你有没有钻研过你什么睡姿翻得最少? 她记得上回龙奚趴着睡以后,就不再乱动了。 这事儿可能真和睡姿有关。 有。龙奚说。 盛茗徽紧接着问:什么睡姿? 龙奚说:得找个东西搂着,抱踏实了我就不翻了。 得找个东西搂着?说的是抱枕吧。 这可难为盛茗徽了。 她小姨这么冷冰冰的一个人,平日里也没有使用抱枕的习惯啊,大晚上的,她上哪给龙奚找抱枕去? 不然先把枕头抽出来,让她将就一晚上吧。 盛茗徽正要对脑袋后面的枕头下手,旁边的龙奚又出声了,她说:你介意我晚上搂着你睡吗? 盛茗徽抽枕头的手一顿,急匆匆的表情停在了脸上,渐渐转为惊讶 什么?要搂着她睡? 盛茗徽脑袋转不过弯来。 是把她当抱枕用?还是说这人晚上就是想搂着她睡觉? 思考了一番,盛茗徽心里有了决定,她抬眸对龙奚的眼睛,回道:怎么搂? 第74章 修神衣 怎么搂? 这是一个好问题, 龙奚觉得自己也需要研究一下。 不过她属于边实践边研究的类型,伸出了手臂,对盛茗徽说:你先躺到我胳膊上来。 盛茗徽抬了抬脑袋, 让龙奚的手从她脖子下穿过, 然后转动脖子, 脑袋往龙奚肩上靠。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龙奚继续指挥,说:侧身,手搭腰上。 盛茗徽照做。 龙奚再将自己的另一只手环在盛茗徽背上,扣紧她,这不就搂好了。 盛茗徽脑袋枕在龙奚的颈窝里,注视着眼前那一片白茫茫的肌肤, 问:这样能行吗? 龙奚手臂缩紧, 将盛茗徽搂进怀里,说:能行, 搂着你我晚上绝对不会再翻身了。 这一招有没有用呢? 龙奚之前也试过, 不能说百分百有效, 但绝对比什么都没抱好。 啊好。困意来袭, 一宿没睡的盛茗徽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现在知道龙奚不会翻身了,她放心了, 加上枕着龙奚的颈窝也挺舒服的, 眯会儿吧。 还早, 再睡会儿。窝在龙奚怀里,盛茗徽嘟囔了一声。 瞧了眼天色,龙奚放轻声音,问迷糊劲儿起来的盛茗徽:这个点还没睡, 是不是帮我捡胳膊捞腿忙了一夜? 盛茗徽很困了,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龙奚内心有触动, 她不敢动胳膊,又很想做点什么,趁盛茗徽还没熟睡,问:我能亲你一下吗? 盛茗徽这会儿困得不行了,龙奚的声音在她耳边化作了嗡嗡的音符。 她不想睁眼,不想弄清楚,手指拽着龙奚背后的衣衫,哼唧了两声发表你别烦我的意见之后,就要睡了去。 龙奚头微低,唇瓣恰好贴在盛茗徽光洁饱满的额头上。 很轻盈的一个吻。 什么时候离开的不知道。 盛茗徽的意识撑不了那么久,浮着浮着就睡着了。 龙奚前半段时间睡饱了,后半段时间几乎没怎么睡。 她睁着眼,盯着盛茗徽披散在她眼前的碎发看,又像数羊一样数着盛茗徽的呼吸,最后收集盛茗徽的鼻息打在自己脖颈上的感觉。 到处都是柔软的。 手上,怀里,心里。 龙奚忽然有了一个更具体的目标。 她要为每天晚上都能这么抱着她睡而努力。 为了实现目标,龙奚再怎么不舍也得起床。 天空露出第一缕曙光,龙奚必须要起来干活了。 拜师学艺的是自己,所以龙奚没打算叫盛茗徽起床,她轻手轻脚地将盛茗徽放开,将她的脑袋轻轻放回枕头上。 放稳固之后,又细细将被子掖好,然后下床,朝屋外走去。 柳忠霖起了,在客厅里收拾东西。 盛茗徽猜得不错,得知褚园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归宁山,柳忠霖动了要去归宁山找她的心思。 第144章 夜间没法下山,她就等到了早上。 龙奚出来时,柳忠霖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看出了她要走,龙奚上前,头低了低,轻声问道:霖姨,传授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柳忠霖眼皮都不抬,边收东西边说:过会儿教你,现在我要收行李。 这是答应了。 龙奚内心欢腾不已,面上却得矜持着,轻声问柳忠霖: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您的? 柳忠霖抬眼看了龙奚一眼,说:生火做饭会吧?会的话去厨房煮点吃的。 看样子是要吃过早餐再走。 龙奚点头说会,然后钻进了厨房。 生火做饭对于龙奚这种常年混户外的人来说,太简单了。 她揉了些面团,将柴火灶生起来,烙了几块饼。 盛茗徽还没起,所以暂时不用考虑她的。 另一个考虑是可能是更方便储存的缘故,柳忠霖这里几乎都是面食类的食物,两天没吃大米了,龙奚觉得盛茗徽会更想念米饭的味道。 等神衣修好了,她就带她去山下吃东西。 饼烙好之后,柳忠霖的东西也收好了,趁这会儿餐桌干净,柳忠霖对龙奚说:你去把神衣拿出来。 好,您稍等。龙奚应。 龙奚回了房间,盛茗徽还在睡,维持着龙奚走之前的睡姿。 就是以为龙奚还在她怀里,但实际不在了的睡姿。 她是真的很怕自己掉下床,所以自己搂着她的同时,她也在搂着自己。 就算此刻怀里是空气,她也搂着空气。 进来的三分钟,龙奚两分半都在看盛茗徽睡觉。 剩下三十秒取神衣。 不对,是二十秒。 取完神衣发现小粉没拿,转头拿小粉又花了十秒。 到餐桌边上,龙奚将神衣铺展开。 小粉一起的话,可能会碍事。 所以龙奚将小粉折好,放在离餐桌最近的凳子上,然后直起身子,看柳忠霖是如何处置神衣的。 柳忠霖将龙奚铺好的神衣重新调整了一遍,变成里朝下,面在外。 龙奚问:这个摆法有什么讲究? 柳忠霖头也不抬:破损的地方在外面,当然要外头朝着人。 龙奚真诚请教: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柳忠霖似乎一眼就看到了破损之处。 柳忠霖说:这项能力是天生的。 龙奚这下可犯了难,她要是只凤凰还好说,可是她是龙啊,这能力天生也天生不到她身上去。 龙奚左看右看,除了可以感知神衣越来越虚弱的状态,她实在看不出现在的神衣和以前的神衣有什么不同。 就算找来了放大镜、显微镜,也不济事,她肉眼看到的依旧是完好无损的神衣。 柳忠霖又说:看不见你可以考虑用手摸。都说神力看不见摸不着,其实不然,有些人就能看见神力的颜色、状态,而有些人可以用手摸出神力的形状。前者天赋更重要,后者看细致程度,我就遇到过可以用手摸出神力的人 我先不告诉你破损的地方在哪里,你先用手摸一遍再告诉我你的感受。 肉眼看这条路走不通,龙奚只能依赖触觉。 她摸的不是实物,而是神衣外表被神力覆盖的一层膜。 第一遍,龙奚什么都没摸到。 柳忠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不做什么评论,用相同的表情相同的语气让龙奚摸第二遍。 龙奚摸第二遍的时候,柳忠霖强调:我想让你确定一件事,你摸的东西和空气有没有区别? 如果一样的,这场教学现在就可以结束了,如果有细微的不同,说明她有潜能,那她们还可以继续。 龙奚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番,又分出一只手来体验空气,细细比较之后说:是不一样的。 神衣上方的这层膜要比空气更粘稠一些。 她用到了粘稠这个词。 柳忠霖眼睛里露出欣赏的目光,迈动脚步上前,看着龙奚放在神衣上的手,指点:每一处都是粘稠的吗?这是你接下来要分辨的东西。 这个活非常考验耐心,而且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柳忠霖没有闲心等,将龙奚带入门后,一股脑将后续的修复流程倾倒了出来。 至于悟到多少,学到多少,她不管,全看龙奚自己造化。 说完柳忠霖就走了。 盛茗徽起来时,家里只剩她和龙奚两个人。 柳忠霖刚走不久。 见龙奚维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站着,像在手术台上给神衣做手术似的,盛茗徽问:你在做什么? 第145章 龙奚抬眸看向盛茗徽,见她朝自己走来,很浅地笑了一下,说:我在修它。霖姨把修复的法子教给我了。 闻言,盛茗徽瞪大了双眸。 起床时脑子自带的迷迷蒙蒙的困意瞬间不在了。 什么!她小姨把修神衣的方法教给了龙奚?! 盛茗徽震惊的源头在于她潜意识里觉得这是她们凤凰内部的事,应该让她们内部的人解决,不该让龙奚插这个手。 她小姨愿意教了,为什么不把她叫起来教给她呢? 现在教也教了,教的人也走了,说什么都晚了。 盛茗徽换了一个思路,说:你教给我吧,我小姨怎么教给你的你就怎么教给我,回去之后我让手底下的人都学学。 这事儿做起来比说起来难多了。 龙奚和盛茗徽确认两件事。 一是能不能看到那层膜,二是能不能摸到那层膜。 盛茗徽天天把神衣穿身上,能看到能摸到的话早就无师自通了,哪用得着千里迢迢来求一个对她有意见的人。 事实上,盛茗徽连龙奚口中粘稠是什么感觉都没体会到。 为什么你行我不行?这是盛茗徽最大的疑问。 龙奚也不懂,说:可能是老天爷赏饭吃? 也可能是物种优势?她们龙爪子上的神经会比凤凰多一些,分辨起来也会更容易。 盛茗徽反驳:这算哪门子的赏饭吃? 横看竖看都像在干苦力,这才排查了一小块区域,龙奚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不过这时龙奚已经找到了一些门道,后续的排查会越来越快。 以后神衣出问题了,找我就可以了。龙奚说。 盛茗徽不情不愿地收回手,问:我小姨有教你排查出断裂的地方以后,要怎么修补吗? 有,龙奚抬眸看向盛茗徽的身子,用你的羽毛补。 盛茗徽:用我的羽毛? 你是家主啊,又是你们凤凰中神力最好的。只有你的羽毛才满足要求。 这是柳忠霖的原话,龙奚只负责转述。 好吧,盛茗徽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问龙奚,那你什么时候来拔我的毛? 龙奚即将确定断裂的位置,说:马上。 盛茗徽回房间趴着去了。 她身上的毛刚长出来就要拔了,她要想想让龙奚先拔她哪个区域的毛 第75章 拔羽毛 龙奚进来的时候, 盛茗徽已经趴好了。 她变成了凤凰的形态,足部放平,翅膀张开, 脑袋栽在枕头上。 全身都舒展开了, 像展示也像上刑场, 带着些英勇就义的决绝。 拔毛是不是很疼?龙奚问。 这还用说。 羽毛的管子这么粗,人类的拔头发拔腿毛完全不能比。 除非拔那些柔软部位的绒毛,相对而言会好一些。但那些位置的绒毛含羽量太少,得拔一把才够上一根大羽毛的量。 盛茗徽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要拔就拔大的。 一次给她个痛快。 大羽毛头上有,翅上有, 尾巴上也有, 要拔哪个部位的,盛茗徽自己挑不出来, 拔哪个位置她都心痛, 所以盛茗徽决定将这个难题抛给龙奚, 说:你看上哪根拔哪根。 龙奚坐上床, 说:真给拔啊,你将羽毛护理得这么好, 拔了不可惜了吗? 平时确实花了很多心思, 这事儿不能提, 一提心就跟堵住了似的,盛茗徽催龙奚:你能不能给我给个痛快? 龙奚开始物色盛茗徽身上的羽毛,物色完说:你介意我把你翻过来吗? 看来是背面没挑到满意的,要翻面了, 盛茗徽心里是高兴的,偷偷摸摸的高兴。 背后的毛更鲜艳, 展示作用更强,里头这些翅膀掩着,多是给自己看的,少几根无伤大雅。 你翻吧。盛茗徽应得很快。 得到了准许的龙奚托住盛茗徽的一只翅膀,将她翻了过来。 身子翻转过来,栽在枕头上的脑袋也随之转了过来。 对上龙奚的眼睛,盛茗徽意识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拔前面的毛好羞耻啊。 还要被龙奚上下打量。 龙奚一本正经地找着合适的羽毛,目光自上而下挪下来,看到一半,视野就被一对漂亮得过分的羽翅挡住了。 龙奚不解,抬眸问盛茗徽:怎么了? 盛茗徽扭扭捏捏,支支吾吾:你你怎么挑得这么慢? 龙奚解释:我在看哪个地方的毛拔起来比较不疼。 毕竟是有医学知识在身上,好好斟酌确实可以找到拔起来没什么感觉的毛。 第146章 只是龙奚之前都是给龙和人类看病,没有如此认真的研究过类似物种,需要时间琢磨。 在羞耻和疼之间,盛茗徽选择了疼,她继续用翅膀掩着自己的身子,说:你随便选一根吧,赶紧的。 龙奚就快筛选完了,坚持:再一分钟,再一分钟我就确定好了。 盛茗徽心想一分钟也不是很长,数六十下就结束了,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相信我,我选的这几处既不疼,也不显眼。 不显眼这三个字像一块敲门砖,敲开了盛茗徽的心门,她被龙奚说动了,缓缓将翅膀打开。 龙奚目光下移,继续寻找合适的拔毛之地。 盛茗徽想错了,这一分钟比想象的要长。 龙奚的目光又很细,盛茗徽固定在这样的目光下,跟没穿衣服似的,哪哪都不得劲儿。 想着就别过了脑袋,羞耻地朝向一边,心里又冒出一个念头:得亏这样看她的人是龙奚,换做另外一个人,随便是谁,她肯定一翅膀呼过去,能把她眼珠子呼瞎的那种。 一分钟结束,龙奚说:你躺着别动,我去拿个工具。 说完就走开了。 还要拿工具? 盛茗徽的目光追了过去。 除开安全绳,龙奚包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急救包。 急救包里有镊子、消毒水之类的工具。 看龙奚用做手术的态度对待这件事,盛茗徽又想笑,说:我没那么经不住疼。 龙奚拖了一张凳子过来,把工具按取用顺序放在手边,应道:是我比较玻璃心,经不住的是我。 盛茗徽盯着龙奚认真的眉眼,目光软了下来,问:你是怎么说服我小姨的? 她小姨那个人,打定主意不让这项技术传承下去,就会从一而终坚定地自己的选择。龙奚若没个正当理由,很难说服她。 盛茗徽想知道龙奚用的什么说辞。 龙奚如实说:我告诉她,没有神衣,仪式也不会中断。你的脾气,她可能不了解,我可是清楚得很,两手空空,无所凭依你也敢往下跳。所以在我眼里,神衣的作用可不止维护神权这一项,最重要的是它可以保护你。 出于这个私心,我一定要把神衣修好。 盛茗徽愣愣一愣,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想过投机取巧,想过死缠烂打,没想到这是龙奚担心她的安危而做的争取。 这人事事都以她为先。 没人说话,空气静默了几瞬,龙奚将注意力集中到手头的工作上来,她按既定的流程给工具消毒,给盛茗徽即将拔毛的地方消毒,然后用寸劲儿一根一根拔下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的绒毛。 盛茗徽感觉被酒精棉擦拭过的地方凉凉的,拔起来确实没感到什么疼痛。 龙奚选用的方法是各处都采一些,汇够数量了就不采了。 拔毛过程,盛茗徽没看龙奚手上的动作,全程盯着龙奚的眼睛看。 看她拔前蹙眉,拔后舒展,再蹙眉,再舒展 期间,盛茗徽没喊过一声疼,事实上也不怎么疼,龙奚却表现得像她蒙受了天大的苦难必须要小心翼翼对待那样,让盛茗徽的心软了又软。 最后一根了吗?拔现下这根的时候,龙奚多了一个转头将部分工具往后放的动作,盛茗徽便出声问道。 龙奚答:是。 盛茗徽顺着龙奚的手往下看。 这是位于她大腿内侧的一根毛。 盛茗徽觉得选它肯定将对称这个因素考虑在内了。 这几乎就是当初龙奚下嘴咬她的位置,只不过上次龙奚咬的是左腿,这回拔的是右腿。 拔之前莫名紧张起来,盛茗徽将两只爪子绷直,连带着腿也绷直。 龙奚说:这一处会比上头几处多一点疼痛,一点点。 她想让盛茗徽有一点心理准备。 盛茗徽这会儿脑袋里浮现的都是龙奚咬她的画面,那时候那么疼经受得住,现在这一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给了龙奚一个你拔吧的眼神,盛茗徽别过了脑袋。 就一下,像被针尖轻轻触了一下。 感觉很淡,龙奚将绒毛装进袋子的工夫,这种感觉已经消失了。 盛茗徽又想,得亏是龙奚给她拔,换做她人,比如她小姨,肯定不会这么照顾她的感受。 得亏是龙奚。 龙奚收拾好工具,正要把收集起来的绒毛送到外头做进一步的处理时,她的衣袖被人拉住了。 扭头一看,是变成人形的盛茗徽坐在床上拉她。 这人一只手抱着膝盖,另一只手用了四根手指抓她的衣服,拽得很牢,看样子是有急事。 第147章 怎么了?龙奚没有读懂盛茗徽脸上忽明忽暗的表情,倾身问她。 盛茗徽露出一个笑。 因羞赧,眼神没有那么坚定,躲躲闪闪的,好在脑袋里想的,嘴上都说了出来。 她对龙奚说:我亲一下你。 亲我?龙奚眼睛张了张,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眉眼都生动起来。 这人今天要主动亲她? 怎么说呢?亲这事儿本身就不能犹豫,特别是在一方特别想亲你的时候。犹豫毁气氛。 龙奚能感受到盛茗徽拽自己袖口的力度。 她没有问为什么,将另一只手上的东西往边上放,然后倾身,迎着盛茗徽主动靠近的方向,将唇递过去。 是盛茗徽主动亲的龙奚。 龙奚倾身的过程,盛茗徽也攀着龙奚的手臂找了过来,最后两个人在某个节点相遇。 唇瓣相触。 盛茗徽勾住了龙奚的脖子。 龙奚顺势跪坐在床上的身子,被盛茗徽带得往前倾,而后她倒在柔软的被子上,也倒在了盛茗徽身上。 这吻坐着吻时候还能分得清强弱、主次,一但躺下了,就只剩神魂颠倒的激荡和满身满脑的燥意。 盛茗徽几乎要喘不上来,龙奚也是。 可唇舌纠缠紧密相贴以后,不依不饶是主旋律。 就算喘不上来也要吻下去。 这是两人达成一致的想法。 后来亲到视野越来越昏暗,空气越来越稀薄,两人禁不住,才放开了彼此。 睁眼一看,被子被两人拱出了一个窝,两人的脑袋埋在这个窝里。 怪不得越亲越热。 把被子揭开,龙奚一头的汗,盛茗徽也一头的汗。 两个人目光一致看向被子,把脑门上的汗怪罪都在被子身上。 怪完被子,热气散了大半,呼吸也渐渐匀了,龙奚不愿从盛茗徽身上下来,撑着手臂,覆在她身上,双眼亮晶晶地看她。 盛茗徽面上有红晕,下唇带着水色,胸腔还在起伏。 龙奚眼睛里有脉脉温情,温润地注视着盛茗徽,冷静下来的脑袋试图找出盛茗徽主动亲她的理由。 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自己的话触动了她。 能被触动,说明自己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 她心里有她。 确定了这一点,再加上昨晚盛茗徽捞她捞了一夜不让她掉下床的行为,龙奚觉得有些事可以摊开来讲了。 如果这样的距离你觉得可以,我也能接受。我要的东西不多,你不能在脑袋里替我做设想,所以我要事先声明。 这是龙奚第一次发表关于两人关系的意见。 这是进吗? 其实是退。 盛茗徽鼻头酸了一下。 龙奚的话代表了什么,她知道。 代表着龙奚不要进一步的身体接触了,不要名分了,允许自己藏头露尾地存在,允许她们不能像正常的情侣那样做很多事。 这是她基于爱意的最大的妥协。 我盛茗徽的鼻头酸得更厉害了,她几乎要答应了,她几乎要对龙奚说出她的承诺。 可在盛茗徽张口的那一刻,通讯器的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个级别的铃声,让盛茗徽无法集中精神,无法对着龙奚说完剩下的话。 龙奚预感到了什么,并未急于一时,对盛茗徽说:先接电话,我去修神衣。 第76章 细活 不出意外, 这通电话是胡鸿权打来的。不出意外,又有新的凤凰患病了。 盛茗徽需要立马去处理。 龙奚离去的那个瞬间,背影坚决但孤寂, 进行到一半的东西被打断, 谁碰上心里都会有怨言的吧。 通讯器在手边不停震着, 喧闹的铃声响彻整个房间 这个瞬间十分微妙,盛茗徽已经感受到情爱之事与族人安危相碰撞时的两难了。 但她的天平无疑偏向后者。 电话接起来,对方来不及说客套话,立马将刚刚获知的情况汇报了。 受伤的是三兄弟,老大10岁,老二8岁, 老三5岁, 都是未成年的小凤凰。早上兄弟三人在小镇上的篮球场上打篮球,老大接球的时候没注意, 脸叫篮球砸了一下, 眼睛立马看不见了, 瘫坐在地上。 老二和老三见老大受伤, 想合力将老大背回去,但第一下没起来, 三个人摔在了一起, 老二身子向后折的时候弄伤了腿, 老大砸在老三身上,将老三砸晕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属下让天章阁算了一下,兄弟三人的生辰山在一处,互相挨着, 但离您现在所处的位置较远,家主您看需不需调人力物力过去配合您? 第148章 盛茗徽沉声:你先把生辰山的位置及资料发来我看一下。 胡鸿权同步发了。 盛茗徽又问:安排人去他们家里看过了吗, 三只小凤凰的伤势如何? 仪式不能同时进行,碰到一天几起的,只能按照伤势严重程度来排行。伤势重或危及性命的先来,伤得较轻就延后一些。 但和人的精力相似,盛茗徽的神力也是有限的。 先举行仪式的效果较后举行仪式的效果好,具体体现在恢复速度和恢复效果上,先举行仪式的恢复得更快,也恢复得更好。 盛茗徽有时会将几个家庭凑在一起,让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有时自己拿主意。 没有一个准则,碰上了就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翁青兰和庄宏蕾当家时,最高记录是三个。 她们能在一天之内,给三只凤凰举行仪式,仪式完毕,三只凤凰先后恢复。 盛茗徽的最高记录是六个,是她们的两倍,而且不会有前几任家主过度使用神力的后遗症虚脱与昏迷。 这个数字放在同一只凤凰身上,就是盛茗徽可以为他跳六次的崖,直至这只凤凰完全恢复。 这是盛茗徽神力的极限。 这次一共伤了三个,多是多,但盛茗徽看了三座生辰山的资料,心中有把握。 胡鸿权应:传信员第一时间过去了,伤得最重的是老三。老大向后仰的时候压到了他的脊柱,脑袋又磕到了地板,现在还昏迷不醒。其次是老大,眼睛叫篮球砸坏了,一只眼睛看不见了,身上还有二次摔倒时的受的伤。老二相对而言好一些,伤的只有腿。 听完,盛茗徽已经将仪式的顺序安排好了。 她估算了四朗山和三座生辰山的距离,一个南一个北,开车确实太慢了,盛茗徽不愿耽搁,对胡鸿权道:安排一下航线,我们走天上。 四朗山也不用下了,直升机来了以后接上她们就走。 胡鸿权应:是。 电话挂断,胡总管立马去安排外业所需的人力物力,盛茗徽坐在床沿,将三只凤凰的生辰山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要再交代了之后,才出去找龙奚。 时值正午,太阳当头,客厅里光线充足。 明亮的光线对眼睛不好的人来说,有助于她们分辨细微处的差别。但对龙奚这种需要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就是一个惹人分心的存在了。 为了集中注意力,龙奚找了块布,将眼睛蒙了起来,又拿了两团棉花堵住耳朵,隔绝两个感受器官,全凭手上的感觉行事。 盛茗徽不敢过去打搅,在房间门口停住脚步,遥遥地望着。 她这个角度,龙奚手上的动作她都能看见。 没有想象中顺利。 穿针引线这样的细活,用肉眼看都得费一番功夫,更别说纯靠手摸了。 盛茗徽看到龙奚手上的针好几下都扎到自己手上去了,扎了退,退了扎,怎么扎都不对。 担忧的同时,盛茗徽又不免心急起来。 胡鸿权发来消息,航线和她要指名道姓要的直升飞机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从隆信过来,至多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盛茗徽不知龙奚那边进展如何,也不知道她在这一个小时里头能不能完成神衣的修复。 盛茗徽又急又帮不上什么忙,看到龙奚左手食指上扎得血珠子都出来了,她更沉不住气了。 朱唇贴上手背,牙齿咬上拳头,盛茗徽急躁之时,一直没出声的龙奚感应到了什么,动作停顿下来,隔空安抚道:别急,我已经找到方法了,再给我一点时间。 盛茗徽把嘴里的拳头放下,深吸两口气,平复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龙奚额上的汗从布料旁边沁出,汇成小水珠,滑过脸颊,滑过脖颈,隐没在衣衫里。 起初还是一颗一颗地落,后来成股落下,再后来,目光能看到的地方,整片肌肤都汗湿了。 神衣的修复在直升飞机到来的前一刻完成。 这世上果然细活最难。 这是龙奚摘下眼罩后的第一声感叹。 第二声感叹是盛茗徽的嘴唇好软。 她不仅愿意亲吻她汗津津的嘴唇,还愿意亲吻她被针戳坏的手指。 这让龙奚觉得就算要晕,也要等盛茗徽亲完了再晕。 第77章 晕厥 龙奚要晕的时候自己是有预感的。 她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 视野也在逐步变暗。 这就是昏厥失去意识的前奏。 但龙奚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的身体一向很好。 常年爬山、常年的户外生活使得她不论是心态,还是体力耐力,都非常好。 因精神紧绷或过度劳累导致昏厥的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那究竟是什么造成的? 探究这个问题之前, 龙奚必须考虑一件更为紧迫的事, 因为她撑不了太久。 第149章 怎样倒下才能不吓到盛茗徽? 龙奚没有在盛茗徽面前展露过自己的脆弱。 初识那会儿她跟盛茗徽求饶过, 但那属于特殊情况,不算。 喜欢上盛茗徽以后,龙奚一直在有目的地做一些事,她希望能给盛茗徽留下好印象,所以隐藏了自己的很多面,其中包括脆弱。 往日都没遇到过, 这次突然在她面前不省人事, 她会不会吓一跳? 这原本是一个开心的时刻不是吗? 电光火石间,纷繁的思绪在龙奚脑袋里过了一遍, 她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的晕倒做了一些铺垫, 所以突然地, 伸手揽住了盛茗徽。 盛茗徽正拎着龙奚那只被针戳筛子的手查看伤势, 蓦地手掌一沉,那只手忽然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龙奚身体的重量。 龙奚用最后的气力在盛茗徽耳边诉说: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可能要小小地眯一会儿 后面还有话, 只不过龙奚来不及说出口就晕了过去。 身体的重量全部交给盛茗徽。 尽管有三两句话做铺垫,盛茗徽还是被吓到了。 她扶着龙奚不断向右侧倾斜的脑袋,在龙奚耳旁唤她的名字,但龙奚没有回应。 这是怎么了? 惊慌之余, 盛茗徽脑袋里也涌出了这个疑问。 片刻之后,从隆信调配的人力物力到了。 直升机停在四朗山停耕轮种的空地上, 立刻招来了村民们的一片谩骂。 他们这本就不欢迎外人,更不欢迎这些会将禾苗吹倒的大家伙。 路途的遥远、时间的紧迫、山民的谩骂与驱赶,像一根根鞭子抽打着盛茗徽的心。 因为她担心昏迷不醒的龙奚。 盛茗徽很想弄清楚龙奚昏迷的原因,想弄清楚了再走,但没有时间。 另一头的事也很紧急。 盛茗徽只能基于现有条件,做出最好最快速的安排。 龙奚身体不适,当然不能带她北上。 原本她们是要一起的,现在只能让她留在小姨家里休息。 但愿真如她最后留下的那句话那样,她只是累了困了,想眯一会儿,睡醒了就没事了。 胡鸿权也被留下了。 一起的还有钦云。 好在这回钦云也跟了过来,男女有别,让胡鸿权照顾龙奚,盛茗徽觉得并不合适。 钦云在,贴身的事,盛茗徽会让钦云照看。 胡鸿权就负责随时汇报情况,以及弄清龙奚到底是怎么晕的。 前者是胡总管职责范围,做起来得心应手。现场什么情况,他就和盛茗徽汇报什么,没人比他更精通这个了。 但后者让胡总管一个头两个大。 他不懂医术,不懂怎么给人看病。 他们凤凰在医学领域相当没有话语权。 家主说龙奚小姐修完神衣就晕了,手上还有很多被针戳的小口,那到底是神衣让她晕的,还是针让她晕的? 胡鸿权根本搞不明白。 龙奚昏迷期间,他也去外头问了,住在这几座高山上的居民,没一个医术好的。 问了一圈回来,最值得信赖的居然是凤凰出身的柳忠霖。 这样的水平,胡鸿权哪敢叫他们进来给龙奚看病。 思路卡住的时候,胡鸿权想:龙奚小姐要是能马上醒来就好了。 她医术这么好,一定能自己给自己看病。 这样他就能和家主交差了。 想完胡总管又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想的什么啊! 龙奚小姐要是能醒来,家主的心也就安了,他还在这里急什么? 眼瞅着每隔一个小时就必须跟家主汇报的时间要到了,胡鸿权在客厅里握着通讯器不停打转,还没想好要跟盛茗徽说什么呢。 关键时候,钦云帮了大忙。 她查看完情况,出来汇报说:龙奚小姐好像只是睡着了,呼吸、脉搏都很平稳,面色也较为红润,不像生了大病。 胡总管立刻给盛茗徽拨去电话,一字不落地转述钦云的话。 盛茗徽交代:龙奚晚上要是没醒的话,立刻送她下山去看医生。 她们这些门外汉在这里瞎折腾,龙奚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们耽误了治疗时机,盛茗徽得怨死自己。 是是是,明白明白明白。胡总管就是个积极的点头机器,盛茗徽吩咐的,他应下来,通通照做。 到了晚上,昏迷了一个半天的龙奚自己醒了,向钦云讨了一杯水。 钦云借着打水的工夫跟胡鸿权示意。 胡总管喜出望外,立刻跟盛茗徽汇报。 龙奚怎么样了? 小凤凰那边,盛茗徽安排倪广沙去对接了,胡鸿权手头的活空了出来,只负责龙奚这头的事。 所以他打来的电话,一定是汇报龙奚情况的。 盛茗徽心急,胡鸿权没吭声她就问道。 胡鸿权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说:家主,龙奚小姐醒了,喝了一杯水之后,她就在那自己给自己看病了。 第150章 盛茗徽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对胡鸿权说:你把电话拿过去,我跟她说两句。 胡鸿权照做,只不过他不方便进龙奚的房间,电话是让钦云送进去的,他就在门口侯着。 龙奚的嗓子拿水润过了,声音听起来要比盛茗徽设想的清润一些。 她说:我没事,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很好,身体也没有不舒服了。 盛茗徽才不信她的鬼话,无缘无故晕倒,总要有个原因,她问龙奚:你给自己瞧过了吗,是什么导致的? 龙奚看向自己的手,说:我还在找,不过我给自己瞧过了,没什么大碍,你放心。 这个时间点,龙奚料想盛茗徽应该在山顶上做准备了,转移话题道:神衣修得如何?它的神力恢复了吗? 盛茗徽按着没风也飞舞的衣角说:恢复了,现在活蹦乱跳的,我都要降不住它了。 龙奚展露出笑颜,说:那就好,我不在的时候它可以帮得上你的忙。 话说得好听,但盛茗徽能听出来龙奚的念想,她唇一抿,及时将龙奚的念头掐掉,说:你好好休息,不要想着过来,明天仪式结束了,我回去找你。 龙奚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特别顺从地答应:好。 两个立在原地明目张胆偷听的人,被龙奚的目光扫到之后,立刻收敛了站姿,端端正正地站成直线。 龙奚和盛茗徽说完话,把通讯器从耳朵旁边拿开,递给钦云,温声道:你们家主还有事要与胡总管交代,劳烦将通讯器交给他。 钦云牢记盛茗徽的交代,把通讯器还给胡鸿权后,快速折返,搬了张凳子坐着龙奚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龙奚被钦云看牢犯一样的目光逗笑,说:你们家主让你来看着我啊? 钦云点头。 看到什么时候?龙奚问。 看到她回来。钦云说。 龙奚:我现在没事了,你可以去歇一歇。我听到胡总管用铁链锁门的声音了,就算出了这间房,我也出不了大门,所以你放心,大晚上我不会乱跑的。 钦云执意不走,说:家主让我这镇守着,我哪儿也不去。 龙奚见说不动她,换了一个策略,问:你和你们家主熟吗? 钦云本就是个话多的,盛茗徽让她少说话,她照做了。 这会儿是龙奚小姐主动跟她搭话,她不回答多不礼貌,便将话匣子打开,说:熟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龙奚来了兴趣,问:那你们家主小时候是怎样一位小朋友? 回忆起小时候的事,钦云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她不是很想说家主的坏话,但又必须说实话。 纠结了一会儿才说:家主小时候就是一位混世魔王。 龙奚嘴角有笑意倾泻出来,就像被石块拦了一道的山泉水,阻碍撤除之后,静默的水流一下子向下奔涌。 龙奚笑得停不下来。 她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怎么说呢?听到这个词的第一反应,龙奚觉得盛茗徽小时候就应该是这样的。 鲜活、热烈、目无法纪、不受拘束 跟她一样皮。 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五岁以后的盛茗徽。 钦云说:坐上这个位置以后,家主就像变了一个人。 龙奚:你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第78章 反对派 078 钦云跟龙奚说了一些盛茗徽小时候的事。 在钦云的描述里, 五岁以前的盛茗徽跟她们这些调皮的凤凰、调皮的龙没什么两样,每天咋咋呼呼地出去玩,不把一身精力发泄完不回家。 变故发生在盛茗徽五岁那年, 那天其实她们什么都没做, 既没有上蹿下跳, 也没有追鸡撵狗,就在花园里安安静静地下棋。 钦云说:那天天气特别好,阳光透过树梢,将特别美的光斑留在了棋盘上,一群小孩既想守着那光斑,又想打发无聊, 就下起棋来。 一开始都好好的, 轮到家主出子时,不知怎的, 家主突然喘不过气来, 揪着心口, 呼吸特别费劲, 我们给她扇风鼓气,都不管用。 我们是看着家主晕的, 没人知道怎么办。传信员到的时候, 家主整张脸都紫了。 钦云现在想起来还心惊肉跳。 龙奚注意到钦云的用词。 不知怎的。 说明这件事发生得很莫名。 没有既往病史, 突然就犯病了,像她今天这样,莫名其妙就晕了。 龙奚问:这是你们凤凰的体质问题吗?比如呼吸道特别脆弱?比如身体在轻微撞击下也很容易受伤? 第151章 钦云说:少部分凤凰会这样,跟血统有关, 比如这次受伤的三只小凤凰,就属于特别容易受伤的那一挂。多数凤凰的体质是患了病以后不易好。拿一场小感冒来举例, 人类和你们龙,有自愈的可能,不吃药短则三五天,长则半个月,逐步就痊愈了。我们凤凰不行,感冒了不用仪式干预,三年五载都好不了,还会越来越严重。 龙奚沉思:如果跟血统有关的话,你们家主的身体应该很好才对,为什么会突然呼吸受阻呢? 龙奚问过图老师一些历史。 凤凰和人类结合的时间要比龙和人类结合的时间早,所以凤凰后代里极少留存着纯种的支系。 更别说后头还有一次开放的大融合了。 这次融合彻底消除了纯种的凤凰,也让身体出现异样的凤凰意识到血统对自身体质的影响。 从那时开始,凤凰就明令禁止与异族结合。 再后来,连来往也禁掉了,凤凰搬到了深山老林,隐居避世。 盛茗徽家族这一支系,是凤凰中血统相对纯粹的,所以家主这份只有能力者才能担任的职业,都落在了她们家族成员的头上。 按照这个逻辑盘下来,盛茗徽的体质可以称得上是凤凰中的佼佼者了,那天为什么会这样? 钦云也搞不明白,说: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家主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夫人接到消息后就去她的生辰山为她举行仪式了。 仪式结束,夫人受了重伤,难以为继,家主就上任了。 钦云说着就想叹气:唉,以前我们都是一起玩的。后来钦云在玩耍嬉戏,家主在学文化学礼仪。钦云在舞刀弄棍,家主在学怎么操控神力,为仪式做准备。 家主和钦云一般的年纪,钦云在睡懒觉磨洋工,家主在忧心这个,忧心那个,通宵达旦,不吃不睡。还要从那么高的山上跳下来,弄得满身是伤。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龙奚听出了钦云话中的感慨,趁机问道:你对祖制怎么看? 钦云表情变了,瞪起眼睛来,气鼓鼓地说:我不喜欢它! 声音之大,连外头的胡总管都震了一震。不过这时胡总管跟铁链杠上了,根本没工夫理钦云,停顿了两秒之后,又继续缠铁链。 龙奚:听你的语气,好像对你们祖制意见很大? 钦云一点就炸,瞬间激动起来:当然大了,不大我能在这里跟你好好说话吗!如果我崇尚祖制,我就要将你这个觊觎我们家主的异族仇家赶得远远的,不让你靠近我们家家主。 龙奚笑了,理解满分:所以你现在跟我和颜悦色地说话,是为了跟祖制做对抗? 钦云顿了一顿,又想了一想,回答:是也不是吧。 对我们凤凰来说,祖制重要但又没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家主。她为我们做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她太辛苦了,钦云想做的是把家主讨厌的都赶走,把家主喜欢的都留在她身边。 说完,钦云横了龙奚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说:要不是家主肯拿正眼看你,你看我会理你吗? 龙奚无疑被钦云的话感动了,但很快又被钦云的这个眼神盯出了笑意来,笑吟吟道:所以在你这位族人眼中,我过关了? 钦云抱着胳膊,翘着下巴,一副替盛茗徽把关但眼光很高的模样,说:勉勉强强吧。 喜欢家主的那么多,每年都有飞蛾扑火的,也就你看着还可以。 龙奚这会儿该荣耀呢,还是该感怀呢? 她很好奇钦云认可自己哪一点,问:可以在哪里? 钦云这会儿又可以好好说话了,下巴低下来,正视着龙奚的眼睛,道:只有你护得了我们家主,别的都是一些废物。 我听胡总管说了,西台山那回,你明明可以撇下我们家主逃生的,却硬要待在那,拿身体给我们家主挡石头。 当然这一点换做我们任何一只凤凰,我们也会这样做。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你救了她。这是一个事实。因为你救了她,所以我得对你客气点儿。 龙奚心里很温暖,为盛茗徽感到温暖,她的这些族人都很爱她,不论是在这里陪她聊天的钦云,还是在外头和铁链又较了一回劲的胡总管,他们都由衷地希望盛茗徽平安、快乐。 由此,龙奚想到一个问题,问钦云:你们族里,和你类似想法的人多吗? 钦云回答:多啊。 龙奚得问到一个稍微确切的数字,这样才有参考意义,所以她又问:具体一点呢,有没有一个数字? 第152章 钦云说:都是。 都是? 这个词让龙奚蹙起眉来,显然不太相信。 她记得胡总管说过,凤凰内部有派别,一方是拥护祖制的,一方是反对祖制的。 听他上回的口吻,拥护祖制的人不在少数。所以钦云说的,龙奚要打一个问号。 我知道的都是。钦云又补充。 这个就可信多了。 钦云交友圈的全部,大概有几十号人。 旁的,她可能也不知道。 祖制相关的问题一向很敏感,平日里肯定很少人将这事儿拿出来探讨。 龙奚还想问些旁的,抬眸的瞬间,目光扫到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门口的贵夫人身上,吃了一惊,嘴里的话也条件反射地咽了回去。 贵夫人身旁,胡总管头冒冷汗地站着。 龙奚这才反应过来,为何胡总管一夜都在弄这铁链? 原来是有贵客来访,所以要拆了弄,弄了拆。 龙奚还挺高兴,听了反对派的言论,她也想听听拥护祖制的人是怎么说的。 第79章 力不从心 仪式进行得不是很顺利。 前两只凤凰相对而言好一些, 跳之前盛茗徽就有把握,跳之后没过多久就接到了倪广沙报喜的电话,说老三醒了, 老大眼睛能看见了。 轮到最后一只凤凰, 也就是伤势最轻的老二时, 盛茗徽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这是一种很罕见的感觉,通常发生在盛茗徽提前预测结果,知道自己救不了她的时候。比如上回在西台山,那么高的山峰,山下石林、土林、陡坡混杂,还有湍急的水流。 盛茗徽跳之前就知道自己只能博, 而且博赢的几率很小, 所以把后续安排都交代好了。 这次不一样。 这次老二的生辰山甚至比他的两个兄弟都要低,一座不到十层楼高的小山, 山体结构也简单, 怎么就突然没把握了呢? 盛茗徽坚持要完成这场仪式。 哪怕她在山巅上起舞的时间要不断延长, 哪怕在这场仪式中, 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祸事降临在她身上,盛茗徽也要坚持治好这只小凤凰的病。 盛茗徽拿出更重的诚意, 脱去鞋袜, 赤脚在满是碎石的山顶跳了两个小时的舞, 从日薄西山跳到了星辰满天。 尖锐的石头刺破脚心,划出一道道伤口。 鲜血像祈福那次上演的那样,溢了出来,染红了土地。 盛茗徽坚持将仪式做完。 饶是如此, 从山顶下来,盛茗徽仍是没有把握。 她躺在枯草铺就的草地上, 一瞬不瞬地盯着浩瀚星河,心想这是怎么了? 想着想着,盛茗徽就失神了。 片刻之后,一道分外熟悉的声音传到了盛茗徽的耳朵里。 那声音在说:我能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吗? 盛茗徽猛然回神,腾地一下从草地上坐起,确认来者的身份后,秀眉越拧越紧。 不是让你在小姨家好好休息吗?她都派了两员大将看管龙奚,怎么还是让她溜了? 盛茗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怒容满面。 龙奚从蹲下的状态改为站姿。 站好之后,在盛茗徽面前往左转了一圈,又往右转了一圈,然后平平稳稳地站着,说:我没事了,现在状态好着呢。 又说:不要怪钦云和胡总管,我求了他们好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差哭出来了,他们才肯放我出来。 盛茗徽心情很复杂,又气又觉得在这寸草不生的地方看到龙奚挺好的。 挺好完的两个瞬间,盛茗徽想起一事儿,目光向龙奚身后探去,开始寻找龙奚千里奔波的交通工具。 等她看到藏在大树底下,被爬藤掩映的龙奚的车以后,喷火的目光又冒了出来,一把轻飘飘的枯草砸在龙奚身上,大动肝火道:你开了一天的车来的! 龙奚明知走近更容易受到盛茗徽怒火的攻击,但还是选择了走近,笑着宽慰道:我的身体已经复原了,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而且路上我停下来休息好几回,没有疲劳驾驶。 盛茗徽真给气死了。 结束仪式她就回去了,龙奚何必跑这一趟。 目光一低,龙奚注意到盛茗徽手臂上也有伤,顾不得跟她说旁的,立刻抬起她的胳膊道: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盛茗徽想起仪式不顺利的事,抽回手臂道:先不要。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可能还要上去再跳一次。 说着她就独自走远了。 她的脚还在流血,随着脚步渐远,枯黄的草地浮现了一个又一个印子。 龙奚眸色变暗沉,追随盛茗徽到远处,担心她,却不敢过去打搅她。 顺她的意,她也要做,不顺她的意,她也要做。 不好听的话说出来,能起什么作用? 龙奚知道盛茗徽不会听不会采纳,所以不过去打搅她。 电话确认过了,排行老二的那只凤凰,情况非但没有变好,还变得越来越糟糕。 第153章 原先只有脚疼,现在半个身子都疼了起来,还也发烧了。 盛茗徽当即决定再为他举行一次仪式。 得知盛茗徽的意图后,龙奚说:不包扎伤口的话,我送你上去行吗?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福星吗?我跟你一起上去,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盛茗徽同意了,只要对仪式有益,她就不会反对。 而且多次的事实证明,龙奚真能给她带来好运。 穿上鞋再走。盛茗徽的鞋在山上,龙奚去车上给盛茗徽拿了双拖鞋,要她穿上再出发。 盛茗徽倒是没觉得脚底有多疼。 她一路都在汇集她的神力,汇集神衣的神力,希望这次能一举成功。 龙奚跟盛茗徽爬了这么多座山,确实脚下这座最简单。 理应要放心的,但盛茗徽脸上凝重的表情提醒她,不能。 不仅不能,还要万分小心。 仪式区域盛茗徽不让龙奚靠近,龙奚只能远远关注着。 看着看着,脸色便沉了下来。 她看到盛茗徽脚上不好容易缓和一些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这次石块扎得更深了,鲜红的血液覆盖在逐渐变暗沉的血液之上,触目惊心。 这人好像不知道疼,在月光下浑然忘我地舞蹈着。 这个场景好像回到了龙奚和盛茗徽初识的时候,那时她也如现在这般,尽情舞蹈,不带一丝犹豫地后仰。 和上次祈福一样,在一件事上,盛茗徽跳了两遍,只是效果大相径庭。 从山顶上下来,盛茗徽依旧没有把握。 打电话向倪广沙询问,小凤凰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 问题出在哪了? 盛茗徽躺在草地上愁眉不展的时候,龙奚也从山上下来了。 她在盛茗徽身旁蹲下,劝道:再跳你的身体可能会扛不住,歇一晚吧,明天再来。 盛茗徽执意要继续,腰部使力,坐起来说:不能歇。别小看这几个小时,病情要是持续恶化了,小凤凰就会有生命危险。 龙奚说:没几个小时了,你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来,效果可能会更好。 盛茗徽根本不听劝,从草地上起来,又要往山顶上走,说:我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龙奚无奈地叹一声气,见劝不动盛茗徽,就想陪着她上去再跳一次。 可这回盛茗徽的想法不一样了,她对龙奚道:这次你能不能先出山,等我跳完了再回来? 龙奚不解,问:为什么? 盛茗徽说:老祖宗不喜欢人多。 龙奚稳稳地站着,仿若脚底生出了粗壮的根系,将她扎根在此处。 她凝眸,看向盛茗徽,表情严肃道:倘若你出事了怎么办? 盛茗徽宽慰她,说:不会的,我心里有数。 龙奚皱眉,眼睛里有隐而未发的东西。 盛茗徽继续劝龙奚,声音放软,说:去吧,开着你的车在外围山路上绕几圈,等我给你发消息了,你再来找我。 盛茗徽眼睛里根本没有退让这个选项,妥协的只能是龙奚,她答应了,扭头朝自己的车走去。 整个过程,未发一语。 龙奚离去以后,盛茗徽独自上了山。 第80章 昏迷 第三次仪式, 盛茗徽豁出去了。 加上这次,她今天一共跳六次。 所需精力、神力之大让盛茗徽没落地就晕了过去。 盛茗徽以为自己能撑到给倪广沙打完电话确认完结果再停下来休息的,没想到结果比她想象的更糟糕, 虚弱到晕厥这样的事也降临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神力不如从前了? 这是盛茗徽意识消散前的想法。 龙奚在附近, 在盛茗徽限制的边缘徘徊。 盛茗徽让她去绕, 龙奚没有听盛茗徽的,而是静静地守着盛茗徽给她划定界限,将小粉随身携带。 她担心盛茗徽出事,所以不敢跑远。 盛茗徽刚晕过去,神衣就疯狂提示了。 在它的操纵之下,小粉的两只袖子绕着龙奚的胳膊疯狂甩动。 动作之大让龙奚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为数不多的几次传递里, 神衣一直表现得很温和, 从未如此着急过。 龙奚迅速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边让车子快速启动, 一边系上安全带。 咔哒。 安全带卡扣的声音响起, 车子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入夜以后, 山里的温度下降得非常厉害,呼出来的气都能结成霜。 龙奚庆幸自己没有听盛茗徽的, 来得晚了, 这人以如此虚弱的状态在天寒地冻的地方躺几个小时, 后果不堪设想。 在背风的地方支起帐篷,龙奚将盛茗徽抱到了帐篷里,替她查看伤势。 盛茗徽的脚鲜血淋漓,没有一处是好的, 龙奚替她清理伤口时心在颤抖,只有死死地咬住下唇, 绷住神经,才能让自己的手保持冷静,将每一颗嵌入盛茗徽肉里的碎石平稳地挑出来,不进行二次伤害。 第154章 盛茗徽完全晕死了过去,怎么折腾都无知无觉。 龙奚处理好伤口,替她上了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这才松了一口气。 盛茗徽昏迷了五个小时才醒来,这时天刚蒙蒙亮,周围有鸟叫声,耳边有烧竹子的脆响。 转了转身子,盛茗徽发现自己喉咙烧得厉害,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龙奚给盛茗徽喂了点水,怕她乱动导致伤口裂开,特意嘱咐道:你身上的伤口我都包扎好了,别乱动,想做什么你就跟我说。 为了照顾盛茗徽,龙奚彻夜未眠,一会儿担心她意识恢复了伤口开始发疼,一会儿担心柴火烧得不旺,地炕不暖,进进出出地添柴火。 盛茗徽醒来最先关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那只凤凰的情况,她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但身子没缓过来,身体没有气力,喉咙也发不出声音,便用眼睛跟龙奚示意自己的通讯器。 龙奚知道盛茗徽要问什么,将盛茗徽抬起来的脑袋往下压,说:将你抱进帐篷没多久,倪总管的电话就来了。你昏迷着,我就替你接了。 盛茗徽目光发紧,脑袋又抬起来些,用眼神问龙奚:他怎么说? 他说排行老二的那只凤凰烧退了,腿上肿起来的地方也消了,小凤凰没事了,倪总管叫你放心。 盛茗徽略微抬起的脑袋又落回枕上,闭了闭眼,松了好大一口气。 随后她又想起自己昏迷的事,目光重又回到龙奚身上,还想继续问些什么。 龙奚很快会意,说:我没跟他说你晕倒的事。他问家主呢,我说你们家家主举行仪式时,身上沾了泥点子,现在在换衣服呢。 他说,要不要派人过接家主呀,我说不用,我会送她回去。 然后就客套了两句,将电话挂了。 盛茗徽被龙奚捏着嗓子模仿倪总管的声音逗笑,笑得咳了几声,气都喘不上来。 龙奚让她别激动,伤了元气,她现在身体很虚弱,得好好养一段时间才能养回来。 盛茗徽心里最牵挂的事情解决了,这会儿笑也笑得开怀,嘴角根本压不下来。 龙奚既无奈又心疼,但又说不得她。 她又给盛茗徽喂了一些水,让她继续躺着,不准爬起来:时间还早呢,再睡一会儿。 后面这段时间,你要多休息。 盛茗徽先是点头,然后身子向后缩了缩,留了一个空间,抬眸看着龙奚,目光直勾勾地。 这么冷的天,没有被窝怎么受得了。 龙奚问:你想让我跟你一起躺? 盛茗徽点头。 龙奚起身,脱去外衣、鞋袜,轻手轻脚地钻了进去。 单人睡袋很狭窄,龙奚为了让盛茗徽躺得更舒服些,贡献了自己的睡袋,将两个睡袋合为一个。 这会儿俩人一起躺进去了,刚刚好。 怕碰到盛茗徽脚上的伤,龙奚脚缩着,手很自然地在盛茗徽脑袋上方划一道弧线。盛茗徽很自然地将自己的脑袋抬起,将后脖颈枕在龙奚的手臂上,再做进一步的调整。 采用的是前两天刚学到的搂的睡姿。 恢复了点气力,盛茗徽在龙奚耳边小声说话:这儿的石头可尖了,你晚上睡觉千万不能乱翻。要是滚下去,被石头磕到,你就要破相了。 你说她双不双标。 有危险自己劝她,她不听。这时候自己身边有安全隐患,她又义正词严地来管束自己。 龙奚无奈地叹一声气。 盛茗徽听见了,大概也知道龙奚在叹什么气,居然态度很好地反省自己,说:我今天确实是自己跟自己较劲,太急切了,没把握也要硬上,但人命关天,容不得我懈怠,你能支持一下我吗? 她知道龙奚很在意她受伤的事。 龙奚目光压低,问:有没有个头呢? 这个问题,盛茗徽没法回答。 她沉默了下来。 盛茗徽上任以后就没给自己设过限,她当然希望自己在位的时间越长越好。 什么时候结束?盛茗徽也不知道。 她们凤凰面临一个很大的困境没有后继者了。 要再找出后继者,盛茗徽就必须结婚生子。 可盛茗徽不愿意,想着自己能坚持多久就做多久,等她也不行了,她们就学习人类的生存模式。 龙奚要一个答案,盛茗徽只能给她一个笼统的回答,说:凤凰家主的平均退位年龄是三十岁。 龙奚:那就是我还要等十年? 盛茗徽难得放下矜贵傲然的性子,将软话挂在嘴边:理解一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么重的担子,没人挑怎么行呢? 现在我在位,可不得尽力做好。 三只凤凰是前后脚出的事,将伤势最轻老二排在最后也是盛茗徽的决定,要是前两只凤凰都恢复如初,老二的脚再也好不了,你说盛茗徽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第155章 也就对着龙奚,盛茗徽会说点软话。 要换做以前,没有感情基础的凤凰家主,她肯定会说爱理解就理解,不理解拉倒,你谁啊,凭什么来管教我? 今时不同往日,盛茗徽开始在意龙奚的想法了。 只是龙奚打心里觉得这些反思还是来得太晚了一些。 危急关头,人会着急她可以理解。 但盛茗徽是一上头就全然不顾的性子,龙奚希望她能多关注自己的身体,也多关注混在危急之中的异常之处 龙奚想就着这个想法往下,可话到嘴边又咽下。 这些话说出来必然有一番唇枪舌战,疲弱困倦之际,还是休息更重要。 龙奚拢紧手臂,将睡袋盖到盛茗徽嘴巴之上,手动闭麦,说:睡觉。 阻碍呼吸了,盛茗徽将睡袋拉下一些,将鼻子露出来,然后手老老实实地回到龙奚的腰上,环着她。 见她动,龙奚也跟着动了动,调整了姿势,让两人的上身以最紧密的姿势贴合。 盛茗徽还有问题想问,被子下的嘴唇蠕动,小小声地问:龙奚,你会开飞机吗? 龙奚眼睛豁然睁开:开飞机? 怎么突然提到开飞机的事? 盛茗徽忘了说了:无关人等撤场的时候,我让他们给我留了一架直升机,想着仪式结束了,我就飞回去找你。 开车太慢,变成凤凰的形态飞回去又怕神力不济,想来想去,还是这么安排最好。 龙奚:所以在我没注意到的地方有一个大家伙? 盛茗徽说:隐形了。 龙奚:睡醒去见识一下。 盛茗徽:你会开吗? 龙奚:不才,没走上学医这条路,我应该是一位出色的飞行员。 那就是会了。 盛茗徽: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通行证到明天。 龙奚说:有。 很好,睡醒之后有新的地方可以去了。 盛茗徽没有话要讲了,闭上眼睛,准备睡它个天昏地暗。 龙奚还有话要讲,她说:我可以拥有一个晚安吻吗? 第81章 回东阁 天都亮了, 应该不能叫晚安吻了。 盛茗徽没工夫细究文字上的毛病,下巴一翘,很大方地说:你亲。 龙奚目光扫过盛茗徽白皙光洁的额头, 又扫向她失去一些血色的嘴唇, 问:能不能亲久一点? 盛茗徽弯唇, 说:我现在气不多,你别把我亲断气就行。 龙奚笑着吻了上去。 今天的吻很清淡。 龙奚没有伸舌头。 盛茗徽也没有很累,仰仰脖子就能亲到。 她没有动,都是龙奚在动。 是真的亲了很久。 蜻蜓点水有蜻蜓点水的妙处,一直点个不停,也有别样的情趣。 盛茗徽闭着眼睛, 感受龙奚的呼吸时近时远, 就像有根柔软的小羽毛在她嘴上、心上一直撩一直撩。 撩到盛茗徽有想法的时候,龙奚把吻收了回去, 下巴贴着她的额头, 说:时间不早了, 睡觉。 盛茗徽含恨咬住下唇, 不轻不重地在龙奚腰上抓了一把,然后老实睡觉。 这一觉本着能睡多久就睡多久的理念, 两个人毫无顾忌地睡死过去。 再睁眼就是下午了。 早上没有出太阳, 日头西移的时候倒是出了点。 盛茗徽躺了好久, 想伸一个懒腰,被先一步离开被窝的龙奚按住,连人带被子牢牢地控制住。 龙奚说:脚别用力。 伤口不知愈合了没有,她这一用力, 要是伤口愈合到一半崩开了如何是好? 盛茗徽不是娇气的性子,说:不要紧。 伤在脸上盛茗徽比较在意, 伤在脚底,又没人能看见,盛茗徽觉得好得慢就好得慢,不影响走路就行了。 龙奚说:等我给你瞧过了你再起来。 盛茗徽缩了缩脚,脑袋也收回刚才的想法。她觉得伤在脚底也是会被看见的,龙奚会看。 睡袋被收走了,盛茗徽坐了起来,两只手撑住身后,将腿支在防潮垫上,看龙奚一圈一圈地给她解绷带。 盛茗徽脖子努力地往前伸,问:恢复得怎么样?应该还行吧? 这伤满打满算也快一天了,以她的体质,其实不用操太多的心。 龙奚瞧了一眼,说: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还得换药。 龙奚把绷带全拆开了,然后把盛茗徽的腿抬高,架在自己盘起来的腿上。 盛茗徽身子被迫后仰,十只脚趾、两个脚底板直愣愣地冲着龙奚,怪不好意思的。 对谁都没用过这样的姿势啊。 盛茗徽难为情道:让它自己好呗,慢点就慢点。 龙奚勾了一圈药膏在手上,皱着眉问她:后面几天不想走路了? 第156章 盛茗徽:没那么娇气,只要不流血了,走路还是能走的。 龙奚拿绷带给盛茗徽看:流着呢,没有完全愈合。 盛茗徽再次伸长脖子,确定自己看到了血迹之后,妥协道:你抹吧。 龙奚将药膏细致均匀地涂在盛茗徽的伤口上,边涂边说:药效发挥之后,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一阵就过去了。 疼痛没有那么快到来,盛茗徽正想说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呢,脸上的表情突然空白了两秒。 龙奚知道她开始难受了。 难受过后就是一阵痒意,越涂越痒,盛茗徽老动,很想收回自己的脚心,但龙奚猜准了她的动作,手把在那了,她收不了。 怎么会这么痒? 抹到最后,盛茗徽都求饶了,问:还有多少啊? 龙奚严谨道:我数过了,你这脚底一共一百二十八道伤口,每道都要涂过去。 现在涂到第七十八道了。 盛茗徽身子后仰,倒在防潮垫上,将拳头伸进嘴里,咬着,欲哭无泪。 事实证明盛茗徽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伤的时候她压根没觉得难受和疼,这会儿龙奚给她温温柔柔地涂药,她要被这一阵接一阵的酥痒打败了。 除了收回脚心,某种痒意还让盛茗徽想扭动自己的身子。 但这个动作不文雅,盛茗徽不想在龙奚面前做这个动作,只好咬着拳头忍着。 好在涂着涂着,伤口往后脚跟的方向去了,偏离了脚心,没那么痒,盛茗徽才松一口气。 盛茗徽对龙奚说:下次你要涂药先把我打晕好吗? 龙奚取来了新的绷带,给盛茗徽缠上,边缠边说:下次我等你睡着了我再给你涂。 盛茗徽以为缠完了绷带就是自由的信号,开心地笑了笑,坐在防潮垫上想起来。 一整天了,她没出过帐篷的门。 别起来,龙奚叫住盛茗徽,因操之过急,声音大了些,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 盛茗徽不高兴了:划伤脚又不是腿瘸了,这么小心做什么? 龙奚出发点是好的,毕竟伤在脚底,一起来身体的重量一压,好的都得压成坏的。 但脚底又是那么重要的一个部位,不让用,盛茗徽就哪儿也去不了。 龙奚温声道:要什么你跟我说,想去哪你也跟我说。 盛茗徽喉咙干哑得厉害,噘着嘴说:口渴,但我不想喝水。还想去外头溜达,不想在帐篷里待了。 这个简单。 龙奚去车上拿了两颗苹果和一些番茄,打了一杯果汁给盛茗徽送进来,然后在外头选了个风景最好的地方扎天幕,再回来朝盛茗徽伸手。 果汁盛茗徽分了几次喝,龙奚进来时,她杯子还拿在手里,见龙奚姿势怪异,上下打量了一眼,盛茗徽问道:干嘛? 龙奚:公主抱,我抱你出去。 待遇这么好? 龙奚示意盛茗徽手上的杯子:换只手拿,没喝完的出去坐椅子上喝。 龙奚准备姿势都做好了,盛茗徽还在回想龙奚以前有没有这么抱过她。 好像没有。 盛茗徽靠近龙奚的那只抬了下,示意龙奚可以抱了,右手的杯子也顺势换到了左手。 龙奚一只手环在盛茗徽腰上,一只手从盛茗徽膝盖下方穿过,将盛茗徽打横抱起。 从起来到出帐篷到进天幕,盛茗徽一直盯着龙奚的侧脸看。 看龙奚怎么弯腰,怎么低头,怎么把她放在椅子上,怎么用自己的衣服给她垫脚。 等龙奚做好这一切,蹲在她身前问还需要什么的时候,盛茗徽已经不生气了。 不闷了吧?太阳要落山了,这会儿天空很好看。 天幕朝着天边的云霞。 盛茗徽靠在折叠椅上,歪着脑袋对龙奚说:饿了。 龙奚收到女王的指示,重重一点头:明白。 还好离开四朗山的,胡总管往她车里塞了好多吃的,说饿着谁都不能饿着他们家主,不然这荒郊野岭枯木还未逢春的地方,龙奚得开到上百公里以外的地方给盛茗徽找吃的。 吃的里头,红果子众多,龙奚先洗了一些果子给盛茗徽送去。 矜贵的凤凰家主也知道人身受到限制的时候怎么让自己待得更舒服些。 她把天幕底下的小桌子移位,移到手边,把身前的位置空出来,把另一张矮一些的凳子放在伤腿底下垫着,还从折叠椅的后兜里扯出毯子和墨镜。 那是龙奚的墨镜,盛茗徽也给戴上了,毯子就盖在肚子上,避免着凉。 龙奚端着水果过来的时候,她就是这幅气场强大的模样,两条大长腿交叉叠着。 因为刚好避过了缠着绷带的地方,龙奚也不好说盛茗徽。 瞧见了龙奚手里的吃的,盛茗徽下巴一划,说:放这。 示意的是她手边,最方便取用的桌子。 第157章 龙奚放下,将今晚菜色的主旋律请示一下:晚上吃清淡点可以吗? 盛茗徽捻起一颗果子往嘴里放,拽里拽气地点头。 龙奚忍俊不禁,心想她们茗徽就算受伤了,也是天底下最a最有气场的姐。 龙奚去做饭。 饭做好了,端过来就着暮色吃了。 吃过晚饭,盛茗徽想起自己藏在不远处的大家伙,问龙奚:我们歇会儿就走吗? 龙奚说:不走,明天再走,你的脚还要休息,不宜舟车劳顿。 盛茗徽不喜欢因一些小伤痛就耽误行程的感觉,有点小题大做了,大概也是不想承认自己有不行的时候吧。 盛茗徽低头视察龙奚排列整齐的餐后水果,目光一眼都没往龙奚身上瞟过。 龙奚问她:生气啦? 盛茗徽鼓着腮帮子说:没有。 这么明显还说没有,龙奚:你都不问问我想去的地方是哪吗? 盛茗徽用手拨盘子里的水果,嘟囔:你想去哪? 龙奚说:你家。 盛茗徽这会儿眼皮都抬起来了,眼睛瞪得老大,惊讶:去我家?东阁? 龙奚点头:是的。 盛茗徽:为什么想去那? 龙奚:送你回去疗养。你现在身体很虚,既要食补,又要药补,这荒郊野岭的,什么都没有,还是回东阁方便。 盛茗徽也想回东阁一趟,神力没有征兆突然下降的事,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头,她得回去找长辈问问。 你送我回去,你会在那儿待吗? 龙奚又想笑,这是她想问盛茗徽的问题。 她跟着去了,她能一起进去吗? 这人反倒过来问她了。 龙奚说:我很想见识一下凤凰中心城镇的风采,听说大气恢宏,蔚为壮观,就看凤凰家主让不让我进去了。 盛茗徽这才反应过来,决定权在她这呢,遂拿拳头抵住额头,做思考状。 答案都聊爆了,她还在这里搞花里胡哨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龙奚听见盛茗徽用深思熟虑再三考量的口吻说:行吧,准你待几天。 龙奚眼底的笑意满得溢了出来。 第82章 见家长 去盛茗徽家需要做哪些准备? 龙奚觉得没有, 只要盛茗徽的脚恢复得差不多就行了。 她实在不想看到这人脚下满是伤口,还要端着架子走路,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又歇过了一天。 要离开的时候, 盛茗徽被允许下地走路了。 终于穿上了自己的鞋袜, 终于能够闲庭信步逛几圈, 盛茗徽觉得自己有如新生。 龙奚收拾好了东西、挪好了车、又适应了直升机的操作系统才放盛茗徽下地的,几乎是最后一刻。 必需品龙奚放在随身的包里,无关紧要的东西就放车上。 盛茗徽让胡鸿权安排了最近的联络员过来开车,龙奚和盛茗徽就坐直升机回东阁。 盛茗徽在开阔的枯草地上试用好似新装的两条腿的时候,龙奚已经做好了预飞检查,也查看了航线和天气情况。 没什么问题, 一切都很适宜。 就是某人用腿用上了瘾, 踩在草地上,迟迟不愿离开。 龙奚在直升机旁等盛茗徽, 手里拿着装备。 等这人走尽兴了, 愿意过来了, 再将装备递给她。 盛茗徽往回走了, 离龙奚还有几步的距离时,抬手伸向脑后, 动作麻利地将长发挽成一个高髻, 用发绳束好。 同时, 白皙修长的天鹅颈露了出来。 特别有韵味,龙奚一看就喜欢。 只是本尊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取过安全帽就往头发上压。 只管扣紧安全帽,不管安全帽会不会将发型压坏, 也不管她这个仰慕者的星星眼会闪烁多久。 片刻之后,盛茗徽戴好了安全帽, 抬眸的时候,龙奚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戴上安全帽的盛茗徽有另一种好看,而且是另一种好看里顶好看的。 出发去东阁。 一路都很顺利。 盛茗徽提前做了部署,所以山门处有人接应。 下直升飞机,龙奚故意落后一步,让盛茗徽走前头。 她料想的没错。 上去前神衣还塞在包里呢,下来时,神衣已经被这人披在身上了,威风凛凛。 下直升机也特别有气势,放着楼梯不走,剩两阶直接往下蹦。 同样的事情要是在昨天脚伤未愈的时候发生,龙奚觉得自己的心得跟着颤一颤。 因为预料到了,延后时间让伤口愈合好了,这会儿龙奚特别淡定,只是眼皮跳了跳。 山门外站着盛茗徽的一众手下和族人。知道盛茗徽回来消息的,都来了。 龙奚也是第一回看见这样的阵仗,乌泱泱的一片,人头攒动,就接盛茗徽走山门外到山门这一段距离。 第158章 看得出是真的很得民心。 龙奚像小跟班一样跟在盛茗徽屁股后头。 族人都很热情。跟她微笑示意的,她也回一个微笑,跟她打招呼的,她也跟人家打招呼。 主打一个入乡随俗。 过了山门,有些人就不跟了,做自己的事去,需要跟盛茗徽汇报公务的冒了出来,不在少数,在盛茗徽耳边一个接着一个汇报着。 看吧,才歇几天,族中就堆积了一大箩筐的事。家主这份职业就是闲不下来。 龙奚一边感叹一边跟还未汇报上的总管让位置。 慢慢的,就到了最后头。 盛茗徽走着走着,忽然发现龙奚不见了,就停下脚步去找她。 两人现在养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无论她们中间隔多少人,她们都能一眼望到对方。 她只看她,她只回应她们的目光。 盛茗徽叫来了胡鸿权,处理繁杂的公务之前,她要先让胡鸿权带龙奚去休息,休息完这人要逛,就带着她四处逛一圈。 她这边的地主之谊,稍后再尽。 胡鸿权领命。 龙奚跟着胡鸿权走了。 她们在主楼前的广场上分道扬镳。 胡总管兴奋着呢,叽叽喳喳地说:龙奚小姐放心,等家主忙完了,会主动联系您的。 龙奚目前还没有分别焦虑,到静处透露了些盛茗徽举行仪式的时候受伤,需要食补药补的事。 她听说历任家主受伤以后,踩香草灰特别有用,那这个香草灰可以安排上。 胡总管手下能人众多,两个电话就安排好了。 一对一照料的活还没撤,胡总管的服务对象依旧只有龙奚一个。 盛茗徽给龙奚安排住处是一处闲置的民宅,很幽静,也有很多的历史。 最重要的一个历史是:这是盛茗徽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龙奚放下包,脚底还没站热,外头一个模样清秀的姑娘跑来跟胡总管说悄悄话。 胡总管介绍了一下,这位叫甘鹭的姑娘走了以后,胡总管将悄悄话的内容告诉龙奚:老夫人想见一见龙奚小姐,并且让我不要汇报给家主,龙奚小姐您看 长辈指名道姓要见,龙奚怎么可能不去,头一点就答应了。 第83章 老夫人 路上, 胡鸿权说起盛茗徽的几位长辈:家主有一位祖母,三位母亲,四位姨, 还不含住在四朗山的柳小姐。这些人都极关心家主, 听说家主带朋友回来了, 都好奇着呢,怕是要排着队见龙小姐了。 龙奚对盛茗徽重要亲戚之多一事早有耳闻,也做好了面见她们的准备,说:应该是我逐个去拜访才对。 除却见过一面的庄宏蕾,剩下这七位,龙奚连照片都没见过, 不知脾性如何, 心里还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胡鸿权为了消除龙奚的心理压力,又说:这些人里头, 论谁最关心家主, 那肯定是我们家老夫人了。家主平常磕着碰着不吃饭不睡觉, 老夫人都是第一个赶过来慰问的。 龙奚对老夫人印象很好, 还想行听胡总管再说些祖孙间的事,只是这路不禁走, 没走几步, 老夫人被青松翠柏掩映的住处就到了。 翁青兰只召了龙奚进去, 胡鸿权只有在门口等的份,顺便当眼线望风。老夫人交代这事儿不能让家主知道,胡总管自然要拼着守护好这个秘密。 对对对,还有香草灰和食补的事, 得催一催,让她们快些给家主送去。 在门口接龙奚的是沈眉, 胡鸿权正要开口介绍,嘴角带笑的沈眉给他打了一个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自己来的手势,让胡鸿权噤声。 这儿没他什么事了,胡总管自觉退下台阶,在路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站着,然后掏出通讯器开始这儿催催,那儿赶赶,又关心了一下家主那边的会开得怎么样了,嘱咐几位低一级的主管悠着点,别让家主忙得没空吃饭 我叫沈眉,是阿峥的四姨,瞧着你们年龄差不多,你可以跟着阿峥叫我眉姨。走廊里,沈眉一边放慢步调领路,一边向龙奚介绍自己。 龙奚头点了点,轻声唤了一句:眉姨好。 老夫人年纪大了,腿脚本就不好,前年踩楼梯踩空了摔了一跤,从此就怨上了楼梯,不爱出门了。不然依着她旧时的性子,知道有贵客来,一定吵着闹着第一个跑过去见你,谁都拦不住。 龙奚说:我是小辈,我来拜见老夫人是应该的,而且不用老夫人唤我就该来的,是我失礼了。 沈眉温温和和地笑了一下,推开一扇门,但没有进去,转头对龙奚说:我还有几个姐妹,一直想约着小聚一下,今天天气好,老夫人这又热闹,我去叫一下她们。老夫人很喜欢你,所以可以放宽心,在老夫人这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龙奚总觉得沈眉话里像是有东西要点她,她放在心里没有想深,点点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眉姨安心地去,我先进去陪老夫人聊聊天解解闷。 第159章 沈眉欠了欠身就走了。 龙奚转头面朝那扇开了一半的门,深吸一口气,整理心情和笑容。调整好之后,大步跨入。 堂屋的陈设极为古朴,几道百宝嵌花乌纹曲面屏风给龙奚指引了方向。绕了几绕,龙奚看到了坐在红木圈椅上侧着身子将糕点垒成一座小山的翁青兰。 摆得极为认真,动作小心翼翼。 龙奚停下脚步侯着,等翁青兰将手中那块放稳了才出声唤道:老夫人。 你来啦?翁青兰忙抛下糕点,欣喜地抬眸。 那眼睛一对上,龙奚便觉得十分熟悉。 慈爱的老人家都有这样一双宽厚有爱的眼睛。 龙奚又唤了一声:老夫人好,我是龙奚,是阿峥的朋友。 翁青兰脸上的笑加深了,渗进了眼尾的纹路里,她连忙冲龙奚招手:来,快来,来我旁边坐。 峥丫头单了二十载也没个朋友,这回终于见着她带了一个回来,你可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 龙奚走近,翁青兰抬起她那双布满斑纹的手,要握龙奚的手。 这是许久不见孙辈的长辈爱做的一个动作。 龙奚没想到老夫人如此亲昵,让老夫人的手悬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握好了,龙奚就不敢动了。 翁青兰催促:坐,你坐,别站着。 龙奚迅速在翁青兰身旁坐下。 翁青兰将龙奚的手裹紧,属于老人家的独有的体温传递了过来,让龙奚想起来自己的太奶奶。 两者有共同之处。 一样都是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们眼中的慈爱、宽厚、欢喜都发自于真心。 这样的老人家谁不爱?谁不尊敬? 龙奚小丫头,我得感谢你啊。阎王山那回,是你给我们峥丫头领的路吧?要是没有你,我现在哪能坐在这说话?身子都埋在土里了。 原来那回是替老夫人跳的崖,难怪一路上盛茗徽的眉头都皱着,表情很凝重,直至仪式落幕,护佑的人脱离了危险,她的心情才舒展开。 这么对上,龙奚觉得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只是她可当不起这个夸奖,连忙道:那回我和阿峥是互帮互助,没有她,我就要被蚂蟥欺负惨了。我也得感谢她。 翁青兰笑得更开怀了,紧握着龙奚的手说:那你和我们阿峥谁大啊? 龙奚说:一样大,一天的生日。 好好好,老夫人连说了几个好,笑得眼睛弯成了一条窄窄的线,说明你们很有缘哪。 翁青兰笑,龙奚也跟着笑。 翁青兰松开手,让她尝尝沈眉亲手做的凤梨酥,龙奚没推却,大大方方拿来吃。 只是翁青兰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龙奚没有防备,实打实地噎住了。 翁青兰的问题是:你和我家阿峥到哪一步啦,床上打过架没有? 第84章 不赢不输 龙奚嘴里的东西上不去下不来, 还得连忙摇头澄清,生怕摇得晚了,遭人误会。 因为摇头幅度巨大, 翁青兰想误会也没法误会。 哦, 这样啊。收回目光, 翁青兰很失落的样子,回正身子想了一想,又扭过头来,凑近问龙奚:那你和我们家阿峥亲过几回?亲总亲过吧? 片刻的停顿让龙奚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她正在喝茶,漱清嘴里的东西, 结果翁青兰问了这个问题以后, 茶又将她噎了一道。 但要说劲爆,不如上个问题劲爆, 不然龙奚指定将这口茶喷出来。 完全咽下嘴里的东西之后, 龙奚机械而缓慢地扭过头来, 不敢再拿任何吃的了。 她对上翁青兰期待的眼神, 想说实话,又卡了一下, 觉得不太好意思说。 可不说, 老夫人又一直盯着她, 等待着她的答案,不说显然也不合适。 龙奚清了清嗓子,小声说了一个模糊的:挺多回的。 翁青兰这下满意了,点点头, 笑容里无处不透露着八卦:每天都亲啊? 龙奚自认为是有点脸皮的人,没想到今天在老夫人这儿栽了跟头, 这几个问题问得,让她立马面红耳赤、磕磕绊绊起来。 差差不多吧。 翁青兰又回正身子,又琢磨了一下,还是拿床上打架的事儿不放:感情听着还好啊,那你们没想过去床上打一架?是不会啊,还是不行啊? 不会的话,该指点的还是要指点。不行的话,也得找出原因,调理调理。 龙奚手心都冒汗了,她感觉再来两个问题,她得虚脱在这。 盼着盼着,救兵出现了。 龙奚脑袋里想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正要慢吞吞地回答出来,门外涌进了一群眉欢眼笑无一不透着贵气的人,龙奚连忙将嘴栓上了。 第160章 眉姨去叫的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可算是来了。 人一多,私密的话题就不好谈了,龙奚可不就能松一口气了。 当然,叫人过来一起认识一下,是翁青兰授意的,她不会多说什么。 刚刚没问完的问题,她也记着,等私下有时间了,她再和龙奚聊聊。 扎堆出现的人经由沈眉介绍,龙奚能将她们的名字和身份对应上了。 她站起来,乖巧地笑着,和盛茗徽的二妈景红玉、三妈何婉怡、大姨荔景、二姨锦林、三姨卫小喋,逐一打招呼。 景红玉说:今儿热闹了,中午就在老夫人这吃吧。 何婉怡觉得这个建议可行:我那儿刚得了一个特别好的食材,让小胡拿过来,中午给你们做好吃的。 卫小喋:那不是有口福了? 说完立马去问龙奚在吃的东西上有没有忌口。 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已经默认龙奚是她们的一份子了。 翁青兰不干,她知道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敲了两下拐杖说:人是我偷偷摸摸借来的,一会儿还得还回去。触到那倔丫头的逆鳞了,指不定要跟我发脾气,你们吃你们的去,别来蹭我的。龙奚小丫头我一会儿就要还了,你们要请她吃饭,自己去和倔丫头申请。 锦林开口:我跟大姐、四妹来的时候走的主楼底下,我们都看见了,那会一个接着一个,根本开不完。这个点在会议室外面排队的主管、片管还长长一溜呢,阿峥那么忙,哪顾得着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当然是我们帮着照料。 多借一会儿不碍事,我们沾沾您老人家的光,也尽尽地主之谊嘛。 翁青兰看向龙奚,询问她的意见。 龙奚在哪吃不是吃,当然没意见。 于是这厢午饭吃什么,吃完以后有时间又要干什么很快敲定了下来。 那厢,被一个接一个的会议搞得晕头转向的盛茗徽还不知道龙奚现在的处境。 等她送走一波主管,看了一眼通讯器上的时间后,才惊觉时间飞逝,饭点都过了。 叫门外的人先别进来,盛茗徽给胡鸿权打了一个电话,问龙奚中午吃的什么。 人要是只离开一会儿会儿胡总管还好解释,这会儿饭都吃了,麻将也打上了,她怎么糊弄? 他只能和家主说实话:龙奚小姐中午在老夫人这吃的。 盛茗徽意外:老夫人?怎么会去那? 胡鸿权将沈眉教他的话说了:老夫人怕龙奚小姐一个人待着无聊,特意请她来的。二夫人、三夫人她们都在这呢,打麻将也有伴。 还打上麻将了? 盛茗徽记起二妈、三妈那炉火纯青的麻将技术,问道:龙奚知道跟她们打麻将输了的话是有代价的吧? 那些长辈们弹脑门一个比一个疼。 胡鸿权应:知道。 盛茗徽:那她有没有输得很惨? 胡鸿权说:没有,她们势均力敌,偶尔龙奚小姐还赢两局。 这么厉害。 盛茗徽笑了,但又想起一事儿,问:我妈呢,她也在那吗? 胡鸿权说:夫人这两天闭关呢,不让人打搅。 因为不让人打搅,所以沈眉也没去叫她。 但龙奚要来的事她知道,盛茗徽提前征求过她的意见。 盛茗徽点点头说:那就让龙奚在老夫人那待着,我晚饭前过去找她。 胡鸿权应:是,家主。 下午五点,盛茗徽结束手头的公务,过去找龙奚时,龙奚还在麻将桌上厮杀,据说有赢有输,但综合下来的战绩还算良好。 翁青兰架上了她的金边眼镜,坐在一旁记录各家的胜负,并实时播报各家账上的弹脑门个数,笑得十分开怀。 盛茗徽到了以后,直接点了龙奚的名字,说结束手头这一局后跟她走。 边上还有三姨四姨做替补呢,龙奚走了以后她们照样能打。 就是不知道累积下来,龙奚需不需要接受惩罚? 盛茗徽凑到翁青兰身边看。 翁青兰掩起了关键信息,给了一条错误内容:奚丫头这局赢了先前欠的账才能抹平,看她有没有这技术了。 结果这局下来,龙奚又输了。 那不是要让她二妈弹两次的脑门? 盛茗徽开口帮道:二妈,你手下留情啊,龙奚好歹是个客人。 不行弹她的也行。 景红玉笑道:我赢多少,输多少心里都有数,欠的那一回八成是老夫人看错了,我记着是我欠龙奚一回,刚刚这局龙奚输了,我们就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第161章 盛茗徽又绕过来,找翁青兰核对。 翁青兰承认错误:确实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 盛茗徽露出笑容:那没什么事,人我带走了啊。 翁青兰摆手:走吧走吧,你们小年轻好好玩去。 两位小年轻走了以后,当了一下午的牌友的景红玉开口道:这俩孩子一样的脾性,赢两局就开始输,输几次又开始赢,最后一定要落得个不赢也不输的局面。阿峥是这样,这丫头也是这样。 何婉怡:很懂得给我们这些老人家面子,知道输太多太刻意,赢太多又显得不知礼数,赢有时输有时,就均衡了。 我要有她们的脑子,肯定把玉姐打趴下,一点不手软。 沈眉说:都是头脑不赖的人,要让她们当对家才好玩,明儿把她和阿峥都拉过来,让她们当对家互相伤害,比比谁厉害。 翁青兰收起本子,取下眼镜,准备收工:别打扰小年轻谈恋爱,没看出来吗,那丫头赶着把事情处理完,就是要带这朋友好好逛逛,好好玩玩。 你们啊都别去打扰。 沈眉忙道:听老夫人的,听老夫人的。 ** 盛茗徽来了,胡总管也不用跟了,官复原职,爱忙什么忙什么。 盛茗徽带着龙奚四处逛逛。 这会儿夕阳压山,天边漂浮着丝带状的云彩,被霞光染成了胭脂色。 处处都有滤镜,小镇也似笼罩在一重淡红色的雾里。 盛茗徽开口:我们这儿是不是跟人类的村寨很像? 龙奚:我在人类的寨子里可没见过用这么平坦的玉面青石铺的路,还有这树上挂的金箔装饰,我要是不小心扯落几个,在外头可是要判刑的。 盛茗徽笑了起来,说:这些都是钦云和宦雪扎的,你要喜欢,我让她们送你一些。这些都打了孔了,一扯就变形,变形又不好看。 龙奚的本意是想说明自己喜欢这东西吗?不是。 她是想说明,她们凤凰的部落,可比人类的村寨富贵太多了,不能相提并论。 闲聊着走了一段距离,龙奚操心盛茗徽脚上的伤,不愿再往前走了,说:我们是不是要回去吃饭了? 她们站的位置靠近一条岔路,岔路往回走是龙奚的住处,往下走是主楼,往上走,踩几级台阶,就会到一个观景平台。 在这个观景平台上,不管是看日暮云霞还是东阁整体,都非常好。 盛茗徽想带龙奚上去看看,说:再往上走一截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今天难得天气这么好,错过了下回不一定能碰上。 龙奚看出了盛茗徽心中所想,脑筋一转,说:多走一段可以,但你得让我背你,这么多台阶,我怕你的脚没复原好,伤口又会流血。 盛茗徽一回来,甘鹭就备好了香草灰,可家主大人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根本没踩。 让她吃东西,她也说忙完再吃,哪里有时间调理? 太阳往下沉,吝啬的阳光一级一级向上收束,再不快点,她们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盛茗徽检查了周围,没有发现族人出没,这个点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都在筹备晚饭。 而且这儿的树也挺密的,远处望过来,肯定看不清她们在做什么。 盛茗徽眼神晃晃。 龙奚:? 盛茗徽:去前头趴着。 第85章 捉迷藏 龙奚和盛茗徽前头有一片两米多高的护坡, 护坡水泥打底,外头砌了雕刻有凤凰纹路的红砖。 护坡后面是土墙,依山而建, 所以有一定的斜度, 盛茗徽想让龙奚趴护坡上借点力。 她没叫人背过, 不知道什么姿势上去最省力,可能有地方扶相对而言会好一些吧。 龙奚觉得没必要,盛茗徽她抱过,压根不重,就没听她的,掉转身子, 在盛茗徽面前半蹲下身子, 说:你直接上来吧,我很稳当的。 人要经历类似的事才能得出相关的结论, 盛茗徽慢腾腾地攀到龙奚背上, 细究她的字眼:很稳当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难道在我之前你还背过别人? 龙奚朝上台阶的方向半蹲着, 闻言嘴角咧开了, 解释:没背过别人,是自我感觉, 背上是你我不敢不稳当。 如此盛茗徽倒是可以心无芥蒂地将身体的重心放在龙奚身上了。 人背好了, 龙奚稳稳当当地向上走。 阳光赶着下岗, 收束得很快,龙奚可以选择悠闲地背盛茗徽上去,但这么一来,所有的景致都会被暗下来的天色吞噬。 要想看火烧般的云霞, 就得向上冲几下,才能追得上逐级往上收敛的光影。 第162章 稳当的话前脚刚说出去, 现在要反口,得征求一下盛茗徽的意见。 稳中求进行不行?夕阳要是比我们先到观景平台,我们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盛茗徽就是奔着景致来的,岂能不追赶? 她放低身子,搂紧龙奚的脖子,整个人跟龙奚的脊背无限贴合,给了一个口号:冲 龙奚托住盛茗徽的身子,用足马力,埋头往上冲,追到和阳光平齐的地方才放慢脚步。 夕阳照在两人身上,照得她们不论是脸还是脖子都是红的。 龙奚发觉闲散地背一个人和紧要地背一个人是两种感觉。 这两种感觉的区别很外在,在躯体的感受上。 刚才盛茗徽搂紧她,她往上冲的时候,全身的感受细胞都集中到背上去了。 盛茗徽所有的柔软都和她的背部相贴,龙奚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只是追到了夕阳以后,龙奚选择了放慢脚步。 事后龙奚承认这是一个大失误,她慢下来以后,盛茗徽箍着她的力度就放松了,两具紧密相贴的躯体钻入了空隙。 应该一口气冲到山顶的。 越往上走,视野越开阔,夕阳的颜色更接近橙红。 到达目的地以后,龙奚蹲低身子,放下盛茗徽,再和她一起走向观景平台的中央。 残阳将她们笼罩,她们的身子沐浴在更深的红晕之中。 龙奚看看盛茗徽,记住她恣意明快唇角带笑的模样,再看看景,然后发出一声感慨:真美。 美到没有形容词了。 盛茗徽没注意到龙奚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以为她只是在称赞景色,瞬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带她上来的这个决定明智极了,心情很好地说:当时修这个平台,修这些台阶费了很多人力物力呢,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是自然原始的山路,树很多,山顶也不像现在这样开阔。 除了观景平台,盛茗徽还让人还安了路灯,建了好几座供人休息的凉亭。 这会儿太阳完全落山了,天边的霞光也黯淡了很多,自动感应亮度的路灯亮了起来。 盛茗徽说:走吧,我带别处去转转。 龙奚:你是不是很经常来这里? 登高望远,享受鸟语清风,应该很解压吧。 家主的担子这么重,她是否有撂担子不想干的时刻? 盛茗徽:我小时候常来,和钦云她们一起,爬树咯,玩捉迷藏咯,在山上到处疯跑。 看来这座山也承载了很多回忆,难怪龙奚看到好多原始质朴的娱乐设施都被保留了下来。 有上了年纪的秋千、凉亭边上孤零零的土墙、倾斜四十五度不愿伐掉也不愿扶正的大树 盛茗徽跟龙奚一一介绍,介绍土墙的时候还亲自给龙奚演示:小时候我和钦云、甘鹭几个,来山上捉迷藏,她们觉得我身手好,肯定会往树上藏,完全找错方向了,其实我每次都藏在这个土墙后面,用土墙做遮掩,身子贴着这座老亭子的基座,心里默念怎么还不来找我,怎么还不来找我。 土墙和凉亭基座之间有一条缝隙,一个人躲在里面,既能站又能坐,还有杂草做掩护,可谓是绝佳的躲藏地。 龙奚很想探究一下,这么狭小的空间,加入一个她会不会拥挤? 盛茗徽卡在缝隙里还没出来,龙奚又挤了进去,和盛茗徽面对面站着。 其实还好,两人也容纳得下。 龙奚小时候要是就和阿峥小朋友有接触的话,她会选择和她一起躲在这里。 当然,长大以后再一起躲也不是不行。 龙奚给自己的奇怪行为配文:我也想藏一会儿。 橙黄的路灯撒了一些光辉在这里,盛茗徽看着龙奚的眼睛,笑靥如花道:又没人找你,你藏在里头做什么? 龙奚说:我想藏在里面亲你。 盛茗徽平稳放着的舌尖朝前抵了一下,龙奚的话在欲.望的深潭里丢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盛茗徽心中的涟漪。 体温慢慢攀升。 可以吗?龙奚又问。 盛茗徽觉得龙奚问得很没水准,她眼睛里的默许这么明显,她都看不见吗? 正要赌气似的空几秒再回答,龙奚的吻已经覆了过来,舌尖带火,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 第86章 新体验 不同于上回的清心寡欲, 这次因悸动产生的灼热透过肌肤、透过攀在对方背上的指尖传递了出来。 她们拥紧对方,好像怎么吻都不够。 时间被模糊了,周围静悄悄的, 路灯柔和的光晕洒在热吻的人身上, 因有来有往, 不相上下,光斑一会儿在这个脑袋上停留,一会儿在那个脑袋上停留。 草长莺飞的季节,蓬勃生长的植物还是长得太密了些。 土墙和凉亭基座之间的空隙虽狭窄,但不算密闭,因植物的遮掩, 限制了空气的流通, 热切吻着对方的人总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但又不愿意就此终止, 只好吻一段时间就靠在彼此肩上用力喘息。 第163章 歇得气接上了, 龙奚又捧过盛茗徽的脸来吻, 盛茗徽又启动朱唇回应, 如此循环往复。 吃饭什么的,早就被抛到了脑后。 在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热的情.欲当中, 食欲早就被挤没影了。 龙奚很想试一下她一直不停, 盛茗徽会不会一直让她吻下去? 结果是她试了, 盛茗徽比她还沉浸。 因为每次都是盛茗徽先用光自己的气。 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时间长了以后,两个人的唇都被对方的吻碾得发痛以后,盛茗徽就有微词了,她说:龙奚, 你能不能换个地方亲? 龙奚整个人就像被架在火上烤,她也很想让自己的吻往下游走, 但上回的经验告诉她,往下会触碰盛茗徽的底线,让她好不容易亲出的这些旖旎的氛围消失得一干二净,所以龙奚不敢这么做。 还有哪里可以亲?龙奚明着问。 盛茗徽很清楚这个界限应该划在哪里,说:下巴以上都可以。 朦胧的光晕中,龙奚捧着盛茗徽的脸,一刻都没放下来过。 听盛茗徽说下巴以上都可以,龙奚眼睛出奇的亮,怕盛茗徽反悔似的,赶紧问:耳朵也可以? 盛茗徽想起上回亲耳朵没什么感觉的梦,说:可以。 将战火引向耳朵,她正好可以歇歇。只是听到她同意以后,站在她对面的龙奚眼睛更亮了,像一匹守着猎物的狼,突然有什么东西正中她下怀,眼睛才会焕发出这样的异彩。 不知道这人在这方面是不是有什么癖好。 龙奚要在自己的笑藏不住之前实施自己的计划,她手掌向后游走,在盛茗徽后颈处合拢,托着她,以防才亲一会儿,这人就要变卦反悔。 想了想,龙奚觉得变卦的可能性很高,又上了一重保险,说:一只耳朵亲五分钟可以吗? 盛茗徽心想亲耳朵又堵不着她的呼吸,也弄不疼她的嘴巴,五分钟还亲不了了? 她靠着墙壁,摆出一副你想亲多久就亲多久的架势。 这表情太不谙世事了。 龙奚没有多说什么,决定用现实的体验教会盛茗徽这一课。 潮湿黏腻的吻靠了过来,又顺着盛茗徽的下颌线滑到耳后,贴在了盛茗徽的耳垂上,轻拢慢捻。 盛茗徽的身子在龙奚嘴唇贴上的那一刻瑟缩了一下。 接着,呼吸以始料未及的速度收紧。 龙奚的吻向上游走,盘绕一圈,又向内侵袭。 舔舐的声音骤然放大,盛茗徽腿一软,身子险些要跌落下来,但龙奚分出一只手,早有预料地扣住了,继续这种全新但令人血脉喷张的体验。 随着吻的深入,盛茗徽下腹有无法言说的感觉冒出,身子也越来越经受不住。 终于在一个龙奚停顿调整角度的间隙,盛茗徽一把推开了龙奚。 被龙奚亲过的耳朵烧起来了,那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也是。 亲耳朵怎么是这种感觉!跟梦里完全不一样。 盛茗徽捂住了脸,想快点平息这种陌生又奇异的感觉。 龙奚:才两分钟,而且,还有另一只耳朵没亲。 我什么时候可以继续? 你这你这盛茗徽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那种感觉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她不要再来了。 不许亲了。 根本没有亲够,但龙奚尊重盛茗徽的意愿,收回捧在盛茗徽脸颊上的手,身子尽力往后退,给盛茗徽平复的空间。 盛茗徽一只耳朵好红,龙奚看见了。 她的眼神和手都很慌乱。 是因为亲了敏感地带的缘故?还是因为情.欲汹汹,她的身体和自己一样,发生了一些难为情的变化? 龙奚希望是后者。 走,我们下山。半个小时后,盛茗徽提议下山,她的耳朵跟烙铁一样烫,手捂不灭,风吹不熄。 她要回去看看这耳朵怎么回事,她都让它冷静这么久了,它怎么完全不听她的? 背你下去吗?到台阶口,龙奚问。 盛茗徽纠结自己的耳朵,心神还未归位,摆摆手说不要。 她这样心绪不宁,龙奚更不敢让她自己走了,绕到盛茗徽面前蹲下,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我背你下去。 底下有人。盛茗徽解释。 凤凰之间能感应,她知道下了几级台阶,底下就有饭后来消食的凤凰了。 那我拉着你走吧,有人我再松手。龙奚换了个法子。 盛茗徽点头同意了。 龙奚,有人的时候,你挡着我的左边点。不用照镜子,盛茗徽都知道她的左耳很红,她不想叫人看见,让龙奚给她做掩护。 第164章 经过一个路灯,龙奚就要看盛茗徽的耳朵一眼,看着看着,就无声地咧开嘴角笑了。 效果比她想象的还要久,可能明天再看,还有惊喜。 有惊无险地抵达主楼,盛茗徽要跟龙奚分开了,盛茗徽说:我让胡总管送些吃的去你房间。 意思是今天就到这里了,大家各回各家,各吃各饭吧。 龙奚说:我能不能跟你上去? 盛茗徽品出了些图谋不轨的意味,右半边身子稍稍往后退,警惕地问:你要干嘛? 龙奚无奈一笑,说:帮你涂药。 她看向盛茗徽脚上的伤。 这误会大咯,盛茗徽侧倾的身子又回正,遮掩性地快速道:甘鹭帮我烧了香草灰,我今晚踩香草灰。 龙奚不勉强,只是叮嘱她一定要踩。 回了主楼,盛茗徽直奔镜子前。 不单单是耳朵红了,和耳朵连着的那一大块肌肤都红了,还蔓延到脖子。 盛茗徽无名邪火不知道怎么发,咬住下唇,踢掉鞋袜,拿了换洗的衣物进了气雾室。 刚准备脱衣服,又惊觉气雾室的水花洗不去那处的黏腻,抱了衣服推门出来,换到净室。 净室的水大点,还可以自己调节,盛茗徽要冲要洗都有办法。 从八百年难得进一次的净室出来,盛茗徽带着一身自己不喜欢的水汽一屁股坐在床上,拿了一面小镜子,反复看自己的耳朵。 她都拿凉水敷了,可耳朵上的热度一点没消。 怎么回事? 第一次和龙奚接吻也是新鲜事,可那回的余韵也没持续这么久啊! 红得要滴血的耳朵让盛茗徽很头疼,还好夜里不要见人,不然这要她怎么解释? 身子后仰,躺在床上,盛茗徽陷在柔软的床垫里,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涣散了一会儿,盛茗徽裹了被子,将自己蒙住,想到耳朵红可能是因为心情的跌宕,等她睡着了,心情就平静了,耳朵也会在不知不觉中退下红潮,盛茗徽恨不得一闭上眼睛就能立马睡着。 盛茗徽也是在苏醒以后,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的。 因为现实中的龙奚亲她的耳朵,梦里的龙奚也亲她的耳朵。 现实中的龙奚一叫就停下,梦里的龙奚难缠多了,求饶都没法,害得盛茗徽半夜起身又去了一趟净室。 天要亮的时候,又来了一次。 第87章 命火 盛茗徽无法直视昨晚换下的贴身衣物, 它们在脏衣篓里堆叠着放着。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知道难为情三个字原来是这么写的。 苏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马起身, 赤足踩下床, 收拾了换下来的衣物, 去净室毁尸灭迹去了。 这些东西别人不能代劳,再不熟练,盛茗徽也要自己干。 一脸盆的水,按照想象,该稳稳当当地在脸盆能控制的范围内游荡,正是因为不熟练, 在搓洗的过程中, 盛茗徽将水溅得到处都是,包括瓷砖地板, 包括她那一双踩在瓷砖地板上没穿鞋的脚。 凤凰不喜欢水黏在肌肤上的感觉。 特别是在前期做的心理准备没有这一双脚的时候, 更觉得沾了水的脚不舒服了。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令盛茗徽双脚发麻, 她中止浣衣, 回屋里抽了些纸巾擦干脚上水,准备穿了鞋再进来。 擦脚时, 洁白纸面上晕开的粉红血迹吸引了盛茗徽的注意力。 她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受伤的脚底去。 也是奇怪, 她不是没受过这样的伤, 怎么这回愈合得这么慢? 盛茗徽俯下身子,认真看了一看,后脚跟的一处伤口裂开了,鲜血沿着伤口的边缘流了出来, 与脚底沾的水汇合,颜色就被冲淡了。 还是得再去踩一回香草灰。 盛茗徽昨晚忘了。 将脚擦干以后, 胡乱地用纸巾将捂住伤口就把鞋穿上了,想着待会儿洗完衣服再回来踩。 因为起得早,盛茗徽完全有时间处理自己欠下的债。 晒完衣服,又将屋里的除湿系统打开,盛茗徽松松垮垮地坐在太师椅上,将脚踝以下的部位没在了香草灰里。 上身靠着椅背,脑袋往后仰,盛茗徽又拿了面镜子来看自己的耳朵。 单看左边会觉得左边还好,大概淡成了被水冲洗过的血迹的颜色,粉粉的,但一和右边对比,一个冷白,一个红粉,任谁看都能看出区别。 下回说什么都不能让龙奚亲她耳朵了。 她的耳朵太敏感了。 那今天就在屋里待着,不出门了? 不出门也不行。 盛茗徽想起今天是庄宏蕾出关的日子,她要去她妈妈那看自己的命火。 盛茗徽的命火由庄宏蕾保管,除了庄宏蕾的看护,平常还有一台专门的机子来记录盛茗徽命火的燃烧情况。 第165章 命火的起伏即神力的起伏,命火的旺与虚就对应着神力的强与弱。 盛茗徽想调最近的记录看一看,看看是否是自己的神力下降了,才导致仪式变得艰难与复杂。 至于耳朵,要想让别人看不出来,涂层粉好了。 到时候她将头发披散下来,遮住,没人会看见。 踩完香草灰,听到甘鹭来汇报:夫人出关了。 盛茗徽拾掇拾掇,便往庄宏蕾那去了。 彼时龙奚正在东阁小镇上闲逛,一个叫黎果的小丫头给她带路兼沿路介绍景点。 黎果对东阁的景点很熟,熟到景点到每一棵植物、每一粒石头都能讲出来处和它们背后蕴含的历史。 对于东阁的凤凰来说,东阁的景点就是凤凰家主参与建设的小镇的配套设施。 比如这条路是盛茗徽自己设计的,凤凰走这条路的频率就要比别的路高,甚至出现了旁边的道空着,一群人走一条路的景象。 再比如这棵树是家主亲手栽的,每天都有一堆凤凰来关心一下这棵树的长势,拍个照打个卡再走。一年下来,能攒三百六十五张这棵树的图片。 相较于神权崇拜,龙奚觉得凤凰小镇的凤凰更注重家主崇拜。 因为是自发的,这个行为显得可爱极了。 黎果说起和盛茗徽相关的事简直信手拈来,不知道有没有人送家主的百科全书这样的外号? 龙奚很想问些别的。 哪个时间节点问,她得斟酌一下。 凤凰小镇地大物博,全部走一遍,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边走边听介绍是一件惬意的事,可走上那些没有景点的路,黎果就不愿多说了,仿佛张口就是对家主不尊敬一样。 这给了龙奚八卦的机会,她开口道:黎果,能问你一件和你们家主有关的事吗? 仿佛是家主的头号迷妹,说起家主,黎果就不垂头丧气了,高杨着眉梢,点点头,说:你问。 龙奚:历年追你们家主的人多吗? 黎果立马竖起眉头,情绪激动道: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追我们家主啊,我黎果第一个不同意! 好像和钦云的回答不一样。 龙奚好奇:为什么你不同意? 黎果:那些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自己配得上我们家主吗! 听这口吻很排外,龙奚问:是外部的人? 黎果说:有几个人类的军官,觊觎过我们家主。还想靠买通我来跟家主示好,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被我的一通骂给轰跑了。 龙奚又问:那有你们凤凰内部的人跟你们家主示过好吗? 黎果想了想说:很少,几乎没有。 我们都把家主供在神坛上,没人敢奢想这个,除非家主自己喜欢。 龙奚紧接着又问:那你对你们家主的另一半怎么看? 黎果的标准只有一个:家主喜欢就行,管她是阿猫还是阿狗呢。 龙奚下一句想问你看我怎么样?,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走到喜林苑,龙奚看到了盛茗徽。 就一眨眼的功夫,眼睛一闭,她就不见了,看样子是钻进了邻近的屋子里。 黎果介绍道:那是庄夫人的住处。 家主找夫人商量事儿去了吧。 进了盛放命火的房间,盛茗徽见到了庄宏蕾。 她妈妈一身素衣,表情十分严肃,手里握着她想看的东西。 气氛不是很好,盛茗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88章 打击 命火的数据导出来了? 命火就在旁边, 一团燃烧的火焰,光看外表盛茗徽看不出和上回见到的有什么不同。 好在有精确测量的数据,制作成图表, 便能轻松地比对这段时间与前段时间的差异。 盛茗徽的命火放在庄宏蕾这儿保管, 这间房间除了庄宏蕾, 没有人能进来,包括盛茗徽,记录下来的数据也只有庄宏蕾能看。 盛茗徽不看的原因是:她怕这些数据影响自己的状态。 而且她妈妈也不让她看。 这回是报备过了,确实有这个需求,庄宏蕾才同意让盛茗徽进来,和她一起研究。 这几年的数据我都导出来了, 你自己看吧。一张卷起来的纸被递到盛茗徽手边。 盛茗徽接过, 顺势看了庄宏蕾一眼。 房间很暗,她妈妈的脸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表情严肃, 眸色幽深。不知是看过还是没看过, 怎么会是这副表情? 盛茗徽咬住下唇, 心很慌。 她垂下目光,手动了起来, 像展开一幅画那样展开了手中纸。 为了更好的监测命火的状态, 屋内没开灯, 盛茗徽靠近命火,就着命火的火光看了起来。 她五岁当上家主,她七岁开始操控神力举行仪式,按照家主的平均退位年龄三十岁来算, 十七岁到二十一岁这个阶段是她神力的鼎盛时期。 第166章 她刚过二十岁的生日,不可能刚满二十, 神力就开始下降了吧? 统计出来的数据显示,除开几次意外事件,比如祈福,比如救小陶晴。这些时间节点的神力是断崖式下跌的。但危机解除以后,神力又骤然跃升。 不看这几个时间节点,看大体的趋势,她的神力一直在稳步上升。 到最近又开始下跌了? 所以二十岁生日前后是她神力的巅峰? 那几天神力起起伏伏,很不稳定。过后没几天,她的神力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而且下降的速度要比七岁至今跃升的速度快。 二十岁生日这个时间节点发生了什么吗? 为何出现了一个拐点? 盛茗徽眉头皱起,目光挪到了今天,以及和今天齐平的十五岁年纪的神力。 这也下降得太多了,前后不过一个月,她的神力就倒退五年! 那按这样的速率减退,两个月以后,她身上的神力不就会消失殆尽,和普通的凤凰没什么两样了? 为什么会这样? 盛茗徽百思不得其解,遂抬眸看向庄宏蕾。 她妈妈是过来人,应该能给她提供一些思路。 纸被摊开了,递到了庄宏蕾面前,盛茗徽指着拐点问:原本整条线是平稳上升的,在这里出现一个拐点,是正常现象吗?是我年龄到了吗? 庄宏蕾摇着头说:不是,你仍处于你神力的鼎盛时期,只是你最近的一些行为触犯了祖制,才导致了神力的下降。 盛茗徽愣了愣,没有立马反应过来:我的行为?什么行为? 庄宏蕾的语气有点冷,直然道:你和龙奚发展到哪一步了? 盛茗徽怔住,脸色煞白。 庄宏蕾:你是我的女儿,不论你怎么遮掩,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你喜欢龙奚对吧?你和龙奚有过亲密接触,对吧? 那一瞬间,盛茗徽不知道怎么回答。 缓了一会儿,她避重就轻地问道:这和龙奚有关吗? 庄宏蕾严肃道:龙奚是龙,是我们的对家,我们两个种族天生不合,天生会对对方形成牵制和影响。老祖宗在祖制里明明白白地写了,不许子孙后代与龙往来。你身为一家之主,居然带头违反! 庄宏蕾的语气和措辞都相当严厉,打得盛茗徽措手不及。 盛茗徽垂下眼眸想,明明她已经很克制了。 她那么喜欢龙奚,又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她都能忍住,不让她们往更亲密的关系发展。 盛茗徽以为只要不做到最后一步,就不会对她的神力产生影响。 所以接触也会是吗? 不论是牵手、拥抱,还是亲吻,只要和龙奚有肢体上的接触,自己的神力就会受到影响是吗? 那以后她和龙奚 这些数据,这个现实,像一盆冷水,浇在了盛茗徽身上,将她从头至尾淋了个彻底。 进房间前,盛茗徽耳朵上的余韵未消,必须用头发和脂粉做掩护。这盆冷水浇下来以后,别说耳朵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愿意产生热量,整个人陷入彻骨的冰冷中。血色也褪了个干净。 庄宏蕾:不论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都必须给我停下来,跟龙奚划清界限。你知道神力不断下降的后果是什么,及时止损,再想办法将神力恢复到它本该在的位置。 盛茗徽在庄宏蕾的话中捕捉到了微末的希望,眼睛又燃起光彩:所以还有办法将神力恢复? 不能进行肢体接触总比一别两宽老死不相往来好。 恢复神力是当务之急。 神力恢复以后,事情转圜了,她可以和龙奚再商量一个新的相处模式。 庄宏蕾说:当然有。以你现在的神力,别说救人了,就是守好你的自己的命都困难 数落的话可以后面再听,盛茗徽迫切想知道恢复神力的方法,抬手打断庄宏蕾,急匆匆地问:方法是什么?您先告诉我恢复神力的方法。 庄宏蕾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顿了一顿,继续面无表情道:找只凤凰结合。用人类的话说就是结婚生子。龙对你的影响,只本族凤凰能消除。而且与适龄凤凰结合以后,你的神力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可能恢复到你之前的水平,也可能跃升到你之前的水平之上。生不生孩子后面再说,但结合这件事,不论对你,还是对凤凰这个族群,都有很大的益处。 只有只有这个方办法吗?不是盛茗徽的声音在颤,而是她的心在颤。 不让她和龙奚接触,是在她和龙奚愈来愈亲密的关系上泼一盆冷水。让她斩断情缘,找只凤凰结合,无异于在盛茗徽心上插了一把刀。 第167章 她喜欢的是龙奚,怎么可能和别人结合? 可庄宏蕾的态度很坚决:你知道失去神力意味着什么。如果你没意见,我帮你筛选出一些合适的凤凰来,你看过以后,就可以开始选夫了。 这把刀带钩子,还会随着时间流逝不停翻转,将盛茗徽整颗心都绞得血肉模糊。 有了这个做对比,盛茗徽觉得当初被土林刺破胸膛也不过如此。 这个比那个痛苦多了。 第89章 放弃 不知怎么回的主楼。 盛茗徽总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坐在一把孤零零的太师椅上,愣了很久。 原以为回来之后思路会变清晰,头脑会更清醒, 可这会儿盛茗徽的脑袋一团乱麻, 什么都不愿想。 怎么会这样?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通体冰凉, 耳边有东西嗡嗡乱叫着,盛茗徽坐也坐得不安生,换了无数坐姿,依旧换不到能承住她心中那口郁气的坐姿。 视线也没有焦点。 心中的那口郁气像突然压向城池的乌云,那么低,那么厚, 不断朝前翻滚着, 笼罩盛茗徽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要让她在神力和龙奚之间做抉择吗? 为什么没有两全的方法? 盛茗徽头疼欲裂,一只手握住扶手, 另一只手攥成拳伸向嘴角, 张嘴咬住。无法抵御的寒气自脚底升起, 盛茗徽的小腿肚子在打颤。 在诉说不清的状态中度过了早晨、中午以及下午的绝大部分时间, 门外突然响起钦云的敲门声,盛茗徽像从梦中惊醒一般抬头。 她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只是额头在不停地冒冷汗。 钦云说:家主, 胡总管让我过来跟您汇报一声, 龙奚小姐早上在镇子里逛了一圈,这会儿在老夫人那打牌呢。今天二夫人三夫人都不在,老夫人说,她们打麻将三缺一, 问您过不过去。 盛茗徽的一半心神在漩涡中不断打转,另一半硬抽出来, 回答钦云的问题:我还有事,就不过去了。让龙奚在老夫人那吃晚饭。 是,我去传达。 说完钦云并没有马上离开,她顿了顿,又朝里屋的人唤道:家主,龙奚小姐也让我带了句话。她问您晚上有没有时间,她很喜欢北区的那片红叶林,晚上想和您一起去逛逛。 盛茗徽按住眉心,脸揪成一团,说:我知道了,你先去忙,我晚点再给她回复。 钦云应:是。 这天晚上,龙奚并没有等到盛茗徽。 很晚了才接到盛茗徽让钦云传来的一句话:家主晚上要写一份东西,抽不出时间,改日再和龙奚小姐约吧。 龙奚察觉有异,但没有多说什么,想着自己明天要是还没有见到盛茗徽的话,就过去找她。 盛茗徽一夜都没有合眼,在冷冷硬硬的太师椅上,从天亮坐到天黑,又从天黑坐到天亮。身子是麻的,血液也是。 她躲着那个问题,陷在混沌浑沦的情绪中。感知不到时间,也感知不到身体的响应。情绪笼罩着她,压抑着她。 窗帘被控制器关上了,里屋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太阳升起以后,外间有人在走动,进出大门的瞬间就会带来光亮,这是盛茗徽幽暗视野中唯一的刺激源。 后来这个刺激源分成了两个,甘鹭出声,在门口汇报道:家主,夫人让我送了一份名录来。她说适龄的凤凰已经筛选出来了,您可以从中挑选您喜欢的。 这份名录是给您送进去,还是放在外边的桌子上? 盛茗徽目光已经不知道要往哪放了,抬手动了一下,抹了一把脸。脸是冷的,指节更冷。 滴水未进,盛茗徽的喉咙涩得厉害,摸到手边,灌了一口不知几天以前的茶水,用尽量平稳端正的声音道:放外边。 是。甘鹭放了。 折叠成两个巴掌大小的名录贴上桌子时,是有声音的。 盛茗徽不想听到这种声音,但甘鹭放的那一下,像有人拿着一根长钉与一把榔头,对着她的脑袋砸了一下,震耳欲聋。 甘鹭放完就退出了盛茗徽的房间,顺手带上了外间的门。 她一出来,候在门口的钦云就猴急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到隐秘的地方问:我听你说什么名不名录的,那是什么东西啊? 盛茗徽昨天说没胃口,让钦云不要送吃的给她。这都第二天了,什么都不吃哪行啊,钦云原本想问问盛茗徽这会儿想吃什么的,结果甘鹭比她快一步,在里头汇报事情,她就没进去。 她在门口隐约听到了一些东西,觉得离奇,就逮着甘鹭来问了。 甘鹭知道的也不多,附在钦云耳边,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钦云脑袋就记住了一句家主要选夫。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得找知道的人再问问。 原本盛茗徽陷在一种均匀的混沌中,那是由两份数量相等的黑白与交汇出来的颜色。可那份名录来了以后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第168章 黑的浓度加深,导致盛茗徽看万物的视野都暗了很多。 这份名录带来的压力是巨大的。 盛茗徽几乎不能呼吸了。 她走到窗边,打开窗,让空气和阳光洒进来,依旧无济于事。 盛茗徽知道,自己不能在这待了。 她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打开了里屋的门,目不斜视地经过那张放有名录的桌子,动作僵硬地走了过去。 走到这春光明媚,但她仍需裹紧衣服的季节中去。 盛茗徽走小路,去了龙奚喜欢的红叶林。 这片树林秋季的时候更好看。树木才是这里的主力军。春季开的尽是日子不长久的春花。 盛茗徽走到林子里,走在阳光下,只有离那份名录远了,她的胸口才能透出气来。 但走了没几步,天平另一端的人也出现了。 龙奚站在一棵老树下,定定地看着盛茗徽。 盛茗徽停下脚步,视野中的色彩重新调和,这会儿是白色居多了。 但无论是白还是黑,分开都纯粹,只要它们交汇在一起,就是压抑的颜色。 盛茗徽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龙奚朝盛茗徽走来。 走到近处,她端详盛茗徽的脸色说: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盛茗徽目光下移,看着龙奚的肩头,摇了摇脑袋,没有说话。 让我瞧一瞧。龙奚伸出手,要去握盛茗徽的手腕,想替她把把脉。但在即将握到的那一刻,盛茗徽的手腕从原先的位置抽走了,龙奚落了空。 她的手尴尬地停在原地,继而落下,收回。 盛茗徽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很奇怪。 她的手不经她的大脑就做出了反应,类似于条件反射。 庄宏蕾说的那些话,如同一个指令,根植在盛茗徽的身体里。 盛茗徽无法坦然地和龙奚进行肢体接触了。 哪怕她知道这样的举动会伤害龙奚的心。 她控制不住。 龙奚没再执着于要握盛茗徽的手,她转而看着盛茗徽惨白的脸色,问:你怎么了?你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 盛茗徽又是摇头,没有说什么。 是没吃饭,还是冻着了。如果是没吃饭,我们去找点东西吃,如果是冻着了,我把我的衣服给你。 龙奚的衣服说脱就脱,拎着手里,递给盛茗徽。 盛茗徽依旧没有接受龙奚的示好,也没有解释原因。 她在做了很久很久的心理铺垫以后,艰难地开口唤道:龙奚。 龙奚将衣服披回身上,望着她们之间可以塞下好几个人的空间,抬眸应道:想说什么你可以直说。 她想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盛茗徽:如果如果我们以后还要离远一些,像现在这样,你能接受吗? 龙奚看着盛茗徽的眼睛,温柔一笑:只要你是我的,什么距离都可以,但第三者我不行。 那种温柔又鼓满情愫的笑意在龙奚眼中慢慢收敛。它们的浓度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低到盛茗徽已经察觉到这双眼睛和以前那双眼睛的不同了。 所以,她知道了是吗? 龙奚在等盛茗徽表态。 她还没有告诉自己,她的选择是什么。 她想听她亲口说,想亲眼看见她做出这个决定。 可盛茗徽保持沉默。 她们面对面站了很久,久到绚烂绽放的春花都开始凋零了。 龙奚眼睛里的温柔与坚定不复存在,所有可以表露心迹的东西都被她收了起来。 她看了眼盛茗徽身后的斜阳,张口道:如果你很难做出这个决定我觉得还是由我放弃比较好。 我放弃了,我要收回我的追求与纠缠,以后 桥归桥,路归路。 这句话在盛茗徽与龙奚相识之初,经由盛茗徽之口说过许多回,如今一语成谶。 龙奚没把它说出来,换了一句:祝你一切安好吧。 说完她就走了,干脆利落地转身,连留恋也收了回去。 盛茗徽已经不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了,她的心已经被人剜走了。 两行泪顺着盛茗徽的脸颊淌了下来。 第90章 怨言 比先前那种感觉更难挨的是, 盛茗徽感受不到自己骨血之间的支撑了,她无所依,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红叶林之外就是马路, 马路上人来人往, 盛茗徽不可能倒在众目睽睽的地方, 便唤醒僵硬的双脚,强撑着走回主楼,倒在了床上。 眼泪被更深更幽暗的东西吸了回去,盛茗徽一瞬不瞬地望着拔步床的床顶,身体像在大气上漂浮,随风游荡。 她的脑袋像闯进了雾, 白茫茫一片。她也纵容这些迷雾一样的东西遮住原先的东西, 飘散在她的大脑里。 盛茗徽不愿去想龙奚已经离开的事实,不愿去回顾龙奚最后对她说的那几句话。 第169章 她的大脑、她的心脏、她的身体处理不了这些信息。 盛茗徽以为任由自己在这茫茫天地里漂浮, 世界就可以暂停下来, 给她一点喘息的时间。 她好累, 到处都伤痕累累, 她想找个地方沉睡。 可事与愿违是世间常态。 除了停滞不前的她,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按照自己既定的轨道前进、发展。 甘鹭又来了, 带着庄宏蕾让她带来的东西。 她敲了敲里屋的门, 依旧欠着身子, 站在早上的方位,小心翼翼地汇报道:家主,夫人又筛选了一份凤凰名录,让我呈给您。她说早上那份里头都是男凤凰, 这份是女 甘鹭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间的门就倏然打开。 盛茗徽一脸阴沉地出现在门口, 眼睛里掉冰渣:回去告诉夫人,不要再给我送名录来了,选夫的事不许再提,不然我见一份烧一份。 甘鹭应:是、是。 又问:那这两份呢?是带回去给夫人,还是就地解决? 盛茗徽目光瞥向右侧,那里放着一个用来烧香草灰的火盆。 盛茗徽下巴朝那地扬扬,说:直接烧了。 甘鹭将两份名录丢进火盆里,引了火来,将盛茗徽并未过目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看着烧起来的熊熊火光,盛茗徽心中的郁气总算散了一些。 她早该这么做了不是吗? 她早点做出这个选择,龙奚也不会走。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盛茗徽关上门,回到房里。想到龙奚,她的心又揪成一团。她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在公认为最舒适、最温暖的地方瑟瑟发抖。 ** 盛茗徽很长时间合眼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她能推测出自己睡了很久,因为她做了很多梦。 这些梦无一例外,都是盛茗徽不愿梦见的。 龙奚离开之后,梦里的龙奚也不愿和她亲近了。 她们隔着很远的距离对视。有时是一条繁华的街道,有时是一片没什么人的数量,有时是一个擦肩而过的瞬间 不论她心中有多少难以言说的东西,龙奚始终眸色平静,不带任何情感地注视她。 她看她的眼神,已经和看一个路人没什么两样了。 在她肩侧,有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她身旁的人。她们牵手、拥抱、亲吻,做很多亲密的事。 做很多她和龙奚无法做到的事。 她们手牵手走在大街上,搂着腰,环着肩,在人不多的地方接吻,在世界喧嚣起来、宁静下来的时间节点,以及自己划定的任意一个有氛围的时刻,凝视对方,让爱意在眼睛里流淌,直白的,不加掩饰的。 盛茗徽觉得自己要死了。 被嫉妒、心痛、苦涩这些猛烈的情绪压垮。 原来,知道自己心爱的人被别人夺走时,是这种心情。 龙奚听到她要选夫的消息,心里也是这般难受吧。 所以她放弃了,她不想再纠缠了。 一连半个月,盛茗徽都是这种状态。 身体和灵魂分开。 身体很累,沾床就睡。但灵魂不愿入眠,因为一睡着,梦里的这些东西,比任何一种惩戒都要难熬。 盛茗徽操控自己不睡的方法是不跟床挨着。 她彻夜站在窗前,仰望天空。 不愿在东阁待了,就找胡鸿权要辆车,孤身前往大神山,坐在仙女峰的悬崖边,抱紧身子,享受孤寂的月色。 胡鸿权问她,她离开的这些日子,要是族中凤凰发生了意外,该怎么办? 鬼知道怎么办。 你爱怎么办怎么办。 盛茗徽不是没有怨言。 要是没有怨言,她不会结束仪式还长久待在山里,跟山林鸟兽作伴,跟浩瀚星海疏解她的压力。 山一样的责任,全部压在她的肩上,是不是太残忍了? 这些怨言深埋在盛茗徽心里,她从未跟人表露过,一丝一毫都没有。 哪怕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也用好话劝自己。 这次的怨言格外的大。 盛茗徽什么都不想管,只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这次来仙女峰,盛茗徽最先丢开的是通讯器。 神衣她也想丢,撇开上面有龙奚补过的一个洞不说,神衣还有别的作用,盛茗徽想了想还是把它留下了。 仙女峰上的月亮是要比东阁的亮,盛茗徽倚着石壁,坐在悬崖边,可以看一整夜。 近来她常有眼睛一闭就无法再睁眼的错觉。 她不想闭眼不是害怕这种情况发生,而是怕死前还要做那些伤心欲绝的梦。 明明她已经将她们的过往全部回顾一遍了,所有细节她都能对应上,龙奚还是不愿意进入她的梦境,成为她的龙奚 第170章 盛茗徽的意识被寒风带起,成为明月身边一抹越来越明亮的光晕。 再不愿,身体和意识撑不住了,她的眼皮还是要落下 ** 三号楼,龙奚等这通电话很久了。 电话里的人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包括这个便捷的龙奚很喜欢的交通方式。 龙奚在阳台上接的电话,电话刚挂掉,身旁的树葡萄被突然掀起的大风刮得枝丫乱晃,那些种在花盆里的花,也狂乱地跳起舞来。 这通电话打来的时候,龙奚正在吃饭,电话一响就接了。 这半个月,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感觉像失恋,家里人问她,她又摇头说不是。 沈再青担心龙奚,见她一个人离开,还跑到阳台上问情况。 结果阳台的门一拉开,那么大一架直升机从天而降,朝着她们家阳台缓缓靠近。 这么大的阵仗。 沈再青用最大的音量问龙奚:不会是来接你的吧? 龙奚手心在冒汗,心里很着急,想直接跃出阳台,抱住直升机的起落架,但妈妈的问题得好好回答,她笑着点点头,目光柔和道:是。 见她有笑颜,沈再青就放心了。 她不喊了,用口型问龙奚:去找心爱的姑娘吗? 龙奚又点头,应:是。 第91章 梦境与现实 银白的月光下, 盛茗徽靠在凤凰仙女峰特别办事处的门口睡着了。那是一种昏昏沉沉,特别不安稳的状态。 她眉心蹙着,眼角还有泪迹, 曲着膝, 用手裹着自己。 龙奚轻手轻脚地上来, 生怕惊扰她。到近处才发现,这人病得厉害,已经意识不清了。 将人抱在怀里,龙奚每探一处,摸到的都是冰冷。 她将自己的脸往下贴,贴在盛茗徽的头发上。盛茗徽的头发也是凉的。 龙奚来得匆忙, 除了通讯器什么都没带。她想给盛茗徽喂些驱寒的药, 手头没有,只能靠原始的捂着抱着这样的方式来给盛茗徽取暖, 恢复体温。 将人抱进山洞, 原以为一切还是熟悉的模样, 结果特别办事处里的家具物什东倒西歪, 所有可以用来御寒的东西不见了,像是遭了贼。 神衣也在这呢, 遭贼不至于吧。 龙奚将盛茗徽抱到贵妃榻上的时候, 瞥了神衣一眼。 神衣直挺挺地站着, 站在一条用尖锐石块划出的线和墙壁之间,像是被某种东西封印了。 龙奚的目光一瞥过来,神衣立马就激动了,在方寸之地里用自己的衣袖比划。 它说它主人今天一天都在风口坐着, 人都被风吹坏了也不进来。 它拖了贵妃榻上的棉被过去,被主人手一扬丢下了悬崖。 它带着自己媳妇儿过去, 结果它们两个都被团成了一团,丢到了悬崖下。费了九牛二虎的劲儿上来以后,它主人又不让它靠近了,给它画了一条线,让它在红线外待着,不许去打扰她。 神衣又是着急,又是担心。 看到龙奚来,神衣就像找到了申诉的主儿,这些急切的苦衷一样的东西哗啦啦都倾泻了出来。 在神衣看来,龙奚既能为它主持公道,又能帮它解决问题。 她来了,它主人就能找回主心骨了。 龙奚朝神衣招手。 神衣先是一愣,黑洞洞的领口看了眼龙奚,又看了眼龙奚怀里一身寒气的盛茗徽,瞬间明白了过来,带着小粉飞扑过来。 两件衣服,一上一下,将盛茗徽裹得严严实实。 龙奚贴着盛茗徽冰冷的脸颊,替盛茗徽把了脉。 盛茗徽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虚得厉害。 龙奚快速列了一个单子,发给胡总管,让他尽快送达。 胡总管候着呢,效率很高地将活安排下去,让附近的物资点先送一批紧要的东西过去。 ** 龙奚设法给盛茗徽喂些温热的水。 但不知她梦到了什么可恨的东西,牙关一直紧咬着,嘴唇也在发力。过了一会儿,眼泪也下来了,还是止不住的那种。 龙奚含了一口水,贴上了盛茗徽的唇。 不知是不是她的气息也不算太讨厌,撬了一会儿,磨了一会儿,盛茗徽的牙关松动了,龙奚成功将水喂到了盛茗徽嘴里。 这样的重复了几次,将一碗水喂完,龙奚手探到被子里,摸了摸盛茗徽的掌心,总算暖起来了一些。 只是盛茗徽的眼泪还未停下。 面对盛茗徽的眼泪,龙奚心痛又无力,她从未见她哭过,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被梦境困住的人。 将人搂紧,龙奚轻声问怀里的人:为什么难过? 半梦半醒的盛茗徽听到了她的问题,抽抽噎噎道:真的龙奚已经不理我了,假的龙奚一天要换好几个女朋友。那些人长得都不好看,她为什么要找她们? 泪珠沿着龙奚的颈窝滑落。 第171章 龙奚辨了半天,才知道盛茗徽口中的真的龙奚和假的龙奚是什么意思。她笑道:我不找她们,我找你。 这句话戳中了盛茗徽,她说:也不能找我,我对她又不好。 这一瞬间的心情,龙奚无法用言语描述。 盛茗徽每说一句话就会流一串眼泪。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泪珠最大,成串地滚下,落在龙奚心上。 龙奚眼眶也有点湿,她想说,好不好这件事,应该由她来界定才对。 她认准了,她觉得好的,那就是最好的。 盛茗徽夜里哭了很多回,源头都是那个假的花心的龙奚。 真的龙奚所能做的,就是一遍一遍地亲吻她的唇,告诉她那都不是真的。 ** 天亮以后,凤凰仙女峰特别办事处特别亮堂。 是那种让大病初愈的人以为还在梦中的亮。 很恍惚。 当然,一部分是身体的原因。 盛茗徽醒来以后看见枕边的龙奚,一直处于一种很懵的状态。 她觉得是梦,但梦里的龙奚没有这么客气,还会端水过来,问她要不要喝水。 盛茗徽衔住杯沿,一边喝水一边抬眸看龙奚,心想这是不是将死之人的格外眷顾?回光返照地做了个好梦。 奇特梦境里的龙奚还笑吟吟地看着她,问她:水不难喝吗?一口气喝这么多? 盛茗徽笑笑没有回应,心想别说是水了,就算龙奚端给她一碗毒药,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她都不知道要见她一面多不容易。 她们能和颜悦色没有旁人地坐着一起多不容易。 喝完水,把水杯还回去,盛茗徽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十根指头各自被贴了一个小小的创可贴。 不过她不是很在意,目光很快滑走,滑到龙奚身上,滑到她跟龙奚交错在一起的肢体上。 龙奚的目光在盛茗徽手上停留了一会儿。起初她看见这些伤口的时候很疑惑,不明白盛茗徽的手是怎么搞的,怎么每根手指都划了一道口子? 后来神衣跟她解释,是麦铃。 麦铃会储存过往的记忆片段,盛茗徽要想查看麦铃储存的记忆片段,就得在自己手上划口子,用自己的鲜血打开它。 龙奚握住了盛茗徽的手,隔着创可贴摩挲盛茗徽的指头。 摩挲完,她说:你这样拿筷子拿勺子可不好拿,早上又是喝粥,只能我喂你了。 盛茗徽对上龙奚的眼睛,点点头,没有异议。 龙奚发觉今天的盛茗徽很怪,看她的目光很怪,什么都应允的状态也很怪,但抵不住现在她乖啊,所以没有刻意去戳破。 龙奚让她张嘴她就张嘴,让她喝药她就喝药,什么都很配合。 只一项,龙奚不能离开她手能够到的范围,去哪里都亦步亦趋地跟着。 龙奚去河边打水,她也要跟来,站得离龙奚很近,也离那河水很近。 龙奚问她:看到河水不晕了?不怕掉下去? 盛茗徽的状态十分松弛,就是要跟龙奚排排站着,说:回光返照我怕什么。 回光返照? 龙奚终于弄懂盛茗徽这种怪异状态的由来了。 她还是没有分清梦境和现实,觉得现在发生的都不是真实的。 怎么能是回光返照呢? 龙奚放下水袋,邀请盛茗徽在河边的青青草地上坐下。 两人并排坐好了,只是枯坐着,不知道要干嘛。 盛茗徽问:坐在这干嘛? 龙奚转身,朝盛茗徽的脸颊扑来,说:咬你一口。 啊? 盛茗徽还没反应过来,右边脸蛋上就被龙奚咬了重重的一口。 疼痛刺激着盛茗徽,她闭起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手在龙奚肩上虚抓两下,说:痛,龙奚。 痛就对了。 龙奚松开嘴,撑着手臂,看着已经躺在草地上的盛茗徽,认真道:痛就代表这不是梦,也不是回光返照,是真的。 我是真的龙奚。 盛茗徽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似乎在比对梦境和现实的不同。待她反应过来,瞬间眼睛里噙满泪水。 龙奚低下身子来吻她,说:别哭。 第92章 真相 第一次进凤凰小镇, 第一次听到庄宏蕾的名号时,龙奚就问过胡鸿权一个问题:你们夫人是怎样一个人呢? 胡总管是这么回答的:夫人很爱家主。跟全天下爱孩子的母亲一样,夫人很爱自己的孩子。 这句话一出来, 龙奚就知道自己面对庄宏蕾时, 哪些东西是可以畅所欲言的了。 胡鸿权说了几件和盛茗徽命火有关的事, 用以佐证。 家主的命火一直是夫人在看管。家主去患病凤凰的生辰山,替他们举行仪式,夫人就待在那间小黑屋里,盯着家主的命火一刻不停地看,一刻也不敢分神。 第172章 没有门道的东西都被她看出了门道来。 家主两次死而复生,都是夫人替她续的命。若不是夫人第一时间发现, 命二夫人三夫人将替身偶抱来, 家主很有可能就活不下来了。 那两次并非胡鸿权亲眼所见,那时他还不是总管, 没在最前线。听前任总管邱总管描述, 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急。 那时家主的命火前一秒还十分正常呢, 下一秒就直接从最高点降到最低点, 一分钟不到,又降到只剩几粒火星了。 命火要是熄了, 什么替身偶, 什么献祭都没用。 夫人呢, 提前半小时就发现了异常之处,命二夫人三夫人把阿峤阿岐抱过来。 眼看着家主的命火要熄了,夫人果断地将替身偶丢进火盆里。很快,火星引燃了替身偶, 命火重又燃了起来,家主这才捡回命来。 这两次危急情况发生的时候, 胡鸿权都不在现场。 第三次,也就是西台山救小陶晴那次,胡鸿权全程都在,结结实实地感受了一回,现在想起来还后怕。 西台山那次,夫人也预感到了什么,但替身偶还未到时限,抱过来也没用。夫人的预感真的很准,家主的命火又跌了下来。夫人跟疯了一样,一定要让二夫人三夫人把替身偶抱来。 她说我女儿都要不行了,我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别拦我,什么方法我都得试一下。 那时夫人想把两个尚不能提供帮助的替身偶一起丢进火盆里,替家主续命。没想到家主的命火降到最低点之后,一下子触底反弹,持续不断地燃烧起来。烧得虽然没有先前旺,但跟凤凰的生辰山一个道理,山高不一定是好事,宽厚、稳固,这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 我们得感谢你,龙奚小姐,那次是你救了我们家主。 亲眼看着盛茗徽的命火一下子扑到最低的感觉并不好,就跟看到家主死在他们面前一样。所以经历过那回动荡的人,都很感谢龙奚。 龙奚听下来,对盛茗徽的母亲庄夫人的印象很好。 以自己女儿为出发点的人,更不能看着那些封建腐朽的东西残害她全力要护住的人了。 所以第二回在四朗山盛茗徽小姨的住处,和庄宏蕾面对面坐下来交谈时,龙奚没有过多的防备与犹豫。庄夫人想知道什么,她就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反之,她想知道的,庄夫人也一一做了解答。 这一回得从她晕倒这件离奇的事说起。 绣花针上沾了东西。 这是龙奚醒来后排除各种东西,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缝补神衣的针是柳忠霖给她的,想让她晕倒从而不得不和盛茗徽暂时分开的人,不言而喻。 但她为什么要让自己晕倒,制造这个突然的变故,龙奚一直想不明白。 直至庄宏蕾出现,发出要单独见你一面真不容易的感慨时,龙奚很自然就将二者联系起来了。 所以盛茗徽的妈妈和小姨并不像盛茗徽形容的那样剑拔弩张,她们暗地里似乎还有配合。 这一点很耐人寻味,就能琢磨出许多东西。 后面庄夫人也给出了解释,她说很早就有人试图反过祖制,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盛茗徽的小姨是她推出去的第一个盟友。 必须要用这种表面割裂,暗地里还有黏合的方式。 祖制拿捏的不是个人,而是这个人背后庞大的家庭体系。 你想撂挑子不干,倘若祂拿你最亲近的人威胁你呢?你是不是还得替祂卖命? 任谁都能看出里头的门道与弊端,只有我那个傻丫头,一心扑在这上面,仿佛被洗脑了一般。 像她这种忠实的拥护者,那位老祖宗想戏弄她多久就戏弄她多久。 祂会先让你受伤,让你心存敬畏。再给你一颗甜枣,给你至高无上的神力,让你拥有救世主一般的感觉,让你无法脱离。这是祂惯用的伎俩。我们都能看得出来,只有这傻丫头,傻傻地任祂支配。 后面,等你有了异心,或者是祂觉得你不听话了,就会想方设法找出下一位继任者,让继任者继续祂的游戏。 庄宏蕾很直白:龙奚,你要想和我们阿峥在一起,你就得跟我合作。 这次她们完全是顺势而为。 龙奚在盛茗徽身边这件事本身就会被针对,那位老祖宗可不喜欢心思不在祂身上的人,迟早会发难。 庄宏蕾预判到了,提前做了一些准备,故意将这件事扩大化了。 第173章 她的女儿什么脾性她清楚。 就是要狠狠地逼她一回,才能把她心里的怨气逼出来。 和盛茗徽说这些事的时候,龙奚特意停下来说:我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追求你的过程中本就什么事都可能遇到,我怎么可能碰到一个阻碍不做争取就放弃?那不是我。 盛茗徽好奇龙奚所谓的争取是什么:做个假设啊,只是假设。倘若我真的要开始选夫了,你会怎么做? 龙奚说:直接把你打晕,扛走。你是我喜欢的人,怎么可以让给别人? 在梦里,盛茗徽梦见龙奚和别人在一起了,也做过很多尝试。 但在现实生活中,她只顾着伤心,什么都没做,这一点她真得跟龙奚好好学学。 那是她喜欢的人,怎么能轻易放弃,轻易让给别人呢? 龙奚展开自己的通讯器,递给盛茗徽,说:这些事都是瞒着你进行的,不知道你听了以后会不会生气?我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盛茗徽并不知道,庄宏蕾为了今天这场翻身仗筹备了十多年。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面对凤凰族人,她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我的女儿才七岁,就要举行所谓的仪式。我看着她站在悬崖边,瘦瘦小小的,像还没有吸收够阳光的禾苗。我还没教她什么是恐惧,怎样保护自己,她就要站在群山之巅直面危险了 龙奚的通讯器接上了她们凤凰的内部网络。 盛茗徽看到视频的这一刻,凤凰小镇正在举行最高级别的种族会议。各个小镇的九广场上,密密麻麻坐的都是凤凰。视频会议是实时的。 所有凤凰都到场了,包括那些还未被孵出来、不会张口说话但听得到声音的凤凰蛋。 庄宏蕾告诉她的族人什么是真正的仪式。 告诉她的族人神力的两面性。 我无数次想这么做,想站在这里揭露老祖宗的真面目,但祂拿我的女儿威胁我。祂让她受很重的伤,祂让她命悬一线,像对待一只轻易会被碾死的蝼蚁那样,摆出一副随时会夺走她的性命的姿态。 我不能冒这个险,我只能等着,等着,等她愿意抛弃神力,摆脱束缚了,再给这位老祖宗致命一击。 此时盛茗徽身体里几乎没有什么神力了。 悲伤掏空了她的身体,也带走了她的神力。 神力本就是一把双刃剑。 庄宏蕾不怕那东西再拿她女儿的性命威胁她了。 龙奚在盛茗徽身边,庄宏蕾相信她会照顾好自己的女儿。不用搞那些玄幻的东西,就像普通人照顾普通人那样,冷了、饿了、病了,都有办法解决。 屏幕上也会播放一些盛茗徽从山崖上跳下来,撞在石壁上、掉在湖里九死一生的经过。 那是从麦铃的记忆片段里截出来的。难怪醒来就没看见神衣,十根手指还用创可贴包起来了。 盛茗徽并没有觉得这个做法有什么不妥。 这些都是真实的,是她每天都要面对和经历的事情。 应该将真相披露给族人。 盛茗徽放下通讯器,靠在龙奚怀里泣不成声。 原因是她妈妈从未跟她说过这些。 她一直以她妈妈为榜样,一直以为她妈妈会希望她当一个好家主,将这个古老的传统延续下去。 实际上,她妈妈希望的,和全天下母亲希望的都一样。那就是希望自己子女平安、健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爱那个的人。 第93章 一百天假 多喝水。 盛茗徽这几天可能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不论什么时候扭头看她, 她都是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 龙奚给盛茗徽递了一杯水,让她多喝点水,补充身体流失的水分。 卸下重担的盛茗徽尚未恢复到雷厉风行的状态, 但已经知道讨价还价了, 她衔着杯沿问龙奚:喝半杯行不行? 龙奚狡黠一笑, 说:行啊,怎么不行?都有办法补回来。晚上喝粥,再煮两缸清汤寡水的东西,你把那些都吃完,一天的饮水量也达标了。 盛茗徽更不愿意吃那些东西,把杯底扬到最高, 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杯水喝了个精光。 天黑下来以后, 盛茗徽的情绪好了很多。 今天的这些消息来得很突然,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安排, 问龙奚:我什么时候回去好呢? 问的是什么时候回东阁, 她要把家主的事、凤凰小镇的事理一理。 龙奚给盛茗徽算了一笔账, 说:你在位十五年, 按照人类的说法就是工龄十五年。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工龄一年以上十年以下的, 每年享有五天的带薪年假, 已满十年不满二十年的, 每年享有十天的带薪年假。算下来,你已经攒了一百天的年假没有休了。我建议你趁这次机会把它们都休了。 第174章 凤凰小镇能人众多。不论是盛茗徽的母亲,还是她的祖母、几位姨,又或是底下的主管、片管, 他们会在盛茗徽不在的时候,把这个家打理好。 盛茗徽此时要做的就是休整, 好好休整。 这是对她十多年如一日勤勉工作的补偿。 盛茗徽从没有享受过如此充沛的假期,听完都笑了,说:这么多时间,干什么好呢? 龙奚也笑,说:想干什么干什么。没有东西会阻拦你了。 盛茗徽歪着脑袋构思,说:那我得好好规划一下。 你慢慢想,我去弄晚饭。龙奚把时间、空间都给盛茗徽腾出来,让她仔细琢磨,自己一个人跑到外头生火做饭去了。 没过多久,盛茗徽也出来了,裹着一件厚披风,坐在龙奚旁边说:好冷。 好冷更不该在外头待着。 这是不会谈恋爱的人说的话。 会谈恋爱的会说:我也好冷,只能跟你挨紧一点了。不介意的话,你的衣服也给我盖点。 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两个人坐在一根倒伏的木桩上,身子紧挨,被同一件披风庇护。 盛茗徽的身子和龙奚的身子有温度差。 神力下降以后,她的体质确实变差了,居然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冻得手都拿不出来。 龙奚的手在披风里穿梭,找到目标之后,握住了盛茗徽的手,又调整了一下,将她的手裹在掌心。两只手都裹在掌心。 感受到龙奚身体里传来的体温,盛茗徽问:龙奚,我以后要是经常生病怎么办? 龙奚知道她又在瞎担心了,说:这就体现了找到一个好对象的重要性了。我是个大夫,你生病了我来给你治,我们天生一对。 盛茗徽想说的是,她要是经常生病,龙奚以后不就得经常照顾她了,随后想想,她不生病屁事也不少,纠结这个其实没意义。就不再提了。 我刚刚跟家里人打了个电话,把你那套工龄理论跟她们说了,我说我要休息完一百天再回去,她们巴不得我休息得久一点呢。 原话她就不对着龙奚说了,怪不好意思的。 龙奚说:她们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都很挂念你。你要是想念她们了,随时可以回去。我陪你回去。 盛茗徽看着龙奚的眼睛,怔了一怔,忽然格外认真地问她:龙奚,你喜欢什么? 龙奚没接上盛茗徽的问题,说:为什么这么问? 盛茗徽拿披风的领口蹭蹭自己,避开她的目光说:我这不是第一次当人女朋友吗?得问问你喜欢什么,我才能投其所好。不能都是你对我好,我也要努力当好你的女朋友。 今晚的星子格外亮,龙奚冲天上看,看到这颗也喜欢,看到那颗也喜欢。 龙奚的笑容咧到耳边去了,勾着盛茗徽的手,在想怎么回答盛茗徽的问题。 这问题听着就像没当过人女朋友的人问出来的,哪有人这么问? 倘若她说的是虎狼之词呢,她也会答应? 想了想,龙奚说:我喜欢胃口大的人。希望你以后每顿饭都多吃几口。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回答,盛茗徽美眸甩回来,继而怒气冲冲地瞪着龙奚。 那眼睛好像在说:哪有人这么回答问题的? 说金说银,她也知道以后拿实物拿哪个会更好。说情说爱,她也知道搞虚的要从哪方面入手。结果这人的回答是我喜欢胃口大的人。 难不成以后每顿饭,她都要多嚼两口饭给她看? 盛茗徽噘着嘴说:这个回答不算,你再答一次。 不论给龙奚多少次机会,她的答案都是这个。 这就导致了晚上盛茗徽吃饭的时候,对这些汤汤水水很有怨言。 她用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意志力才将桌上的这些菜吃完。 在龙奚看来,盛茗徽吃饭的习惯很不好。 不规律,食量偏少,又挑食。 想要将她的身体养起来,吃是第一步。 她们时间很多,也不怕吃撑,吃撑了沿着林间小路走一走,逛几圈,很快就消食了。 有时走到山脚,龙奚会问盛茗徽:累不累? 一提到累这个字眼,盛茗徽骨子里的那股傲娇的劲儿又冒出来了,说:累?之前那么高的雪山一个晚上就爬山去了,这么短的一段山路,哪里能走两步就喊累? 这时候龙奚就要拉紧她的手说:爬雪山那会你是盛小姐,我管不到你。这会儿你是我女朋友,我怕你累。 不知道是怕你累,还是期待你累。盛茗徽也很上道,拉着龙奚的手停下,下巴一翘,女王似的说:累了,你背我上去。 龙奚回过身来,背盛茗徽上山。 第175章 由于山路崎岖,路上又没灯,需要两个人贡献一只手来打手电。 因为两个人都不想贡献,所以打手电的活儿自然而然落在了神衣身上。 是的。 这家伙光荣完成任务后,被胡总管用媲美八抬大轿的方式被送了回来。 包的专机。 神衣还是那件神衣。 就拿号称无所不能的老祖宗试图控制盛茗徽谈恋爱而不去管已经谈了很久恋爱的神衣这件事来说,那位老祖宗管不了神衣,也操控不了神衣。 所以神衣爱留在谁的身边就留在谁的身边。 旁边多了一件有灵性的衣服和一件被迫有灵性的衣服,有时候是好事,比如这种需要人打个手电递个东西的。 有时候是坏事。比如大晚上,主人还没咋滴呢,这两件释放天性的衣服就在衣柜里乱来了。 衣柜还是那个衣柜,衣服还是那两件衣服,这回的动静已经从门口传到屋里来了。 龙奚和盛茗徽在一个被窝里,不堪其扰。用被子蒙住头。用透进来一点点的光,四目相对。 盛茗徽咬着牙说:我得去问问我小姨衣服怎么阉割! 龙奚抬手捂住盛茗徽的耳朵,说:这样就不吵了,快睡。 盛茗徽整张脸陷在龙奚温暖的掌心里,她看着龙奚的眼睛,安静了片刻又开口:它们能闹为什么我们就不能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也是一个办法? 龙奚松开捂在盛茗徽耳朵上的手,改为搭在她的肩上,笑吟吟地问:你想怎么闹? 第94章 浅闹 还能怎么闹?脱了衣服闹呗。 眼看着盛茗徽的手要朝自己领口上的扣子伸过来了, 龙奚伸手拦了一遭,顺势摸上盛茗徽的脉,说:我先看看身体条件允不允许。 盛茗徽整只胳膊都杵到龙奚那去了, 说:最近几天我都有好好吃饭, 而且吃的也平常多, 你别告诉我,我还很虚啊。 但凡是龙奚叫她吃的,盛茗徽都细嚼慢咽吃下去了。 还有那些汤汤水水,看着就很滋补的东西,她每次都是很艰难很艰难地喝完。 她这么努力地吃东西了,身体不会还这么差吧? 把完脉, 龙奚说:你身体的底子很好, 已经恢复三层了。 盛茗徽嘴撅起来,这话不是她爱听的:龙奚, 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底子很好又才复原三层, 说来哄我的吧? 龙奚说:这才几天, 恢复三层已经很不错了。你那么多天不吃不喝不睡, 太伤身了,补回来等于拿砖瓦慢慢搭, 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听着像没戏。盛茗徽脑袋自觉往后挪, 不跟龙奚黏在一起, 却没注意到龙奚把完脉的手,还搭在她的手上,而且顺势把她的手腕圈在手里了。 龙奚打击人的半段话说完,才慢悠悠地把后半截甩出来:你有三层的体力, 不代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可以浅闹一下。 浅闹是个什么闹法? 盛茗徽睁着她那对纯真懵懂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龙奚。 龙奚脑袋往盛茗徽这边挪, 再往盛茗徽这边挪,挪到近处,注视着盛茗徽鲜艳饱满的唇。 盛茗徽似有所感,目光也挪到了龙奚唇上。 浅闹是怎么个闹法?等一切水到渠成地发生了,她不就知道了? 龙奚的唇触了上来,很温暖,很柔和。 等两人的身体无缝隙地贴合着一起,龙奚的吻又变了节奏,伸出小舌,邀请盛茗徽共舞。 意识迷离之际,龙奚的吻抽身出来,顺着盛茗徽的下颌线往后,迅速变换阵地,贴上的盛茗徽的耳垂。 盛茗徽的耳朵是她的一大敏感点,从身下传来的颤栗就能感觉得到。 龙奚的手也不闲着,解开了盛茗徽亵衣上的束带,在陌生的区间游走。 盛茗徽闭上双眼,手难耐地攀住龙奚的脑袋,修长的指节没入龙奚的长发里,想用力抓,身子被龙奚越吻越酥,怎么都发不上力。 呼吸急促不已,体温越攀越高,声音即将溃不成军。 盛茗徽断断续续地叫着龙奚的名字:龙、龙奚龙奚龙奚 龙奚知道这是情动的声音,她不需要口头答应,需要靠着更卖力的表现做回应。 对待那片圣地,龙奚并未贸然地采取攻势,而是用一种柔软的方式让盛茗徽体验到了情.事的鼓噪与迷人。 龙奚龙奚龙奚 浅闹在山洞里留下的是不输于两件衣服打闹的声音。 盛茗徽没想到龙奚居然用嘴 好羞耻。 不能再想了。 盛茗徽整张脸都红透了,拿被子掩住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无法再面对龙奚那张能说会道的嘴了。 龙奚拿了一杯温水来,敲敲盛茗徽的被子,说:要不要起来喝点水?我端来了。 第176章 毕竟流了那么多的汗,身体又经历过一次大的动荡。 盛茗徽原先用鼻子呼吸,后面用嘴呼吸,现在口干舌燥,听龙奚这么说,赶紧掀开被子出来。 不过再渴,盛茗徽喝水也只是润润嗓子,多的就不肯喝了。 龙奚就给她到了半杯,看这人衔着杯沿抿了半天,水平面就下降了一点点,哄道:全部喝完,我带你去洗洗。 盛茗徽依稀带着些水汽的美眸抬起,一瞬不瞬地盯着龙奚:你帮我洗? 龙奚点头:我帮你洗。 盛茗徽:我那些衣服裤子呢? 龙奚:都我洗。 盛茗徽:成交。 生怕龙奚反悔似的,盛茗徽从未用过这么快的速度喝水。 半杯水一口就咕嘟没了。 你说她吃饭喝水要是肯拿出这样的架势,这会儿她们就可以在浴盆里再来一次了。 收回脑袋里的遐想。 龙奚带着喝完水的盛茗徽进了一间用帘子隔断小澡堂。 也就跟胡总管提了一嘴,说特别办事处没有浣洗的地方。胡总管不仅叫人引了水来,还给她们安了一个大澡盆。 冷不冷,水温合适吧? 人是龙奚抱过来的,外面套了层衣服,里面没穿。龙奚怕她冷,一过来就直接将盛茗徽安水里了。 龙奚放完人就往回走,盛茗徽一个人站水里没安全感,拉住龙奚说:你去干嘛? 龙奚说:我去拿毛巾和换洗的衣服。 盛茗徽不肯一个人先坐水里,松开龙奚的手说:那我等你,你快点。 屋子很小,龙奚快去快回,回来的时候不忘把帘子的缝隙拉紧。 外头那两件衣服没声音了,指不定在哪猫着呢。 这么香艳的场景,不能被它们看见了。 衣服和干毛巾放旁边,龙奚入了水,在大澡盆里坐下了,盛茗徽才慢腾腾地将身体的重心放低,让温热又有一点压抑的水没过她的身子。 我坐你腿上,龙奚。 来。 牵着龙奚的手,盛茗徽在龙奚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又稳固的姿势,在那安了窝。 龙奚揽着盛茗徽,下巴贴着她的额角,好几分钟都没说话。 一是水温太舒适了。二是两人在水里依偎的感觉十分美好,谁都不想打破。 过了一会儿,龙奚开口道:我查了天气,大神山的梅雨季要来了。我们没有这梅雨季来之前下山,就要被困在这山上了。 盛茗徽没有固定待在一个地方的想法,说:那就下山呗。 龙奚紧接着又问:下了山,你想去哪? 盛茗徽想了想,说:去人类的城市,适应一下即将接轨的生活。也了解一下你长大的地方。 龙奚:那我们往南? 盛茗徽点头:不开车也行,我们慢悠悠地往南边晃。人类的交通方式那么多,我只体验过两三样。人类的美食、人类的商场、人类的娱乐方式都离我很远。这次我想走近它们。 还有你经常挂在嘴边的三号楼,我也想去看看。 龙奚心里有数了。这次旅程最后是要往江华去的,但中间的每一站可以不用把目的地定得那么死,随心一点。 龙奚:明天我们睡到自然醒,醒来以后就收拾收拾,准备下山。 盛茗徽应:好。 第95章 约会 进城了。 龙奚把开来的车停在c城中心地带写字楼底下的停车场里。写字楼是随便挑的, 看见顺路就拐进来了。 车是盛茗徽从东阁开出来的那辆,二人讨论了一下,觉得还是有车方便, 就把车留下了。 车就停在这里, 等我们要离开c城了再来开走。 准备下车, 龙奚拿了一个双肩包,装上神衣、小粉和几件随身物品,就和盛茗徽一起坐电梯上到地面层。 好巧不巧,这个时间刚好是打工人结束一天工作准备下班回家的点,电梯门一打开,视野里立马涌进了层层叠叠数不清有多少张的人脸。 盛茗徽愣住了。 龙奚也愣了愣,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 手在盛茗徽腰上拱了拱,说:我们先出去, 他们要坐电梯去地下室。 盛茗徽抬脚往外走。 龙奚跟在盛茗徽身后走了出去。 越往外走人越多, 乌泱泱一大片, 集体朝地铁站的方向流动。 盛茗徽跟着人流走, 放慢脚步,悄声在龙奚耳旁说:我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走在一条路上。 龙奚顺势牵住了盛茗徽的手, 问:是不是有点紧张? 盛茗徽实话实说:是有点紧张。没见过这么多人头, 也没和这么多人头一起移动过。 第177章 别说是盛茗徽了, 龙奚在山里待久了,乍一眼看见这么多人头也新鲜。 我们走小路,晚高峰的地铁太可怕了,我们不跟她们挤, 我们改坐公交。 人流中百分之八十的人,直奔地铁站。这还只是一个片区的, 等所有片区的打工人都在地铁站汇合以后,更壮观的场面就来了。 龙奚不带盛茗徽去凑这个热闹。 她查过,不远处是几辆公交车的始发站。尽管也要排队,但排队坐公交的人数和排队坐地铁的人熟相比,那是凤毛麟角。 龙奚带着盛茗徽进入队伍的最末端。 很快,她们身后又有新的人加入。 凤凰家主做什么都很急,做什么都求快,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龙奚在这慢腾腾地等公交、坐公交。 她不但没有失去耐心,反而觉得一切新奇而有趣。 公交车从总站里开出来,龙奚和盛茗徽在站牌处上了车。 龙奚领着盛茗徽往后面的车厢走,那里有并排的空位。 落了坐,环城公交动了起来。盛茗徽座位前头有根栏杆,她就趴那栏杆上,像小学生趴在桌子上午睡那样,侧身,笑吟吟地看着龙奚。 那目光里有第一次做某件事的雀跃和兴奋。 龙奚被盛茗徽的目光戳得也想笑,但还没笑出来,公交车颠簸了一下,盛茗徽的下巴撞在了栏杆上,把她给撞疼了。 盛茗徽缩回座位,哀哀怨怨地看着那栏杆。 我看看,没事吧?龙奚揭下盛茗徽的手,用温热的掌心给她揉了揉,又用最温柔,不掺杂任何指责语气的声音劝导她:那儿不能趴人。 盛茗徽低低地应:知道了。 ** 跨越半个城市,两人在海边下了车。 一下车,龙奚就去租了辆小电驴。她们要换新的交通工具了。 盛茗徽公交都是头一回坐,更不要说这种两个轮子长得还奇怪的代步工具了。 她什么也不会,乖乖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让龙奚给她戴安全帽,给她讲非机动车的交通规则。 小电驴车身是浅绿色的,带着一对蚂蚁触角一样的后视镜。体型偏胖,前头一个圆鼓鼓的大灯,尾部有个腰靠。 盛茗徽的安全帽是玫粉色的,上面还挂了两只尖尖的耳朵,十分可爱。她一戴上,哪里还是什么凤凰家主,跟领家妹妹差不多。 龙奚给盛茗徽戴完安全帽,还知道给盛茗徽理头发。 凤凰家主最宝贝她的头发了,她不能让风吹乱她的头发。 龙奚的安全帽上有一个竹蜻蜓。 盛茗徽问:那是干嘛用的? 龙奚说:不干嘛用,就是装饰。 等小电驴跑起来了,龙奚安全帽上的竹蜻蜓被风吹得旋转起来,盛茗徽瞧见了,贴在龙奚背上,笑得花枝乱颤。 她说:你这样也太可爱了吧,我可以盯着它看一晚上。 龙奚被盛茗徽的笑容感染,也笑,说:待会儿我去找店老板把这个安全帽买下来,今晚睡觉也戴着,让你看个过瘾。 盛茗徽忙表明立场:它不能上我的床,睡觉我喜欢靠着软乎乎的东西,它不太行。 在环海的公路上缓慢骑行。 落日、海风、椰林交织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盛茗徽将手插在龙奚兜里,环着她的腰,又将脸颊贴在龙奚背上。 清风吹拂她的脸颊,盛茗徽将脑袋凑到龙奚耳旁,轻声对她说:龙奚,我喜欢这样。 龙奚也喜欢这种被她全身心依赖的感觉。 骑行的终点是一家露天的餐馆。 餐馆在湿地公园里,离海边有一段距离,又有各种高大的树木挡着,所以风不会那么大。 晚上,湿地公园里有表演和露天电影可以看,小电驴是用不着了。 龙奚找到了租车的分店,先将小电驴还了。 盛茗徽明显意犹未尽,对龙奚说:明天我们再来骑好吗? 好。龙奚答应她。 盛茗徽饿了,龙奚也好饿。 两人点了餐,坐在露天的餐桌前,等着晚餐上来。 但这个点用餐的人很多,她们又来得比较晚,还得等很久才能吃得上晚饭。 餐馆旁边有市集,市集里做美食的摊位都用橘黄色的小灯装饰起来了。 空气中传来食物的味道,盛茗徽勾勾龙奚的小手,问:我能不能去那边看看? 龙奚起身,拉住了盛茗徽的手,说:走吧,我们去买点吃的先垫垫肚子。 盛茗徽食指大动,看到这个也想吃,看到那个也想吃。 第178章 龙奚说:你在这排这个,我去那边帮你排糖水。 两个铺子离得不远,还是对着的。 盛茗徽这条队伍的人少点,龙奚那条排的人就多了,龙奚站在了蛇形队伍的最末端,盛茗徽找了好一会儿才确认她的位置。 终于轮到盛茗徽了,盛茗徽接过香喷喷的烤串,付了钱,对里头辛苦制作美食的年轻小夫妇说了一声谢谢。 她的声音清润明净,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年轻的小夫妇抬眸,正要寻找声音的主人,这时的盛茗徽已经等不及去找龙奚了,早就跑没影了,哪还能找到她? 龙奚在排队,盛茗徽就站在龙奚旁边,一边跟着队伍缓慢前进,一边给龙奚投喂吃的。 她们共用一根签子,一起吃她们都觉得好吃的东西。 等手里那份吃完了,糖水排到了。 龙奚买了两碗,两人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背靠一棵大树,拿着塑料小勺慢慢品尝。 龙奚,给我尝一下你的。 盛茗徽吃两口就要惦记一下龙奚碗里的那口。 龙奚碗里的叫她吃完了,也反过头来去吃她碗里。 等两人把两碗糖水分吃完毕,两人都心满意足的舔舔嘴唇,发出一声共同的感叹:真甜。 这时候如果能接一个吻,那吻也是甜的。 盛茗徽看了龙奚一眼。 龙奚和盛茗徽视线对上,很快就明白了盛茗徽心中所想。 两人默契地从大树正面移到了大树背面,移到了大树的阴影里。 她们在那里又品尝了一回对方嘴里糖水的味道。 回去刚好菜上齐了,她们可以吃正式的晚餐了。 吃饭间隙,盛茗徽问龙奚:我们晚上住哪? 龙奚说:我舅舅在这个城市有几处房产,他平常不住,但是会请人来打扫。我已经找他要来了大门密码。他那没有日用品,我们过去的时候要先去一趟超市,买些洗漱的东西。 盛茗徽点头。 吃过晚饭,在公园的露天影院看了会儿电影。影片结束后,公园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龙奚和盛茗徽也准备撤。 小区在公园周边,过条马路就能到。 龙奚看到小区底下靠近大门的位置有一家便利店,就带着盛茗徽进入便利店。 便利店看着小,其实东西应有尽有。 龙奚拿着购物篮,什么东西都挑了双份。 盛茗徽不时往购物篮里面添点东西,添的都是吃的。 结账的时候,龙奚把购物篮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在收银台上清算。 盛茗徽在边上陪着。 收银的小姑娘见她们拿的都是居家的东西,又是两份,很有眼力见地推销起放在收银台边上的指套,说:今天指套有活动,满两件打八折,两位小姐姐需要吗? 龙奚愣了愣,下意识去找盛茗徽的目光。 盛茗徽听见小姑娘的推荐之后,腰立刻弯了下来,目光逐个地在不同品牌的指套上扫了过去。 原先她还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做什么用的,看到配图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收银的小姑娘已经将她们之前选购的商品录入完毕了。 龙奚见她在等她们,手伸到货架的边缘,想着捎一盒,快些结束战斗。最近用不到,以后她们也能用到。总要先买一盒放在那里备用。 结果她的手还未碰到盒子的边缘,就被盛茗徽推了回去。 龙奚还以为盛茗徽不好意思了,让她不要打这方面的注意。 没想到把她的手推开以后,盛茗徽就将自己的手抬了起来。 她从边缘往中间拢,将一整排的指套都拢入怀中,然后抱上收银台,轻轻一放,对收银的小姑娘说:这些我们都要了。 收银小妹和龙奚同时愣住。 龙奚愣得更久。 收银小妹很快回过神来,绽开笑容,拿起扫码器,一盒一盒地将费用扫出来。 龙奚悄声问盛茗徽:真要买这么多? 盛茗徽:这不是消耗品么?而且,又不是用不完。 第96章 气氛到这了 收银小妹把日用品装在一个袋子里, 把指套装在另一个袋子里。 最后龙奚将两个袋子拎在手上时,发现两个袋子的重量不相上下。 可想而知,这人刚刚那一抱, 替便利店消灭了多少存货。 难怪她们走的时候收银小妹笑得那么开心, 还让她们有需要下次再来。 要不要我来拎?袋子是透明的, 里头装的东西一目了然。 盛茗徽两手空空,想着这些是她叫买的,她来拎合适。 第179章 不重,我来拎就好。统共没多重,龙奚将两个袋子合到一只手上,分出一只手来牵盛茗徽。 她的掌心温暖熨帖, 盛茗徽将整只手都缩到龙奚的掌心里。 沈再梁借给她们住的房子是靠近路边的那一栋, 顶楼,一进小区就到了。 接近半夜了, 小区里静悄悄的, 在活动的只有巡逻的保安。电梯里更是空旷, 什么动静都没有。 龙奚和盛茗徽进了电梯, 背包里的神衣蠢蠢欲动。 它悄咪咪地将背包拉开一条缝,想出来透气。它今天可没少做这样的事, 趁龙奚不注意, 伸条胳膊伸截裙摆出来。 龙奚及时将背包按住了, 不让神衣继续拉拉链。头顶上这么大一个监控呢。 神衣要是带着小粉蹦出来,明天电梯闹鬼的言论就会传得沸沸扬扬。 忍忍啊,就快到了。 龙奚看过户型,顶楼只有她们这一套房子, 没有邻居。她一出电梯就可以将神衣放出来,前提是要忍过这三十几层无聊的乘坐电梯的时间。 龙奚的手按在包上不动。 盛茗徽的手顺着龙奚另一只手提着的袋子, 摸了一盒指套出来。 她打发时间的方式是仔仔细细地阅读手里这盒指套的说明。 过了一会儿,电梯停了下来,三十九楼到了。 龙奚走到监控拍不到的地方,将包里的神衣和小粉放出来。 这两件衣服今天精神头也很好,在外奔波一天了,看上去依旧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龙奚朝门口靠近,按开密码锁,将舅舅给的密码输了。 随着清脆的一声解锁声,门开了。 客厅的灯光也随之亮了起来。 两个人、两件衣服都站门口期待即将入住的房子。 原以为房子长时间没人居住,一打开会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没想到,沈再梁给她们安排了惊喜。 家具、窗帘都换成了新的不说,地板上还铺满了鲜花和气球。 再配上这灯光的颜色,看着怎么那么像那啥酒店啊 盛茗徽看到这些东西的第一反应就是看龙奚。 龙奚对上她探寻的目光,诚实地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准备的。 盛茗徽:那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瞧着是不久之前准备的。 龙奚尴尬道:可能是舅舅准备的吧。 神衣抑制不住好奇,带着小粉率先飘进去。龙奚牵着盛茗徽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尽量不去踩地板上用鲜花铺成的花路。 里里外外看了一遍。除了客厅地板这个让人无法直视的红色大爱心,这套房子里唯一一张可以用来睡觉的床也铺上了花瓣。 花瓣围成了饱满的红色爱心,与外面那个遥相呼应。 龙奚: 她琢磨了一下,她舅舅那个脑筋转不过弯的人想不出这些幺蛾子,肯定是沈教授给他出的馊主意。他们通过气了。 她舅舅退休了,现在闲得发慌,很爱操心她的人生大事。这肯定是沈教授出的主意,然后他舅舅花了一笔钱,叫人来弄的。 弄之前咋不跟她商量一下呢? 惊喜要变成惊吓了。 龙奚一边挠头一边思考怎么用最快的速度将房间恢复原样。 沙发上铺的也都是花瓣,龙奚用手清理出一小块位置,让盛茗徽坐下,然后说:你坐会儿,我去把这些都收掉。 盛茗徽坐下了,目光在屋子里转一圈,有些不解地问龙奚:为什么要收掉? 龙奚被她这个问题问得愣了愣,喃喃:你不觉得它们碍事吗?还有一点点的丑或者俗? 盛茗徽摇头说:不会啊,我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龙奚想起自己好像没有正儿八经地给盛茗徽送过花。 龙奚:那我们把它留着? 盛茗徽拈起一片花瓣,放在鼻翼前嗅了嗅,又将它放回原位,说:留着呗,欣赏几天再清掉。 好歹是舅舅的心意。 该说不说,满屋子的玫瑰花瓣、浪漫气球,看久了还是挺有感觉的。 这么好的氛围,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舅舅买的这些花。 龙奚坐到了盛茗徽身旁。 盛茗徽转着手里的指套盒子,龙奚坐过来以后,她就将嫩白的手臂递了过去,说:你再给我看看,看看我够格了没有。 这事儿本就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更看心情和氛围。 心情有了,气氛也烘托到这了,龙奚敢说不行么。 龙奚抓住了盛茗徽的手腕,没有给她把脉,就这么抓着。 等盛茗徽和她的视线对上,看出她这些举动的含义了,再将人的腿抱上来,将人抵在沙发上。 距离缩了又缩,呼吸就在咫尺之间。 盛茗徽打开手里那盒指套,掏了几个出来,塞龙奚兜里说:晚上从这盒指套开始用,争取多消耗一些。 第180章 龙奚被她这话撩拨得心口滚烫,收走她手中的剩余指套,闭上眼睛,吻了下去。 细密灼热的吻落在盛茗徽唇上、肩上 潮湿厚重的情.欲蔓延到空气里。 沙发边上,一张铺满花瓣的地毯上,神衣和小粉也缠成了一团 第97章 提亲 早上龙奚去小区楼下跑步, 盛茗徽醒来没看见她,就用通讯器给她发语音,问:你去哪了? 刚睡醒的声音沙哑迷离, 充斥着浓浓的倦意, 龙奚听完了赶紧将速度减下来, 回道:我在小区底下锻炼呢,你等我会儿,我捎份早餐回去。 盛茗徽抱着柔软的被子,蜷了蜷身子。因身子酥软无力,声音也透着难得一见的慵懒与娇嗔:你去锻炼怎么不叫我一起?我也要锻炼。 她的身体确实太不行了。 昨天晚上才闹几回啊,她的体力那么快就耗光了。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用手背挡住眼睛跟龙奚说不要了。 换做以前的她, 非得上升到种族问题,跟龙奚比试一下龙跟凤凰, 谁的体力好。得有一份种族尊严在里面。 现在, 别想了。 能撑得过龙奚几轮的进攻就算好的。 身体要是不行, 龙奚浅闹她几回她都不一定受得了。 或许锻炼是一个解法。 这是盛茗徽脑袋里越来越清晰的想法。 另外一个鲜明的念头是好饿。 昨天她和龙奚在沙发上来了一次, 去床上来了一次,后面进了浴室, 泡在都是玫瑰花瓣的浴缸里, 觉得很有氛围, 又来了一次。 换了好几个地方,闹到了下半夜,把她身体里的热量的耗光了。 睡醒以后,肚子是第一个投诉的。 龙奚怎么还不回来? 正念着呢, 龙奚给她发语音了:早上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晚上吧,晚上我们一起去锻炼。小区二楼就有健身馆。 总觉得少了什么流程, 盛茗徽赖在被窝里不想起来,从被褥里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又给龙奚发:你到哪了?你这张贴纸什么时候才能飘回来?我的肚子要饿扁了。 龙奚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笑意,说:我进电梯了。我买了两份馄饨、一份蟹黄包子、一份米包子,还有几个不同口味的酥皮馅饼。 光是听龙奚念,盛茗徽就想流口水了。 她的食欲被龙奚调教得很好了,到点没吃到东西,就协同她空荡荡的肚子,一刻不停地闹着。 盛茗徽觉得在她面前摆上比以前食量还多一倍的食物,她都能一鼓作气地吃完。 龙奚回来了,放下早餐后,敲了门进屋里来。 盛茗徽惦记那个少掉的流程,要龙奚过来:过来亲我一口,再抱我起床。 龙奚先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再亲盛茗徽,亲完问她:睡得好吗? 长发铺在龙奚肩上,盛茗徽环住她的脖颈说:还行,就是犯懒,不想自己起床。 龙奚说:那我抱你去洗漱。 到洗漱间,盛茗徽要龙奚把她放下来,说:剩下的我自己来。 盛茗徽没穿鞋,龙奚索性在这等她,让她踩在她的棉拖上。 盛茗徽一抬眸就能看见镜子里歪着脑袋等她耐心十足的龙奚,她含着刷牙的泡沫说:你帮我扎个头发,头发糊眼睛了。 龙奚拿起梳子,替盛茗徽梳起头发来。 盛茗徽的长发过腰了,披散下来的时候很美。龙奚小心翼翼地梳着,并配合盛茗徽弯腰洗漱的动作,扶好她的头发。 等盛茗徽刷完牙、擦完脸,龙奚的头发也绑好了。 主人转动脸颊,左右验收了一下,夸道:有两把刷子。 龙奚弯下腰,将人又拦腰抱了起来,抱到餐桌上。 食物的香味刺激着盛茗徽的味蕾,盛茗徽想看新闻,找龙奚:你帮我找找电视遥控放哪了。 昨天她们打架的时候与电视遥控有一面之缘,只不过太碍事,被龙奚随手丢开了,盛茗徽现在想看新闻,就得把遥控找到。 龙奚凭借昨晚的记忆,去沙发边上找了一圈,最终在沙发底下找到了电视遥控。 龙奚打开电视,坐在餐桌旁边,和盛茗徽一起边吃饭边看晨间新闻。 盛茗徽关注晨间新闻的原因是,她们藏头露尾深居简出的凤凰上电视了。这几天,电视栏目把凤凰入世的消息当做热点来报。 这是凤凰进入人类社会的第一步。 要想融入人类社会,就得告诉人类和龙这个世界还有凤凰这个物种,可以跟她们友好相处,可以跟她们谈恋爱,甚至结婚。 说到结婚,盛茗徽突然想起了一事儿,格外认真地问龙奚:龙奚,娶你需要准备什么? 龙奚正咬着牛肉馅的酥皮馅饼,闻言一噎:啊? 第181章 盛茗徽:跟你结婚需要什么条件? 龙奚又:啊? 她傻了,怎么突然聊到结婚的话题了?这是要跟她直奔主题?会不会太快了呀? 盛茗徽又问:跟我结婚的话,你家里人会有意见吗? 龙奚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人生大事是我自己做主,她们没有意见。 盛茗徽想了想,说:那还是得回去问问她们的意见对吧? 按理说问也可以吧 龙奚迟疑地点了点头。 盛茗徽沉吟:那我得抓紧时间去提亲,要让小胡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提亲? 龙奚问盛茗徽:怎么突然想结婚了? 按照真正在一起的日子算,她们其实没谈多久的恋爱。 谈恋爱的新鲜劲儿没过,就直接步入婚姻的殿堂,会不会太匆忙太草率? 盛茗徽解释说:今天公布凤凰入世的消息后,会开始修订法律,很快婚姻法也会将我们囊括进去。 允许龙和凤凰通婚以后,我想做第一对登记结婚的新人。 第一对登记结婚的新人,确实挺有意义的。 龙奚笑容都咧到耳后根那去了,欣然同意道:那你来提亲吧。 第98章 学做菜 龙奚, 这两天你得教我做菜。 做菜?为什么要学做菜?你想吃什么直接叫我给你弄就好。 家长不都喜欢会做几道菜的小孩吗?我不管,去你家之前,你得把我教会了。随便学什么都行, 我得拥有两道拿手菜。 继提亲之后, 盛茗徽又说要学做菜, 这可把龙奚愁坏了。 原本她没打算让盛茗徽下厨房。这人当了十几年的家主,荣耀与功劳等身。而且不出意外,后面几十年,凤凰当家做主的人还是她。 从小到大都是被人伺候过来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能跟了她, 生活品质就断崖式下跌。 龙奚也愿意惯着盛茗徽, 什么都不让她折腾。 对于盛茗徽来说,进厨房油烟倒是其次, 最主要的是洗菜做菜都要碰水。 她们凤凰生来就是不喜水的, 手指要是沾到水了, 能不难受? 龙奚用了很多例子来佐证自己两个的妈妈很好相处, 不会做菜这一点在她们眼里根本不是缺点。 盛茗徽想起上回在龙崖山与两位长辈一起吃饭的事,吃完了她什么活都没干, 就傻愣愣地站在龙奚旁边, 看着她将碗一个个洗好。 这样不行, 凤凰在哪儿都得注重礼仪。光吃不做不可取。 盛茗徽无论如何都要龙奚教她做菜。 龙奚拗不过盛茗徽,想着今天天气也不好,可能还会下雨,索性就呆在家里别出去了, 教她做菜吧。 难的不行,她就教简单的。 做菜第一步, 先窝沙发上把菜买了。 龙奚划拉着通讯器,在购物软件上挑选合适的商品。 盛茗徽窝龙奚怀里,脑袋从龙奚圈起来的手臂之间钻出来,跟龙奚一起看。 看着琳琅满目直把人挑花眼的商品,盛茗徽问:做什么简单?做鱼?还是煎个牛肉?你们家常吃什么菜? 龙奚想了想说:教你做凉菜吧。我两个妈妈厨艺都很好,大菜她们都很拿手,反倒是凉菜,我们家没人做。 盛茗徽其实还不太懂大菜和凉菜的区别,这些字眼在她脑子里,还是跟天书一样。毕竟很少接触。 听龙奚这么说,她火速找到自己的定位,说:行,我就学做凉菜。 龙奚直接下单了一箱的西红柿和一筐的黄瓜,还有那些瓶瓶罐罐都会派上用场的调味料。 要不要帮你买个手套?防水的那种。这样洗菜做菜,水就不会沾到你的手上了。你也不会难受。无意中看到了日用品里的橡胶手套,龙奚建议道。 盛茗徽想了想,说:你妈妈做菜戴手套吗? 龙奚摇头。 盛茗徽说:我先不戴试试,实在受不了再买。 在龙奚的带领下,盛茗徽对水没那么排斥了。 她们晚上完事之后,龙奚总要带她在浴缸里泡一会儿,用的是清理的名头,但盛茗徽知道龙奚一直想让她跟水亲近一点。 做菜才用多少水啊,盛茗徽觉得自己能接受。 把需要的东西都添进了购物车,龙奚下了单。 等待商品送达的这段时间,她不进行任何的教学活动。 通讯器一丢,就和盛茗徽在沙发上闹了起来。 外头下着雨呢,没处可溜达,就在沙发上度过这短暂的等待时间。 两人的闹法非常小学生。 龙奚作势要亲盛茗徽,盛茗徽抬手抵挡,不让龙奚如愿。 龙奚擒住盛茗徽挡在胸前的腕子,要将它们掰开,一亲芳泽。 盛茗徽拦不住就用手掌心挡龙奚作乱的嘴。 第182章 她挡得没龙奚偷袭得快,衣领处的扣子都叫龙奚拱开了,春光乍泄。头发也叫龙奚弄乱了。 后来改用捂的。龙奚亲哪里,盛茗徽就用手捂哪里,只是没一个对的,龙奚的吻落在她的头上、肩上 她露在外头的肌肤全被龙奚亲了个遍。 扣子都被你弄掉了龙奚。盛茗徽拉着被龙奚拱开的衣服,气恼地瞪着她。 待会儿帮你缝。龙奚嬉皮笑脸,继续圈着盛茗徽的身子,亲着吻着。 盛茗徽咬着龙奚送上来的唇,由她闹,但不配合。 她心里清楚,一旦配合起来了,星火便可燎原,她和龙奚直接在床上度过,做饭什么的就别想了。 这么闹了半个小时,门铃响了。 盛茗徽脸上东一个印子西一个印子,推着龙奚的肩说:东西来了,你快去拿。 龙奚又在盛茗徽唇上碾了一下,才放开她,去门口拿东西。 盛茗徽整理被龙奚弄乱的衣领和头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整个沙发上都是她们闹出来的热气。坐起来了,呼吸平稳了,才感受到雨水天气带来的丝丝凉意。 龙奚拖着两大箱的食物进了厨房,蹲在地上,友好地拍了拍箱子,和未来几天的裹腹之物打了声招呼。 她有种预感,不管成功与否,这些东西都要进她的肚子。 盛茗徽做好准备了。 进厨房之前,她特意去厕所把头发扎起来,挽了一个髻,盘在头上,用鲨鱼夹夹住。碍事的东西都摘了,袖子也拉到最高,盛茗徽问龙奚:现在我要做什么? 龙奚给盛茗徽拿了个围裙,系上,站在盛茗徽身后指导她,说:一切听我指挥。 她不敢离远,怕离远了这个很爱自己发挥的人,会把厨房炸了。 明明做的是凉菜,不用动火。 盛茗徽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两只闲不住的手,到处转到处拧。 龙奚赶紧进入正题,先教盛茗徽拍黄瓜的做法,指挥道:先把黄瓜洗了。 龙奚一共就买了两种原材料,盛茗徽目光在黄瓜和西红柿之间游移,懵懂地问龙奚:哪个是黄瓜? 龙奚说:绿的那个是黄瓜。 盛茗徽从左边的框里拎了一根黄瓜出来,又问龙奚:黄瓜怎么洗? 龙奚细化步骤:把黄瓜放在水龙头底下,然后打开水龙头,简单冲洗一下。 很简单的步骤,盛茗徽做得津津有味。 洗好之后,她将黄瓜上的水甩干,再问龙奚:然后呢? 龙奚下巴努了努,示意:把那块白色的板子,也就是砧板,铺到台子上。 盛茗徽铺了。每做一个动作,她就有一个停顿,然后转头,用懵懂的眼神看龙奚,问:然后? 龙奚继续往下教:把黄瓜放下,把头尾各切掉一小节,就可以用刀面把黄瓜拍扁了。 盛茗徽要拿刀了,龙奚站得离盛茗徽更近了。 盛茗徽握着刀,在她理解的头和尾的部位比划了一下,挥刀的动作很大,问:这、这各来一刀是吗? 龙奚瞧着她那大开大合的动作就害怕,说:我的姑奶奶,你瞧着点手,你要是把手切了,我说什么都不让你学做菜了。 耍刀盛茗徽还是有自信的,她手起刀落,在比划的地方干脆利落地切了两刀。 不能利用的头和尾被丢进了垃圾桶。 到目前为止,一切还进行得很顺利。 然后呢?盛茗徽又问。 用刀面把黄瓜拍扁。龙奚说。 拍扁? 盛茗徽拍之前,还和龙奚确认,但龙奚没捕捉到盛茗徽想要确认的点,直接授意道:对,拍它。 盛茗徽拍了,动作快到有残影,三下就把一根黄瓜拍扁了。 龙奚拦她都来不及。 等盛茗徽昂着下巴,用展示的性质邀请龙奚验收的时候,龙奚将砧板上拍成烂泥的黄瓜收了,倒进垃圾桶,说:下次拍它的时候轻点,要保留形状。 哦。 盛茗徽又去篮筐里拿了一根黄瓜,重头再来。 好在有先见之明地买了一筐。 只买几根完全不够盛茗徽霍霍的。 盛茗徽拍黄瓜的动作太流畅了,流畅到控制不好力度,拍出来的都不能用。可能她脑袋里也没这个概念。 拍废了三根黄瓜以后,龙奚给盛茗徽做了次示范。 这下她终于将力度控制得刚刚好。 切成小段,对对对,这样的长度就可以。很好,把它们装碗里吧。装好之后用糖腌十分钟。 那个是糖? 不知道的话你尝尝。 盛茗徽很幸运,拿的第一盒就是糖。 她用手指沾了一点,尝了一下,说:是这个。加一勺? 嗯,一大勺。 第183章 盛茗徽往切好的黄瓜里洒了一大勺的白糖,然后用手抓匀。 等待腌制的过程,龙奚让盛茗徽剁了点蒜末和小米辣。 切大的东西龙奚放心,切这些小的配料,龙奚恨不得将眼睛黏到盛茗徽切菜的手上,忍不住叮嘱道:姑奶奶你慢着点切。 盛茗徽对切东西有自信,所以切菜都不爱看手底,怎么快怎么来。 就是龙奚,太烦人了,弯着腰在旁边盯着,恨不得自己代劳了。 配料切好了,龙奚让加到腌好的黄瓜里。 盛茗徽加了。 龙奚又指挥她倒点生抽、香醋和香油。 盛茗徽握着调料瓶举棋不定:倒点? 龙奚知道她是拿不准量,拿了一个辅助的勺子给她,说:各倒一勺。 盛茗徽倒了,又加了一小勺的盐,然后抓拌均匀。 凉拌黄瓜上桌了。 龙奚郑重其事地端到外面餐桌上,等着洗完手的盛茗徽过来,一起品尝。 主厨大人坐下以后,先用她的鼻子凑近餐盘闻了闻。 待闻到一股清新开胃勾人食欲的滋味以后,她抬起秀美的脖颈,双眼放光地对龙奚说:开吃吧。 龙奚先给盛茗徽夹了一块。 盛茗徽吃了以后,在那嗯嗯啊啊,头点个不停。 龙奚也尝了一口,确实不错。 拍黄瓜圆满成功,龙奚又教了盛茗徽凉拌西红柿的做法。 会做拍黄瓜了,做凉拌西红柿简直小菜一碟。 盛茗徽很有成就感,做好之后,问龙奚味道怎么样? 龙奚吃得可欢了,说出来的都是夸赞的话。 这给了盛茗徽极大的信心,她趁着这些知识还热乎,又钻进了厨房,跟龙奚说:你且吃着,我再去做两盘。 龙奚事前的猜想应验了。 后面几天,她的三餐不是拌西红柿就是拌黄瓜,吃到最后,打出来的嗝都是一股清凉甜腻的味道。 盛茗徽在自己状态最好的时候提出:龙奚,我们明天就去你家吧。 龙奚点点头,说:好啊。 盛茗徽已经掌握了做菜的关键,把龙奚随手给她的勺子收好,郑重道:什么都能忘,这个不能忘。 这把勺子要是丢了,她构建的做菜体系也就崩塌了。 临行前夕,二人在被窝里正闹着呢。 龙奚手指都勾着盛茗徽内裤的边缘了,这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去外头,将放在地上的背包打开,亲眼看了一眼已经放在包里的勺子,这才安心。 龙奚怕她着凉,拖着被子找过来。 两人在背包旁边的地毯上来了一回。 第99章 未婚妻 盛茗徽第一次去龙奚家, 怪紧张的。 一路上,她都在向龙奚打听。打听她家里现在有几口人,都在做什么? 龙奚说:我姐姐在龙崖山待产, 穆穆姐陪着她。现在家里就我两个妈妈和一条狗。 盛茗徽操心的很多, 问:你两个妈妈知道我是别的物种了吗? 龙奚说:知道吧, 胡总管都去过了,不是有和她们介绍了你家里的情况? 她们不会在意这个,我两个妈妈也是跨物种结合,她们很欢迎你。 盛茗徽又问:那去你家里是睡你房间? 龙奚说:当然了。 难不成都在一起了还要分开睡? 盛茗徽小声嘀咕:你两个妈妈不会有意见吗?在长辈面前我们是不是应该收敛一点? 完全是没必要的担心,龙奚笑说:她们巴不得我们感情好一些呢。她们也年轻过,也了解现在年轻人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哪里会多说。 你呢, 就当去一个寻常朋友家里做客,不要有这么多的心理负担, 也别紧张。 这不是说不紧张就能不紧张的。 盛茗徽一路都在做心理建设, 好在手底下的人给力, 叫送来的东西都送来了, 龙奚的两个妈妈也收下了。 所有的意图都表示得清清楚楚,盛茗徽过来, 一是跟龙奚的妈妈们吃顿饭再明确一下, 二是邀请她们去东阁见见她的家里人, 联络联络感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也可以开始商定婚礼的细节了。 车开进了三号楼的地下车库,停好。 盛茗徽一边做着深呼吸, 一边拎着见面礼下车。 龙奚帮她拎了一份,说:现在才三点, 还早,我先带你去三号楼转转吧。 三点确实有点早,估摸着二老也才吃完午饭没多久。 别她们俩一上去,刚歇一口气的二老又要开始忙活晚饭了。 盛茗徽拎着礼物,和龙奚逛起了三号楼。 三号楼不愧是世界上小龙崽密度最高的地方。 她们刚从停车场上去,迎面就在电梯口碰见了几只正在玩弹肚皮游戏的小龙崽。 第184章 这些小龙崽膝盖高,肚子圆滚滚的,有一条柔软的尾巴,尾巴后面还拖着一个毛球。 她们都认得龙奚,围着她叫:贴贴姐姐。 还用纯真懵懂的声音问:贴贴姐姐旁边的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啊? 龙奚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叫阿峥姐姐。 这三只分别来自13楼、15楼和17楼的小龙崽齐声道:阿峥姐姐好! 这三只刚破壳没两年,不论身体年龄还是心理年龄都很小的小龙崽一看见漂亮姐姐就走不动道了。 龙奚带着盛茗徽逛三号楼,这三只小龙崽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们后面,嘴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17楼那个说:你们回来得晚了,昨天晚上三号楼有特别好看的烟花,炸在天上金灿灿的。 13楼那个补充:今天晚上还有,你们不要错过了!晚上八点,你们一定要准时下来,我帮你们抢位置! 是的,她住13楼,地位条件上有一定优势。 龙奚说:什么烟花这么好看呀? 15楼的小龙崽说:听我妈妈说,好像是谁家有喜事,要连着放一个月呢,我们每天都有烟花看了! 龙奚和盛茗徽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道:有喜事的估摸着是我们吧。 带盛茗徽参观了龙道、螺旋飞梯与忘忧湖,原本身后只有三只小跟屁虫,逛了一圈后,盛茗徽身边黏了十只,将她的前后左右围得水泄不通。 龙奚完全被冷落了,盛茗徽还很受用,一脸慈爱地听这些可爱的小龙崽给她介绍三号楼的历史。 好不容易摆脱小跟屁虫,进入楼道。龙奚气得原地变成小龙崽,支着她那对可爱的龙须,对盛茗徽说:你刚才怎么捏她们脸的,也得这么捏我的脸。 哪能正牌女友的脸不捏,去捏别的小龙崽的脸!她抗议! 抗议有效。 盛茗徽笑弯了腰,在电梯里对小龙崽状态的龙奚一顿揉圆搓扁。 出电梯后,1801室近在眼前,盛茗徽不闹了,整理着装的同时催龙奚:你快变回来。 这么重要的时刻,还是人形的龙奚有安全感。 龙奚变回来了,牵着盛茗徽的手过去敲门。 二老在客厅里看电视呢,听到动静后大财先跑过来,围着玄关打转。 开门的脚步声响起,盛茗徽手心在冒汗,龙奚感觉到了,回头看了她一眼,继而将盛茗徽的手握得更紧。 门开了,沈再青和龙忻站在门后笑吟吟的看着她们,关切道:开了这么久的车,累不累啊?快进来快进来。 上回没能气高胆壮地介绍,现在可以了。 龙奚说:妈,这是我女朋友,阿峥。 盛茗徽从龙奚身后冒出来,跟二老打招呼:阿姨好,我是阿峥。 沈再青纠正龙奚一个错误的表述:前两天阿峥家里送来的那些定亲的礼物我们都收了,还称呼成女朋友,是不是不够与时俱进啊? 龙奚懂她妈妈的意思,重新介绍道:这是我未婚妻。 刚才跟楼下的那些小崽子介绍还介绍错了,晚上看烟花的时候她得跟她们更正一下。 盛茗徽紧张的心被未婚妻三个字镇住了,跟龙忻沈再青有来有往地聊天时,状态放松了很多。 你们坐着吃吃点心,大财有一段表演,我去准备一点东西。是姐姐给你们安排的,她在山里不能回来,所以训练了大财给你们送上一段表演,我去给大财准备一些东西。 熟悉的舞龙舞狮音乐,熟悉的大红花。 大财钻出来的那一刻,龙奚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姐姐刚跟穆穆姐在一起的时候,她也给她们送过祝福。 那时她在山里,不能在现场表达自己的祝福,就训练了大财,给姐姐们表演了一段舞龙舞狮。 这次姐姐把这段舞蹈精进了,大财跳得更好了。 龙奚看完找了个理由把盛茗徽拉回房间,趴在她怀里感动了好一会儿。 晚上的厨艺展示,盛茗徽没有掉链子,做出来的凉菜被龙忻和沈再青消灭光了,这相当于得到了专业组的认证,盛茗徽可开心了。 烟花要开始了,你们要占位置的话早点下去。我跟你妈就不下去跟年轻人挤了,我们就在家里的阳台上看。 吃完饭,残羹冷炙也收拾好了,家里没事了,沈再青鼓励年轻人多下去走走。看烟花的人多,她腿脚不好,就不下去跟她们挤,家里的阳台同样能看到。 那我带着阿峥下去转转。 龙奚带着盛茗徽下了楼,在电梯里刚好碰到吃完晚饭要去占位置的13楼小龙崽,她很有经验,向两位姐姐介绍道:越靠近中心烟花越好看。 龙奚说:你带路,我们跟着你走。 第185章 小崽子跟龙奚挺熟的,边走边回头,边回头边称赞,说:贴贴姐姐,你的女朋友也太好看了吧。 龙奚终于逮到机会更正了,说:是未婚妻了,你没机会了,不要惦记。 小龙崽被龙奚说得不好意思了,说:诶啊,我就是称赞一下。 盛茗徽是看出来了,这人还惦记着自己刚刚逗小龙崽的那几下呢,在言语上也要讨回来。 到了到了,就是这里了。 她们来得早,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小龙崽揣了几张折叠的小凳子,围着放烟火的大桶放下,还问龙奚她们要不要坐。 一会儿都是要仰头看的,高矮胖瘦影响不到别人。 龙奚谢过小崽子的好意,说:我跟你阿峥姐姐站着看就好。 烟花是胡鸿权送来的,找专业设计团队做的,具体什么样盛茗徽也没看过,由胡总管全权负责了。 到点烟花被点燃,围在广场上观看的里三层外三层都沸腾了。 他们激动的是烟花的美,好些还不知道这美丽的烟花为谁而放,又在庆祝什么。 龙奚眼睛里落满了细碎璀璨的光芒,她偏头看向盛茗徽,在她耳旁邀请:想不想去天上转一圈? 盛茗徽欣然同意。 烟花冲天的瞬间,一条金光闪闪的龙、一只光彩夺目的凤凰腾空而起。她们在炸开的火光之间穿梭游走,寸步不离。 凤凰,天上有凤凰! 好美啊!凤凰好美啊! 1801室阳台,龙忻和沈再青依偎在一起,眼泛泪光地注视着这一幕。她们是高兴的。 用当下流行的话来说,这俩孩子今晚杀疯了呀。 她们让世人认识了凤凰的美,让世人知道了她们的般配。 龙忻说:今晚把屋子让给这两个孩子吧,我们去妈那里凑合一晚上。 沈再青也觉得要让,还得把大财带走。 第100章 正文完 龙奚刚进电梯就接到了她妈妈给她发的龙吟, 说她和她妈咪两个晚上要去楼下陪外婆,大财也给带走了。家就留给她们两个看,别把房顶掀了, 还有就是自己弄乱的东西自己收拾。 龙奚接到龙吟的第一时间就说给了盛茗徽听。 盛茗徽忍俊不禁, 被龙奚高高举着进了电梯。得亏这时候大伙儿的注意力都在外头的烟花上, 她们偷溜出来,电梯里没人,不然她们两个肯定会被冠上高调秀恩爱的恶名,还是有伤风化的那种。 你刚刚太美了,我只顾着看你,都没看那些四处乱蹿的烟花, 好几个都蹿到我身上来了。 龙奚像得胜归来的将军, 高高举着她心爱的姑娘,不, 是她心爱的女王,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一步一步朝着庆祝胜利的营帐走去。 盛茗徽享受这样的吹捧, 居高临下,双手撑在龙奚的肩头, 柔顺飘逸的长发垂在了龙奚的身上。 她噙着一抹笑注视着龙奚, 看着龙奚眼中难掩的爱慕之情, 嗔道:就你会说。 龙奚继续眼波流转地看着她:那些小崽子都疯了,叫着嚷着要娶美丽的凤凰做老婆,那不行,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还没进屋呢,盛茗徽就俯下身子吻住了龙奚。 两个人亲在了一起。 龙奚没把盛茗徽放下, 抱着她跌跌撞撞地走向自家的房门。 好在两个妈妈早早地下楼了,不然她俩一进屋就开始扒对方身上衣服的性子,肯定会吓着她们的。 两个爱意满腔无处宣泄的,屋都没回,直接在玄关处的置物柜上闹了起来。 真好,妈妈们走的时候还帮她们把阳台的窗帘拉上了,这会儿严丝合缝,没有光亮会透进来,也没有声音会传出去。 水声摇荡之际,盛茗徽趴在龙奚肩上喘息。 喘息间隙,意识迷离,盛茗徽还有心思下战书。她贴在龙奚耳边,气息不稳道:龙奚,我们今天比比。 龙奚手上的活计不停,好奇地问:比什么? 盛茗徽深呼吸,贴着她的脸颊说:比比谁坚持得久。看是你先手酸,还是我先不行 盛茗徽这回要赌上凤凰的尊严,跟龙奚进行一场正式的龙凤之争。 龙奚抱着人回屋了,欣然同意道:好啊,谁输了谁给对方做老婆行不行? 盛茗徽嘴角勾起,笑着说:行啊。 两个年轻人没把房顶掀了,但床要被她们霍霍塌了。 不知道闹了几次,原本还能克制的盛茗徽忍不住哼唧了两声。这两声纯属是无意识的。盛茗徽自己都没有关注到。 结束之后,盛茗徽迷醉的眼中映出了龙奚柔软的星星眼。 平复下来后,盛茗徽一下一下,轻轻揪着龙奚的耳朵,问:我做什么了,你用这种眼神看我? 龙奚低头在她挺秀的脖颈上亲了一下,说:你刚刚哼唧了两下,无意识的,我一听,心就软了下来。 第186章 盛茗徽瞥开眼,红着脸嗔道:少见多怪。 以前又不是没哼过。 龙奚说:这次哼得特别好听,真的。 盛茗徽扣住龙奚的脑袋,把人扣在自己肩上,不让她看自己脸上的绯红。 刚刚怎么哼的,她死活想不起来了。 龙奚心口仍在发烫,亲吻着盛茗徽的脸颊,在她耳边说:我认输了,我给你做老婆吧。 盛茗徽轻轻薅着龙奚被汗打湿被她弄乱的长发,语调轻盈:这么快就不行了? 龙奚说:不快了,外边天都亮了。 她们闹了一夜。 盛茗徽感受了一下。 确实闹太久了,她腰都酸了,腿也是。 龙奚没有先低头,下次做到一半,她也得低头认输。 龙奚是不是真的手酸,盛茗徽不知道。 她喜欢龙奚体贴愿意惯着她这一点。 于是捧过龙奚的脸,在龙奚汗津津的脸上吧唧了一口,盛茗徽说:允了,明天可以改口叫老婆了。 天已经亮了,现在就可以叫了。 龙奚邀请成为她老婆的盛茗徽再赴一次巫山。 盛茗徽同意了,并且没有保留。 两个人都没有保留。 没有保留的后果是龙奚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盛茗徽直接喊破了喉咙。 第二天,不知道屋内什么情况的龙忻和沈再青,选了一个不是很尴尬的点回家。 沈再青:你说,都下午六点了,这两个家伙不会还没起吧? 龙忻:难说,在门口听着,里头好像没动静啊。 已经到自家门口了,老两口还在纠结要不要进去。 沈再青建议道:不然打开门看一眼,客厅要是乱的,咱们就不进去了。 龙忻觉得妻子的提议很好,她们就在门口悄悄望一眼,苗头不对,立马关门。 结果密码刚按一位,里头就传来了龙奚仓皇的阻拦声:妈妈妈,你们先别进来啊,等我们收拾完屋子你们再进来啊! 龙忻撤回手,和沈再青对视一眼,小声嘀咕:听着声音怎么是从厨房那边传来的? 沈再青:不会把家里的厨房霍霍了吧? 下一秒,龙奚:妈,晚上我们去外面吃啊,不在家里吃了。 猜想应验了,沈再青感叹:年轻人啊。 龙忻也感叹:年轻人啊。 里头的两个年轻人醒来以后发现她们两个拖着被子睡在了厨房也很惊讶,正忙着弄被她们弄倒的瓶瓶罐罐呢。 至于她们为什么会睡在厨房? 这就要从她们床上打架把床闹塌这件事开始说起了 (正文完) 第101章 番外一 龙奚小姐, 鉴于您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联系我们家主了,我这边建议您一进门就抱住家主的大腿,并搜刮您的大脑, 用您能想到的所有的甜言蜜语哄好我们家主。 您知道的, 怀孕的人脾气都不太好。 龙奚刚从外边的山里回来, 刚跨过东阁的大门,就收到了胡总管的贴心建议。她认真听取并且采纳了。 老婆,人没出现,声音先到,我回来给你请罪了。 盛茗徽从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里抬头,找着人呢, 忽然腿一沉, 腿被抱住了。 一颗毛毛躁躁,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打理的脑袋埋在她的大腿上, 诚恳地认错:老婆我错了。 盛茗徽放下手中的笔, 别过身子, 一只手找龙奚的一只耳朵。等两只手都拧上了, 手又没动静了,轻轻揪着, 在声音里发火:不让你走那条路, 你偏要走, 我担心得一晚上都睡不着。 那条路快嘛,龙奚辩解,我想快点回来,就是没有信号, 我一到有信号的地方就给你发信息了。 盛茗徽噘着嘴生气:我不管,下回你去山里送药,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龙奚摸摸盛茗徽的肚子,说:行啊,等崽崽出来,咱们仨一起去。这段时间特殊,你忍忍啊。 龙奚亲亲气得头上直冒烟的老婆,又掀开盛茗徽的衣服,亲了亲她们快要出世的孩子。 去,给我烙两个饼去。昨天晚上我一边担心你,一边饿得睡不着觉。你女儿几天没吃你烙的饼了,闹我呢。 盛茗徽自从怀上小凤凰,就特别想吃烧饼,各种馅的。还得是龙奚亲手烙的。 她们凤凰只听说怀孕以后饭量变大,特别能吃米饭的,没见过改变口味,钟爱面食里的烧饼的。 所以盛茗徽把这个变化归结为她们女儿的独特口味。 龙奚洗手进了厨房,一边和面一边和盛茗徽打着商量:崽崽这么喜欢吃烧饼,小名就叫饼饼好了。大名等她有文化了自己取。 第187章 凤凰融入人类社会以后,政府颁布了很多延续她们旧传统的自治条例,其中就包括孩子拥有自主命名权这一项。 小凤凰可以等取好名字了再上户口,也可以先用小名上户口,后面再改。 和未破壳的小龙崽一样,凤凰小崽在蛋里就可以做胎教了。她们听得到外界的声音,脑袋也很聪明,会吸收、学习,所以学文化学得特别快。 通常,两岁的凤凰小崽就可以翻字典给自己取好听的名字了。 盛茗徽肚子里揣的这个还早,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先取个小名,方便她们跟小崽子沟通。 盛茗徽听后没意见,说:就叫饼饼。 裹了馅的面团下锅以后,香味就出来了,盛茗徽饿得肚子直叫唤,小崽子跟有感应似的,在她肚子里蹦跶,盛茗徽催道:翻面翻面,饼饼小朋友开始闹了。 龙奚将火开到最大,加速烹饪。 盛茗徽自打来到这个世上,就没这么馋过一样食物。 她盯着龙奚锅里那两个金灿灿的烧饼,快要把锅底看穿了。 龙奚知道盛茗徽心急,但刚出锅的烧饼烫,她用刀将沾着热油的切成小份,又端着盘子在屋里跑了两大圈才摆上桌让盛茗徽吃。 盛茗徽追她不及,在后头念叨:你就欺负我现在跑不过你吧,撵也撵不到。等我卸货了,非得跟你打一架不可。 打,到时候剥光了任你打,龙奚什么茬都敢接,接完又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食物上来,她把盘子往盛茗徽面前推了一步,边吹气边说,估摸着还有点烫,你慢点吃。油腻腻的,要不要我拿? 盛茗徽手边就有叉子,连吃几个月了,她已经总结出一套高效又方便的吃烧饼之法,说:我用叉子,你再去烙两个。 一个礼拜没吃了,晚上留两个当夜宵。 龙奚得令,直起腰,欲往厨房走,临了想到什么,在盛茗徽嘴上亲一口,腻歪了两下才又去了厨房。 盛茗徽不见龙奚又想得慌,端着盘子站在龙奚边上吃的,她感受了一下,告诉了龙奚一个好又不好的消息:饼饼小朋友想提早出来了,我感应到了。 龙奚原本有条不紊的动作变得急了一些,啊了一声道:提前一个礼拜吗? 盛茗徽重新感受了一下,说:就这两天。 就这两天?那可真的太急了!岂不是明天就要去山里了? 她还什么都没准备呢,哪座山她都还没选呢。 龙奚又有点庆幸自己抄了近道回来,这要是晚了,她就赶不及给她们家崽崽接生了。 饼烙好之后,龙奚用布将湿手擦干净,捞起通讯器说:我得去求助一下胡总管,让他帮我备点物资。 盛茗徽说:物资仓库里都有,调一下很快。 龙奚算了算日子,两天她们跑不了太远,但江华附近的山都可以挑,问盛茗徽:你想去哪座山? 和龙一样,凤凰生产也要变成原型,也要找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在稻草织成的窝里生产。 还好这个窝龙奚提前两个月就织好了,不然这两天她不吃不睡也要把窝赶出来。 盛茗徽想了想说:就在东阁吧,别去太远了。 东阁后山很多,她们往深处走,那儿也没人。 行,就去东阁后山。龙奚以老婆的意见为金圭玉臬,又给盛茗徽切了两个刚烙的饼之后,火速去准备待产的东西。 除了补身体的食物,面粉是必备的,还有各种剁好的密封保存的馅料。 饼饼小朋友最爱吃韭菜馅的。为了能让她吃到新鲜的,龙奚从沈教授的阳台拉了两大盆未被收割的韭菜苗。 胡总管不安心,说:直接拉个冰柜过去得了,什么都能放。 想想还是不安心,又说:不然我让厨子做好每一顿的食物,到点给你们送过去? 龙奚说不用。 荒野求生是她擅长的事,她不会让她老婆孩子受苦的。 而且她老婆给命令了,说好久没有跟她在山里生活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重温一把。 胡总管这么紧张,其实跟长辈的心理很像。家里多一只崽崽,是一件热闹、柔软又担心出岔子的事。 龙奚承诺,饼饼小朋友一出生就会发朋友圈告诉大家,第一时间报平安。 和龙一样,凤凰小崽刚出生也是一颗光溜溜的蛋,需要自己破壳。 不过凤凰蛋比龙蛋小很多,还没人的脸大。 第188章 饼饼小朋友一出生,就被龙奚疯狂比对,很是新奇。 前阵子她刚带过姐姐家不愿破壳的小龙崽,她手里这颗凤凰蛋只有龙蛋尖尖那么大。 盛茗徽说:已经比一般的凤凰蛋大了。金鸿斋的那些凤凰蛋只有人的巴掌那么大,咱家孩子比她们大了一倍还不止。 这是混入了龙的基因的缘故。 也正是有龙的基因的加入,盛茗徽才不担心自己身上的神力会遗传给下一代。 她的女儿,平安快乐就好,不需要顾虑别的。 龙奚先和蛋壳里的小黑影打招呼,教她认妈妈和妈咪,再对着凤凰蛋吧唧一口,拍照发朋友圈报平安。 小凤凰在蛋里听到妈妈的声音,也会给反应,小黑影扭来扭去的。 龙奚过去亲老婆,问她老婆现在需要她做什么。 盛茗徽变成了人形躺在窝里,她除了累以外没有别的不适,推着龙奚的肩说:先带女儿去洗个澡,我先歇歇。 初为人母,龙奚很多东西还不适应,问盛茗徽:丢池塘里吗?今天阳光很好,丢池塘里也不冷。 盛茗徽:别,你女儿虽然有龙的基因,但外形还是一只凤凰,还是怕水,你别把她给吓着了。 真怕水就不能带她去水里游泳了,龙奚不敢懈怠,拿了个盆,舀了温热的水,像给盛茗徽擦头发那样,拿着布,一点一点地将凤凰蛋擦干净。 再回来伺候老婆。 正给老婆清理身子呢,盛茗徽没看见凤凰蛋,问龙奚:女儿呢? 龙奚说:揣兜里了。 小就是方便,可以直接揣兜里揣帽子里。她姐家的小玖,那么大一颗龙蛋,出门还得搞个专用的小推车。 别说小玖了,龙奚小时候也是这么被她妈妈舅舅溜过来的。 龙奚都想好了,以后她姐要让她带孩子,她就一手拽着小推车的绳,一手揣着饼饼小朋友,一次溜两颗蛋。 饼饼小朋友出生的第三个月,和同为蛋蛋的小玖姐姐有了第一次的会面。 这时候龙玖一岁多了,但她不想破壳,就愿意在蛋里待着。 大人怎么劝都不管用。 龙奚来姐姐家看孩子,见天气好,就带着饼饼和小玖去廊桥那儿转了一圈。 阳光洒在大草坪好,两个尚未破壳的小家伙有自己的沟通方式,在草坪上排排坐着,不一会儿就聊到一起去了。 后面由小玖带头,饼饼跟上,两颗蛋在草坪上翻滚了起来。 小家伙有自己一套探索世界的方式。 饼饼跟小玖姐姐学的,不过她没小玖那么熟悉小区的路,一不留神就滚到了小区的池塘里。 好在龙奚就在边上,眼疾手快地捞了起来。 凤凰蛋上沾的水是小家伙自己甩的,腾起来抖了好几次。龙奚感觉不喜欢水的姑娘的生气了,对那一池子的水。 后来取名字的事也证明,她家姑娘不仅生气,还很记仇。 两岁那年,有点文化的饼饼小朋友找龙奚要来了字典,问她妈咪,她三个月还在蛋里的时候,害她沾了一身水的东西叫什么? 龙奚说:那是池塘。 龙奚没教过饼饼用字典,小家伙跟她妈咪说:池字长什么样?你翻开来我看看。 龙奚翻了。 饼饼看了一眼,又问她妈咪:生气怎么说? 龙奚想了想,说:愠。 饼饼又让翻字典,说:我看看那个字长什么样。 龙奚翻了,看完小家伙不太满意,说:这个字长得不好看,我用下面这个同音字好吗? 龙奚尊重孩子的选择,说:当然可以了。 饼饼小朋友高兴道:那以后我的大名就叫池韫了。 在凤凰一族里,凤凰有大名是不是一件举家欢庆值得大肆宣扬的事,龙奚不知道。在她们家,是。 饼饼小朋友刚有大名,她就拿着从龙忻外婆那里传承下来的电话手表开始广而告之了。 先给地位最高外婆打电话,张口就是:青青外婆,我今天有大名了,你和龙忻外婆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我们一起庆祝一下。 沈再青说:好啊,我们晚上过去。 电话挂掉,小家伙又给龙瑄打电话,张口就是:大姨,我今天有大名了,你、穆穆阿姨、还有小玖姐姐,要不要来我家里吃饭? 龙瑄说:可以啊,不过要等穆穆阿姨下班。 第189章 饼饼小朋友瞄了一眼沙发上排排坐的两位家长,说:你们下班过来啊,我妈妈和妈咪已经在买菜了,她们晚上给你们做大餐吃! 饼饼小朋友自己招呼家庭聚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长毛、她会飞、她生日、她幼儿园给她发小红花、她路上看见一只特别可爱的狗狗她都会给家里的老老少少打电话,邀请她们来家里吃饭。 所以龙奚和盛茗徽特别轻车熟路。 她们两位这两年被小崽子锻炼得,一个厨艺突飞猛进,一个洗菜洗得特别快。 小家伙还特别会加油鼓劲,两口子在厨房里忙,她就搬张凳子,站得高高的,冲厨房里的两个人大声喊道:妈妈你切菜切得特别好!妈咪你做饭天下第一好吃! 龙奚需要人尝味道了,就把小崽子夹咯吱窝里带过来,舀了一勺刚出锅的番茄牛腩的汤汁给她尝。 好吃好吃好吃!小家伙的好吃不是嘴里说说的,还带摆腿的,在龙奚怀里好吃得直扑棱的那种。 龙奚差点夹不住她。 盛茗徽没有被夸到,噘着嘴说:就没有我的功劳了? 小家伙嘴甜神功发动,短短的手指指着锅里的菜,跟个小大人似的,夸道:这番茄和牛肉这么漂亮,一看就是我妈妈切的。我妈妈不仅长得美,切出来菜也是全天下最美。我今晚要把它们都吃光! 小家伙闹腾、会来事,但抵不住她嘴甜、会捧场还长得可爱,在她们家一直是团宠来着。 龙奚见时间差不多了,把小家伙放回凳子上,拍着小家伙的脑袋说:问下外婆和大姨她们到哪了。 好的!小家伙跳下凳子,回房间用电话手表打电话去了。 龙奚舀了一口汤汁,也让她老婆尝尝味。 盛茗徽给出的评价不像小家伙那么夸张,很公允,说:还可以。 龙奚也想尝尝。 不过她不尝锅里的,她要尝她老婆嘴里的。 第102章 番外二 龙奚和盛茗徽在厨房接了个缠绵悱恻的吻, 刚分开,环在对方腰上的手还没收回呢,小家伙的清脆的奶音响起:龙忻外婆和青青外婆马上就要到了!大姨她们还在路上, 不过也快啦! 龙奚家、龙瑄家和三号楼刚好成一个三角形, 不论去哪都是走路十几分钟, 开车几分钟。 很近。 买房的时候,龙奚和盛茗徽打过商量了,盛茗徽没意见。 一个礼拜也会回一趟东阁,去主楼住两天。 小家伙开心的时候脚步是有声音的,哒哒哒地跑过来。 两位大人在那张集齐两人所有优点的脸钻出来的前一刻,收回手, 退一步, 隔着一个身位站着,维持正经的大人形象。 这事儿自打饼饼小朋友出生, 她们就常干, 所以特别有心得体会, 也特别会把握时机。 腻歪没被发现, 龙奚弯下腰,朝靠近的小家伙说:妈妈和妈咪再做两道菜, 你去门口接外婆吧, 记得给外婆拿拖鞋。 小家伙愉快地说:好! 来到房门背后, 饼饼小朋友刚将身体往下压,做好迎接姿势,门铃就响了起来。 她一下跳起来,抱住门把, 利用自身体重将门把往下压。 这招是她妈咪教她的。 她妈咪说,身高不够, 弹跳力来凑。 因为太好客,迄今为止,她们家已经用坏三个门锁了。 现在抱的这个是大姨自己做的,坚实耐用,她一天到晚挂在上面都没事。 阿韫呐,外婆给你摘了点果子,还带了一个大西瓜来。大名起好了,用大名称呼她,小家伙会非常开心。 沈再青一进门就收到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家伙抱住她的脖子,亲昵地说:好想你啊青青外婆,我最喜欢吃西瓜和树葡萄啦。 沈再青腰和腿脚都不好,不能在地上蹲太久,阿韫没有在她怀里赖太久,转头对着龙忻张开手臂,奶声奶气地说:龙忻外婆你甩一甩我,看看我重了没有? 龙忻把小家伙抱了起来,用力往天花板甩去,落下来了再接住。 小家伙很喜欢这项活动,落下来时,在龙忻怀里咯咯咯地笑着。 凤凰就是这点好,不怕摔,所以胆子很大。 二老穿上小家伙摆好的拖鞋,进屋了。 小家伙在后头推着比她人还高的西瓜。 听见外面的声音,龙奚从厨房探出头来,呼唤沈再青:妈,进来帮我调个酱汁儿呗。 糖醋排骨龙奚常做,但不论她怎么钻研,都做不出沈教授的味道来,还是她妈妈做的好吃。 沈再青进厨房了。 阿韫把两位外婆带来的水果一样样拖进来,在茶几上摆好。 第190章 还没歇一口气呢,门铃又响了,龙瑄一家到了。 池韫哒哒哒地跑过去开门,跟门外的人热络地打招呼。 穆亦嫣今天开高层会议,穿了一身非常霸气的职业装。下了班以后,龙瑄接上她,就直接过来了,衣服都没换。 池韫微张着唇,眼睛里不停地冒星星,仰着脑袋对穆亦嫣说:穆穆阿姨,你今天好漂亮啊!我好喜欢你的衣服呀! 试问谁不喜欢嘴甜的小朋友? 穆亦嫣乐不可支,把龙瑄烙的饼递过去,温声说:这是大姨烙的饼,跟你妈咪做的一脉相承,都是从外婆那儿偷的师。大姨想着今天你妈咪肯定没时间给你烙了,就烙了几个,给你带来了。 这一家里,只有池韫最喜欢吃烧饼。 而且非常好哄,生气了伤心了,两个烧饼就能哄好。 一家人都变着花样给她做烧饼吃。 池韫接过烧饼,声音响亮而清脆:谢谢大姨! 一回头又看见龙瑄一手牵着龙玖,一手牵着顾秧,小家伙更兴奋了,说:龙玖姐姐和顾秧妹妹都来啦! 这还少一双拖鞋呢,小家伙把烧饼放边上,急匆匆地去拿拖鞋。 顾秧妹妹的妈妈有演出,出差了,这几天都跟着小玖混。 两位小青梅根本拆不开,龙瑄就都带来了。 反正不论在哪,她家小玖都会将顾秧妹妹照顾得好好的,带哪龙瑄都省心。 来来来,你们都进来坐吧,马上就要开饭啦。池韫小朋友用全场最低的身高爆发出全场最高昂的热情,将每一个人都招呼得好好的。 等来的姨姨外婆姐姐妹妹都落了座,喝上了甜甜的果汁,她才抱着龙瑄烙的烧饼去厨房,跟妈妈们展示:大姨烙的。 龙奚和盛茗徽弯下腰,轮流在小家伙脸上亲了一口,摸着小家伙的脑袋说:乖崽,坐那吃吧,外婆和姨姨们妈妈去招呼。 穆亦嫣不止一次地和龙奚说过,阿韫这性格,从商再好不过。 她们家小玖就是个闷葫芦,而且早早地将心思放在了青梅妹妹的身上,对经商一事完全没有兴趣。 这些龙奚也发现了,每次两位姐姐穿着职业装出现在小家伙面前时,小家伙眼睛都会亮好好久,盯着她们一直看,对妈咪的主业反倒没什么兴趣。 龙奚每次在实验室弄她那些药,小家伙都待不住的,一会儿说闷一会儿说无聊。 反倒是小玖,龙奚带她去过两回,都能安安静静又无限好奇地坐在她旁边,看她做配比。 两家一合计,制定了长大以后的培养计划。 长大以后,阿韫要是对商业活动还感兴趣,就跟着穆亦嫣混。小玖要是愿意呆在实验室里,龙奚就把自己会的东西教给她。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阿韫小朋友今年才两岁,家庭聚会没多久,她就遇见了一件特别伤心的事。 这件事要从她们一家三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这个画面开始说起。 一开始其乐融融的,电视里放着阿韫常看的电视节目,龙奚坐她左边,盛茗徽坐她右边,相当温馨的一个画面。 阿韫一手挽着一个妈妈的胳膊,一会儿在这个身上挨挨,一会儿在那个身上挨挨。电视节目里有人笑了,她就跟着笑了。 可电视看着看着,龙奚和盛茗徽的目光在阿韫头上交汇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目光。 这是有点想搞事情的目光。 交汇着交汇着,想搞事情的念头更强烈了。 盛茗徽给龙奚使了一个眼色。 龙奚低头对跟着电视节目哼歌的小崽子说:阿韫,妈妈们有事要回一下房间,很重要很紧急的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电视好不好? 电视好看的时候,小家伙没什么意见。今天估计是电视节目不太好看,阿韫觉得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有点无聊。 她刚想说不好呢。 两个妈妈飞也似的跑回房间,一晃眼就不见了。 再一定睛,这两个人已经把着房间的门把,要把门关上了。 池韫弱弱地叫了一声:妈妈 门无情地关上了,阿韫突然就感觉到了巨大的空虚与无聊。 她忍了一会儿,看看电视节目,又看看妈妈房间的门,确定两个妈妈一起去房间里玩了不带她玩以后,坐在客厅里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得露出了大白牙和嗓门,然后按着自己的电话手表,委屈兮兮的念叨:我要跟青青外婆告状 立马给青青外婆打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个瞬间,阿韫委屈的哭声更嘹亮了,她在电话里说:青青外婆,我晚上能不能去你家睡? 我两个妈妈看对眼了,她们自己回房间玩了,不带我,我一个人好无聊啊,呜呜呜 第191章 沈再青刚去龙瑄家里接上小玖呢。这两个不靠谱的妈妈,同一时间将自己家的孩子惹毛了,电话一接起来都是哭诉。 小玖伤心得话都说不出来,阿韫倒是将事情说清楚了,就是哭得哟,那叫一个委屈。 从龙瑄家拐去龙奚家很近,沈再青安慰道:阿韫,外婆马上就要到你家了,你下楼,外婆接你去三号楼。晚上就在外婆家里睡,不理这两个妈妈了。晚上外婆陪你玩,小玖姐姐也在,咱们一起打纸牌、玩游戏。 好。池韫抽了张纸,将眼泪鼻涕都抹了,然后扁着嘴,独自一人开门下楼。 房间里,龙奚和盛茗徽自然听到了小家伙的动静,见小家伙出门,两具不着寸缕紧密贴合的身子停下了动作,屏息听着楼下的动静。 盛茗徽问龙奚:接上了吗? 龙奚点头:接上了,妈给我发龙吟了。 她还说小玖也在呢,小玖也被我姐惹哭了,现在两个小哭包都窝我妈怀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告状了。 盛茗徽说:明天将有四个妈妈要上门请罪。 龙奚低头埋在老婆脖子上啃,说:不管了,明天多烙几个烧饼去。 车里。 龙忻在前头开车。 沈再青坐在后座,左手揽着哭哭啼啼的小玖,右手环着抽抽噎噎的阿韫,柔声说:怎么了?都跟外婆说说。 小玖一路都在伤心,这会儿才好一些,断断续续地说:我妈妈我妈妈把秧秧送给我的金鱼草摔摔在地上了,金鱼草金鱼草都摔碎了,它是不是会死掉? 沈再青摸着小玖的脑袋说:不会的,相信外婆,换个盆就没事了,你妈妈现在肯定满世界找花盆呢。 没事啊,明天她会抱着重新种好的金鱼草跟你负荆请罪的。晚上就在外婆家睡,睡你妈妈的房间。 小玖很乖地点点头。 沈再青又问转头池韫,说:谁惹我们家阿韫不高兴了呀? 阿韫嘴一扁,又哭了出来,说:我两个妈妈看对眼了,她们谁也不带我玩!我一个人在客厅里很无聊! 这个更过分。 龙瑄碰倒小玖的盆栽,那是迷糊妈妈的无心之失。 这两个呢,就是仗着自已家女儿好哄,隔三差五就整这一出。 先把小电灯泡送走,明天再带好吃的好喝的来哄。 小家伙呢,一哄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好了,不哭了啊,不理这两个妈妈了,晚上外婆陪你们玩。 池韫和龙玖都擦干眼泪,埋在外婆怀里,很乖地点头。 第103章 番外三 植物的叶片没有受损, 可以进行光合作用。植物的根系也没有摔坏,可以吸收营养和水分。小玖的金鱼草呢,只是摔坏了花盆, 等妈妈找到新的花盆, 把金鱼草重新种回去, 小玖的金鱼草依然可以茁壮成长,过几个月它就会开花了。 身位植物学教授的沈再青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跟龙玖普及植物知识,安抚她那颗受伤的心,已经活蹦乱跳的阿韫也围过来听,盯着沈再青手上的植物学书籍看得入迷。 小玖的电话手表里存着小金鱼草的照片,这会儿睹物思人, 就把照片调出来, 低头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能给我看一下吗?小玖姐姐。阿韫注意到了,小蘑菇似的蹲在龙玖身边, 好奇地探着脑袋。 龙玖大方分享自己拍的金鱼草和顾秧妹妹 到顾秧妹妹那部分, 小玖就往回拨, 不给池韫看了。 小玖将金鱼草照顾得很好, 前阵子就开过一次花,橙色的金鱼造型十分讨喜。 池韫将照片从头到尾看了两遍, 看出了小玖姐姐的用心, 跑过来抱住沈再青的脖子, 在她耳旁悄声说:青青外婆,我也想养一盆植物,我也要天天照顾它。 沈再青也希望她们多亲近植物,笑吟吟地回道:明天外婆带你去花市挑。 谢谢外婆!池韫开心地笑了。 只要有人陪, 有东西玩,阿韫就是没事人, 什么看对眼的妈妈,什么委屈和伤心,全都抛到脑后了。 小玖只要确保她的小金鱼草没事,就能笑得出来了。 她知道她妈妈不是故意的,只是那个瞬间她太伤心了,不敢看金鱼草的惨状,才叫青青外婆来接自己。 那时候她哭得没声音了,电话还是慌张的妈妈帮她打的。 这会儿好了,经过外婆的科普之后,已经完全不担心了。 夜深了,沈再青打了一个哈欠之后,两个小崽子也接连打了哈欠。 玩累了,想睡觉了。 睡妈妈屋里吗?还是要跟外婆睡? 龙奚和龙瑄的房间都保留着,偶尔她们也会在三号楼过夜。 小玖说:我要睡我妈妈的床。 第192章 阿韫跟上:我也睡我妈咪的床。 两个小孩晚上都能照顾好自己,自己睡觉,这让沈再青很省心。 关灯咯小玖,晚安。 外婆晚安。 又跑到另一间。 关灯咯阿韫,晚安。 晚安外婆。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七点,沈再青和龙忻早早就起了,沈再青在厨房磨豆浆,龙忻去楼下晨练了。 两只小崽子醒得也早,七点过五分就下床,一人抱住一只沈再青的大腿,跟外婆撒娇,说早安。 你们在客厅玩会儿,过会儿妈妈就来找你们了。外婆给你们磨豆浆喝。 嗯! 先来的是龙奚和盛茗徽。 这两位刚出电梯,鼻子很灵的阿韫就从地毯上蹦起来,围着客厅欢快地跑动,又跑到沈再青面前来宣扬:好香啊!我闻到了烧饼的味道!是我妈妈带着我最爱的烧饼来找我了! 沈再青无奈地看着一个烧饼就能哄好的孩子,柔声说:去门口接妈妈吧。 阿韫全然忘记了昨天的不快,兴奋道:好! 这俩妈妈滚完床单就良心发现了,一晚上跟沈再青问东问西,还说好了早上会几点来,会带些什么。 小家伙真的太好哄了,想着有烧饼吃,就什么烦心事也没有了:好香好香,我要大口大口地吃烧饼了! 对于在娘胎里就开始吃妈咪牌烧饼的饼饼小朋友来说,大姨烙的饼好吃,外婆烙的饼也好吃,但只有她妈咪做的,她隔着好远好远的距离都能闻到香味。 幼儿园放学的那段路都是要用跑的。 这会儿的心情和放学时的心情差不多,饼饼小朋友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给妈妈们开门了。 门铃响起的那一秒,门吧嗒一声就开了,早早做好准备的饼饼小朋友出现在门背后,冲着两个妈妈快乐无忧地笑着。 阿韫,妈妈错了。 妈咪也错了。 两个妈妈愧疚地亲着小崽子的脸。 没关系没关系,小崽子眼睛里只有烧饼,深吸一口气,双眼放光道,是韭菜馅的吗? 龙奚摸着小崽子的脑袋说:是啊,妈咪烙了很多,一大袋呢。 阿韫将烧饼抱了满怀,说:我去分给外婆和小玖姐姐! 龙奚前脚刚进去,龙瑄和穆亦嫣后脚就来了。 对不起啊小玖,妈妈将你的盆栽打翻了。 龙瑄手里捧着的,是她重新种好的金鱼草盆栽,已经浇过水了,金鱼草的叶子绿油油的,生机焕发。 小玖从龙瑄手中接过金鱼草,低低地说:没关系的妈妈。 龙瑄保证道:妈妈下次走过窗台的时候会小心,绝对不会再碰到你的盆栽了。 嗯。小玖捧着宝贝似的捧着她的小金鱼草,轻声地应。 阿韫在玄关处恭候多时,等她们说完话才冒头:大姨,穆穆阿姨,吃烧饼吗?我妈咪烙的,特别好吃! 阿韫可以做烧饼推广大使了。 穆亦嫣和龙瑄也进了屋,和大家一起吃早餐。 吃过早餐,龙奚记起沈教授昨晚说的她家小崽子想养植物的事,低头对小崽子说:阿韫,妈妈和妈咪带你去花市挑盆栽好不好? 妈咪今天特意开了皮卡来,就是买一车,妈咪也拉得回去。 好啊!小家伙高兴得,搂着龙奚和盛茗徽的脖子,在她们脸上各亲了一口。 去花市得赶早,跟外婆姨姨和小玖姐姐说再见。 池韫在龙奚怀里冲大家伙挥手:再见再见,我过两天再来! 不对,应该是:等我买好花了,我请你们去我家里吃大餐! 抱着好客的小崽子下楼,盛茗徽见龙奚抱了很久,说:妈妈抱会儿吧。 两位妈妈来了以后,阿韫就没下过地,从龙奚肩上换到盛茗徽肩上,埋在盛茗徽的颈窝里,一边不好意思一边傻乐:我好幸福呀。 花市也是两位妈妈轮流抱着去逛的,只是逛了一圈,小家伙对那些花花绿绿的盆栽不太满意。 妈咪,我想自己下来走。 阿韫小朋友将不太满意的结果归结于视角问题。 她想用低视角再看一遍。 龙奚将小家伙放下,没走两步呢,小家伙骤然来了精神,拉着龙奚和盛茗徽的手说:我们去那边看一下好吗! 龙奚知道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就顺着力被拉走了。 走到位才发现她们去的不是买花的摊位,而是一个堆放大件垃圾的地方,然后在一棵树冠巨大的枯木下站定。 妈咪,它死了吗?阿韫仰着头问。 龙奚上前看了一下,树皮是紧实的,芽点还泛着青。 没死,就是状态不太好。 树太老了,根系也不发达,不会开花结果了,所以被抛弃了。 第193章 阿韫又问:它是什么呢? 枯树只剩光秃秃的树干,一片叶子都没有,龙奚通过树形和树皮判断:这是一棵梨树。 梨树!阿韫眼睛亮了,我最喜欢吃梨子了!白白胖胖脆甜脆甜的大梨子! 看这苗头,是要养这棵枯木了,龙奚绕着树冠巨大的枯木走了一圈,评估了一下。 虽然根系不是很好,主根还有伤,但仔细养养,花上几年的功夫,能养好的。不是没救。 作为一条生命,它还活着。 而且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龙奚认真问小崽子:你想养它吗? 池韫重重地点头:嗯! 龙奚:可是 这么老的树,缺点也十分明显。付出多回报少不说,就是这个体型,她们家那阳台也容纳不下啊。 这话是一个打击,但龙奚还是要说:它太大了阿韫,我们家的阳台容纳不下。 原以为来花市是挑小盆栽的,没想到她家闺女眼光独到,一眼相中了这棵有超高超载风险的大梨树。 龙奚很是为难。 闻言,小家伙的脸皱起来了,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一旁,一直没出声的盛茗徽开口了:大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现在这套房子的阳台不够大话,换套大的房子不就好了吗?带院子的。 走吧,拉上这棵梨树,咱挑房子去。 一大一小表情神同步,微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盛茗徽。 妈妈。 老婆。 你说的是真的吗? 盛茗徽兜里有钱,回应一大一小的目光:真的。 第104章 番外四 丢在这里的都是垃圾, 没人要的,你们想要可以自己拉走。 梨树有没有主?龙奚还特意问了一下大件垃圾处理站的工作人员,得到的回复是无主, 可以随意处置。 我帮着一起抬吧妈妈。树太大了, 阿韫也想出一点力, 但是她太小了,还没梨树的一丛根系粗壮。 盛茗徽怕一不小心会撞倒她,便发挥她的社交能力,派给她一个别的活:乖崽,这棵大梨树要四个人抬,你去隔壁摊位上, 问一下有没有叔叔阿姨能帮忙? 好!阿韫领了任务, 飞也似的朝着目标人群跑去。 盛茗徽说的四个,是包含她和龙奚在内的四个人, 也就是再拉两个人就能抬得动。结果小家伙一出马, 陆陆续续走来五六个人, 都是要来帮忙的。 这些长期经营花店的, 太知道这样一棵树形松散的梨树要怎么打包,树枝才不会被风刮断。 一个老板贡献了纸皮, 一个老板贡献了绑带。 待梨树固定完毕, 她们三个也可以撤了。 谢谢叔叔!谢谢阿姨!小家伙一个一个地道谢。 开慢点哦, 树种完记得多给它浇点水。帮忙固定的老板交代道。 嗯,我们会照顾好它的! 想种的树有了,现在要解决房子的问题。 盛茗徽说:去家附近的那家房产中介店吧,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户型。 在那住习惯了, 盛茗徽也不想跑太远。 你们看,看好了告诉我。到了店里, 盛茗徽什么也不管,拿了本杂志就坐在沙发上翻。 龙奚搂着女儿,找了位面善的中介,要来了现有的房源介绍。 大户型,又要带院子的,最合适的就是别墅了。 龙奚翻户型图的时候,心都在颤抖。 阿韫也在旁边嘀咕:妈咪,这个房子是不是好贵好贵? 龙奚咽了口口水,想着多的是光看不买的,就说:我们先看,买不买让妈妈做决定。 谁有钱谁说了算 小崽子太矮了,龙奚让她直接站自己膝盖上。 她跟着龙奚翻动的速度一页页看着中介递上来的户型图,过了一会儿,指着一处熟悉的房子说:妈咪,这个房子就在我幼儿园隔壁。 龙奚也认出来了。 这套房子和她们现在这套同小区,三层高的小别墅,地下还有空间,户型很合适,又带着大院子。 隔壁就是池韫的幼儿园,她们接孩子天天经过这。每次路过都要往里面看一眼。 什么都很满意,就是这价格肯定不便宜吧 价格龙奚没敢问,对服务她们的中介说:麻烦你将这个户型图,这个实物模型,还有房价,给那边那位穿红衣服的很有气场的女士过目,她是我们家当家的。她说买就买,她说不买,就算了。 中介入行不久,犹显稚嫩,但积极又真诚,听龙奚说完立马拿着东西去找盛茗徽,将龙奚的话原样复述了出来。 盛茗徽看完,眼睛都不眨的,直接说了一句:买了,全款。 第194章 龙奚看见中介身体在颤抖,拿认购书过来的时候手也是抖的。 盛茗徽签字交钱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 走吧,钥匙已经给我们了,我们去新家看下。 兴奋过头的池韫从龙奚怀里撒丫子跑过来,一把来抱盛茗徽,仰着小脑袋和璀璨的眼眸说:妈妈,你刚刚太帅气了! 说全款的时候,这家店的空气都凝了几秒,接着目光齐刷刷汇聚了过来。 阿韫头上的几根呆毛翘了起来,她冲盛茗徽张手,兴冲冲道:妈妈,你抱我上去,我要亲你一口。 盛茗徽抱着女儿走出了中介的店。 池韫在她妈妈脸上接连亲了几口,十分响亮,然后埋在她妈妈颈窝里傻乐。 听到动静的龙奚扭头看着盛茗徽,冲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老婆,我也要。 盛茗徽头朝龙奚这边倾,龙奚靠近,在盛茗徽唇上逗留了一会儿。 亲完离开,趴在盛茗徽颈窝里的池韫猛地抬起脑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火速寻找真相。 她扭头看了看盛茗徽托着自己的两只胳膊,又回头看向龙奚,接着小脸一绷,锁定目标嫌疑人道:妈咪,你刚才是不是按我的头了?像这样。 小家伙抬手往自己脑袋上压了压,做了个示范。 龙奚和盛茗徽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摸摸鼻子,大方承认道:是啊。 小家伙刨根问底:你为什么要压我的脑袋? 龙奚脑子转得快,很淡定地回道:待会儿我们就要把梨树种到院子里了,我量量你的脑袋多大,我们要去买草帽。 买草帽!小家伙的眼睛亮了。 还要买锄头、铲子、水管到时候我们两个要合力把梨树种到院子里去。 梨树现在是裸根的状态,放越久状态越差。要早点种下去才行。 两个人都有明确的分工,盛茗徽没有,池韫睁着水灵灵的眼睛问:那妈妈呢,妈妈要做什么呢? 龙奚看了盛茗徽一眼,说:给妈妈买张凳子,让她坐在水龙头旁边,浇水的时候给我们开水龙头的开关。 还有就是给我们喊加油,递果汁,在我们干活干累的时候亲我们一口。 阿韫咯咯咯地笑开了,手冲天上一扬,道:走吧,我们去买种阿梨的工具! 买好工具,到新家时,一堆的房产中介跑过来帮忙。 龙奚只让他们把梨树抬下来放到合适的地方,剩下的活计,她和她闺女慢慢弄。 盛茗徽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了,怀里抱着三杯果汁和一些补充能量的小甜点。 乖崽,你要把你的阿梨种在哪儿? 池韫养植物的决心很大,路上就给它起好了称呼,阿梨阿梨地叫个不停。 院子物业的人会定期来打理,杂草不多,地也很平整,翻一翻就可以直接种。 但院子这么大,也没有提前规划过,种哪是个难题。 池韫利用昨晚学植物学的知识,物色了一下,挑中了最中间的风水宝地,张开手臂比划,对她妈咪说:种在这中间怎么样? 房子是毛坯房,还没装修。 院子也只是个雏形,种的植物稀稀拉拉的,后面还需要调整。 把阿梨种在正中间,会不会太挡道了? 龙奚把自己的想法和小家伙说了。 小家伙认真道:挡路的话绕一下就好了呀,路这么宽,绕一下就能走过去了。外婆说,植物要想健康成长,就得给它充足的阳光。我要给阿梨最好的阳光,这样它才能快快恢复。 很有道理。 龙奚拍板:就种中间。 大不了装修的时候,给阿梨搞几片围挡,将它保护起来。 这么大一棵梨树,要是养好了,会开很多的花。到时候什么植物在它边上都逊色,它自己做主景再合适不过了。 开始挖坑了,池韫挖得很起劲。 先把铲子插在泥里,用她那双没长开的小短腿踩几脚,待铲子没入泥中,再用力将土铲起,放到一边。 她每次都挖小小的一坨,但表情很严肃,姿势很标准,干得很卖力。 龙奚都中场休息了,她还在那一丝不苟地挖着。 叫她过来喝果汁她也不喝,说:我要干完再喝。 龙奚坐在盛茗徽旁边朝庭院中间望着,看到她女儿一个人铲泥巴也铲得这么投入,忽然不是滋味了,对盛茗徽说:是不是我们陪她还不够,所以她才将注意力放在一棵树上? 盛茗徽:我觉得更多的是一种照顾的心理。受小玖的影响,她也想照顾点什么。 应该再要个妹妹的,龙奚懊悔,现在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第195章 说完,龙奚去看盛茗徽,询问她的意见。 盛茗徽:现在这事不是我们两个人能决定了的,得问问小家伙是什么感受。 龙奚说问就问,将池韫叫到跟前。 小家伙满头是汗。龙奚将她头上的草帽解了,一边扇风,一边柔声问道:阿韫,你想不想要一个妹妹?有了妹妹,妹妹就可以陪你玩了。 池韫细细的眉皱起,为难地说:可是、可是我已经有阿梨了,妹妹出生,我没有时间陪她玩呀。 龙奚拿出纸巾,擦着女儿头上的汗:阿韫的时间都要用来照顾阿梨吗? 小家伙点头,认真道:是的。 我要将它养得好好的,让它长很多的叶子,开很多的花。 小家伙的眼神纯粹又坚定,满眼睛都是自己的目标。 龙奚将擦干净的草帽扣回池韫头上,目光柔和道:还要结很多很多的果子对不对? 池韫重重点头:对,我最喜欢吃甜甜的梨子啦! 最喜欢听多了,可信度就降低了。 龙奚逗女儿:西瓜、树葡萄、草莓、梨子这几个里面,阿韫最喜欢哪一个? 要是让以前的池韫选,她会说:我都喜欢啊,它们都好吃。 她一向给予自己喜欢的食物很高的赞誉。 现在的池韫坚定地选:梨子。 这个答案让龙奚意外,她又问:烧饼和梨子,你更喜欢哪一个? 这可是终极对决,是妈咪牌烧饼和横空杀出来的阿梨之间的对决。 龙奚问完都紧张了。 池韫说:先选烧饼。 先选烧饼?背后还有隐情? 龙奚不解地问:为什么说先选烧饼? 池韫:因为我还没有吃到全世界最好吃的梨子,等我的阿梨结果子了,它就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梨子。 第105章 番外五 将梨树扶正掩埋, 把土壤踩实,再浇个定根水,树就算种好了。 池韫抱着有她身子那么粗的树干, 一副好喜欢不想撒手的模样, 转头对龙奚和盛茗徽说:妈妈妈咪,你们帮我拍个照吧。 妈妈你用我的电话手表拍,妈咪你就用你的通讯器拍。 我要留作纪念, 还要发给外婆和大姨看一下。 小家伙在劳作的过程中,龙奚和盛茗徽就偷拍了很多。 红色的吊带裤、宽大的草帽、奶呼呼的孩子、辛勤的劳作这些要素组合出来的画面,童话里截出来似的, 值得把内存卡拍满。 这会儿这张有点定妆照的意思, 两位摄影师和一位模特可认真了。 位置不停地变, 相机不停地按。 盛茗徽:瞧见没有,女儿和你一样,只会比耶。你下次多做几个动作让她学学。 龙奚还没说盛茗徽呢。 每次拍照, 她比耶,这人就冷冷飒飒地在旁边站着, 反正她什么姿势什么表情都好看,不用管这么多。她女儿要学,就只能学有动作的自己, 可不就只攒下来了一个耶的动作。 龙奚:你还说我呢,你快指点一下。 盛茗徽给指点了,放下电话手表, 对认真绕着梨树换位置摆造型的池韫说:乖崽,你把草帽脱了抱怀里, 妈妈再给你拍一张。 池韫将草帽脱了,抱在身前, 露出汗涔涔的脑门,几缕被汗打湿的碎发弯成弧形,贴在她的脑门上,可爱又有一点点的滑稽。 这是劳动的结晶,记录不就记录这个。 盛茗徽横着竖着拍了几张,又想起全景没拍,对池韫说:崽崽你在那等一会儿,妈妈帮你和阿梨拍全景的合影。 阿梨快有两层楼那么高了,要想拍到它的全景,得往后退。 退到位置又是一通按。 阿韫,看妈咪这边。 配合妈妈们又凹了几个造型,当了大半个小时模特的池韫有点着急了,她朝两位沉迷摄影越跑越远的妈妈喊道:妈妈妈咪,好了吗?我想看照片了。 两位沉迷女儿可爱模样的妈妈就此收手,冲小小的人儿招手道:好了好了,你过来看吧。 池韫一阵风似的朝两位妈妈的怀里扑去。到最末才分出胜负盛茗徽兜住了她。 池韫要先看自己电话手表里的。 盛茗徽扫两眼照片,又看看女儿认真的侧颜,轻声问她:满不满意? 池韫笑呵呵地点头。 全部的造型都翻看完毕,池韫当即做了一个决定,捂着自己的电话手表说:我要每天都来给阿梨拍照。 每天上学都要经过这呢,想拍多少张都可以。装修好入住了更方便,每次进出都能看到。 一晃眼,太阳都要下山了,龙奚一手抱起池韫和她越看越喜欢的照片,一手牵起盛茗徽,朝家的方向走去,回家了,两位公主晚上想吃什么? 第196章 盛茗徽暂时没主意,看着池韫说:问小公主吧。 龙奚也转头看池韫,问:小公主什么意见呢? 小公主高举自己的手臂,热忱状:糖饭! 卖了一天的力,得吃白花花甜滋滋的大米饭补充能量。 龙奚拉紧盛茗徽的手说:糖饭啊,那是妈妈的拿手菜。 除了凉菜,盛茗徽现在也会做几道热腾腾的菜,不过都很简单。 放在外头肯定拿不出手,可是她有一个捧场的老婆和一个捧场女儿,隔一段时间就让她展示一下,吃完还大力夸赞。 盛茗徽头一点就同意了:你们两个今天辛苦了,晚上我掌勺,想吃什么点吧。 龙奚和池韫头碰头合计,合计出来的都是盛茗徽会的。 做饭的任务分配给了盛茗徽,带闺女洗澡的活儿就落在了龙奚头上。 她们家小崽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爱碰水导致的不爱洗澡这一点,让两位妈妈很头疼。 回到家,盛茗徽进了厨房,龙奚就在客厅哄小崽子洗澡,乖崽,流了一身汗,身上还都是泥点子,先去把澡洗了吧。 池韫像灵巧的鱼一样躲过前方等待她的龙奚,绕了一个大圈扑到柔软的沙发上,大声说着不要:我昨天刚洗的,而且我身上的汗已经干了。 龙奚转头冲沙发:刚才妈咪抱你的时候都闻到了,臭烘烘的,一身的汗味。 池韫抬起袖子,凑到鼻翼前闻了闻,做了个主观意愿十分强烈的评估:我觉得不臭啊,一点都不臭。 龙奚逐渐朝沙发靠近:今天没流汗也就算了,可今天流了这么多汗,你的手臂都可以搓出泥条了,你自己低头看看。 池韫噘着嘴,往沙发的角落里退:可是我今天不想洗。能不能不洗呀妈咪? 龙奚找了个机会过去,把分了神的小崽子逮了,牢牢控制在怀里。 妈咪,明天洗行不行啊?察觉不妙的小崽子开始挣扎,整个人跟一条脱离鱼塘的红鲤鱼似的,在龙奚怀里活蹦乱跳,不然晚点洗好不好?我现在不想洗。 龙奚修长的手臂一捞,把池韫的四肢固定住,努力讲道理:想想阿梨,今天是妈咪帮你浇的水,过阵子妈咪忙了,要去山里了,就没人给它浇了,阿梨会活活渴死的。你不是要照顾它吗? 植物在生长的过程中,需要很多很多的水。 池韫挣扎扑棱的动作停了下来,皱缩脸跟龙奚说:可是我怕水龙头出来的那个声音。 龙奚给她想办法:明天妈咪给你买个捂耳朵的,你开水龙头的时候戴上,等水流出来了,流速稳定了,再把捂耳朵的摘掉。妈妈以前也怕水,现在还不是天天要洗澡。 话说得有点多。 盛茗徽天天洗澡的原因是妻妻俩天天要滚床单。 这些东西就没必要深究了。 池韫蔫了吧唧,一副生无可恋任你宰割的模样。 洗澡跟上刑一样。 乖崽,克服一下,待会儿妈咪帮你捂耳朵。 池韫顽强地掀了一下眼皮,细若游丝道:我克服 进浴室了,上刑场了,龙奚转移注意力道:问问外婆明天有没有空,有空的话,请她去新家看一看阿梨。外婆是专业的,有她指导,阿梨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池韫点着腕上的电话手表,把今天拍的照片发给青青外婆。 发信息、发语音,交流养护心得一来一回,占据了池韫大部分的心神,剩下的一小部分,就靠龙奚的碎碎念来填补。 晚上吃完饭,妈妈妈咪陪你看电视,看完电视再陪你一起睡觉好不好? 池韫顶着一头洗发露的泡泡抬头,可算是高兴了:你们来我的房间吗? 龙奚点头:嗯。 你们要记得把被子和枕头带过来!池韫上前搂了一下龙奚,把一头的泡泡都蹭到她脖子去了。 洗完澡,又吃了心心念念的糖饭,池韫不看电视了,早早地邀请两位妈妈去她床上躺着。 她好久没跟两位妈妈一起睡觉了。 阿韫,让妈咪躺中间,你跟我一起躺边上。 池韫都在中间躺好了,盛茗徽又让她调位置,很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是妈咪躺中间? 盛茗徽解释说:你妈咪是龙,没有我们的绝招。而且她睡觉特别喜欢翻身,一翻身就会掉下床,一掉下床就会摔得屁股开花。我们两个是凤凰啊,摔不到地上。 池韫想到她妈咪摔到地上的画面就想笑,蹬开被子,很干脆地把位置换了。 躺好,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天。 小家伙抱住龙奚的一只胳膊,渐渐没有了动静。 第197章 盛茗徽冲龙奚挑眉,细声问:小崽子睡着了吗? 龙奚点头:睡着了。 盛茗徽往后缩缩,把中间的位置腾出来,说:估计是累了,把小崽子捞过来让我亲一口。 小家伙睡着后雷打不动的本领遗传了龙奚,只要是熟睡,怎么折腾都没关系。 龙奚担心她没睡熟,轻手轻脚地给闺女挪了窝。 挪到中间,被子盖好了。 盛茗徽在池韫奶呼呼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龙奚跟上,在另一边也亲了一口。 吻才落地,还没离开,两只软乎乎小手就捧上了她们的脸颊。 接着是池韫乐呵呵的计谋得逞的笑声。 小崽子装睡呢,她们居然没发现。 这不得挠她一阵痒痒。 哈哈哈合力攻击了一阵,小崽子求饶,哎呀呀,别挠我了,挠妈咪吧。 攻击对象立马轮换。 不行了不行了,我投降 这样轮了一轮又一轮,三个人累了,但睡意全无,三双眼睛整齐地望着天花板。 池韫扭头对龙奚说:妈咪,我今晚要晚睡。 龙奚说:乖崽,妈咪也睡不着。 盛茗徽提议:既然都睡不着,那我们下楼溜达一会儿吧。 龙奚:去天台烧烤怎么样?我们好久没去烧烤了。冰箱里有食材。 池韫:去新家烧烤吗?我顺道去看看阿梨歇得好不好。 新家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条件简陋了些,搬东西也麻烦了点。去天台她们只要往上跑一层,去新家得绕大半个小区呢。 吃烧烤的话,要带很多东西呀。 什么都没说呢。 小崽子一人赐了一个香吻,软着声音央求:去新家吧,我能扛很多很多的东西,能跑很多很多趟。我想阿梨了。 主要是想阿梨了。 龙奚和盛茗徽相视一眼,无奈地笑了。 被子一掀,准了,起床准备吧。 小崽子一蹦三尺高:耶 第106章 番外六 新家装修好了, 一家三口挑了个吉日搬到了过去。 早搬早省事儿,省得小家伙一天到晚打八百回的报告,往下跑八百次。 怎么想都是一件方便的事。 离心心念念的阿梨近, 离幼儿园近, 不用等电梯,买菜也方便 龙奚想不通,为什么搬到新家, 也就是池韫幼儿园隔壁后,她们会落得个天天迟到的下场? 明明就在隔壁啊! 眼见没两分钟就要打铃了,龙奚跟随背好书包的池韫的指引, 来到房间外的阳台。 妈咪, 你把我抱起来吧。池韫张开手臂, 目视前方。想是迟到得多了,两分钟不算什么事儿,小崽子非常之淡定。 刚从山里回来的龙奚非常不淡定, 但她还是按照过来人的指引,从背后托住池韫的身子, 将闺女提了起来。 往外挪挪。逐渐升空的池韫脚朝阳台边缘划拉了一下,说着自己的目的地,你把我悬在阳台边。 身子挨着阳台的内边缘, 龙奚抓紧了池韫的手臂,牢牢地控制住,头都不敢往下看。 池韫轻车熟路, 把脚收起来,看着底下的幼儿园道:好了妈咪, 你丢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这龙奚迟疑。 这完就没有了动静, 缩了好一会儿脚的池韫仰头看龙奚,催道:妈咪你丢吧,我摔不死的,再不丢我上学就要迟到了。 首先,这是三楼阳台。其次,这是她亲闺女,一个奶呼呼的特别可爱的孩子。她居然让亲妈把她丢到楼下幼儿园的围墙里。 这么残忍的事,龙奚得做一下心理建设。 妈咪,池韫维持着准备姿势,看看电话手表,又催了一句,还有一分钟就要打铃了。 乖崽,咱下次早点起,龙奚额头开始冒汗,目视前方,咽了两下口水说,这么刺激你妈咪心脏受不了。 池韫身子悬在阳台外,把缩得有些累的脚往下放了放,贴心道:不然换妈妈来丢我吧,她都丢我好几次啦。她说我是一只凤凰,这么基础的技能怎么能不会?平常要多加练习和巩固。 理智上,龙奚相信池韫完全做得到,但情感上,她真的放不开手。 亲闺女啊,三岁出头的孩子。 可能是生死时速经历得有点多,靠在阳台边缘的池韫显得特别淡定,特别淡定地做她妈咪的思想工作。 丢吧妈咪,我摔不死的。你像丢炸.药.包一样,把我丢下去。 池韫手冲外头做了个示范,动作特别潇洒和无情。龙奚身子都抖了抖。 你听听这话说的。 还剩半分钟,池韫又催了,龙奚心一横,手上用了点劲儿将闺女提起,深吸一口气道:做好准备,妈咪要丢了 第198章 池韫特别敏捷地将两只脚丫子收起,屁股和地面垂直,两只手握住书包的背带,特别有信心地回道:我准备好了。 龙奚心一横,手上用劲,将池韫朝前一抛。 撒开手的那一瞬间,龙奚其实有点不太敢看,可她又得确保自家闺女平安地落到幼儿园的领地里。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家伙减速下降,下降到离地面只差半个身子的距离时,灵巧地将收起来的脚展开,支起,平稳又扎实地落在地上。 整个过程还挺丝滑的。 顺利抵达幼儿园的领地,池韫怕招来老师,不敢声张,抬头冲龙奚招手,意思是她要去上学了,妈咪你回屋睡回笼觉去吧。 龙奚下巴挑挑,回她一个:快进去吧,上学要迟到了,妈咪看着你进去。 池韫快速朝她的班级不,是幼儿园的操场跑去。 幼儿园操场边上,她隔着栅栏,可以看到自家院子里种的阿梨。 龙奚在阳台上伸长脖子看着,她家闺女的脚底都要跑出火花来了,小小的背影写着我快快去看一下阿梨再去上学。 龙奚懊悔地拍了拍额头,有这速度,早知道就让小崽子下楼,按着正常的路线上学了。 幼儿园的铃声很长,小家伙在铃声快结束时,急吼吼地后撤,用她的飞毛腿跑回了教室,成为先老师一步但最后一个进入教室的小朋友。 龙奚实打实地替闺女捏了一把汗,然后就回屋了。 盛茗徽还在睡。 龙奚爬上床,见外面空间大,本来想躺外面,睡梦中的盛茗徽感应到了,迷迷糊糊地掀了掀眼皮,冲龙奚摆摆下巴:躺里面去。 她们房间的床靠着墙,龙奚躺在里面,就算乱翻也不会掉下床。 这么困啊,进了被窝,龙奚搂住眼睛都睁不开的盛茗徽,在她后肩处蹭了一下,小声说道:早上阿韫也起不来,被我硬抓去洗脸的。小家伙一碰水就打激灵,然后就喊着我不困了妈咪,你别擦我的脸了,差点就喊破音了。 你知道昨晚我们娘俩儿搬你的胳膊和腿搬了一夜吗?盛茗徽换了个睡姿,和龙奚面对面躺着,没睡好早上当然起不来。 啊?龙奚意外,完全想不起这事儿了,昨晚我不是睡里面吗? 一开始是睡里面,上了一趟厕所回来,你就躺在了外面,睡得雷打不动。然后就开始乱翻了,直接翻下床的,还好我们家床矮,地上也铺了毯子,摔不痛你。 龙奚完全没印象,亲亲盛茗徽的额头:我的错我的错,下次我自觉去里面。 盛茗徽挤到龙奚怀里,嘟囔:还早,陪我再睡会儿吧。 好。 ** 家住幼儿园隔壁的好处就是随时可以观察小崽子上学时都在做什么。 只要站在阿梨边上,你就会发现,这家伙隔几分钟,目光就要往阿梨身上扫一眼。 上课的时候扫,做操的时候偷瞄,课间休息就趴在幼儿园围墙的栏杆上,和自己的小伙伴隆重介绍这棵她很喜欢,但没什么叶子的大梨树。 我外婆说,这阵子天气热,不能给它太多的水。而且要浇水也要等傍晚,太阳落山以后再浇 龙奚和盛茗徽结伴去买菜,路过院子,就看到池韫身边站着一群和她差不多高的小朋友,踮着脚尖看阿梨。 幼儿园栅栏下面是石材堆砌的基座,以她们的身高,要想在栏杆里冒头,踮脚的同时,脑袋还得拼命往前挤。 龙奚和盛茗徽看到这画面就想笑。 一堆小朋友在池韫的画的大饼下,冲一棵光秃秃的梨树犯花痴。 真的,我外婆说,阿梨开花以后特别好看。而且它是金脉的梨树,很特别 今天吃什么菜昨晚昨晚一家三口一起睡时已经商量过了,池韫见两位妈妈提着菜篮子出门,没有和妈妈们有过多的目光交汇,仍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她的这些车轱辘话,身边的同学已经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了。听得耳朵都长茧了,还没守到阿梨开花。 也不用说开花,单是片叶子,阿梨也不长啊。 一个梳着辫子的小姑娘站出来反驳池韫:你养的梨树已经死了吧,这么久了都没长出叶子,它就不会长叶子了。我妈妈养植物也经常养死,有时候表面看不出来,其实底下的根已经烂了 龙奚去山里送药送了半个月,回来的时候冰箱里只剩黄瓜和西红柿。 听池韫说,她这半个月吃拍黄瓜和凉拌西红柿都吃出阴影来了。 要是幼儿园的午餐里有黄瓜和西红柿做配菜,她绝对不吃。 为了弥补小家伙的味蕾,龙奚和盛茗徽在超市里逛得有点久,菜买了不少,回来的时候,隔壁幼儿园都放学了。 第199章 现在离得近了,小家伙也不用人接了。 放学了自己跑回家就是。 沿着小区里的园路回家,龙奚和盛茗徽提着满满四只手的菜,大老远就看见她家闺女在梨树下蹲蘑菇。 她家闺女有私房话要和阿梨讲的时候,就会这么蹲着。一蹲就是一两个小时,不知道什么话这么多。 今天有点不一样。 她的头埋得特别低,背影也写满了悲伤。 走近了才发现小家伙头埋在膝盖间,正掉小珍珠呢。 怎么乖乖,为什么难过? 龙奚和盛茗徽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左一右蹲在池韫身旁,柔声问道。 这孩子估计是放学回来就蹲在这儿哭了,书包没卸,哭了很久,地上的两坨泪迹都要聚成小水洼了。 胡翩翩说我的阿梨死了,不会长叶子了她说一年没长出叶子,这棵植物就是死了 外婆不是跟你科普了吗?龙奚揉着小家伙的脑袋,声音放得更软了,阿梨受了很重的伤,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复原。我们要先把它的身体养好,再让它长叶开花。 可是我已经养了它一年了,小家伙被同伴这么一打击,心里也着急了,她抬起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看着阿梨,它连片叶子都不长,要养多久它才会长叶子呢? 乖崽,盛茗徽也摸摸池韫的脑袋,安慰她:养植物要有耐心。把阿梨拉回来的时候,妈妈们就说了,阿梨和别的植物不一样,养它的难度很大,而且付出不一定是有收获的 后面谁说都不管用,直到沈再青给伤心的小家伙打了电话,将理论细细解释一遍,小家伙才将自己的小珍珠收起来。 本以为这事这样就翻篇了,没想到第二天迎来了反转。 第二天早上,七点不到,小家伙急匆匆地来敲两位妈妈的门,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妈妈妈咪,芽芽外婆说的那种芽我看到了。 什么芽不芽的,龙奚和盛茗徽完全没听清。 好在昨天晚上房间的门有反锁,这会儿两人都没穿衣服呢,要是被心急的小家伙破门而入,场面可不得陷入极度的尴尬中。 龙奚爬起来穿衣服、整理房间兼开窗通风。 盛茗徽伸了几个懒腰之后,揉去眉心的困意,将龙奚递来的衣服穿上。 妈妈妈咪,芽!有芽! 什么芽?龙奚问道,你先别急,把话说清楚。 池韫知道房门阻隔了信号的传播,四肢着地,趴在地上,细嫩的脸蛋贴着地板,冲门缝里喊道:芽,阿梨发芽了! 原来是阿梨发芽了。 昨天还没动静,今天就发芽了? 阿梨是不是听得懂小崽子的呼唤? 池韫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不停冲门缝说话:妈妈妈咪,你们跟我下去看一眼吧。 龙奚检查昨晚留下的狼藉,应道:马上啊马上。 第107章 番外七 门开了, 趴在地上的池韫弹起来,化作一朵欢乐的惊叹号朝蹲下来迎接她的盛茗徽冲来。 这么开心的吗?盛茗徽接住了她,一把搂进怀里。 我数过了, 有六个芽!池韫一根一根拨出自己的手指, 强调,我看得很清楚,绿色的, 六个芽! 这孩子昨天被否定过,心里计较着这事儿呢。 妈信你,待会儿就跟你下去看。 刚在冰冷的瓷砖上贴过, 池韫左半边脸颊是冷的, 盛茗徽用掌心捂了捂, 说:下次有好消息等妈妈们出来再分享,地上凉,别趴在地上喊了。 小家伙不理解:你们睡觉为什么要锁门呢?我睡觉从来都不锁门的。 这怎么解释?有亏心事? 盛茗徽偏头看龙奚。 龙奚接收到老婆求助的目光, 摸着鼻子揽锅:我晚上梦游呢,不锁门会瞎跑, 万一跑到楼梯口迷迷糊糊的,是不是很危险? 记起上次大半夜扛妈咪上床的事,池韫打横窝在盛茗徽怀里, 笑得前仰后合:妈咪你睡觉的时候坏习惯真的很多! 龙奚赶紧转移话题:不是要去看阿梨吗?怎么不去了? 去!一提阿梨,池韫赶紧立正站好,一刻也待不住了, 你们跟我来。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 这是兴奋的小孩特有的频率。 两位妈妈迈不出这样的频率,走着走着就落后了一节。 牺牲大了, 盛茗徽撞撞龙奚的胳膊,头凑过去和她说悄悄话, 在女儿心中的形象又矮了一截。 为了老婆牺牲那是应该的。 这是客套话,龙奚可精了:那你是不是要补偿我一下? 毕竟昨天晚上是她老婆先一时兴起的。 第200章 这会儿刚好路过楼梯拐角,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盛茗徽知道龙奚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冲前方挑挑下巴:你信不信你闺女三秒看不见我俩就会回头来找? 龙奚信,她已经听见了哒哒哒往回跑的声音,头一偏,就会看见一个可爱鬼在楼梯口探头,发现她们之后笑嘻嘻地抱怨:妈妈妈咪,你们好慢啊。 我拉着你们走吧。 补偿晚点再讨。 池韫牵着两个妈妈的手,连蹦带跳地进了院子。 是芽没错,龙奚特别认真地看了,过几天这几个芽点就会长出柔嫩的叶子来。 这个不用龙奚说,池韫大清早发现了之后,已经和沈再青确认过了,外婆说,还有一个是花芽呢,喏,就是最上面这个。 大夏天开花啊? 季节不对啊。 不过龙奚也没当回事。又长叶又开花的,让小崽子过过眼瘾就好了。 阿梨还是一副根系没长好,无法吸收营养的状态,这几片花和叶怕不是消耗旧枝条的营养长出来的。 一般来说,这样长出来的花和叶都撑不久,就像昙花一现,等营养耗光,花叶也就凋零了。 多的龙奚也不打算和小崽子说,只要有证据证明阿梨稳中向好,小崽子有新的车咕噜话和同学们分享,她就开心了。 妈咪,你帮我拍几张照,我要留做纪念,不过不要拍太多。晚上我还要和外婆大姨她们一起拍。 龙奚拿通讯器的手一顿:你不会又 池韫手臂向上扬了扬,笑得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这么高兴的事,当然要庆祝一下了! 拿小崽子没办法。 ** 原以为那朵细弱的花和衬托它的叶子几天之后就会凋零,没想到阿梨每天都给她们惊喜。 随之增长的是池韫的数数能力。 这才半个月,小家伙趴在门口汇报的数已经变成了:七百三十九朵。 阿梨开了七百三十九朵的花。 对于年轻的小妻妻来说,晚上睡觉不能不关门。特别是在这位小祖宗早晚各一次只多不少的催命符下,龙奚和盛茗徽也不敢不关门。 但两位娘亲也不是狠心的娘亲,为了让小崽子远离冷冰冰的地面,她们门照关,但是在房间门口铺上了暖和的地毯,小崽子每天都趴在地毯上跟她们汇报。 去院子里看阿梨新开的花时,阳光刚好洒进她们的院子。 只开了一个枝条的花,就衬得周围的景致好似褪色一般。可以想见,要是整棵梨树都开了,那是怎样一种盛况。 拍照拍照,妈妈妈咪帮我拍照。 妈妈最大的作用,就是帮两位主人公拍合照,横的竖的,左的右的。 拍完还得给小只一点的主人公过目,看看她满不满意。 这张光线好好,阿梨好美啊。 一家三口蹲在最后的摄影点位查看照片,看得正起兴呢,栅栏边钻进来一只黑色的田园犬,围着她们不停打转,转完又去阿梨边上,嗅嗅停停。 如果这只小狗是被美丽的花朵吸引,想在树下转几个圈陶冶一下情操,池韫会很欢迎。 但要是它想伤害阿梨池韫可是要蹦起来讨回公道的。 谁也不知道这只长相敦厚的小狗是怎么想的,它靠近梨树主干后,居然张开嘴咬了它一口。 池韫余光看到立马炸了,通讯器抛开,从两位妈妈怀里蹦出来,向前吼道:不准咬我的树! 小黑狗被这吼声吓了一跳,立马松开了嘴,嘴里呜呜咽咽叫个不停。 池韫瞪着眼睛朝前跑,咬着牙,捏着拳头,身上杀气很重。 小黑狗惊觉不妙,围着梨树开始躲闪。 池韫又是扑又是抓,还呲上了牙,在她即将逮到小黑狗的那一刻,龙奚先将她逮了。 自己的闺女自己最清楚。龙奚太知道池韫现在想做什么了,必须要先将她逮了。 妈咪,你放开我我要咬它!我要咬它! 池韫在龙奚两个手掌之间挣扎,扑着蹬着要上前去咬那只小黑狗,替阿梨报仇。 乖乖,冷静,冷静。 我要咬它!我要咬它!! 龙奚控制池韫的时候,见情况不妙的小黑狗,从树干后头钻出来,穿过栏杆就跑了。 看着越跑越远的黑影,池韫气得红了眼睛:我要去追它!我要去追它! 龙奚和盛茗徽将气急败坏的小家伙抱回家里,好生哄着。 没事儿,阿梨的树皮结实着呢,咬不坏。 池韫平时可宝贝阿梨了,一只搬食物路过的蚂蚁,她都要想办法给人家改道,让它不要从阿梨身上过。 这只狗咬了这么重的一嘴,这个仇怕是难消了。 好在狗跑了。 龙奚实在不敢想象,要是被她女儿撵上了狗,那会是怎么一副惨状 哄了大半天,看小家伙冷静了。 第201章 龙奚和盛茗徽才敢放她一个人呆着。 气都气累了,小家伙蔫蔫地趴在妈妈怀里,说:我累了妈妈。 你躺一会儿吧,妈妈和妈咪出去看看。 一是看阿梨有没有被咬伤,二是看小黑狗还在不在附近。 还在附近的话,得让它跑远一点。 池韫独自在房间里躺着,被子捂住了大半颗脑袋,嘴角耷拉着,很不开心。 龙奚和盛茗徽来到院子。 阿梨什么事都没有,树皮上没留下任何齿痕。 她们甚至在树下看到了一颗断裂的狗的牙齿。 狗咬这一嘴,自己反而遭罪了。 再看那只还在院门外逗留的小黑狗,龙奚朝它比划了一个赶紧走的手势。要是被她闺女看见了,今天怕是没完没了了。 没想到那只狗不领情,冲龙奚吠了两声。 不吠还好,一吠就惊动了怒气未消的小崽子。 出门前,龙奚和盛茗徽特意把池韫房间的门锁上了,本以为她不会冲出来,但是很快,龙奚听到了窗户拉动的声音,惊声:不好,小崽子跳窗了! 第108章 番外八 跳窗着实出乎意料, 不过最后应该没追到。龙奚检查了池韫的嘴巴和粘在她身上的东西,都没有找到小黑狗的毛。 费了九牛二虎的劲儿将这小崽子从灌木丛里逮回来之后,这孩子开始郁郁寡欢, 蹲在阿梨树下, 又开始掉小珍珠了。 龙奚和盛茗徽决定先不哄,让小崽子独自发泄一会儿。 走到稍远的地方复盘这事儿,龙奚说:要换做小时候的我, 肯定要追到天涯海角把这个仇报了。 盛茗徽说:我也差不多,哪能平白无故就叫它咬了。 两位妈妈不知道的是,阿梨的仇已经报了。 池韫追着它第二次经过小区门口时, 小黑狗慌不择路, 撞在了高大的行道树上, 撞坏了嘴里的牙。 没有牙,它咬不了人,也咬不了树, 不用担心它会再伤害阿梨。 池韫这会儿掉小珍珠的原因是,她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阿梨。 妈咪, 你帮我安个帐篷吧,晚上我要睡在院子里。池韫守护阿梨的方式是寸步不离。这么好看的梨花,从早到晚都有一堆的人来拍照, 别给人折了去。 这是她的梨树。 她要看好它。 睡院子里?电视不看了? 不看了。 两位母亲倒开明:那我们一起安吧,晚上妈妈妈咪陪你一起睡在院子里。 池韫有过睡帐篷的经历。龙奚和盛茗徽每年都会带她去山里小住一段时间。 阿韫也有自己专属的帐篷。帐篷上的图案她自己涂鸦的,花花绿绿, 很是醒目。 龙奚把池韫的帐篷扎在阿梨树下,将阿梨的主干包裹在帐篷里。 她知道小家伙晚上有很多话要跟阿梨说。她的床就在阿梨边上, 侧着身就能和它说一夜的话。 小家伙的话是养料吧。 原以为没那么快开花的植物开花了,原以为持续不久的花事从一簇蔓延到一树。原以为吃果子要等到几年以后呢, 没想到就隔半年,小崽子就收获了满满一树的果子。 她高兴地在树下蹦跶,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甜甜的梨子,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安排的,每天爬上爬下,将每一个梨子都打上了她的烙印,做好了统筹安排。 她以每天早晚各一颗的速度,采摘成熟的梨子,吃进肚子里,消灭了整棵树上的果实。 要不是龙奚和盛茗徽的生日赶在阿梨的盛果期里了,她们还品尝不到小崽子嚷的全天下最好吃的梨子是什么滋味。 小崽子也忒抠门了。 两个妈妈生日呢,还是一起的,她就给她们切了两个片片。 剩下的她自己全吃了,连芯上的最后一点肉都刮了个干净。 不过就算只有两个片片,龙奚和盛茗徽也知道小崽子所言不虚。 阿梨结出来的果子确实好吃。 说来也怪,一年又一年的,阿梨开花的时令、开花的数量以及结果的数量都不定。 这年开在了夏季,隔年又变成春末,再隔一年呢,立秋都过了,花骨朵才慢悠悠地钻出来。 结出来的果也很随性。 随池韫的性。 池韫在家,它就结得多。 池韫上了中学要住校,不能常回来,它就一颗都不结。 好几年连叶子都懒得长了,又变回那副光秃秃的模样。 路过的邻居都说阿梨死了,去年花开得那样旺,没有加以控制,营养败光了,就死了。 龙奚和盛茗徽清楚着呢。 去年是她们家孩子的升学年,池韫求学去了,阿梨得送她,便开出了一树繁花。 今年小崽子在校园里折腾,忙东忙西,连暑假都不回来,阿梨自然连叶子都懒得长了。 过年期间,龙奚和盛茗徽受沈教授之托去花市买年宵花,刚好路过大件垃圾处理站。 第202章 还是那个管理人员,没变过,龙奚和盛茗徽就问了一嘴,问他知不知道阿梨是谁丢的,知不知道阿梨的年岁。 大件垃圾处理站的管理人员姓李,大家都叫他老李。据他说,这棵大梨树是从对面那家旧宅院的园子里运出来的。 旧宅院去年拆了,盖了新楼,里面的住户也换了一波,找不到主了。 至于阿梨活了多少岁,老李估算了一下,说:听我阿奶说,那处宅院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往顶了算,如果宅院建成这棵梨树就种下了,它就三百多岁。 要是后头种的,可能就几十岁吧。 那处宅院一直挺神秘的,不让人进,具体的老李也不清楚。 龙奚和盛茗徽也就随口一问。管她有没有主,活了多少岁了。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阿梨已经是她们家的一员了。 这次池韫放寒假回来,一定要把她诓在家里。 有她在,阿梨才会开花啊。 一家人一起赏花过新年。 然后偷她两颗梨子吃。 也不知道能不能得逞?已经长大成人了,总不能像小时候那么小气吧? 第109章 全文完 盛茗徽今天要举行一场特别的仪式, 在老地方,也算是和龙奚定情的地方西台山上。 她们好久没来了,上次来还带着小崽子, 又是坐船, 又是攀岩,遇到堰塞湖还要停下来拍个照打个卡,把畏水的池韫吓得一听西台山的名号就狂摇头, 说再也不来了。 这次呢,是盛茗徽和龙奚过二十周年结婚纪念日。 龙奚想看盛茗徽跳舞,从十九周年就开始求了, 求了整整一年, 盛茗徽才答应。 盛茗徽不太好意思跳, 主要是太久没跳了,她担心自己找不回之前的感觉,在龙奚面前献丑。 这是奔着重温和修补逐渐模糊的记忆来的, 别被她这么一刷新,变成了搞笑剧目。 那不会, 我老婆站那,什么都不做,就好看得出尘。她要是愿意舞几个动作, 我得跪下来顶礼膜拜。 人是劝来了,可主人公不知道要做到何种程度,便把仪式前的准备交给龙奚。 二十年前, 盛茗徽踩着石头尖尖跳舞,脚下鲜血淋淋。二十年后, 旧的制度已经废除,说是仪式, 其实是两个人之间的情感调剂,不用按着正经仪式的路子走。 龙奚只做两件事。 一是把脚下的这块土地铲平,铺上地毯。她老婆的足弓这么美,她每天晚上捂都捂不够,亲也亲不够,万不能让它受伤。 二是在老婆跳累的时候给她捏肩捶背,送上夸赞。 现在是凌晨三点,天色黢黑,月光如洗。 营地上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灯,将这个不大的地方包围起来。 盛茗徽屈膝坐在帐篷边上,背靠折叠椅,看着龙奚忙前忙后,很有意思。 龙奚先拿大石头凿小石头,又小石头挖粗砂砾。 盛茗徽:待会儿还要铺毯子呢,搞这么细做什么? 龙奚埋头苦干,凿得山谷间都有回音:我爱弄,你别管我。你要是困的话,再进去睡会儿。 不困,就在这看着,就爱看你。盛茗徽笑吟吟地看着龙奚,拿手掌托住下颌,不时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脸,节奏很慢,眼睛弯着,充满柔情。 龙奚转头就能看见盛茗徽泛着粉色的指甲,很秀气,想过去亲两口。 她亲了。 龙奚喜欢第一时间兑现自己的想法。 看到这人扔了石头过来,盛茗徽知道肯定是什么东西戳到她了。 原以为是自己这张能说会道的嘴,香吻都准备好了,没想到这人头一偏,吻上了自己扶在脸上的手不对,是手上的指甲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亲嘴都没这么大反应,亲了个指甲,二十年的妻妻闹了大红脸。 盛茗徽捂着自己发烫的耳根子,龙奚头低着,正儿八经地筛着地上的石头。 整了几遍,地终于整好了,毯子也铺上了。 龙奚服务到位,把神衣请了出来。 再次把神衣穿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盛茗徽想说:太皱了。 这么些年,和小粉在衣柜里没少闹吧。穿在身上左一个褶子,右一个褶子,哪里能体现凤凰家主的威武霸气? 也不必说睡死过去的叶铃和麦铃了,声儿都不响。穿在身上,就是纯装饰。 这样不成体统的仪式,也就家属看得津津有味。 小粉也在边上呢,和最佳观看位的龙奚待在一起。 穿着神衣,赤着脚,往悬崖边走的那几步,旧日的感觉扑面而来。 她们恍惚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谁也不认识谁的时候。 得意的、骄傲的、光彩夺目的凤凰家主和目瞪口呆的瞻仰者。 没有吟咏,不用献祭,随性而舞。 龙奚的目光像柔软的云,跟着盛茗徽翻飞、舞蹈。 太阳升起后,带着朝气的阳光打在盛茗徽身上,金光四溢,如此璀璨,但依旧只能充当背景板。 第203章 那人的美已经超过了文字所能表述的范围,让龙奚真的想跪下顶礼膜拜。 盛茗徽扬着眉,笑着回望,说:你这什么眼神?现在不需要你跪下来亲吻我,而是赶紧过来拥抱你的妻子。 龙奚上前,和盛茗徽在曙光中相拥。 以后的每一个日子,她们都会这样抱着彼此。 我特别爱你,龙奚。 我也特别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