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窍》 第1章 《出窍》作者：河央【cp完结+番外】 简介： 泠熠长期被信息素紊乱症困扰，每晚都会假性发热。 医生说，只要找一个alpha标记你，病情就会渐渐好转。但泠熠无法接受任何alpha的实际触碰，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直到某天，他的家里忽然出现了一只鬼，不光会释放安抚他的信息素，还能陪他进行一些友好的运动。最重要的是，小鬼又弱又笨，不会让他产生任何生理不适。 为了让小鬼乖乖待在自己身边，泠熠故意吓它：“别人知道你的存在，会找人来驱鬼，可能还会把你切片研究，但是我不会。所以你要乖乖的。知不知道？” 小鬼吓得紧紧抱住他，每晚兢兢业业交公粮。 后来，小鬼开始间歇性消失，泠熠知道了他并不是一只鬼，而是实际存在的一个人。 泠熠只好开始装可怜：“有很多人在等你回去，但是你走了以后，就没有人等我回家了。” 小鬼听了特开心：“我知道了老婆！你太喜欢我了，要我和你私奔！我答应你一定会努力留下来的！” —— 湛家最宝贝的小少爷湛岚，在21岁的高龄，分化成了一个精神力3s级的alpha。因为精神力过高，被迫陷入了间歇性昏睡。 好不容易醒来，他像被下了蛊一样，对一个本来不认识的omega疯狂心动。 那个omega却对着他叫别人的名字，摆明了把他当替身。 第1章 泠熠抬头，看向墙面上的电子钟，嘴唇轻抿，眉心微微皱起。 盯着不断跳动的数字看了半晌，直到时间跳到五点零三分，他才站了起来，轻抚衬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门边的落地衣架前，泠熠穿上西装外套，再套上御寒的大衣，动作不紧不慢。 开门出去时，助理正站在门侧。 见董事长终于出来，助理原本严肃略带纠结的面色一松，明显松了口气，提醒道：“泠总，要求的礼品已经备好了。” 泠熠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了。” 助理心知自己失言，连忙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不再插话。 泠熠身高腿长，平常工作时走路的速度一向很快，有时候跟着办事的助理个子小一些，可能得小跑才能跟上。 今天却不同。他并没有要坐顶层专用电梯的意思，而是慢悠悠地朝走廊另一侧的公用电梯走，一路上闲庭信步，整个人甚至散发出一股散漫的气质。 项目分析会议室里灯火通明，里面有激烈的讨论声传出，泠熠在门口停下脚步。 助理抬眼，就见他目光蠢蠢欲动，似乎想立刻推门进去聊上一段。 想到夫人的耳提面命，助理心一横，开口道：“泠总，张叔已经在楼下车库等了。” 泠熠刚提起一点兴味的眼神，又变回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心中无趣，他没再说话，脚步倒是调转了，继续朝电梯方向走去。 身边的助理一路亦步亦趋地跟着，看那架势，似乎生怕他半路溜走。 在行业头部的风投公司，几乎没有人会在五点准时下班。作为董事长的泠熠也是，哪怕没有工作，也习惯在公司待到六点再走。 不过母亲一周前就开始提醒他，说今天是冬至，祖父安排了家族聚餐，要他务必准时参加，不要惹得老人家不高兴。 在北方，向来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在泠家老太爷泠咏德眼里更是如此。这个传统而守旧的老人，每年都坚持要聚齐家族里里外外一大帮人，在老宅热热闹闹地聚上一次。 泠熠从小就习惯了这个传统。小时候，因为他父母亲的事，许多人来老宅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思，连带着泠熠也成了他们奚落的对象。 泠熠和母亲说过一次，“我不喜欢冬至，为什么大家都要来笑话我们？” “那是他们眼界小！”从小泠熠的视角仰头看去，母亲表情狰狞，眼中的恨几乎要化成实质，衬得她形同厉鬼，但不过转眼间，她的目光落在泠熠身上，又貌似十分温和地笑起来，语气变得异常的兴奋，“所以我们小熠要争气，等你分化成了alpha，整个泠家都该是你的，到时候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泠熠从小在母亲的虎狼教育下成长，放到前几年，母亲不必如此小心绸缪，泠熠自然会乖乖听话。 可今时不同往日。六年前，泠熠离开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转而成立了湛蓝资本，投身于创投行业。 当年投资的几家互联网初创公司，近两年接连敲钟上市，也使得湛蓝资本一跃成为当今华国排行第一的风投公司。在圈内人口中，泠熠已然有了风投之神的名号，一时间风头无两。 泠家固然家大业大，可那点东西，他还不至于巴巴地看在眼里。 泠熠抬手将车窗按下一条细缝。 窗外凛冽的寒意立刻窜进来，伴着猎猎的风声，泠熠娴熟地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风声上，凝神去听车辆行驶的声音。 他闭上眼睛，专心聆听此刻身处的这个世界。 发动机轻微的轰鸣声，路边树木掠过时的刷刷声，在各样的声音中，忽然有一阵细微的花香飘入鼻尖。 冬至时节，道路绿化已经没有花了，哪来的花香？ 还没想个明白，司机一个急刹车，泠熠的身子猛地朝前冲去，又被安全带拉回座位。 第2章 “泠少，对不起！”老宅派来接泠熠的司机慌忙道歉，“刚刚忽然有个人窜出来……” 事发突然，泠熠狂跳的心脏还未平复，闻言更是眉心一皱：“快下车看看。” 两人下车一看，车前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 司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表情空白，喃喃自语：“我明明看到有人，明明有人啊……” 泠熠方才闭着眼，什么也没看到，此时只当他看错了，平静地温声道：“没出事是最好的。开车吧，别迟到了。” 司机依然惊魂未定，一脸惊恐的样子：“泠少，我、我真的看见了。今天是冬至，你说会不会是……” 最后是泠熠上了驾驶座。 兴许是刚才开了车门，泠熠感觉车内的温度有点儿低，抬手调大了空调风速。 坐在副驾驶上的司机神神叨叨，通过后视镜看向后座，没看见什么，松了口气，没过几秒，又神经兮兮地抬眼去看。 泠熠余光瞥见，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不是人以类聚，老宅里的佣人们也和泠老太爷一样，个个迷信得很，他小时候甚至还发生过生病发烧了不让看医生，偏说是撞鬼了要喝符水的事情。 幸好他母亲坚持，否则人烧傻了不说，胃也要出毛病。 要泠熠说，如果世上有鬼，这老宅里第一个遭殃的就该是那道貌岸然的泠老太爷，他早些年糟蹋过的omega都得来向他索命。 不过有时，泠熠在想，也许世上真的有鬼吧。 否则他父亲那点腌脏事怎么正好被当时的妻子撞见，又那么巧，下楼追人时跌了一跤，偏偏正好摔坏了那干事的玩意儿，弄得他堂堂泠家长子只留下泠熠一个子嗣，还偏偏是个omega。 如若不然，非得像泠咏德那样，开枝散叶才对啊。 开进老宅的院子时，泠熠想到此处，嘴角不由得微微勾了勾。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扬起的嘴角立刻压了下去，对自己方才开车还出神的行为很不满。 一下车，便有亲戚笑眯眯凑上来和泠熠打招呼：“泠总回来啦？” 这人有些面熟，从前倒是没少奚落他。泠熠并不搭理这些表面工夫，淡淡点了个头，便朝大厅走去。 泠母在门口招待客人，见到泠熠的身影，眉眼间隐隐的担忧终于下去。 “小熠，你回来了。”泠母同泠熠拥抱了一下，便言笑晏晏地继续招待其他人。 她站在那儿，端的是个贵妇太太的派头，丁点不见从前年轻时的小家子气。作为泠家这一代长孙的母亲，时至今日她终于能挺直腰板。 泠熠分化成omega时，她也曾焦虑过两三年，可泠熠的分化性别掩盖不了他卓越的商业天资，到头来，她儿子还是这一代当中最优秀的，再加上又有长孙的名头，任谁也奈何不了他。就连挑剔的泠老太爷，也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一点。 泠熠站在一旁，盯着母亲看了片刻，方才抬步进了餐厅。 晚饭宴席已经摆开，总共摆了三桌。泠熠径直走到泠咏德那一桌，问了声：“祖父好。”便在他身侧坐下。 泠咏德的另一侧坐的是他的父亲，泠熠只朝他淡淡说：“父亲。” 泠嘉赐明显有不满，却不敢在这时发作，泠熠已经和泠咏德聊了起来，讲起最近考察的能源科技项目，还有上周刚签约的十亿投资。 因为是家族聚餐的饭局，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些规矩，他们又在主桌，陆陆续续总有人来敬酒，一顿饭吃得并不安生。 泠熠起初没喝，泠咏德劝了两声。面对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他也没有摆谱的意思，拿分酒器浅浅倒了小半杯。 只是开了这个头，后面来的便不再好拒绝，哪怕每次只是轻轻抿一口，一晚上下来也喝了不少。 饭局临近结束时，泠熠已经微醺，抬眼看去，刚好能见到女眷那一桌上，母亲言笑晏晏的侧脸。可谓是春风得意，扬眉吐气。 让她能有今日，算不算他泠熠报答了这份生养之恩？ 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泠熠原本挺直的脊背耷拉了下去，整个人仿佛瞬间泄了气，严肃的表情或公式化的笑容都不复存在，面庞上流露出一丝脆弱和迷茫。 他没让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太久，在门上靠了片刻，泠熠打起精神，去浴室洗澡。 早晨出门前吃的药，经过十多个小时，几乎已经代谢完毕。 这具信息素紊乱的身体没了压制，涌上熟悉的热意。 泠熠匆匆擦干腺体的位置，及时贴上新的阻隔贴。哪怕动作很快，馥郁的兰花香气还是在四周蔓延开来。 倘若有旁人在场，恐怕呼吸之间就能断定，这里有一个omega即将进入高热。 但是对于泠熠来说，这样的热意却是家常便饭。从去年冬天开始，他的信息素紊乱彻底无法用药物和针剂完全压制，多年来注射抑制剂的副作用令他的私人医生忧心忡忡。 “其实最好的方法是找一个合适的alpha标记你。你需要信息素。” 泠熠知道，医生说的并不是蜻蜓点水的临时标记，而是彻彻底底的完全标记，需要一个alpha在进入他生殖腔成结的同时，再对他进行腺体标记。 从此以后，他会在信息素的作用下，对那个alpha产生强烈的依赖，除非洗去标记，终生无法摆脱信息素的影响。 第3章 泠熠当时就断然拒绝：“我宁愿摘掉我的腺体。” 但摘除腺体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手术，不光会对omega的性征产生影响，同时还会对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造成不可磨灭的负面作用。 如果能用其它可以接受的方式暂时拖着，泠熠还没有做摘除手术的打算。 注射分化诱导素造成信息素紊乱的病例，在临床上并不少见。不过病例大多是beta，鲜少有omega会被注射分化诱导素。 也正因此，治疗方案没有太多可借鉴。基本是泠熠和医生共同试验各种方案的疗效。经过将近半年的磨合，最终确认了目前的方案——在吃药的同时，进行疏导治疗。 只要在每晚的假性高热前做好疏导，泠熠的日常生活与常人无异，顶多算是需求旺盛了一些。 平日里，泠熠的时间计算非常精准，早上七点半吃药，药效大约持续十二个小时。因此，他每晚都会在七点准时进浴室，快速洗完澡以后，立刻做疏导治疗，刚好能在热意上涌前将它压下去。 今天也是同样的时间。 但兴许是晚餐喝了点酒，对药效有影响，高热在洗澡时就爆发了，毫无预兆。 走出浴室时，泠熠只简单披了件真丝浴袍，面无表情地朝目标迈步。 但刚被热气蒸腾过的身体泛着浅浅的粉色，身前的某个位置过于精神，显示出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静。 他快步走到房间的某个角落，打开暗格，拿出里面放的东西。 对待自己的动作显然有点粗暴。 泠熠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在这种时刻，他终于不需要再费心去集中精神、专注当下，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体内那个小小的东西轻易占据。 腿有些发软，他四下张望了一圈，勉力支撑着，想朝床边走去。但刚迈出脚步便趔趄了一下，差点摔跤。 他索性就地跪下来，膝盖接触到坚硬的木纹地板，磕出清脆的响声，泠熠却根本无暇顾及。 手指微微颤抖着伸到身后，去够那东西连着的控制器，摸索到按钮时，胡乱地接连按了好几下，试图将频率调高一些。 可是没有用，刚刚的频率已经是最高了。 不够，这样完全不够。 太小了。又这么慢。 泠熠微微喘着气，用小臂和手肘支撑着身体，才不至于整个人脱力地趴到地板上去。 第2章 整个人仿佛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煎熬多过了欢愉。 泠熠几乎想现在立刻夺门而出，飞奔回家，换上型号最大的那一个。 但理智告诉他，决不能这样做，太冲动冒险了。 慢一点不要紧，只要时间够久，总能到的。 泠熠对这样的事有经验。 要学会忍耐，集中精神去体会每一个细节的触感，让身体回想起过去的感觉。 必须靠后面出来，否则对omega的发情热来说无济于事。 泠熠双手十指相握，用力得指节发痛。 脑海中有一个想法在不断地蛊惑他，只是靠前面出来一次，不会有什么影响。 正在他天人交战，几乎要向自己投降之际，周围馥郁的兰花香之中，隐隐混进一抹幽幽的异香。 同样是花香，却异常的清冽、淡雅，令人想起山间晚风中飘来的花香气，与omega芬芳馥郁的信息素气味截然不同。 哪怕他神智迷离，依然第一时间分辨了出来。 谁？ 泠熠被热意搅成一团浆糊的脑子瞬间清明。 冷静下来后，又觉得这猜测是无稽之谈。因为过去年少时的经历，他一进屋就有锁门的习惯，接着还四下检查过一遍，整个屋子角角落落并没有藏匿任何人的余地。 那香气幽幽萦绕在泠熠身旁，几息之间，泠熠不知不觉又陷入了浪潮之中，飘荡沉浮，比先前离岸更远。 泠熠看不见，一个身影正坐在他身侧，好奇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意识到自我存在的那一瞬间，脑海中就是一片空白。 似乎是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唤醒了他。甜美的、芬芳的，令人沦陷而又着迷。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神奇的香气越来越浓郁。 青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地被吸引，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香味的缔造者。 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的反应，泛红的脸颊，迷茫的目光，攥紧的手指，以及后颈那个位置，微微鼓动着，肉眼几乎看不出来，但似乎是所有香气的来源…… 漫长的注视过后，这具身体忽然绷紧了，而后无法自抑地颤动了几下，最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仿佛断线的风筝一般，坠落到地面上。 与此同时，青年也感到一股陌生的餍足。 他并不明白缘由，却下意识伸出舌尖，掠过那个散发香气的位置，意犹未尽。 今天的高热比过去一年的任何一次都更严重，泠熠脱力地趴在地板上，微微喘着气，半晌没有动弹。 后颈腺体的位置微微发凉，泠熠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那阵凉意顷刻间就消散了。 他没有多想，撑着地板站起来，从身后扯出那个圆球，拎到眼前，神情庄重地端详了两秒。 看上去很小，没想到挺厉害的。 重新收拾好自己，躺到床上时，泠熠从心底里涌上一股疲惫。 第4章 每晚都是如此，他也常常会感到厌倦。 那种厌倦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从精神深处蔓延上来，日复一日，逐渐将他浸透。 很多个晚上他都在想，明天就预约手术时间吧。可人的本性总是趋利避害的，第二天早上醒来，神清气爽，吃药出门，忙碌工作，似乎与所有人都没有两样，脑海中又有个声音说，再等等吧，毕竟也很快乐，不是么？ 许久没回老宅，泠熠疑心这老屋子的暖气管道年久失修了，方才以为是跪在地上所以冷，此刻被子严严实实盖到肩膀，浑身却还凉飕飕的。 泠熠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下姿势，侧躺着将被子掖好，整个人缩成一团。 就一个晚上，将就一下吧。 不消片刻，浑身上下重新暖和起来，似乎先前的冷只是种错觉。 “阿嚏——”早饭后，陪母亲在花房里散步，泠熠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肖若珊顿了一下，接着方才的话讲下去：“小熠，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有兴趣见见面吗？” 泠熠笑笑，没有接话。 肖若珊喜欢花，尤爱兰花，温室花房里种了许多，不知花匠用什么方式管理，到了十二月的冬至，还有各样的花开放。 “妈，这也是兰花吗？”泠熠忽然指着其中一株问道。 肖若珊闻言一愣，才点了点头。她不知多久没听泠熠这样叫了。 她刚进泠家的时候，学别人的做派，要泠熠叫她母亲，似乎这样就显得他们娘俩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了。 后来时间久了，肖若珊的见识也渐渐增加，不再拘泥于这些小节，但她不提，泠熠也从没改口过，依然这样喊家里的长辈，时间越久，越让人觉得他仿佛只是在例行公事。 肖若珊这些年越发看不懂这个儿子。此刻却忽然明白过来，他是希望自己不要再劝了。 “这盆是格伊莱尔兰，往往长在深山之中，大家常常叫它的俗名山兰。很难得，我也是第一次见，往往移栽之后成活不了。”肖若珊顿了顿，才接着说，“这是湛夫人前些日子来找我的时候送的，她说这山兰的香气和她小儿子的信息素很像，觉得有缘，特意投资请人培育移栽了几株。” 说来说去，又绕回了湛家那个alpha身上。 泠熠的指尖抚了抚洁白小巧的花瓣，漫不经心地说：“我早就说过了，我不需要alpha，更没兴趣伺候小少爷。” “小岚这孩子我见过两面，人挺乖的，说不定你会喜欢……” 泠熠抬腕看了眼手表，打断道：“我去公司了。” 临走之前，他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凑近嗅了嗅那株山兰。 果然是种很特别的香气，轻易就能勾起人脑海中天然的对山野空灵的想象，幽远而神秘，还莫名有种熟悉感。 泠熠皱了皱眉，直起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中午，离饭点还有两分钟，某人不请自来，随意敲两下就推开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泠熠从文件中抬头：“回来了？” “哎呀妈，真是累死我了。如果不去那个演讲，我的时间安排就刚好，也不至于五天飞七回！你下次还是让思淼吧，我再也不想去了。我讲得可真诚了，可不就是凭感觉么？……对，你点头了，你也同意吧？但是人家学生提问，非得刨根问底，好像我藏着掖着似的，哪跟哪儿呀，提问了又只好回答，我只好瞎叭叭一通，我都不想看现场视频。回头人家该说我误人子弟了……”庄姚一边噼里啪啦地吐槽，一边把手里的饭盒往办公桌上一放，盒盖揭开，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 泠熠：“……不要在我办公室吃饭。” “小叉小叉，把空气循环打开。”庄姚吆喝了一声，把泠熠办公室的人工智能喊出来。 原始出厂的机械音不紧不慢道：“好的，已为您打开空气循环。” 泠熠默默说：“不要叫它小叉。” 人工智能系统是办公室建成时自带的，需要泠熠给它取名时，泠熠没有思路，随手输入了一个字母x，他虽然在新科技创投领域嗅觉敏锐，但自己生活中却并非十分热衷于这些，连窗帘都习惯自己拉，至今用得最多的功能就是整点报时。 自从庄姚有一次喊小叉，人工智能竟然跑出来应声之后，泠熠内心对它更加嫌弃，甚至想过把它的名字改成一连串乱码字母，但只是在脑子里想想，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两人一边吃午饭，一边讨论起庄姚这次出去见的几个创业团队。 “确实遇到一个挺不错的，他们让我想起我当年成立金虹那会儿，满脑子都是对未来世界的想象……” 庄姚是泠熠为数不多称得上好友的人。他们的缘分始于泠熠二十三岁那年，那时，泠熠拿着自己的积蓄做投资试验，精挑细选之下，挑中了庄姚濒临破产的团队，果断的注资使得他们起死回生，如今已成了行业当中的独角兽。 那也是泠熠第一次声名鹊起。 后来得知泠熠成立了风投公司，庄姚当机立断成为了湛蓝资本的初始合伙人，在几乎没人看好泠熠另立门户时，成为了他忠实的盟友。 对于庄姚来说，泠熠有知遇之恩，是他极度崇拜的对象。 因此，当年第一次得知泠熠竟然是omega时，庄姚几乎掩饰不了自己的震惊和蠢蠢欲动。 第5章 这个世界的刻板印象就是如此。虽然泠熠容貌昳丽，但他身形高大健美，再加上在金融场上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断定他是alpha。 庄姚磕磕绊绊地向泠熠表达了愿意成为备胎的强烈意愿，却被泠熠冷冷一眼瞪了回来：“你有病？看见omega就发情？” 庄姚讪讪摇头：“不是，我、那不是你吗？！你知道我想过多少次吗？如果你是omega我肯定老早就追你了啊！你是我的soulmate，我的缪斯，我的俞伯牙……” 他说得夸张，但泠熠知道，庄姚对他并没有那种旖旎的情思，只是有些alpha令人厌恶的思维定式。 “如果还当我是朋友，以后就别说这些。我不可能和alpha结合。” “好的泠总！我知道了泠总！”庄姚马上立正道歉，恍然道，“也对哦，完全想象不出什么a能配得上你。诶话说，你有没有考虑过oo恋啊，或者找个beta？” “没必要。” 第3章 话虽这样说，一年半前，刚得知自己的信息素紊乱加剧时，泠熠还真的动过这样的心思。虽然不想被alpha进入，但对于beta，他并不排斥。 年轻时忙着学业和事业，又常年吃药打抑制剂，泠熠从没想过这些事。减药以后，陌生的浪潮在体内翻涌，不得不放缓了工作的节奏，闲暇之余，他也会好奇那事的滋味究竟如何。 好奇的结果是不过如此，体验一般，又要顾着另一个人的心思，不如他那一柜子道具来得方便。 利用饭点与庄姚讨论工作的间隙，那抹异样的幽香又来了，泠熠停下筷子，动了动鼻尖：“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有吗？”庄姚一脸茫然，抬起筷子上夹的牛排，放在眼前端详，“莫非是我这黑椒牛排的味道？” 泠熠没搭理他的插科打诨，面色凝重地摇头：“是一种花香。” 庄姚闻言，放下筷子，认真地嗅了嗅，末了道：“没有其它味道啊，都是菜的味道嘛。” 可在泠熠鼻间，那阵香气分明存在，甚至还有越来越浓烈的架势。 “嘶。”庄姚忽然搓了搓胳膊，“你这怎么有点冷啊？小叉小叉，把暖气调热一点。” 得到“暖气已调整”的回应以后，庄姚没有在意，继续说着这次出差的经历，言语之中将那个新兴创业公司大夸特夸。 唱了半天独角戏，才发现面前的人一直没回应。 泠熠机械化地往口中送着饭菜，然后保持一定的频率咀嚼，眼神依然落在庄姚脸上，却略微失去了焦距。不了解他的人可能以为他在思考，但庄姚一看就知道，他是在走神。 这可是新鲜事。工作时间的泠熠就像个机器人，总是能够精准把控一切，包括他自己的注意力。 庄姚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提高音量道：“你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决定啦，回头拟好投资意向书……” 泠熠回过神，下意识点头：“好，就按你的意思来吧，我相信你的判断。” 庄姚见他上钩，老神在在道：“嗯，那么初步先定个两千万吧。” 泠熠立刻神色一凛：“两千万？刚刚不是说两百万么？” 对于这种处于起步阶段的初创公司来说，天使轮融资通常只有几十万，倘若投入大一点，也不会超过五百万。 庄姚见没唬到他，再接再厉：“你听错啦，我刚刚说的是两千万。如果你不同意，下午分析会上我再说，你详细了解一下。” “别开玩笑。”泠熠严肃道，“我没有听错。” 他非常笃信自己的判断，从谈话当中提炼有用的信息，是身为投资人的本能，哪怕是饭点的闲谈，也被泠熠算在工作时间内，不可能遗漏这么基本的信息。 “哎呀，好没劲。你说实话，刚刚是不是走神了？” 泠熠垂下眼帘，淡淡道：“你真无聊。”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泠熠大爷似的坐着没有动弹，庄姚任劳任怨地收拾碗筷，“不是我说，你实在太懒了。” 泠熠反驳：“是你要来我办公室吃的。” “总喝营养液，那玩意儿一点也不营养，你会营养不良的。”相识多年，庄姚依然不理解，泠熠为什么那么爱喝营养液。 泠熠笃定地说：“不会，现在的生产技术很成熟。” 都说投资人是在将未来世界改造成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其它方面泠熠不予置评，近五年来营养液行业的空前发展，他确实有意出了一份力。 高端营养液面世以后，确实方便了许多工作狂，为了节约时间，他们可以一天三顿把营养液当饭喝。 可依照庄姚对泠熠的了解，泠熠骨子里并不十分热衷于工作，他似乎只是没有其他事干，所以不得不工作。不过庄姚也没见过他对其它事有高于工作的兴趣。 “对了，我这趟去r国，抽空逛了逛当地的音像店，店主说有几部不错。”庄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拎着上边的羽毛挂件甩啊甩，“高清修复版的哦。全网禁播禁转了哦。” “谢谢你。”泠熠认真道谢，视线被那片跟u盘差不多大的绿色羽毛吸引，盯着看了片刻，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买这些了？” “啊、这个啊。”一向大大咧咧的庄姚竟然卡了壳，“不重要不重要。” 他动作很快地把挂件扒拉下来，随手塞进裤子口袋里，把u盘往泠熠面前一推：“借你回家拷贝，千万别联网，不然马上被和谐。” 第6章 青年再度恢复意识时，身处的又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空间。 不过比起中午那个地方，他更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没有讨厌的碍眼的怎么也赶不走的东西。 那种吸引他的馥郁香气更加浓烈了，他不需要费心去寻找靠近，所有的角落都溢满了甜美的花香，令他感到心旷神怡。 与第一次醒来时所处的空间不同，这次的香气并非是从某个源头直接散发出来的，而是经过经年累月的浸润，弥漫在这个空间之中。 身处此地，青年莫名感到身心舒畅，灵魂深处的疲惫一股脑涌上来，青年几乎抑制不住上涌的睡意，只来得及躺到面前的床上，连被子也没有盖，就已经沉入了久违的梦乡。 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屋里漆黑一片，但对青年的视线没有影响，他能够在黑暗当中视物。 他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这里有那个人的气味，他会来吗？ 青年在屋里逡巡了一圈。这是一套很简单的房子，看去一目了然，装修简洁，以白色和灰色为主。家具很少，似乎房子的主人并不在意自己的居所如何。 整个房子被分成了三部分的空间，青年所在的这间是卧室，另一间开着门，能看出里面是浴室。 剩下还有一个房间的门关着。 但一扇门并不能挡住青年，只是心随意动，青年的身影就越过那扇门，轻而易举地飘了进去。 站在新的空间时，青年愣了一瞬。总觉得刚才发生的事非常违背常识，可实在想不起来什么，只能算了。 这个房间意外的大，里面放着一张巨大的沙发，看上去就很柔软舒适，沙发正对着的是占满了整面墙的显示屏。 沙发的背后，有一个满满当当的柜子，放着各式各样的小东西。 青年认出其中一些的形状，眼睛一亮。 这些东西圆滚滚的，和第一次醒来看见那个人用的东西很像，只是看上去体积更大了一些，而且有些似乎材质不同，还有形态各异的凹凸。 青年下意识伸手，想打开柜子把东西拿出来看一看，但不知怎么，这回却没法摸到那个把手了。 他决定就在这里等那个人回来。 因为昨晚的意外，泠熠今天提前了半小时离开公司。 刚一踏进家门，就敏锐地察觉不对劲。 他平时在家不会贴阻隔贴，这里做了非常先进的信息素隔绝处理，用的是突发事件处理中心制造隔离屋的材料。 他不会让外人上门，所以家里常年都是他信息素的花香。不光伴侣的信息素气味对omega有安抚作用，自己或近亲的信息素气味，都有助于omega的心情平稳。 不要在住处使用除味剂，这也是医生的建议。 但今天，在泠熠熟悉的馥郁花香当中，明显混进了一缕不属于他的信息素气味。 泠熠皱眉，动作迅速地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煞有介事的动静弄得青年下意识紧张起来。 但他很快发现，这个人似乎看不见自己。 青年从角落里走出来，站到泠熠面前，盯着他看了片刻。但被他审视的人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 看上去有点不一样。 不像第一次见面那么艳丽漂亮，也不像第二次那样严肃冷静。介于这两种状态之间的中间态，令青年产生了蠢蠢欲动的好奇。 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伸手探向了面前这人的脸。 泠熠站在影音室门边，这间房的布置非常简单，放眼看去一览无余，里面空无一人。 脸侧似乎有风吹过，让人有点痒，泠熠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那微微发痒的感觉很快又消失了。 哪怕检查下来没有任何异常，泠熠还是打开了房屋的监控系统。其实这也是多此一举，如果监控没有出问题，一旦在室内识别到其它生物，它就会实时向泠熠提供警报。 但泠熠一向对这些技术持保留态度，所以还是亲自打开录像检查了一遍，顺便检查了后台记录，同样并没有入侵修改的痕迹。 整间屋子只有影音室内部是没有监控的，可如果其它区域没有出现异常，那么任何生物都不可能凭空进入这片领地。 昨晚，今天，一切似乎都只是泠熠的错觉。 泠熠一回到这个空间，青年就像个小尾巴一样，始终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清洗自己的身体，然后带着并不算十分愉快的表情，进入了那个最大的房间。 青年打不开的柜门，泠熠轻轻松松就打开了。他看着满墙的用品，挑剔地审视半晌，最后挑了其中体积较大的一个。 昨晚实在是钝刀子磨肉，泠熠今天打定了注意，速战速决。 第4章 泠熠朝在沙发上铺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然后才小心地侧身躺下。 神志清晰的情况下，他并不会像个苦行僧一样非要虐待自己。 手里拿着的东西，哪怕对泠熠来说也有点大。况且此刻时间尚早，身体并没有反应，里里外外都是干净而又干燥的。 事前，他经常面对的一般是这种情景。 泠熠拿出手里透明的凝胶，挤了一堆在手指上，然后娴熟地开始准备。 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如果忽略鼻间越来越浓烈的异样花香的话。 第7章 又是今天困扰了他一整天的那股幽香。 但此刻的泠熠却没有心思再去思考，在不可控的热意到来之前，先替自己做好准备，然后在这个过程中，他会有所控制地逐渐让身体适应这种感受。这会比昨晚那样突如其来的场面安全可控得多。 泠熠专心使用着工具，如愿以偿，在十分钟内结束了今天的治疗。 不论长短，每次治疗都是令人筋疲力竭的。 但没等泠熠放松多久，在那股异香的影响下，他的身体竟然渐渐重新热了起来。 泠熠的眉眼间泛上不悦，片刻后，他将刚才取出的东西重新塞了回去，这次没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打开了开关以后就不管那玩意了。 活色生香的场面令青年目不转睛，他坐在泠熠身边的空位上，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用心嗅闻着不断逸散出来的馥郁香气，在精神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香气的主人忽然打开了眼前的屏幕，顺着他的目光，青年抬眼看去，屏幕上，一张面容扭曲的鬼脸唰的一下贴了上来。 青年一瞬间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本能地朝泠熠靠近，整个人紧紧贴在他身侧。 被他靠着的人察觉到一丝异常，皱了皱眉，却没有多想。 屏幕上，恐怖惊悚的画面还在继续，镜头下的主角夺命狂奔，镜头外的青年紧闭着眼睛，屋内效果逼真的立体环绕音却让他逃无可逃。 明明已经很害怕，却还忍不住好奇，悄悄睁开眼睛瞟向屏幕。 下一秒，血呼啦吃的断肢残臂在荧幕上乱飞。 青年吓得一颤，猛地抱住了泠熠的手臂，他不敢再看电影了，闭着眼又会被印象吓到，只好专心地看泠熠。 这人面无表情，紧盯着屏幕上血腥可怖的画面，甚至连呼吸也没有乱一下。 屏幕上不断变幻的光线映在他的脸上，他的皮肤很白，没有一丝瑕疵，脸颊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粉色。他偶尔会微微皱起眉头，或是咬一下嘴唇，在忍耐着什么。 但青年知道，那不是因为电影，而是因为他体内的那个小东西在作怪。 只要把那些东西放进他的身体里，这个人就会发出好闻的香味。 这样靠在他身边，青年的心中感到无比的安宁。这感觉十分陌生，却令人无比依恋。 紧绷的心神渐渐放松下来，随着一声尖叫，青年下意识转头看向屏幕，下一秒，同样发出了无声的尖叫，手脚并用，紧紧抱住怀里的人。 这次他几乎整个人都紧紧挂在泠熠身上了。 今天的体感温度似乎比往常都要低一些，但每当进入这间影音室，往往是泠熠最懒散的时候。 没有冷到要保暖的程度，泠熠甚至连伸手拿一下旁边的毯子都不愿意，就那样躺在沙发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血腥惊悚的画面。 有点无聊。 影片主角心惊胆战，东躲西藏，狂奔逃命，泠熠连眼也没有眨一下。 正在剧情迭起之时，头顶的灯光忽然大亮，整个屋子瞬间被照亮，宽敞、空旷，无所遁形。 这电路出了什么毛病？ 泠熠忍不住皱起眉头，内心对起身关灯这件事感到无比厌烦。 在这种时刻，他就会有些后悔，当时只安装了全屋自动清洁系统，其它的一概没有接入机器控制，否则的话，只需要像在办公室那样，喊一声就行了。 头顶的灯光依然亮堂堂地开着，还是他最讨厌的那一盏顶灯。 屏幕上的主角最终死于非命，镜头暗下来，演职员表缓缓上升。 但泠熠的身体还远远没有到要结束的时候。 他认命地从沙发里爬起来，走到门边关灯，又换了下一部恐怖片。 疏导治疗很不顺利，他得抽空去复查一下激素水平。 “你的信息素指标没有问题。”私人医生盯着电脑上的报告，面露困惑，“甚至有好转的迹象。” 泠熠少见地表现出一点情绪化的苦恼：“但最近很烦。每天晚上……至少要两次。” 医生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安抚道：“如果是其他人，我会劝他节制一点，但是你的症状就是如此。这很辛苦，可能你也觉得很麻烦，但我们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虽然有，但那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办法，不是吗？” “我能不能加大药量？或者一天吃两次，我怕到时候药效也失效得更快。” “我的建议是不要。”医生坚定地劝道，“药效在你体内代谢的时间是固定的，这点你不需要多虑。如果你放心不下的话，我可以给你配一支抑制剂应急，但必须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用。” “好吧。” 泠熠从感性上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果，但是理性上，他是一个相信数据的人，或者说他没有别的参考，只能选择相信数据。 检查报告告诉他，他的信息素紊乱没有加重，甚至还有恢复的迹象。 “还有那个气味。”医生说，“不排除是你自身的信息素发生了变异。临床上也有这样的案例。” 又是一个难以成眠的夜晚。 泠熠最近待在影音室内的时间呈直线上升。若非必要，他不会将柜子里的东西拿出这个房间，所有的治疗都在这里进行。 那天以后，没再出现过电路忽然失常的事，但温控系统似乎确实出了点问题。 第8章 泠熠躺在沙发上，感受着体内的震动，明明已经开到最大档，对缓解他的症状来说，却还是杯水车薪。 下一秒，熟悉的异香再次浓烈起来，泠熠深吸一口气，那种感受似乎能够直接触及到他的灵魂。 在这样的体验当中，没多久就达到了迟迟未到的那个顶点。 他的信息素发生了异变？ 泠熠在心底笑了笑。 如果闻到自己的信息素也能够发-情的话，倒还真有这种可能。但时间越久，泠熠心里怀疑的种子就长得越大。 似乎，在他看不到的空间，有另一个存在闯入了他的世界。 从第一天闻到那抹幽香至今，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但除了在他家里时不时散发香味，“它”似乎并没有其它的动静。 无聊的世界终于出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泠熠装作没有意识到任何异常，依然每天例行公事地做着治疗。 如果没有它，治疗可能比预料的还要困难一些。只是不知道，究竟哪个是因，哪个是果呢？ 不过，为了这个有趣的存在，泠熠愿意稍稍地忍受那么一点不方便。 下午五点，湛蓝资本顶楼，项目分析会议室。 泠熠问：“关于这个项目，还有什么要讨论的吗？” 在场众人，以及视频会议另一端的几位合伙人，陆陆续续说“没有了”。 看着下面三个项目简介，泠熠果断道：“好，那我先走了，大家接着讨论下一个吧。” 说完就要起身，被庄姚一把拉住：“等等，这会还没开完呢，怎么就你先走了？” 泠熠理所当然地说：“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开也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虽然泠熠是omega，但力气同样很大，庄姚见拉不住他，只好也站了起来，悄么声地说，“你告诉我，急着去干嘛？” 会议室里众人都精神抖擞地竖起了耳朵。 虽然泠熠和合伙人们的关系都不错，都其他人并不像庄姚这样没有边界感，因此他们的交往也并不密切，顶多是关系好一点的同事。 面对庄姚好奇的八卦脸，泠熠的视线绕着会议桌扫了一圈，淡淡道：“没干嘛。我要工作生活平衡……”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信不信，转身朝门外走去。 庄姚知道他在打马虎眼，好奇得心痒痒，却又对接下来的三个项目也同样很感兴趣，只好忍痛放弃八卦，重新坐了下来。 泠熠确实赶着回家。活了三十年，直到这两天，他才头一次有种迫切想做些什么的冲动。 这个世界非常无趣。从小到大，泠熠一直是其他人眼中的佼佼者，然而无论是从前学习，或者是后来工作，对他来说只是无聊生活的调剂品罢了。 分化以后，这是他第一次对每天的生活重新有了期待。 打开家门前，泠熠心底有些忐忑。 直到开了门，熟悉的清幽兰花香缠缠绵绵地缠绕上来，泠熠的心情才放松下来，眼底蔓延上不大明显的笑意。 他脚步轻快地收拾衣服，进了兰花香气一直围绕着他，令他心里有难得的放松舒适。 摘下信息素隔离贴以后，泠熠微微低下头，静静地等待了一会，意料之中的冰凉气息覆盖上来，腺体的位置微微生凉。 它似乎很喜欢这里。难得是个alpha？ 对一个鬼这样冒犯的举动，泠熠讨厌不起来，相反还觉得非常有趣。 青年已经渐渐回想起了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 这个人身上的甜美香气，应该是信息素的气味，他是一个omega，而他自己似乎是个alpha。 他们的契合度一定很高，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人的气味。 他明白了这些，整个灵魂的构成却还是以兽性的本能为底色，纯粹地执着于泠熠的信息素，以及某些时刻的曼妙反应。 譬如像现在这样，用牙齿在他腺体上轻轻磨蹭的时候，他的身体会微微发颤，如果用力一些，他几乎会站立不稳，需要扶着浴室的瓷砖才能勉强保持站姿。 如果能抱住他就好了。 但对于现在的青年来说，这只是一种奢望。这是难以用科学解释的现象。他能触碰到这个人，似乎也能让他隐隐感受到一些存在，譬如磨蹭腺体的时候他会颤抖，有时拥抱得太紧，他会觉得有点冷，所以青年就会退开一些，但那种感受非常细微，以至于这个人似乎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青年受本能支配，没有任何道德观念，因此从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 他只恼怒不管如何用力的触碰，都无法在这个人身上留下痕迹。 今天它似乎格外用力。 泠熠几乎没有办法正常地洗澡，他喘了口气，伸手到后颈的位置抚摸了一下，下一秒，微凉发痒的感受立刻褪去了，泠熠松了口气，才继续洗澡。 好像不该太招惹它。 但实在太好玩了。明明忍不住贴上来，但只要泠熠一流露出不乐意的意思，它就立马退开了，就像只乖得不得了的小狗，很会看人眼色。 不然就叫它小狗好了。 虽然它退开了，但泠熠依然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不光是因为那源源不断的信息素气味，正在缠绵地勾起他身体深处的渴求，同时也是一种直觉。 第9章 它一定还在这里。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一想到这一点，泠熠清洗身体的手指微微发颤，精神深处有种战栗的感受，就像病态的杀手看见了鲜血一般，从灵魂深处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 第5章 他似乎要发热了。 泠熠的呼吸急促了一些，但动作依然不紧不慢。 他对自己的身体有把握。最后准时在发热以前进入了影音室。 腿心微微发痒，已经不大站得住了，泠熠靠在柜门上，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眼前的一切。柜子里的器具各式各样，在泠熠清醒的时候，他所能做的最大的忍耐就是不要把它们扔掉。 但每天日落以后，他的大脑都会不太清醒，这些东西都是上头的时候买的。 不得不说，确实很好用。 但此刻却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泠熠啧了一声，还是打开柜子，拿了一个造型奇异的器具出来。 虽然大小差不多，但视觉上的刺激也有一定的促进作用。 他等不及去到沙发那边了，扶着柜门缓缓跪了下去，敷衍地舔了两下。 推进的动作很慢。片刻过后，泠熠舒了口气，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朝沙发那边爬。 他已经无暇去思考身旁的它在做什么了，全部的注意力都被体内的动静所吸引。 自从病情加重，更换了疗法以后，哪怕再紧急的事，泠熠都没再出过差。 老宅的房间是他的私人领地，未经允许，没有人会随意进入。哪怕如此，泠熠在那里也不是很有安全感。 只有在这间他亲自盯人打造，安装全屋监控的房子里，他才能够放松警惕去做这些事。 这样私密的空间闯入了其他存在，按理说，泠熠应该感到不安。但意识到对方的存在时，它已经存在了好多天，它的无害令泠熠放下了心防，反而生出好奇心和逗弄的恶趣味。 “唔嗯……” 从前一个人时，哪怕脑海中绽放烟花，泠熠顶多是呼吸急促一些，从来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但是最近，他却热衷于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 微凉的气息贴近了嘴唇，泠熠微微张口，袒露出柔软接纳的意味。 入侵者分毫不知自己正是条上钩的鱼儿，还为这第一次的冒犯紧张不已，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嗓子眼冒出来，然后被眼前这个人吞下去。 这样的接触无非是隔靴搔痒，泠熠感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体验，但知道它在做什么的这一刻，心理上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以至于一束烟花倏地上升，浓烈的赋予花香瞬间倾泻出来，蔓延到整个空间。 泠熠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吸气，连脚趾尖都无意识地绷紧了。 时间被无限拉长，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他无法自抑的颤抖才渐缓下来。 泠熠瘫倒在沙发里，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 太奇怪了，一切就像失控了一样，怎么会这样？ 但那种感觉太美妙了，以至于泠熠生不出任何厌倦的心思，反而有点意犹未尽。 原来alpha给人的感觉这么好吗？ 但一想到现实中的alpha，泠熠打从心底里泛起一阵厌恶，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应该是因为它比较特别吧。 微凉的气息落在脖颈，在微凸的喉结上停留。 身体在本能发出危险的警报，泠熠却懒得动弹。 如果它意图不轨，想要自己的性命，他就这样死在这里，起先没有人会发现不对劲，直到公司的人发现他迟迟不上班，试图联系他，最后确认他失踪了，于是相关调查人员会破门而入，发现一个信息素紊乱的omega死在一间放满了各种器具的封闭空间里，体内还留着欢愉的痕迹，于是他们看一眼就会推断，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他们会把泠熠的死亡定性为排除他杀。 但没有人会知道，这里曾经有另一个存在，正是它导致了这个omega的死亡。 整个世界，只有泠熠一个人知晓过它的存在。 一想到这一点，泠熠简直兴奋得浑身颤抖。 臆想中的情景没有发生，实际上，在颈间短暂停留过后，微凉的气息就接着往下，轻柔地落在身体的其它位置。 不知怎的，泠熠竟然从中觉察出了一丝小心翼翼的珍视。 他看不见它的身影，但他始终睁着眼睛，清醒地感受它的存在，以及因为它的触碰，身体深处逐渐重新升起的热意。 和信息素紊乱造成的发热很相似，但其中似乎还多了一层不明的意味。 泠熠没有深究其中的原因，只是专注地体验着此刻的感受。 这天晚上，一切结束后，泠熠回到卧室休息，带着身畔如影随形的存在。 从一周前开始，他就将全屋恒温系统调高了3摄氏度，哪怕它靠得很近，泠熠也不会觉得冷。 一躺下，熟悉的气息就包裹上来，严丝合缝地将泠熠围绕。 那种感受是抽象的，泠熠很难分辨它是从那个方向环抱上来，也许它和想象中不同，不能用人类的常理去理解它的存在，但这样被包围着，忽略心底危险的预警，泠熠矛盾地感到很安全。 他安心地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 青年喜欢每天日落以后的时间，讨厌所有泠熠不在的时间。 晚上和泠熠一起躺在床上，他明明已经十分疲倦了，内心深处却不愿意放任自己沉入虚无的沉睡之中，因为他知道，只要再次醒来，这里往往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第10章 不是没有试过和泠熠一同出门，但经过许多次尝试，青年发现，他似乎是被泠熠的信息素气味吸引的。 与此同时，这也成了一种禁锢。因为白天的泠熠会吃抑制信息素合成的药，保险起见，还会贴上阻隔贴，只要出了这个房子，几乎很难再闻到他信息素的气味。 早晨，泠熠吃完药，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他并不知道，青年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正像他想象中的小狗一样，依依不舍地目送他出门。 在他状似不经意地抬腕看表，说了一句“还有十个小时就回来了吧”以后，青年的眼睛一亮，随后又意识到这段时间实在太难熬了，目光又难过地暗了下去。 青年看着泠熠的手按下了门把手，眼里的不舍与依恋几乎要溢出来了，他终于没有忍住，一个箭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泠熠。 可惜被他抱住的人完全感受不到他拥抱的分量，只是感到一阵轻柔的凉意不大明显地环绕上来，伴着清幽的兰花香气。 这根本不足以让人领悟到他的意思。 omega依然推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青年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两秒，而后飞快地走到窗边，朝楼下的方向望去。 泠熠所住的楼层很高，按理说，常人这样看下去，根本看不清地面的任何事物，可青年就是能够看见。 没过几分钟，泠熠从一楼走了出来，上了等在路边的一辆车，这段距离实在很短，几乎一眨眼的工夫，泠熠的身影又从青年眼前消失了。 可他依然看着那辆载着泠熠的车，直到确确实实再也看不见了，才终于收回了视线。 又在窗边站了半晌，青年调转脚步，离开了刚才所在的位置。 泠熠不在的时间，他无事可做，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影音室的柜子旁边。 虽然整个房子都是泠熠的气味，但这间影音室里，特别是置物柜附近，泠熠的信息素气味是最浓郁的。 兴许是因为这里的东西进入过泠熠，青年总觉得，这里的信息素气味和屋子里其它地方有些不同，他更喜欢这里。 他还是不能打开柜门，只能眼巴巴地待在旁边看看。 泠熠离开以后，上午的时间，青年往往会保持清醒，其中一部分时间用来回想泠熠使用它们的样子，一部分时间用来想象泠熠白天工作的样子，并顺便诅咒一下和泠熠一起工作的那个alpha，还有一部分时间，只是用来放空，什么也不想，就这样等待泠熠回来。 等待太难熬了，到了下午，青年就开始睡觉。 一觉睡醒，夕阳西下，走到窗边，不一会就看见早上载着泠熠出门的车，又慢悠悠从那条路上开了回来。 看到泠熠下车进了楼，青年就立刻走到门边等待，带着无比的雀跃和期待，以及一点小小的委屈。 但一看到泠熠，什么委屈和埋怨都抛之脑后了，一整天的无聊苦待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他的心情转瞬之间就雀跃起来，心脏几乎要被巨大的兴奋和满足挤到爆炸。 这样的心情令人几乎无法负荷，青年别无他法，只能在泠熠身上动手动脚，一会儿抱抱他，一会儿摸摸他的脸，一会儿又咻地亲他一口。 这时他就会想，哪怕泠熠不做那些事，只是这样待在他能够看得见的地方，他也已经太过幸福满足了。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alpha。 但等到泠熠把后颈上的隔离贴揭下，方才的大放厥词便全部都成了废话空话，omega信息素浓郁的芳香击溃了青年的理智，让他成了只知道凭借本能行事的动物，他只希望omega能够兴奋一点，再兴奋一点，索性让他溺毙在这馥郁的花香当中，才勉强能够饮鸩止渴。 第6章 今天它似乎特别黏糊。 更加像小狗了。 被强烈依赖和需要的感受，以及愈演愈烈的好奇心，令泠熠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要试探一下这个胆小的色鬼alpha。 因为有了别样的打算，这具身体今天似乎格外敏锐，在浴室被水打湿得不成样子，拿浴巾怎么也擦不干。 他特意没有穿衣服，进入影音室时，又把这一间屋子的温度单独调高了两度。 在他看不见的空间里，青年已经眼睑绯红，莫名的冲动在他身体里流淌，急于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他的常识懵懂，本能也是对外的，因此至今从未观察或触碰过自己，只单单一个泠熠就足够在每晚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 但今天，看着泠熠手里拿着的形状熟悉的用具，青年却本能地想到了什么。 哪怕做这种事，泠熠平常都是懒洋洋的，喜欢躺着，但今天却不同，他是跪在沙发上，上半身趴下去，似乎在引诱着什么靠近。 客观事实也是如此，这个姿势特别适合被人从背后抱住他。 青年没有忍住，在他还在做准备工作的时候，就俯身抱了上去，一只手按着泠熠拿着东西的右手。 但青年的手刚刚覆盖上去，泠熠却又把东西收回去，拿到眼前，意味不明地端详了一会儿。 空气沉默了片刻。 泠熠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着，意料之中的，那股凉意顺着某个位置浸入了他的体内。 触感似乎比平常还要冰冷。 那感觉很飘渺，难以形容，明明实实在在被填满了，却仿佛依然是空虚的，毕竟它是另一个维度的存在，泠熠并不能感受到它的全部。 第11章 但哪怕如此，泠熠也已经感受到了从灵魂最深处蔓延上来的兴奋，整个人抑制不住地激动战栗。 下一秒，窗外传来轰隆隆一阵雷声，而后下起了哗啦啦的倾盆大雨，转瞬之间将整个地面都泼得湿透。 泠熠恍惚间想起，天气预报似乎是说了，晚上有大到暴雨。 但很快他就没有精力想太多了，浓烈的空谷兰香转眼间席卷了他，哪怕是如此清冽幽远的香气，在这种时刻也显得过于浓烈。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恍惚之间，泠熠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身后不再是虚无的凉气，而是实实在在的温热的身体， 一股寒意顺着背脊窜上脑门，泠熠猛地回过头。 身后依然空无一人。 他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重新放松下来。它的存在让泠熠很难把握其中的节奏，只能尽力去感受、迎合。他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全部的身心都切切实实、完完全全地投入在当下，脑海中没有任何杂念，只有此时此刻的体验是鲜明的。 第二天，泠熠醒来时，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影音室的沙发上，身上盖着平常放在沙发旁备用的毛毯。 他记不清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脑海中只有那些近乎疯狂的记忆，他不知到了多少次，但它依然没有结束。 到后来，泠熠已经顾不得掩盖自己的知情，厉声怒斥让它从自己身上滚开，但一向听话的小狗却一反常态，对他的骂声充耳不闻，一意孤行地放肆。 泠熠怀疑自己最后是晕过去的。 至于身上的毯子，也许是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冷，就扯过来盖上了吧。 既然已经暴露，泠熠也无心再遮掩，从沙发上坐起来，开口说：“你在吧？” 起初没有回应。 泠熠冷下脸色：“我知道你在。” 片刻，一股凉气轻轻啄在他的唇角，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意味。 泠熠在心底偷笑，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语气凉凉道：“你有点得寸进尺。” 它又没反应了。 泠熠也不急，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好半晌，它似乎抱了上来，起初是轻轻地围绕着泠熠，发现他没有骂它的意思，才紧紧地缠了上来。 这一切，泠熠只能从周身的凉意中推测出一个大概，但他并不在意，相反，这样的接触令他感到安全。 它是一个奇异的存在，但它很没用，没什么大能力，而且似乎被禁锢在了他家。 这都是泠熠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推测得到的结论。 见泠熠没有反应，它又开始在泠熠身上到处亲亲贴贴，没有办法交流，它只好用这样的方式对泠熠说，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 泠熠本来就没有生气，虽然有些过于疯狂，但过了那些难以承受以至于口无遮拦的时刻，如今回想起来，灵魂深处还有微微战栗的感觉。 不可否认，他也觉得很爽。它来了以后，和从前回想起的那些乏味经历迥然不同。某种程度上，泠熠甚至对自己的信息素紊乱症也不那么厌恶了。 他没再冷脸，低声说了句：“没事。” 没等它有什么反应，泠熠自顾自站了起来，准备出门上班。 幸好生物钟准时，否则他至今从无迟到的记录也要被打破了。 饶是如此，在电梯里遇见他踩点上班，庄姚依然大惊小怪：“天呐我们的工作狂泠总，您不是一向提前半小时到公司吗！昨晚干嘛去了？看上去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庄姚嘴上更加没个把门。 泠熠闻言，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很明显？” 他出门之前对镜检查过，它其实无法在泠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除了泠熠激动时自己咬开的唇角，按理说应该完全看不出来才对。 “我靠！你真有情况啊！”庄姚本来是随口胡说八道的，听到他这样说，简直目瞪口呆，惊讶之余，仔细端详了一下，认真道，“其实也不明显，就是怪怪的……怎么说呢，以前咋一眼看到你吧，其实根本不会注意你长什么样子，只觉得，哇大佬！好有气场！好冷酷！但是今天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诶，你长得……很漂亮。” 顶着泠熠杀人一般的目光，庄姚硬着头皮说出了最后两个字。 当初意外得知泠熠是omega时，他也这样形容过，差点被泠熠刀子一样的眼神杀死。 但今天，不知怎么，庄姚觉得他的目光杀伤力没那么大了，还有心思替自己开脱：“你自己问我的啊，不能怪我！而且你嘴角都破了，正常成年人都会稍微多想一下吧。” 泠熠倒不是怕被人看出来，实际上他最无所谓的就是这个，但他很讨厌那种显得弱势的感觉，更加讨厌别人以看待omega的目光看待自己。 他并不讨厌omega这个身份，厌恶的是看低omega，把omega看做柔弱的生育机器的那些人。 泠熠揉了揉眉心，把心底的戾气压下去，淡淡道：“没有怪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害，咱俩谁跟谁啊，不用谢！不过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他是谁啊……” 正说着话，电梯运行到了顶楼。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外有人，庄姚自觉噤声。 顶楼专用电梯，用的人一向比较少，因为它只能从停车场或一楼大厅直达顶楼，平时大家工作办事，通常都是要去其它楼层找人。 第12章 门外站着的是湛蓝资本的另一个合伙人。 泠熠和他纯粹是合作关系，并没有过多的私交。 双方目光交汇，互相点了个头，就算作是打了招呼。 庄姚一路跟着泠熠进了他办公室。 泠熠在办公桌前落座，径自开了电脑，开始查看今天的工作计划。 “哎，你别无视我呀！”庄姚把手挡在他的眼睛和屏幕中间，上下挥了挥。 泠熠头也没抬：“现在是工作时间。” 庄姚知道他的性子，只是以为这人恋爱了起码会多点人情味，见他又变成了这幅工作机器的样子，无奈道：“好吧好吧。中午找你吃饭。” 泠熠点头：“好。你可以去工作了。” “遵命资本家！” “你也是资本家的一员。” 中午，庄姚照例提着饭盒来泠熠的办公室，他喜欢这家专做南方菜的私房菜馆，说和他过世的老妈做菜味道挺像。 他从前说起这事的时候，泠熠的反应是：“那你母亲做饭很好吃。” 泠母不爱做饭，从不下厨，虽然比起泠家，她的出身显得普通许多，但相比起真正的穷人，她也算是小康之家，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但那时又凑巧遇见了泠父。 自泠熠有记忆以来，他和母亲的生活就称得上是富裕，泠父商业天赋不足，但出身世家，给钱很大方，因为生育能力低下的原因，自从有了泠熠，虽然把他们娘俩养在外面，但从没亏待过他们。 后来被妻子撞见偷人，追出去解释时意外摔伤，泠熠就成了他唯一的后代，和妻子离婚以后，顺势娶了泠母。 虽然不能人道了，但他这些年也并没有闲着，这又是后话了。 泠家的这点事，当年在圈子里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时至今日，碍于泠熠的面子，没人再放到台面上来说，但私底下总是当个笑话八卦在传的。 庄姚就听人说起过这些，对泠熠的性格也有了更多理解。 他不是冷漠，而是似乎缺少感受情感的那根弦，特别是对于亲情方面，他是很没有共情能力的。 也正因此，庄姚才会直言这家店的饭菜和去世的母亲做得很像，因为泠熠不会从中体会到什么情感因素，不会惋惜又同情地看着他说“真抱歉”。 庄姚觉得和泠熠相处起来很轻松。 但不包括为了八卦要撬开他的嘴的时候。 第7章 “不算恋爱？堂堂泠总，不会学人家搞包养那一套吧。” 听到这两个字，泠熠本能地皱起眉头：“不是。” “哎，不管是不是，我能不能见见他啊？真好奇是谁让你老树开花。” 泠熠如实道：“你看不见。” 庄姚却误解了他的意思：“看看都不乐意。” 泠熠也没再解释，“就算能看见，也只有我一个人能见。”眼里浮上一抹不大明显的笑意。 庄姚哼了一声：“真是小气。” 对于他的评价，泠熠不予置评。他早就明白他是这样一个人，对于认定应该由自己拥有的事物，有着不正常的独占欲。 他从小就知道，世界上很少有东西会独独属于他。父亲可以是别的女人的丈夫，朋友可以在某天忽然和别人一起落井下石，住的房子可以是“你老妈的骈头买的”…… 小小的泠熠感到非常痛苦。后来有一天，他发现只要不把这些东西当作自己的，就一点也不难受了。 它们本来就不是他的。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泠熠从未感到如此的轻松。 哪怕后来，所有人都说他是泠家唯一的长孙，特别是他的母亲，口口声声告诉他泠家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他也从未这样认为。 家庭的富庶，亲人朋友的爱，这些他本来就不曾拥有，也就谈不上失去的痛苦。 但现在，想到家里哪个除了他身边，似乎哪儿也去不了的存在，泠熠的嘴角微微上翘。 “我可能是有点小气吧。” 庄姚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一丝诡异的轻快，见了鬼似的嚷嚷：“还说不是恋爱，我感觉你都坠入爱河了。” 泠熠的嘴角立马压了下去，沉声道：“我说了不是。” “好好好。”庄姚连连应声，不再说这个，转而换了一个话题，“诶，你听说没，湛家那个宝贝小儿子，好像出了点事。” 泠熠想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是谁，“你说湛岚？” 庄姚稀奇道：“哟，不得了，你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泠熠：“……” 庄姚没在意他的沉默，接着说：“就是他。那个艺术天才嘛。据说他分化了。” 泠熠不动声色道：“是吗？” 根据肖若珊的说法，因为分化以后出了点意外的原因，湛家并没有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外人。 他们秘密在国家omega信息库中寻找与湛岚契合度高的omega，希望借此能够缓解他过高的精神力带来的副作用。 就这样找到了泠熠。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本来湛家想直接联系到泠熠，但要见他一面并不简单，因此他们转而联系了肖若珊，由她作为中间的桥梁，转达了这一层意思。 泠熠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听说分化以后情况不太好，经常无缘无故陷入昏迷。”庄姚还在津津有味地说着八卦，“据说啊，我只是听说，他竟然分化成了alpha！” 第13章 泠熠早就知道这一点，哪怕不知道，他也并不觉得这和自己有什么关联，却还是非常给面子地表现出一点惊讶：“是吗，真没想到。” 庄姚嫌弃道：“你不用勉强自己。再说你平时也没那么给面子啊。” 泠熠沉默了，没有说话。倘若不是肖若珊告诉他湛家那个离谱的提议，他也不会罕见地有些心虚，特别是在庄姚面前，他一向是比较放松的状态。 “你肯定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所以才惊讶得这么假。我跟你说，你必须得看看。”庄姚不在意他的沉默，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找照片，递到泠熠面前。 泠熠盯着屏幕，眼里果真流出一些惊讶的意味。 庄姚洋洋得意道：“漂亮吧！我的妈呀，当初大家都觉得他肯定会分化成omega，这下他的粉丝们要伤心了。” 泠熠确实有一丝惊讶，但那不是因为湛岚的长相过于出众，而是有别的原因。 他其实见过小时候的湛岚，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会面，但他对湛岚的长相有点印象，惊讶在于他长大以后的样子和小时候太像了，依然是异常精致美丽的一张脸，几乎就是人们常说的等比例长大。 泠熠说：“没有科学证据表明长相和第二性别相关。” “虽然实际上是这样吧，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有一点儿关联啊……”庄姚困惑地挠了挠脑袋，也没纠结。 想知道的八卦听到了，想讲的八卦也讲完了，他心里舒坦，终于安心地和泠熠聊起了工作上的事。 其实泠熠还想知道，他是从哪里听到这些消息的，湛家已经不把这件事藏着掖着了吗？ 想起肖若珊当时讲到的症状，他总有些担心那个年轻的alpha。 由于精神力过高，导致身体无法负荷，所以间歇性陷入假死状态。第一次发生时，家人甚至以为他猝死了。没想到片刻之后，alpha悠悠转醒，就像没事人一样。那之后湛家就慌了神，开始动用非法的手段，替他找高契合度的omega。 泠熠是列表中契合度最高的一位，和湛岚的契合度高达85.7%。实际上，泠熠得知这一点时，同样也有些惊讶。 官方并不会通过ao的契合度干涉人们择偶，但是有许多伴侣自身反而很在意这一点，有些人习惯于去测试契合度，并且以这个为依据，判断一段感情是否要开始。 为了给大家提供一个参考，官方每年都会将契合度的统计数据公布。大部分alpha和omega之间的契合度通常在30~60%之间，极少会超过70%，这一点是作为常识写在初中生理课的教材当中的，哪怕泠熠毕业多年，依然对这个数据烂熟于心。 临近下班，泠熠打内线叫来了助理。 “帮我检查一下，湛家给我发过消息吗？” “好的。”助理点头，动作迅速地查看起来，“有的。在一个月前，连续发送了多条，不过……被当做垃圾信息拦截了。” “我知道了。”泠熠说，“把他们留的联系方式给我。你先去忙吧。” 助理报了一串手机号，泠熠拨通出去，眼睛看向墙上的电子时钟，等待电话接通的几秒钟里，泠熠有一瞬间感觉他多此一举，有种想挂断电话的冲动。 “泠先生您好，我是湛岚的大姐，湛瑛。” “您好。”泠熠下意识拿出谈公事的语气，将思索了一下午的话问出了口，“湛岚还好吗？我听我母亲说了他的事，说他病得很重。” 电话那头的女声同样公事公办：“感谢您的关心。已经好转多了。” 刚得知湛岚生病的时候，湛家所有人都慌了神，看到信息素匹配结果的那一瞬间，简直是病急乱投医。明知泠熠的投资领域完全不涉及艺术产业，泠家与湛家也没有什么交集，还是想尽办法联系到了泠熠的母亲。 “没关系，我能理解。”泠熠公式化地说着关心的话语，“没事就好了。” 他已经后悔打出了这通电话，希望尽快挂断，没等对面说话，接着说：“那我就先挂了，希望他早日康复。” 说完，他等待着对面的回应。 “请等一下。”湛瑛忽然开口，“虽然这样讲很冒犯，但是倘若您考虑步入婚姻，我弟弟应该会是一个很适合的伴侣。他其实挺会关心人的，对身边的人都很好。医生说，如果能遇到合适的omega信息素，其实他的病并不能算是一种病，现在只是精神力过高，才导致间歇性晕厥。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要你可怜他，我只是想说和他成为伴侣，并不意味着你要面对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 说到后来，女声终于压抑不住，流露出了几分属于亲人的忧心。哪怕医生说情况在好转，说只要找到合适的omega没有什么大碍，她作为姐姐，还是忍不住担心。 泠熠一直等到她说完，才说：“抱歉，我没有结婚的打算。但是如果你们需要提取一些信息素，我想我能够提供帮助。” 按照他往常的行事风格，并不会如此多管闲事，但这次却莫名地想多说一句。 墙面上的电子钟显示时间已经过了五点。 泠熠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快步往门口走，因为穿外套不大方便，讲电话放到一边，按下了免提。 湛瑛满含歉意与感激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好的，太感谢了！目前医生说情况比较稳定，有需要我们会联络您。如果您愿意，改日我们想登门拜访。” 第14章 从前在圈子里，大家都暗地里说泠家的家庭关系很古怪。这次试着与泠家接触，才体会到果真如传言中一样。先前联系泠母时，她委婉地说直接安排他们与泠熠见面不大方便，湛瑛听出她是不敢擅作主张安排儿子的事，便没再坚持。 泠熠匆忙地说：“不必了。倘若真需要帮忙，再给我打电话就可以。今天我们就先到这吧。” 这次湛瑛没再说其它的，泠熠顺利地与对方道别，并且挂断了电话。 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泠熠点开手机上连接的监控系统，临近傍晚，夕阳西下，画面的色调带着一层橙色。 屋里空荡荡的。 泠熠一边跨进电梯，一边盯着看，等到电梯到了地下二层，才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手机，轻快的脚步流露出他此刻的心情不错。 第8章 打开家门，里面灯火通明。 明明在公司看监控的时候还没有开灯。泠熠在玄关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打维修人员的电话。 “您好，我屋里的电路最近似乎不太好……对，电灯会自动打开，这是第二次了，影音室和卧室的灯都自动开过。” 他一边和维修人员沟通，一边朝影音室走，将柜子前面的遮挡帘缓缓下拉。 那抹凉凉的气息依然像从前一样，一到家就缠绕上来，依赖地包裹住他，只是今天不知怎么，泠熠从中感受到一丝急切，他把手机听筒按住，小声说了句：“等一会儿。” 然后才继续回答对面的问题：“在的，现在可以过来。请务必在六点前到达，太晚了不方便，谢谢。” 挂断电话，泠熠淡淡地说：“不要吵。” 他头一次面对这种无理取闹，嘴上说着斥责的话语，却并不觉得讨人厌，反而还有一丝新奇。 周身的凉气靠在他身上不动了，蔫答答的，似乎有些委屈。 像某种可怜巴巴的小动物。 它不光没用，还很笨。 泠熠换了一种更有耐心的语气：“我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你应该安静一点。” 它并不能给泠熠明确的应答。 泠熠说：“如果你听懂了的话，先不要抱着我。” 周身的凉意很快退去。 泠熠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原先只是像那些人和自己的宠物说话一样，随口向它讲话，却没想到它似乎真的听得懂。 泠熠试着探究他到底能听懂到什么程度：“要先忍住哦。不要靠近我，不然等一下我分辨不出来你有没有碰我。” 他等待了片刻，周身确实没有任何异样的感受，它听话地站得远远的。 泠熠说：“我刚刚和你说，我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你要乖一点。如果你理解我的意思，那就碰一下我的……肩膀。” 身上立刻感受到一丝凉意，速度非常快，似乎它再也忍耐不了了，一得到泠熠的首肯就完全无法再忍耐。碰的也不是肩膀，而是泠熠的嘴唇。 它明明没有听话，泠熠却一点儿也不生气。 等了片刻，那阵凉意依然还在唇上停留，其中还隐隐有种力量，似乎在迫使泠熠开启双唇。 泠熠后退一步，离开了刚才的位置。 没有东西再贴上来。 他心里满意，继续要求：“一会有人要来修电路，有外人在的时候，你要乖一点。听得懂的话，可以再碰我一下。” 这次他没有指定位置，果不其然，凉意再次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泠熠依然等了片刻，见它没有离开的意思，才再次后退了小半步。 它没有继续靠近。 泠熠一瞬间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在和人玩躲猫猫。 其实他小时候从来没有时间玩这种游戏，永远都是听到同学说起的时候默默在心底艳羡。后来他接受了自己并不拥有这种游戏的客观事实，就不再感到失落和羡慕了。 它是个优秀的捉迷藏玩家，至少非常遵守游戏规则。 为了表示奖励，泠熠欣然开口：“如果你想靠近我的话，现在可以过来，但是等会人到了就得待在旁边。” 话还没说完，周身已经完全被微凉的幽兰香气环绕。 事实上，在它出现以前，泠熠从来没有和其他人如此亲密无间地靠近过，甚至连一个疏离的拥抱也不曾有。 起初被环绕的那两天，泠熠是警惕的，但为了不惊动它，没有刻意脱离。习惯得如此之快，这是在泠熠意料之外的。 和正常的拥抱很不一样，泠熠完全无法分辨它碰到了哪些位置。 与此同时，当清晰地意识到他在被拥抱着的时候，原本轻易随意的举动似乎都被影响了，泠熠甚至一下子不知该怎么走路。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开口：“我可以坐下吗？如果让你不太方便，你可以先松开我。” 它没有离开，依然亲密地缠绕在泠熠身周。 屋里的家具很少，这是卧室，只有一张睡觉的床和衣柜。 泠熠缓缓地朝前走，然后慢慢在床上坐下，行动迟缓得就像第一次学会走路。 在他看不见的世界里，青年像个大挂件一样，从身后把他完全抱在怀里，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前进，片刻也舍不得松开。 他整整一天没见到泠熠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等他回来的时间分外难熬，刚才泠熠要他松开自己，他几乎是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够听话地离开。因为忍得太辛苦，此刻眼眶都有些湿润，片刻也舍不得松开。 第15章 明明是他看见天黑了，非常努力才打开的灯，希望泠熠一回家就能看到亮堂堂的屋子，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他。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给家人留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没想到泠熠的第一反应却是灯坏了，还要找人来修，浪费他们晚上宝贵的相处时间。 他简直要委屈死了，好想告诉泠熠，想和他说话，实在不行写写字也可以，但是他早就试过了，根本办不到，就像他到现在还是打不开那个柜子的门一样。 开灯好像是一瞬间的灵感，上次被恐怖片里的鬼吓到开灯以后，再想开又不行了，但是他隐隐觉得自己是可以的，尝试了好多次，直到今天才终于成功。 泠熠坐下了，青年依然愤愤地抱着他，在他后颈上用力咬了下去，凭借本能想要释放信息素，但精神体能够携带的信息素实在太少了，仅仅让泠熠感到一丝轻微的痒意。 他猜到它在碰自己的腺体，但并不在意，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过了十来分钟，家里的门被敲响了。 泠熠站起来，走到门口时，身上的凉意还未退开，他才开口提醒：“有人来了。” 凉意离开了，但泠熠敏锐地察觉到，还有一丝丝残留在他指尖。 他装作没有发觉，抬起另一只手打开了门。 维修人员进门，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最后面色有些困惑地说：“先生，电路没有什么问题。您确定电灯是自己打开的吗？” 泠熠详细地说：“是的，第一次我在家，是我看着灯忽然开的。第二次就是今天，我回家前看了监控，灯没有开，但我回来的时候就是开着的了。监控可以显示，没有其他人来过……”说到这里，泠熠停住了，没再接着说下去。 他说话时，一贯是表情平静、语调平缓，但维修人员却感觉心里有些发毛，因为他的工作经验非常丰富，刚刚做过检查，可以确认这里的电路和电灯没有任何问题。 既然电路没有问题，也没有人开灯，那么电灯是怎么开的呢？ “对不起，我没发现什么异常，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请我同事再来检查一下。”维修人员一边匆匆忙忙地说着，脚步一边往门口走。 “不用了。辛苦您白跑一趟。” 关上门之前，维修人员的脚步又加快了一些，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泠熠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他自己思维定式了，总觉得它是一个没用的存在，所以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恐怖片里不是常有这样的桥段吗？灯忽然熄灭，于是主角意识到有鬼魅作祟。 “是你开的灯吗？” 话音未落，它在泠熠的嘴唇落下一个亲吻。 明明那凉意依然是缥缈抽象的，和先前没有任何差别，泠熠却莫名感受到它的欣喜。 “除了开灯，你还会做什么？”泠熠贴心地补充，“如果什么也不会做，可以抱紧我。” 从他带笑的语气里，青年总觉得听出了一丝暗戳戳的嫌弃，他头一次这么不想抱泠熠。但沉默半晌，还是不情不愿地抱紧了他。 毕竟他真的很没有用，目前除了开灯，确实什么也做不了。 再一次验证了它的没用，泠熠却心情很好，微微勾起唇角，少见地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没事。”他甚至开口说了安慰的话，“对我来说，哪怕你连开灯都不会，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好好地待在这里就可以了。” 越没有用，会做的事情越少，证明它离开的可能性越小。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好不好？” 周身的凉意散去，而后落在唇上，意思就是它同意了。 泠熠本想随口说，那叫你小狗好了，但脑海中忽然有一个遥远的名字浮现，他愣怔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叫你‘雪风’，怎么样？” 片刻也没有犹豫，它又落下了亲吻。 “雪风。”泠熠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那是在很久以前的事了。 小时候，在被接回泠家以前，他和妈妈住的小区里有很多流浪猫。其中有一只，不知道为什么很亲他，是黑白相间的奶牛猫。 泠熠见过它对待别人的样子，爱答不理的，哪怕拿着零食诱惑也难得它一个青眼。 但是只要泠熠一出现，它就黏糊糊地跑上来，在泠熠脚边绕来绕去，不停地蹭他的裤腿。 泠熠起初不愿意搭理它，但时间久了，每天放学都被它蹭，也难免生出一点感情，开始用零用钱给它买火腿肠。 有一天放学回家的时候，下了初雪，泠熠想起他喜欢的一句诗，没有忍住，在心底默默地替小猫取了一个名字。 雪风。 取了名字以后，好像这就变成他的小猫了。 第9章 后来天更冷了，有一段时间，小区里的一些热心人替猫猫们陆续做了绝育，并且帮它们找领养。 泠熠小心翼翼地试探过肖若珊的意思，却得到了对方的冷脸：“我说了多少次，要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放学路上的这段时间，你可以背背单词，或者在心里默背古诗词，街边上乱贴的告示不要去看，那些和你没有关系。” 那阵子，肖若珊正因为那个男人疏远了她，更加亲近新欢而心烦意乱。 她虽然替泠嘉赐生了个孩子，但男人的妻子出身世家，不可能任凭一个私生子住进家里，她依然还是躲躲藏藏地住在外面，做见不得光的外室。 第16章 泠嘉赐又是个收不住心的性子，不可能专心在一个女人身上，多年来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没有断过。 肖若珊知道，他最近行事越发放纵，前阵子甚至将家里的一个女佣带上了床。 她虽然追求利益，同时却也是爱泠嘉赐的，眼看着别的女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最近心情都很不好，儿子还凑上来说要养猫，这副小家子气的样子让她看了就心烦。 “别一天到晚想那些没用的东西，看看你上次的月考成绩，你的语文和社会都退步了。” 其实泠熠已经考了年级第一，但他母亲从来不看那些，只会说他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因为想养猫的缘故，母亲朝他狠狠地发了一通火，中途接到电话，才留下一句“赶紧写作业”，而后急匆匆地出门了。 后面每天放学，路过小区的公告栏，泠熠总忍不住看向那些小猫的领养告示。 几乎每天，还挂在窗口里的小猫照片都会少两张。 终于有一天，雪风的照片也被揭下来了。 晚上，影音室里，泠熠感受着身后的动静，忽然说：“雪风，比起小猫，你还是更像小狗一些。” 泠熠不知道它听见了没，因为它并没有什么反应，泠熠没发觉它的动作慢下来。 他的身体很热，腿有点发软，意识飘忽，讲完这句话，后面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唇间抑制不住地溢出一些喘息。 一周当中所有的天数，青年最喜欢的是周日。 因为这一天，泠熠不会出门，他们可以一整天都待在一起。 周六下午，泠熠接到肖若珊的电话。 “小熠，今天也不回家吃晚饭吗？” 她总是竭力维持一个温馨和美家庭的表象，强硬地要求泠熠所有节假日都要回家，哪怕他从前忙于学习和创业，几乎抽不出半天的空闲。 但如今，强硬的要求无一例外都变成了请求。 “不回去了。等到过年我再过来。” “小熠！”肖若珊不满地喊了他一声，又想要像从前一样发火辱骂，但最后还是强迫自己把难听的话咽了回去。 泠熠早就已经不是当初任由她随意拿捏的那个孩子了，他如果想要与泠家彻底切断关系，也不过是转念之间的事。肖若珊决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回来吧。你爷爷说他挺想你的。” 想起那个不分青红皂白袒护长子的老人，泠熠只觉得可笑，淡淡说：“过年我会回来。” 没等肖若珊再说话，泠熠接着不咸不淡地说：“湛蓝资本最近在考虑发展海外市场。我们考察了几个国家，合伙人们一直觉得t国的市场潜力是最大的。” 肖若珊知道他忽然说起这些的意思，泠熠是在告诉他，他愿意听她的要求留在b市，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不要再要求他更多，否则他不介意从此搬离，去到另一个国家。 “好，妈妈知道了。那你明天有空吗，妈妈想和你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泠熠毫不犹豫地说：“抱歉，我有事。” 改变是渐渐发生的。 起初，泠熠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终于有一天，下班回到家里时，那拥抱上来的鲜明触感，让他彻底无法再用错觉当做托词。 他真的能感受到雪风切实的触碰了。 泠熠皱起眉，没有将这个发现说出来。 他心底为此不快，不过表面上，依然像从前一样和它相处，任由它凭着心意肆虐。 第二天，泠熠买了一面镜子，请人安装进影音室。 这样，哪怕是从背后的姿势，他依然能从镜子里清晰地看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那仿若错觉一般的炽热触感。 无论再难耐，泠熠都没有闭上过眼睛，也没有转移过视线，死死地盯着正前方的镜子。 镜中的omega面含春意，身体无法自控地摇晃着，似乎正被什么冲撞。 但其中赫然只有他一个人。 青年不知道为什么家里忽然多了一面镜子，泠熠没有对他做出任何的解释。 但他还挺喜欢的，因为这样他可以随时看到泠熠的表情，好像让他更加兴奋了。 每次和omega做这种事，他都仿佛得了失语症，他很想寻找一些词汇，去描述泠熠带给他的美妙感觉，但无论如何总是感到不够恰当。 他总觉得，对于自己来说，还有其它更加合适的方式，可以让他倾泻心中的情感。 但那种方式是什么，他暂时还没有回想起来。 通常也无暇细想。 电梯一层层向下运行，抵达地下二层时，显示屏上刚好跳到17:00。 司机就将车子停在电梯口不远处，走几步路就到了。 看见泠熠的身影出现，司机已经没有前两天的惊讶，逐渐习以为常。 他做泠熠的司机已经将近六年，这份工作薪资优渥，待遇丰厚，当然，工作强度也很大，他的老板是有名的工作狂，他作为私人司机，往往是随时待命，有时还需要跟着飞去其它城市。 但那是前几年的事了。从一年多前开始，他的工作似乎进入了养老模式。 泠总竟然不再出差了。起初还在市内约见一些企业家，后来出去的频率越来越少，甚至连个签约仪式都不再出席。作为泠熠的司机，他的工作强度越来越低，甚至发展到只要每天接送上下班都行。当然，他依然需要随时待命，从上午七点半到下午六点半，名义上都属于工作时间。 第17章 他本来以为这已经是最清闲的程度，没想到最近又有了新的突破，泠总下班的时间又变早了，起初他下楼时是五点零几分，从这两天开始，每天五点就出现在了电梯口。 不过他对这样的结果自然乐见其成，老板放松一些，他也乐得清闲。 但今天，似乎有个不速之客。 一个身影忽然从墙角窜了出来，挡在了泠熠的面前，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情绪看上去十分激动。 这辆车的隔音性能不错，司机无法听见他在说什么，此时忽然把车窗降下来，又八卦得太明显了。于是他只好按兵不动，静静地待在车里坐着。 泠熠冷着脸，说了句很简短的话。 下一秒，不知原先在哪的保镖出现了，挡在泠熠和那人之间，很快将人带离了视线。 泠熠的面色有点不耐，上车时关车门的声音都大了一些。 没有说其他的，那么就是回家。司机目视前方，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动作娴熟地启动了车辆。 泠熠打开手机上熟悉的监控界面，冷若冰霜的面色这才好了一些。 车辆驶进小区没多久，监控上显示屋里的灯开了。 泠熠的眼里浮上一抹笑意，盯着空无一人的玄关看了片刻。 车辆停下，泠熠开门下车。 他平时工作时走路速度是很快的，但司机常常见到非工作状态的泠熠，知道他在非工作时间并非如此。不过今天，他竟觉得泠熠进楼的脚步有些匆忙。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最近开泠熠上下班，总是一进小区就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后背凉凉的，有些发毛。 这样看进去，一楼大厅灯火通明，但明明是下班时间，此刻却罕见地一个人也没有，给人感觉莫名阴森森的。 不知是否是错觉，司机总觉得，这栋楼里住着的人这一个多月似乎少了很多。 他困惑地摇了摇头，踩下油门将车开走，这时身上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熟悉的身体拥抱上来时，泠熠没有像往常一样无动于衷，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颤，缓缓抬起，拥住了雪风宽阔的背脊。 怀里的身形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下一秒，一个狂热的吻落了下来，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欣喜蕴含其中。 这个吻持续了漫长的时间，完全不懂得收敛。哪怕是在那种时候，雪风也没有这样兴奋地吻过他。 到了后面，泠熠几乎有些喘不过气，身体热得厉害，腿软得站不住，仿佛一条搁浅的鱼一样，微微仰着头，紧紧靠在alpha的怀里。 手无力地推拒，却因为使不出力气，显得仿佛是欲拒还迎。 不知过了多久，雪风终于放开了他。 泠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开口道：“你太过分了。” 话一出口，指责的话语没有任何说服力，语调黏腻，仿佛是什么甜蜜的抱怨。 泠熠皱眉，清了清嗓子，重新说了一遍：“雪风，你太过分了，让我很难受。” 他的指责让alpha感到内疚，但依然无法盖过他心中的欣喜。 泠熠能碰到他了！ 哪怕知道泠熠听不见，他还是自顾自地说着：“我好高兴啊。好开心，你终于能碰到我了……”说到最后，声音里带了兴奋的哭腔。 一边在泠熠唇上啄吻，一边翻来覆去将欣喜的心情念叨了许多遍，总是还觉得哪里不够。 雪风忽然想到什么，抬起了泠熠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在他手心里书写。 泠熠起初愣了一会儿，不知道他要干嘛，很快反应了过来。 掌心的感触很鲜明，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异常清晰。 轻轻触碰的痒意顺着手臂向上，蔓延到了心脏，挠得心尖微微发痒。这感受比起那些亲密的时刻，简直称得上微不足道，但对泠熠来说，却更加陌生奇异，让他一时之间简直不知所措。 他倏地一下将手抽了回来，依然分辨出了雪风未写完的那三个字。 它写的是，好开心。 第10章 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刻，泠熠的大脑仿佛过载了，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 回过神来，他咽了口唾沫，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 又是沉默。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若无其事地说：“和以前还是一样的。你不需要和我说话。” 周围没有任何动静。 自从能触碰到雪风以后，泠熠对他的直觉更加敏锐了，哪怕他没有碰到自己，只要他在周围，泠熠都能大概感受到他的动作。 但是这次，泠熠感受不到了，好像他一直站着没动。 “你在吗？” 像从前一样，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但又不一样，这个吻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一种感受，而是切切实实的触碰，泠熠甚至能感受到它嘴唇的形状。 微凉的，却也是柔软的。 心尖仿佛忽然颤了一下，有种陌生的酸涩。 泠熠忽略了这感觉，弯起眼睛，笑了。 “你好乖。”泠熠说，“我知道你越来越厉害，如果哪一天你想走的话，可以直接走。我回来的时候，你没有抱我，我就知道你走了。” 亲吻像羽毛一样，温柔地落在他弯弯的眼角。 第18章 泠熠抬手，估摸着它的高度，果然摸到了它的头发。 他顺着发丝往下摸去，笑道：“你的头发有点长。” 往后的几天，只要泠熠一进门，雪风就像只大型犬一样猛地扑上来，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如果泠熠不说，他怎么也不会松开。 泠熠抽空又去做了一次信息素检查，结果做出来非常好，医生甚至说，他的信息素紊乱症有痊愈的可能性。 “对了，你上次说的信息素气味，最近还有闻到吗？”医生敲着键盘，在电脑上打检查记录，“我最近查文献，看到了一个信息素变异的案例。” 泠熠摇了摇头：“没有闻到了，可能那时候闻错了吧。” “是吗？”医生停下敲键盘的手，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很快又收回视线看向电脑屏幕，“那最好了，不管怎么样，变异总归是麻烦事。” 检查完毕，泠熠去取下一个疗程的药物。下楼时，被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叫住：“泠先生，好巧。” 泠熠转过身，看向来人，但面前的女人他并没有见过。 “我是湛瑛。很高兴见到你。” 泠熠恍然，明白了声音中的熟悉感何来，扬起公式化的笑容，“湛女士，您好。” 湛瑛没有对他在此的原因多问，而是解释起了自己在这里的原因：“我弟弟在这里住院。我来看看他。” 泠熠点头：“他还好吗？” 湛瑛的面色并不沉重，看上去情况应该不错，事实确实如此。 “挺好的，最近一直在好转。谢谢你上次打电话来，有了你的保证，我总觉得放心许多。” “不用谢，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有件事，我想应该告知您表示尊重。”湛瑛认真地说，“我妈妈还是很担心小岚，一直在为他物色omega，最近似乎联络上一个各方面都比较合适的……” 泠熠不理解她告诉自己这个干嘛，但也并不在意，直白地说：“好的，我知道了。没事的，这其实与我无关。希望他早日觅得良配。” 湛瑛早就看出他无意多说，带着一些遗憾结束了对话：“谢谢您。那我先去看小岚了。” “好，再见。” 望着男人转身离开的背影，湛瑛在心底叹了口气。不知道因为什么，她总觉得不死心，好像冥冥之中感到泠熠其实是非常适合湛岚的。 她妈妈最近找的那个omega，匹配度50%左右，年龄样貌各方面都合适，和湛岚差不多大。 但湛瑛私底下派人调查过，那人其实有恋人，之所以考虑答应湛家的提议，是因为他的恋人生病了，他们却没钱医治。 湛瑛总觉得这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也试图解释湛岚的病情正在好转，却劝不了救子心切的母亲。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也许湛岚会在这荒唐的婚约成立之前，先醒过来也不一定。 泠熠没在意这个小小的插曲。实际上，上次给湛瑛打过电话之后，他就没再想起湛家那个alpha过了，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就彻底抛之脑后。 今日一见，往后便更加不会再想起。 周日还要出门，如果不赶紧回家的话，雪风又要闹脾气了。 想到家里的那个存在，泠熠的面色柔和了许多。 雪风是个非常好脾气的家伙，异常听话乖巧，除了在某些特殊的时刻，几乎对泠熠言听计从。 唯一有一点，在它认定泠熠应该在家的时刻，倘若泠熠出门了，或者是回家晚了，它就会生气。 这也是泠熠碰到几次才发现的。 它生气的方式，说实话，泠熠觉得非常可爱。 雪风还是会来抱他，但是那个拥抱会特别短暂，一下子就放开了，似乎只是勉为其难地抱了他一下，特别施舍地告诉他，我还在哦，没有走掉。 然后就不碰他了，但是会悄悄地拉着泠熠的手指。 在这种时候，它似乎忘记了，泠熠已经能清晰感受到他的触碰，它已经没法像先前一样，靠泠熠的模糊感受蒙混过关，假装自己并没有偷偷牵他的手。 泠熠不知它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不过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比较配合地哄它。 “对不起，我是真的有事才出去的。”泠熠看向前方，语气很温和，“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他甚至都不需要说些别的什么。 话音未落，熟悉的拥抱又缠绕上来，它一刻也无法再忍耐，亲吻落在眼角，而后是侧脸，最后向耳畔蔓延，直到落在后颈。 齿尖刺破腺体的痛感异常鲜明。 “唔。”泠熠忍不住闷哼一声，伸手扶住了墙。 下一秒，他的手被alpha一把抓了回来，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后颈的齿尖依然留在脆弱的腺体中。 泠熠心里异常清楚，即使感受如此鲜明，它也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更无法向他体内注入信息素。 尽管如此，被侵占的体验是无法躲避的。 在泠熠看不到的空间里，青年终于松开了牙齿，讲话的声音闷闷不乐：“真烦，又出去。” 他讲话的语速很慢，似乎因为长时间不开口，已经不怎么熟练了。 对于泠熠不让他写字这件事，青年心中是有一些微词的，但不多，比起想跟omega交流的愿望，他更大的愿望是想看到他的omega开心。 第19章 omega总是严肃平静，或者因为某些瞬间而失神，却很少会笑。 明明笑起来很好看。 凭借着本能咬完了腺体，心里依然空落落的，青年没有松手，双臂环在泠熠腰间，紧紧地抱着他，将下巴埋在他的肩膀里。 泠熠说：“我要去洗澡了。” 青年勉为其难地动动脑袋，在他后颈亲了一口，意思是去吧。 泠熠沉默片刻，说：“可以先松开我吗？这样不好走路。” 青年把下巴放回泠熠的肩膀，一动不动，装作没有听见。 泠熠静静地站在原地，等了片刻，没再说话，抬步向浴室走去。 现在这样子，既不像猫，也不像狗，好像某个毛茸茸的大型动物。 是某种熊吗？ 泠熠想起他小时候是很爱看动物世界的。 对于这类纪录片，肖若珊起初并不阻止他看。直到他某次生物成绩没有考满分，她愤怒地将老师要求家长签名的试卷撕得粉碎，甚至差点砸坏了电视机，勒令他以后不许再看那些没有用的东西。 第二天，泠熠放学回家，就发现家里的电视机不见了。 真是无聊的童年。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好像隔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仿佛在看别人的故事一样，泠熠甚至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 身后的家伙依然像只大熊一样紧紧抱着他，彼此的身体相贴，却并不让人觉得热。他感受到的体温是冰凉的，还像先前一样。 泠熠拍拍它的手臂：“真的要洗澡了……你要一起洗吗？” 一个亲吻落在后颈上。 泠熠：“……不要。” 泠熠略微用力，没有受到什么阻力，轻易就掰开了腰间的手：“你到旁边去。” 平日出门，omega总是穿着衬衫西装。他的衣柜里清一色的都是白色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西裤，还有几件款式普通平常的大衣。 在青年的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衣柜不该是这样的，只有黑色与白色，应该有点其它颜色。 omega好像是有点懒，不愿意花费任何心思在衣服的选择与搭配上。家里也没有厨房，只有一个放满了营养液的保鲜柜，每天早上出门之前，omega都会拿出一管，打开倒进嘴里。 虽然青年不需要进食，但他仅有的常识告诉他，世界上应该是有吃饭这件事的，这件事并不像omega每天打开营业液一喝那么简单。 白色的衬衫穿在omega身上，被一粒一粒解开扣子时，就完全不嫌单调了。 衬衫褪下，omega背对着他，皮肤白皙，劲瘦漂亮的肌肉线条显示出营养液的功能是何等全面。 青年看着他的背脊发呆，半晌，抬手轻轻摸了一把。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喔大家！ 第11章 水流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照常顺着身体滑落下去，泠熠却清晰地感受到触碰。 指尖落在肌肤上的触感异常鲜明，他条件反射，下意识往前躲了一下。 背后不再有其它动静。 泠熠没开口说话，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清洗着自己的身体。 青年静静地站在一旁，离omega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他的面色有些阴郁，下垂的眼角透露出一丝委屈。 原先并不是这样的。 当泠熠还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触碰的时候，他在任何时刻忍不住碰他，泠熠都不会躲。 “好像还是之前那样更好。” 可泠熠并不能听见他的喃喃自语。 如果听见了，泠熠恐怕会说，“没错，所以你能回到先前吗？” 这天晚上，泠熠感觉它特别急切、莽撞。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细微的变化。这样日复一日的疏导治疗，早就让他感到厌倦和疲惫。直到这个小鬼出现以后，才勉强多出一点新鲜的乐趣。 只要能够尽量愉快地结束，他就会感到满意，其它的细节，速度如何，动作如何，他并不在意。 泠熠非常随意，尽力配合它的节奏，眼睛却紧盯着正前方的镜子，看向镜中空无一人的身后。 视线直勾勾的，像在看着什么救命稻草。 明知他看不见自己，迎着那样的视线，青年却感到脸热，下意识抬手，盖住他的眼睛。 明明没有闭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身体的热意还没来得及消散下去，大脑却一瞬间冷了下来，铺天盖地的恐慌淹没了泠熠。 他条件反射地抬手，用力将挡在眼前的手甩开，语气生硬道：“别挡住我的眼睛！” 青年从没见过他这样不假辞色，一下子愣了神，有些不知所措。 失控的时间并不长，泠熠很快就冷静下来，强撑着转过身，面朝着alpha，开口时语气已经很平稳：“我想看着你。不能再遮住我的眼睛了，好不好？” 依然微微颤抖的嘴唇上，轻轻地落下了温柔的亲吻。 它答应了。 泠熠松了口气。 因为这个插曲，今天结束得更早一些。 泠熠收拾好自己，回到卧室。 趟进被窝后，它自觉地和泠熠隔开，没有任何触碰。 先前是可以随便碰的，还可以抱着泠熠睡觉。可自从泠熠能具体感受到它的存在以后，反而又不可以了。 青年老老实实地躺在旁边，心底却有些失落。 第20章 如果按照他的意愿，他想24小时像个挂件一样长在泠熠身上，一直和他在一起，任何时候都不分开。 可泠熠不喜欢那样。 除了他们做那些事的时候，泠熠对他的触碰都很敏感，会条件反射地躲开。 寂静的黑暗中，泠熠开口：“你要抱着我睡吗？” 它亲了泠熠一下，急切地抱上来，从动作中都能感受到它巨大的欣喜。 泠熠睁大眼睛，努力看向眼前空无一人的黑暗。心中恐惧的同时，因为它的欣喜，也有一分莫名的暖意，好像心尖被轻飘飘的羽毛挠了一下，有点儿痒。 这样拥抱着，泠熠甚至能感受到它的吐息，渐渐变得平缓、绵长。 睡眠质量倒是很好。 泠熠睁着眼睛，自娱自乐地想。 黑夜里，不知过去了多久，omega终于被睡意侵袭，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是他依然睡得不安心，没过多久，表情便痛苦起来，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眼角溢出了泪水。 雪风从梦中惊醒，梦醒前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后飞快地消失。 察觉到omega的异常，立刻心急如焚，手忙脚乱地安抚着他，不断地说着：“没事的，我在这里。” 在他极力的安抚下，omega紧皱的眉心渐渐松开，整个人慢慢平静下来，重新沉入了睡梦。 雪风松了口气，想到今天和以往的区别——只有他抱住了omega这一点。 愣怔了一会儿，他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怀里的人。 后半夜，他一直没闭眼，安静地看着熟睡的omega。 泠熠一直睡得很好，没有再做噩梦。 第二天入睡前，泠熠照例问：“要抱着我睡吗？” 没想到身侧的存在没有任何动静。 泠熠冷下脸，语气淡淡道：“那算了。” 青年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手，用手指试探地去勾泠熠放在身侧的手。 没有被躲开，他这才放心地将手指穿插进泠熠的指缝间，与他手指交错地牵在一起。 黑暗中，他看见泠熠的唇角微微勾了勾，又很快压了下去。 青年也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牵着泠熠的手，就这样安静地躺着。因为昨晚的事，他始终提着半颗心，没有入睡，而是一直留意着身侧的动静。 一直到后半夜，omega也没再像昨天那样做噩梦。 他终于放下了心，同样闭上眼睛。 从小年放假开始，泠熠没再去过公司。 庄姚试图约了他两次，怎么也约不出来，甚至还越挫越勇：“泠总，你不能见色忘友啊！” 泠熠淡淡地说：“我有事。” “能有什么事啊！我听人说了，你连公司都没去过。” “有事。”泠熠简短道，“挂了。” 说完，不等庄姚说话，按下了挂断键。这个朋友和其他人不同，如果泠熠不果断挂电话，他是能够一直说废话下去的。 将手机放下之前，泠熠索性长按了关机，而后随手一扔，抬手抱住了身前的人，吩咐道：“继续吧。” 无聊的死水一般的人生，终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乐趣，谁都不可能把他叫出家门。 从放假的第一天开始，泠熠就待在家里，任由馥郁的花香和清冽的兰香肆意弥漫，仿佛被什么蛊惑了一样，只想抱紧面前的alpha。 标记结束的那一刻，omega力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一条濒死的鱼。 身后的alpha在他腺体落下一个个亲吻。 泠熠渐渐缓过神来，对刚才的疯狂感到难以置信。 他就像一张破了洞的空荡荡的袋子，在空中猎猎飞舞，无所依凭，但是一阵强而有力的风忽然席卷而来，彻底地填满了这只袋子。 刚刚被咬住腺体的时候，他甚至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心中没有任何恐慌和害怕。 如果雪风是一个正常的alpha，他们已经完完全全地完成了彻底标记。 泠熠满心不可思议，但刚才的体验是如此鲜明、生动，他甚至生不出一丝后悔，反而有些意犹未尽。 alpha的举动是强势的，但与此同时，泠熠心底又无比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存在在他面前是如此弱小，只要他表现出一点不乐意的态度，它就会马上识相地走开，好像它永远不会做任何违背泠熠意愿的事。 alpha又在他的耳朵附近亲吻，仿佛那里是什么好玩的玩具。 泠熠实在有点疲惫，开口的声音有气无力：“别玩了。” 它的亲吻停了一下，而后在泠熠耳垂咬了一口，力道不轻不重，故意让人感受到它的不满，像小狗泄愤似的。 泠熠笑道：“生气？” 上翘的唇角被舔了一下，带着讨好的意味。 “明天我……”话说到一半，泠熠忽然不想说了，现在气氛这么好，他不想让雪风感觉伤心，“算了，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是除夕。 按照泠家的规矩，下午所有人就需要到老宅。 临出门前，泠熠花了半个小时，好好地哄了雪风一阵。他最近对雪风的耐心愈发好了。 关上门后，泠熠总觉得身侧还有人，他不确定道：“你在旁边吗？” 没有任何回应。 泠熠微微皱眉，怀疑自己最近在家里待得太久，习惯了雪风在身边，以至于产生了错觉。 第21章 张叔三十来岁就来到泠家当司机，在这里工作了大半辈子，可以说是看着泠熠长大的。 这孩子小时候看着挺老实，安安静静的，每天都认真读书。有时看见旁支的那些孩子欺负他，他们这些佣人还感到于心不忍，但老太爷没有出面阻止，他们更加没有立场去说什么。 但后来长大了，大家才发现，这个小孩很没良心，泠家对他们母子这么好，给了泠熠长孙的待遇，他却一点儿也不领情，十天半个月也不回老宅一次来尽孝。 张叔心中腹诽，面上依然恭恭敬敬地下车，替泠熠打开后座的车门：“小少爷，上车吧。” 泠熠微微一点头，坐进了车里。 车里的空调是人体非常适宜的温度，但张叔却莫名觉得，从泠熠上车以后，周围的温度就有点儿低。 起初还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气温似乎越来越低，到了冷得发颤的地步。 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泠熠正侧过头看着窗外，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叔忍不住问：“小少爷，车里的空调需要升高一些吗？” 泠熠转过头，看向前座的温度显示，26.5度，应该是一个很合适的温度。 他每次回老宅，基本是张叔开这辆车来接。 按理说不至于冷。但温度比平常更低也是事实。 第12章 心中那个隐约的猜测再次冒了出来，但有外人在场，泠熠没有去证实自己的猜测。 他偏过头，视线看向空无一人的身侧。肉眼看上去，那里并没有任何异常。 泠熠放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而后状似不经意地往旁边一放。 坐在他身旁的雪风一时不察，被抓了个正着。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泠熠看上去没有生气，嘴角甚至有些压不下去。 泠熠不动声色地摸索了一下，抓住雪风的一只手，拿过来放在身侧，然后就不再动了。 等红灯时，张叔忍不住用余光从镜中朝后看去，面容清俊的青年依然侧头看向窗外，面色却微微回暖了一些。 可能刚才泠小少爷也觉得冷吧。 张叔心里觉得稀奇，绿灯亮起，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泠熠的住处和公司都在城西，而老宅在城东，司机开了一个多小时，才进入那片山林掩映间的半山别墅。 相比起泠熠简单的住处，雪风莫名有种感觉，这样的地方才是他更加熟悉的，但大脑中还是一片空白，过往的记忆一点也不见踪影。 他并不在意这些，没有多想。 下车时，泠熠顺势松开了他的手。 青年赶紧跟着出去，动作迅速地站到泠熠身侧，习惯性地牵住了他放在身侧的手，嘴上小声念叨：“为什么放开我……” 泠熠一愣，从他手掌心里抽出了手，而后大步朝前走去。 “等等我！”雪风下意识开口，快步追了上去。 泠熠的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和他打招呼寒暄，泠熠简单敷衍两句，便继续向前。 他来得早，老太爷还没下来，泠熠问候过在一楼和亲眷闲聊的母亲，快步上了楼，而后径直走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跟着他进去的雪风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泠熠的地方！ 青年有些兴奋，在屋里到处走走看看，正到处打量着，忽听身后的人说：“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出来？” 青年转过身，只见泠熠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我不是故意……”刚说出几个字，青年又收住了声音，因为他忽然想起来，泠熠是听见不见他讲话的。 泠熠的心情很复杂。 刚才在门口不是错觉，他真的能听见雪风说话了。 他习惯性地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没有表现出任何端倪。思索了一下，泠熠抬起手，手心朝上，向前示意了一下。 雪风回过神，看见面前的手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他，让他无暇再做他想。 雪风扶住泠熠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在他掌心写起了字。 掌心发痒，泠熠忍住抽回手的冲动，安静地等它写完。 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被辨认出来。 今、天、才、发、现。 它忽然笔锋一转，画了条曲线，而后又画了个圈，在接下去的几笔中，泠熠分辨出来，它写了个单词。 sorry。 泠熠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还会英文。” 落笔时，雪风自己也愣了一下。他想道歉，心里又着急，下意识想写得简短一点。 泠熠愿意让他写字交流，他已经很开心了。 他没有得寸进尺，只在松开泠熠的手之前，俯下身，在他手上印下一个亲吻。 掌心被柔软地触碰了一瞬，像一片羽毛扫过，酥酥麻麻的。 泠熠将手收回身侧，忍不住搓了搓手指。 明知道没有人能够听见，雪风还是乐颠颠地自言自语：“好开心哦，可以写字给老婆看了。” 雪风将这个刚学会的称呼说出口，面上一红，心底有些羞涩，又仗着面前的人听不见，一连喊了好几遍：“老婆老婆老婆，嘿嘿，还好你听不见。” 把他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的泠熠眼前一黑。 第22章 一时竟然有些后悔，刚才下意识装作依然听不见他说话，可能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过他依然没有开口提醒。在情况不太明朗的情况下，保留一点对当下状况的信息差，对他来说有利无害。 如果耳畔那个青年音能够消停一会儿就好了。 “我第一次见到老婆就是在这里诶。是从哪里拿的呢？这里吗……哎，还是碰不到，到底怎么回事啊，不能进化一下吗？” 进化。 听到这个词，泠熠挑了挑眉，感觉有些意思。 从能感受，再到能触碰，再到听见声音，确实有点像什么软件系统的升级更新。 他心底隐隐有点期待，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门口传来三声节奏规律的敲门声，而后有人出声提醒：“泠小少爷，夫人请您下楼。” 泠熠眼里的笑意瞬间退去，他拉开门，淡淡道：“我知道了，告诉她我一会吃晚饭了再下去。” 肖若珊显然早有交代，面前的佣人闻言，神色有些为难。 泠熠没打算改变自己的决定：“你就说是我说的。” 佣人只好点点头，应了声：“好的。” 待他走后，泠熠并没有回房，而是走出房间，留下一句：“待在这里等我，不要出来。” 然后反手关上了房门。 看着面前碰的一下关上的房门，青年愣了愣。泠熠的举动太过突然，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要跟着出去。 实际上，只要他想，这扇门如今并不能关住他。只要他想到泠熠的身边，不论有什么遮挡，都可以顺利到达。 但雪风还是乖乖待在房间里，没有动弹。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语气娴熟，听上去和泠熠很亲近：“小熠，我一直在下面等你。” 泠熠的声音则听上去疏离很多：“等开饭了我会下去的。” 女声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大家都在等你。” 看着面前的母亲，泠熠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到无力，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时候他不知道该恨谁，似乎这些人也没有到罪无可恕的地步，只是实在有点恶心人。 “小熠。”似乎这个阖家欢乐的日子给了肖若珊底气，她认为哪怕儿子如今不再是从前那个不得不听话的孩子了，也不会在今天忤逆她。 方才在楼下，听到佣人畏畏缩缩的传话时，看着面前客人眼中压抑不住的看好戏的神情，肖若珊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她在这个老宅里仰人鼻息生活的日子。 在她心里生出一种隐秘的愿望，她要证明给这些人看，她出色的儿子依然在她的掌控之内。 泠熠并不知晓她的打算，哪怕知道了，也没有兴趣陪她演戏。 视线向下，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其中不乏一些从前熟悉的面孔，那些当年仗着年纪大一些就肆意作乱的孩子，如今都是三十多将近四十的中年人了，许多人大腹便便，脸上挂着装模作样的笑容，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泠熠收回视线，淡淡地说：“一会儿我会下去的。” 说完，也不等肖若珊回话，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留下肖若珊在门口，看着眼前这扇从前可以任意打开的房门，如今却不敢再轻举妄动，她恨恨地瞪了房门一眼，而后无可奈何地下了楼。 出现在众人面前以前，又挂上了那副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 泠熠就如他所说，在楼上待到临近晚饭，肖若珊又派人去请了一次，他才姗姗来迟。 这时众人都已落座，有人等了泠熠一晚上，见他终于出现，忍不住蠢蠢欲动：“泠总，我这边有个项目，绝对是前沿风口，您能不能考虑考虑？” 泠熠随口道：“可以先联系我的助理，把策划书拿给他看。” 泠家这些亲戚，少有能够扶得上墙的，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整个家族的风气不好，旁支许多人都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把下一代越养越废。 自从湛蓝资本在业内崭露头角，这些人就更是如此，一个个都把投资企业当做冤大头，似乎他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有时泠熠甚至赌气地想，就算是大风刮来的，他扔到水里去，也不给这些人。 泠老太爷今天倒是很上道，乐呵呵说了句：“今天是除夕，我们就过节、团圆，不聊那些工作的事了。” 无论各人心思如何，各种不必要的寒暄都没有再找上前来。 有上前来敬酒的，泠熠借口身体不适，推辞了。 饭后，泠熠无意多待，抬步往二楼走，被一个年轻清俊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小叔。” 泠熠转过身，目光中流露出不大明显的困惑。泠家虽然主支人丁凋零，但旁支却众多，特别是在他外出求学以后，许多小辈在这几年间长大了，这些人他几乎都分不清。 他无意多谈，敷衍地点了下头：“过年好。”说完便转身欲走。 “等等。”来人对他颇有一些了解，连忙叫住他，自我介绍道，“我是泠思元。” 听到这话，泠熠心中终于浮现出一丝讶异。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圆圆的像颗小土豆一样的脸蛋。 拥有土豆圆脸的小孩身材小小的，看上去就很好欺负。 第13章 泠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青年。身材高大，相貌清俊，下颌线的轮廓非常清晰，完全不像颗土豆了。 第23章 见他一直不说话，泠思元笑盈盈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受伤：“小叔，你不记得我了吗？” 泠熠无动于衷：“记得。有事吗？” “没事。”泠思元终于明白过来，依靠现在这副长大了的样子，他没有办法再依靠装可怜从泠熠这里获得一点同情了。 他直白地说：“小叔，很久没见到你了。每次回来都碰不到你。” 他一副要叙旧的样子。 兴许是小时候的某些情分，泠熠缓下了上楼的脚步，看了泠思元一眼，示意他跟上来。 “我给你发过邮件。有手机以后还试着加过你的好友，不过你都没有同意。” 泠熠难得耐心解释了一番：“上大学以后我换了号码，你拿到的可能是以前的。” 泠思元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当时我好伤心。” 泠熠没有接话，换了个话题：“现在怎么样？” “小学毕业以后，我爸妈就离婚了，我跟我妈去了c国生活，偶尔才会回国，每次回来都见不到你。” 原来是出国了。对于这个从里到外都透着腐朽气息的泠家，泠熠对每一个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除了眼前这个小家伙。 他第一次对泠思元产生印象，不是在泠家的任何一个场合，而是在某次外出时。 那时他还没有成立湛蓝资本，拿着第一次创业的资金，想要试试水，寻找合适的投资项目。 每天都很忙碌，在全国各地飞，寻找中意的创业者洽谈。 那天要去看的就是庄姚濒临倒闭的公司。 联系好以后，庄姚原本说要开车来接，结果不凑巧，来的路上出了个不大不小的车祸，人没事，车子是一时半会不能开了。 泠熠只能自己打车过去。但他们的公司效益很差，已经没钱租房子了，地理位置非常偏僻，泠熠下了车以后，在巷子里转了半天都没找到。 时间临近傍晚，路过一所中学附近时，似乎恰好碰上他们放学。 远远地听见一些稚嫩却故作凶狠的声音在交谈。 “怎么样？约出来了没有？” “妈的，说起来就气。那家伙都小学六年级了也没有手机，真是麻烦。” “别tm说废话，今天到底能不能堵到啊？” “快了快了，我线人说他每天放学以后先在传达室里写作业，等他哥放学之后再一块走回家。我已经派人把他哥拖住了。你，去小学传达室里叫他，就说他哥让我们来喊一声。” 泠熠在一旁听着，没觉得可笑，反而有点犯恶心。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似乎天生是坏种。 正在这时，庄姚的电话打过来，问他到哪了。 泠熠和他说了句在你们这的初中附近，再抬眼时，那几个家伙已经不见了。 “等一下再联系。”他顾不得庄姚还在说什么，挂了电话，脚步匆匆在附近寻找起来。 他对这些事有经验，那些小孩别的不会，做坏事很有一套，会专挑没什么人经过的角落里下手。 但他对这附近的地形不熟，来来去去绕了几圈差点迷路。 经过一个拐角后，前方隐约传来了拳打脚踢的动静。 泠熠暗道庄姚这电话坏了事，加快脚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远远地看见另一个身影也拐进了声音传来的小巷。 等泠熠走到时，动静已经停了，一个小胖子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书包哭哭啼啼。 旁边站着几个初中生。其中最打眼的就是一个容貌昳丽的少年，跟身边所有小孩一样剃了学校规定的平头，却掩盖不了他出众的样貌。 其他人都围着他站，显然这少年就是这群人的头。 背对着泠熠的初中生们没见到有外人来了，还在讨好地向少年邀功：“岚哥，这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们替你教训他呢。” 少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只说了句：“我先走了。” 路过泠熠身边时，泠熠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校牌。 706班，湛岚。 剩下的人顺着他的脚步，向身后看，这才发现有个大人站在这，面色严肃地看着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这是个死胡同，要离开只能从泠熠身边经过。 有人脚步先动了一下，慢吞吞地试探着走过来。 泠熠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瞥了眼前的四个人一圈：“跟我来。” 他没有去管坐在地上的那个小黑土豆，领着一串鹌鹑似的小子往外走。 过了个拐角，才想起自己不认识路，随口吩咐其中一个：“你带路，去你们学校。”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梗着脖子嚷嚷：“你谁啊你，凭什么管我们。” 泠熠没有说话，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接下去就没有人再说话了，领路的那个人老老实实把泠熠带到了校门口。 泠熠把人往传达室一扔，和保安说：“这几个在巷子里打小学生。这里面有个人应该冒充了那学生哥哥的朋友，去了小学传达室，那边监控应该也拍到了。哦对了，如果需要证人，可以找706班湛岚。但不知道是不是一伙的，可能会包庇他们。” 方才还鹌鹑似的不吭声的少年，听到湛岚的名字，纷纷嚷嚷起来：“不关他的事，是我们自己要去的。” “就是就是，别找他。” 第24章 两个保安听见这名字，互相看了眼，其中一个叹了口气，小声说：“你说自从他转来了，多了多少事啊。” 泠熠没再继续听，把人带到以后，转身离开了。 因为这事耽误，庄姚处理完车祸的事，刚好到中学门口和他碰头。 那个凄凄惨惨的小土豆就是泠思元，那天他们甚至没说一句话。 后来那年的除夕夜，在泠家老宅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泠熠才发觉原来这小孩也是泠家旁支的孩子。 泠家的小孩往往被养得耻高气扬，都是不可一世的样子，很少见着这样的。 那小孩落单时，泠熠特意观察了一下，果不其然，有几个多事的孩子围了上去。 泠熠状似不经意地靠近，将那个小土豆从即将形成的包围圈中解救了出来。 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小孩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激动，兴奋开口：“是你！” 他黑黢黢的圆脸蛋泛出激动的红晕，变成了一个激动的小黑土豆。 泠熠忍不住笑了笑，应道：“是我。” “大哥哥，谢谢您！”小土豆忽然朝他鞠了个躬，“我叫泠思元。” “不用谢。”泠熠觉得有趣，忽然起了点逗小孩的兴致，“你爸妈是谁？” 小孩说了他爸爸的名字，泠熠没有印象，“妈妈叫什么呢？” 泠思元字正腔圆地说：“我妈妈叫泠婕。” 泠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小时候大概是见过，后来忽然就没再见到了，偶然有一次听家里佣人聊起，说旁支有个alpha姑娘和人私奔了，似乎就是泠婕。 既然已经离开，怎么又会忽然回来呢？ 那天他和泠思元一块聊了挺久。小孩说他爸爸对妈妈不好，他们好像要离婚了，他感觉很害怕。 “没什么好害怕的。”泠熠说，“其实在一起也不见得比分开更好。” 小黑土豆愣住了，似乎从来没有大人毫不留情面地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这就是他们仅有的两次见面。 后来泠思元就跟着泠婕去了c国生活，他曾经试图联系泠熠，但没有成功。 “今天又见到小叔，我真开心。”泠思元笑起来的时候，还有几分小时候的样子。 泠熠也放下了一些心防，难得开了个玩笑：“现在知道该叫我小叔了？” 泠思元说：“家里的亲戚那么多，我一个小孩儿，真是弄不清楚，倒是小叔你，当时看我笑话呢吧。” 泠熠摇头，严肃道：“没有。” 泠思元和小时候一样，在信赖的人面前很健谈，说起这些年和妈妈一起的生活，让泠熠这样总把事不关己写在脸上的人也听得有些滋味。 “后来上了高中，我一下子就长高了！哪怕在c国，也算是个子比较高大的……” 泠熠专注地看着泠思元，听他讲话，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然被轻轻捏了一下。 泠熠神色一变，皱起了眉。 泠思元止住话头，问道：“怎么了？” 他茫然的关心令泠熠反应过来，依照两人间安全的社交距离，不太可能有这样失礼的触碰。 “没事。” 泠熠低头看去，没看到任何异常，但指尖的触感依然存在。 是它。 原来哪怕关着房门，也已经关不住他了么？ 泠思元看到泠熠的面色一瞬间冷了下来，不复方才的放松温和，不由有些发怵。哪怕在国外，他也听闻了泠熠这些年的经历，知道他现在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这次见面叙旧，一方面是对年少时经历的感激，毕竟他小时候确实有一段时间真心实意地崇拜过泠熠，另一方面，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是否有些为日后可能得到的利益去拉近关系的意思。 面前的人却没再将时间留给他，面色越发古怪，匆匆留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 泠思元试图喊住他：“小叔，加个联系方式吧。” 泠熠顿了顿，掏出手机的动作似乎有些艰难，但还是将屏幕上的二维码放到了泠思元面前。 加好以后，便脚步匆忙地走了。 恍惚之间，泠思元动了动鼻子，似乎嗅到了一缕馥郁的花香。 看着泠熠离去的背影，泠思元一脸若有所思。 第14章 泠熠一进门，就用力把肩膀上的手甩开。 他冷着脸，想开口指责，又觉得很累，一句话也不想说。 气氛陷入了死寂。 片刻之后，手指被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带着讨好的试探。 泠熠没搭理他，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在椅子上坐下。 身后的人下意识开口：“老婆……” 泠熠被莫名的怒气冲昏了头脑，一时间忘记要隐瞒听不见他说话的事实，开口想说别叫我，话出口了才忽然想起来，只好拐了个弯：“别叫……别娇气地跟着我。” 话语磕绊了一下，听上去就不那么有威慑力了。 青年似乎愣了一下，开口的声音有些委屈：“我哪里娇气了……” 泠熠默默在心底腹诽，这还叫不娇气。 耳畔听见一些动静，青年这次没有听话地不跟上来，而是走到了泠熠面前，听得出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而且一点儿也没有碰到泠熠，似乎想隐藏起自己跟过来了这个事实。 第25章 泠熠这时才发觉出来，他不光能听见雪风说话的声音了，连它制造出的其它所有声音都变得非常清晰，好像它存在的世界原本和现实之间没有传播声音的介质，所以是一片寂静，此时此刻却忽然有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听着这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泠熠忍不住想，难道往常听不见的时候，让他别跟过来，他也是这样鬼鬼祟祟吗？ 下一秒，面前的地板上响起轻轻的咯噔一声，伴随着青年的痛呼：“哎哟。” 泠熠：“……”好傻。 青年似乎在他跟前坐下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泠熠仿佛能感受到他仰头看着自己的视线。 如有实质的目光让泠熠有些不自在，他垂下眼睛，盯着放在腿上的手看，发现自己的手无意识地搅紧了，又若无其事地松开。 就这样静静地坐了片刻。 面前的青年开始自言自语了：“已经乖乖地离开一个世纪了，应该可以碰一下老婆了吧……嗯，雪风，你可以的。” 认真打气的话语落下，泠熠等了几秒，脚踝的位置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隔着薄薄的一层袜子，令人几乎能想象到指腹贴在肌肤上的触感。 这感觉实在太奇怪了，泠熠条件反射地收回了腿。 青年愣了一下，失落地喃喃：“还在生气啊。” 泠熠有点心软，刚要开口，又听见他愤愤地说：“和别的alpha聊那么久，我都没生气呢，你凭什么生气啊！太坏了吧，真是全天下最坏的老婆。” 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里都能听出哭腔来了。 泠熠一时之间不知是无语更多，还是震惊更多，总之他怀疑自己搞到了一个未成年小鬼。 跟前的小鬼还在哭哭啼啼，泠熠面无表情地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你在吗？” 哭声立马停了，雪风迫不及待地抱紧了泠熠的小腿，嘴上连声应道：“在这在这。” 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哑，哪怕明知道面前的人听不见，它还是下意识清了清嗓子，才矜持地重复了一遍：“一直在这里哦。” 语气软绵绵的，既有依赖，又有安慰。 小腿被紧紧抱着，雪风把脑袋靠在了泠熠的膝盖附近，明明带来的触感是冰凉的，泠熠的整个心脏却仿佛被泡在温水里，暖呼呼的。 方才没来由的不安和气恼，现在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摸索着将手放到小鬼的脑袋上，摸了摸他的头发，“不是让你在房间等我吗，怎么出来了？” 其实哪怕不问，他也从小鬼方才的自言自语中听出了一些答案。 雪风没有说话，摊开他的手心，在上面慢吞吞地、一笔一划地写字： 好、久。 接着写了个“木”字，忽然笔锋一转，把刚刚写过的随便涂掉了，然后努力地画了一个心形，才继续往下写。 、你。 泠熠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它刚刚可能是打算写“想你”，但是写到一半，感觉这个字太复杂了，又临时转变了思路。 他心底一片柔软，好像变成了一团又甜又蓬的棉花糖。 泠熠：“你会想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靠在他腿边的家伙似乎很高兴。它没有再继续写字，而是兴奋地顺着他的腿往上爬，坐在他身上，最后终于成功来到他嘴唇的位置，在上面印下一个亲吻。 用这个代表自己的答案。 当然想。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面对泠熠的一个问题，如果亲吻嘴唇，就代表答案非常非常肯定。 它亲了一下，还不满足，舔了舔泠熠的嘴唇，想要加深这个吻。 泠熠没有任由它继续下去，伸手将人推开：“等等。” 它行动上顺从地退开了，嘴上却忍不住嘀嘀咕咕：“好小气哦，亲一下都不给。” 泠熠：“……”今天才发现，它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听话。 “我走之前和你说了，让你在房间里等我。”泠熠严肃地说，“但是你出去了。” 它小声地说：“太久了啊……” 泠熠装作没有听见，继续说：“我现在可以碰到你了，其他人恐怕也可以。” 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心尖刺痛了一下，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泠熠忽略心底的不适，接着说：“万一有人发现了你的存在，你想过会经历什么吗？” “像你这样的情况，想得简单一点的人，可能觉得自己撞鬼了，会找一些号称能够驱鬼的人过来……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鬼，说不定那些人真的会对你造成伤害。” “还有一些人，可能会认为你是什么值得研究的超自然现象，虽然连这扇房门也关不住你，但是现在科技的发展是我们难以想象的，说不定已经出现了相关的前沿技术，能够禁锢住你。按照我的理解，你并不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存在，甚至可以说能力有点弱。随意在外面走动，是很危险的。你明白吗？” 小鬼似乎被他唬住了，静静地坐在他身上，半晌没有动弹。 但泠熠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收得越来越紧，甚至令人怀疑，如果不开口提醒它的话，它会一直收紧下去，直到抱着的人在它怀里窒息。 大脑在本能地向身体发出严厉的警告，泠熠却始终一声不吭。某种程度上，他是喜欢这么紧贴的拥抱的，甚至要痛一点，才让他有切切实实存在于此时此地的实际感受。 第26章 它并没有一直用力下去，到了某个程度，就不再收紧这个拥抱了，但心底复杂的情绪无法排解，它把脸埋到了泠熠肩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那里的皮肤有湿润的触感。 原来它是有眼泪的吗？ “呜……老婆。”它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明显有些哽咽了。 泠熠抬起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才放到雪风的脑袋上，在它后脑勺轻轻地抚摸着，低声说：“我不是故意吓你。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我们都要小心一点，我不想失去你……”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因为雪风最近的一系列表现，他心底很不安。他不知道雪风的能力最终会到达什么程度，会不会不再需要依靠他。它现在可以出门，以后是不是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离开他？ 哪怕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直到今天，泠熠忽然发现，他不愿意看到那样的一天。 “你不会走的，对吗？” 肩上的脑袋用力地点了点，伴着alpha闷闷的声音：“当然不会走。” 明明口头的承诺最苍白无力，但得到肯定的这一瞬间，泠熠紧绷的身体却骤然放松了下来。 他垂下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掌。 光用肉眼去看，此刻的场景很诡异，他一只手悬在半空中，似乎环抱着什么，另一只手则悬空放在肩膀前方的位置，一下一下，缓慢地抚摸着。 如若有旁人在场，恐怕第一反应便是泠熠撞了邪，或是精神方面出了什么毛病。 但泠熠不愿深究。如果它是“邪”，他更加不信任其他所谓的“人”。如果是精神方面的问题，他不需要医生来告诉他一切都是幻觉，他只需要自己的感觉。 他想要它存在。 泠熠的嘴角有微微的笑意，垂下的眼帘里，却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阴郁。 雪风在泠熠怀里趴了半晌，终于渐渐恢复了过来。 被泠熠这样一打岔，他都要忘了一开始出去是为了什么，精神恢复时，回想起来先前的场景，忍不住小声嘀咕：“明明是老婆先在外面跟别的alpha聊个没完的。” 而且就在房间门口不远的位置，他听得一清二楚，那个讨厌的alpha叽里咕噜说个没完，讲他加了泠熠的联系方式没回应，心里很受伤，讲他刚到c国很不适应，后来交到了一个朋友才好起来，讲他上学遇见了什么，一开始还有人欺负他，后来长高了分化成了alpha以后，情况就好了很多，不管怎么说，其实都比在国内时要好一些…… 有那么多好说的吗？当谁没去过c国吗，还是谁没上过学啊？ 脑海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一瞬间划过后，又只剩下一片茫然，还有隐约的不安。 alpha把头抬起来，盯着泠熠看了一会儿，情绪又重新变得安心平和。 忍不住喃喃开口说：“老婆好漂亮。” 从语气里都能听出他的神魂颠倒，饶是冷静如泠熠，也忍不住面色一哂，想起那些关于雪风年龄的猜测，刚想开口问，却被柔软微凉的触感堵住了双唇。 第15章 这一晚终究是没有空闲再问出其它的话。 夜半，两人刚歇下没多久，屋外响起了不绝于耳的烟花燃放声。 泠熠一向不爱过年，他不喜欢所有会把恶心的泠家人聚集到一起的节日。每次回到泠家老宅，他都好像被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住，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 但今天，因为雪风意外的到来，泠熠几乎满心都惦记着它的存在，甚至没有闲心再顾虑泠家的一切。 方才那段漫长的时间里，他甚至忘了这一天是除夕。 直到此刻，听到屋外的烟花声，才恍然回过神。 是新的一年了。 意识到这点的时间，他愣怔了片刻，下意识去寻找雪风的存在。 泠熠也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很粘人的家伙，每当到了要睡觉的时候，总是很克制地躺在他身侧，最多是牵着他的手。 顺着牵住自己的那只手往上探去，泠熠慢慢地抱住了它，动作中有未曾察觉的小心试探。 它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泠熠的心跳漏了一拍，罕见地有些紧张。 但下一刻，他听到雪风的自言自语：“救命，老婆抱我了……雪风，你是一个坚强的有责任感的alpha。老婆的睡眠质量就靠你了，坚持住，不要抱回去。” 完全是个小话唠。 泠熠忍不住笑出了声，意识到失态的一瞬间，又赶紧收住笑声。从它的自言自语中，泠熠隐约猜到了它每次睡觉都异常乖巧的原因，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泠熠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把眼底的湿意压下去。 整理好了情绪，才若无其事地开口：“雪风，新年快乐。” 殊不知雪风在黑暗中也能视物，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眼神亮晶晶的，蠢蠢欲动。 听见泠熠开口的一瞬间，雪风脱口而出：“新年快乐！” 愣了一下，它失落地喃喃自语：“老婆听不见……” 但它没有失落太久，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给自己打气：“但我可以写给老婆看。” 泠熠的心头仿佛被重重的击了一下，种种复杂的情绪翻涌而上，让他一瞬间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手心被朝上摊开，珍重地书写文字。泠熠实在按捺不住，凑上前去，摸索着亲吻它。 第27章 第一次没有亲准，好像碰到了侧脸的位置，他调整了一下，很快就顺利亲吻到它的嘴唇。 明明已经接吻过无数次，但这次却仿佛有哪里不同。 泠熠心如擂鼓，仿佛飘在云端，整个人激动地微微发颤。 良久之后，这个漫长的吻结束。 他听到它的自言自语：“老婆亲我了……这是老婆第一次亲我，呜呜呜……” 恍惚之中，泠熠终于同样反应过来，那一丝不同到底是在哪里。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依然半趴在它身上，是完全主动交付的姿势。 目光所及一片漆黑，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分辨出物体隐约的轮廓，某一瞬间，泠熠疑心自己似乎看见了它的存在，仅仅眨了下眼的工夫，那个模糊的轮廓又消失了。 漆黑的空间本该让泠熠感到不安，但此刻，他却生不出一丝防备的心思。 沉溺在清幽的兰香之中， 被熟悉的信息素包裹，他仿佛找到了世间最为安心的所在。 脑海中繁杂的一切都如退潮一般远去，只留下此时此刻的存在异常清晰。 如果可以，他想要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清晨，天色刚刚擦亮，泠熠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间，没有感受到入睡前的拥抱。 他动了动手指，但平常醒来时总牵着他的那只手也不见踪影。 泠熠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他动作急切地朝身侧的被子当中摸去。 没有摸到任何存在。 泠熠寻找的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张口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好像被封住了一样，甚至发不出声音来。 他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才怀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开口：“你在哪里？” 他甚至没有预设它已经不存在的事实，满心希望它只不过是暂时不在附近。 也许在窗边，或是在门口。 可能和昨天一样，它自己出门了。 世界一片寂静，泠熠努力地去听，去感受，却怎么也捕捉不到它存在的任何一丝踪迹。 甚至连那若有似无的凉意也消失了，屋里只留下一丝残存的信息素气味，昭示着昨晚的一切并非他的错觉。 冬天日出得晚，太阳刚刚升起，别墅里的佣人们陆陆续续忙碌起来。一楼的厨房里飘出早餐的香气，园丁在玻璃花房里伺弄着名贵的花花草草。 整个泠家老宅洋溢着新春的祥和气息。 宅子的主人们还没起床，只有佣人们小声交谈的声音。 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从二楼下来，步履匆匆地经过了大厅。打扫卫生的女佣向他问早，男人只是匆忙地点了点头，前进的脚步都没有停下。 他来到停车场，忽然想起什么，返回到大厅里，就近抓了个人问：“车子的备用钥匙放在哪里？” 泠老太爷一向是古板老派的作风，不喜欢那些先进科技，所以家里基本还是老一套。 泠熠的面色很不好看，眉眼间凝聚的戾气几乎要化成实质。那人被他问得一懵，下意识摇头：“不好意思小少爷，这个不是我管的。我可以帮您问问梁叔……” 泠熠看出他被吓到了，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将人松开，深呼吸两下，努力平静下来。 “麻烦了，帮我问问。” 没过一会，一个头发微微发白的中年男人过来，恭恭敬敬地朝泠熠道：“小少爷，您要去哪？” 时间越久，泠熠心中的焦躁就越重。但他表面上已经不再露出端倪，闻言淡淡道：“工作上有些急事需要处理一下。麻烦给我安排一辆车，不用司机，车钥匙给我就好。” 来人就是梁叔，他一向对泠老太爷唯首是瞻。 听到泠熠的话，他没有第一时间点头应是，而是说：“您要去公司吗？” 泠熠知道他的性子，加重了一些语气：“不用人送了。我自己开。下楼前和祖父说过我要先走了。” 其实他并没有说过，倘若开口说自己在新春第一天打算不待在老宅，恐怕免不得被道貌岸然地教训几句。毕竟这个腐朽的家族最是注重那些繁文缛节。 但对于梁叔这些人来说，事情又没有那么严谨。只要他说了自己说过，那就是说过，到时候泠老太爷责问起来，他们便可以当做不知情，把其中的关系撇清。 主家间的弯弯绕绕并不是他们能参与的。他们只要明哲保身就可以了。 其实他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开车。 泠熠在驾驶座上平复了半晌，才踩下了油门。 一路上，他努力集中精神注意路况，牙齿无意识紧咬着嘴唇，直到唇上传来刺痛，才猛然回过神松开牙关，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尝到了一股铁锈味。 从城东老宅开回城西的家，如果不上高速，至少得开一个半小时。 从半山别墅下来，进了城镇，泠熠估计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最后果断地把车停到路边，拿出手机叫了代驾。 这样开下去，还没找到雪风，他先得出事进医院。 泠熠下了车，在后座闭目养神，期间接到肖若珊的电话，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小熠，你去哪里了？今天是大年初一，你还没有给长辈问早，也没给家里祖先烧香拜拜，这样一年都会不顺利的。现在赶紧回来。” 第28章 她的声音有些尖利，刺得泠熠脑袋生疼。 如果可以，他也并不想在大年初一让家里人都不痛快。可如果不赶紧找到雪风，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泠熠皱眉扶着脑袋，艰难地开口：“母亲，新年好，代我向父亲和祖父问好，上香麻烦您帮我上几支。我真的有事得走了。” 肖若珊完全没问他有什么事，只不断重复着：“这样不行，不合规矩，你赶紧回来，听见没有？” “我处理完事情就回去。”泠熠说完，挂断了电话，整个人脱力地靠在车门上。 贾岱做代驾已经半年了，他一个孤家寡人，可不管过年不过年的，越是节假日赚的越多。现在大家生活好了，昨晚上除夕，好多人家到镇上饭店里来吃年夜饭，大吃大喝结束了还得回家，喝了酒没法开车，就到了他的用武之地。 他有些同行开到半夜还在开车，他这人习惯了早睡早起，早早就回去休息了，本来还想着一大早可能接不到单子，没想到刚打开手机就接到了一个，还是个大单子，一路开到城东去。 贾岱骑着共享单车，哼着歌儿到了目的地，远远地就看到了单子上说的那辆白车。 做代驾这半年，他也对各种车牌子有了一定的了解。这还是辆豪车，以前没开过，头一次见。 贾岱停下单车，落下锁，再次核对了一下车牌号。 没错，就是这辆。 从车外朝里看，车膜贴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儿也看不见。 但车子是发动着的，应该里面有人。 贾岱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先拿出手机，通过代驾软件打了个电话过去。 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响了半天，还是没人接。 第16章 贾岱没办法了，只好上前敲了敲后座的车窗。 这也是他这半年积累出来的工作经验，好多车主叫完了代驾以后，都会到后座休息，主驾和副驾上一般没人。 有些时候，车主心神放松下来，一下子就睡过去了。这时候事情就比较麻烦，要是不把人叫醒，没法开始这个单子，但要是把人叫醒了，常常免不了被人一顿说。 正心里犯嘀咕，面前的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车里坐着一个样貌俊美的年轻男人，抬眼的目光看上去有些惺忪，一眼就能看出是被从睡梦中被吵醒的。 但凝神注视贾岱的那一瞬间，目光立刻锐利起来，方才的迷糊劲一下子退去了，似乎那惺忪的睡眼只是他的错觉。 贾岱被那道目光注视着，下意识站得笔直，一脸正色道：“先生，我是来代驾的。” 泠熠点点头：“麻烦了，请上车吧。” 虽然目光有些唬人，但看上去挺好相处的。 贾岱上了驾驶座，有些喜滋滋地摸了摸方向盘，他还是第一次开这个牌子的豪车呢。 这个工作会接触各种各样的人。有些客人在车上喜欢唠嗑，也有些客人，就像此刻的车主一样，全程都安安静静的。 但贾岱能看出来，他虽然闭着眼，却一直没有睡着。 贾岱习惯性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后座的男人忽然将视线望了过来，目光如一道利剑，贾岱下意识挪开视线，后边也不敢再随便看了。 快到目的地时，一路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了：“你的车开得不错。” 贾岱嘿嘿一笑：“谢谢，满意的话一会给个好评。” 男人沉默了一瞬，又问：“你平时都在鹤云镇附近吗？” 贾岱心里稀奇，这客人不像个爱闲聊的，怎么现在问起这个来了，不过顾客是上帝嘛，还是配合地回答：“对，我在那一块跑。” “如果像这样，送我到城西了，回去方便吗？” “方便啊，咱这不是有地铁嘛，我坐地铁咻一下就回去了。大概也就半个多小时吧。”贾岱的聊兴也上来了，自顾自唠起了嗑，“哎呀，其实我个人的话，还是喜欢像您这样的长距离同城单子。我一天的要求也不高，跑个两三百块就满足啦，所以跑您这一趟我回去，这一天就可以休息了。” 从他这一段话当中，泠熠听出他的性格，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时，并不担心会被拒绝。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司机的姓名，才说：“贾先生，我想请你做我的司机。需要工作的时间不多，我每次去鹤云镇时，需要开车来山上送我回城西。你可以考虑一下，这是我的名片。” 贾岱下意识抬手接过名片，还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已经走远了，临走时留下一句：“车子你开回镇上吧，就停在我叫代驾的位置，会有人来开走。” 当天下午，贾岱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试探着拨出了名片上的电话。 接电话的并不是预想中的那个男声，对方自称是他的助理：“好的，泠总的意思我明白了，如果您方便的话，元宵节过后我们约个时间，我来和您签一下工作合同。” 贾岱又多问了几句，是不是会配个车给他，一星期大概要开几次，得到的答案令他反而满心不敢置信，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不会搞诈骗的吧？”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好声好气地说：“我们不是搞诈骗的，是正规公司。如果您还有疑问，元宵节过后我们约个时间，可以来我们公司大楼看看。最近公司放假了，所以没有人。” 第29章 直到挂断电话，贾岱心里还直犯嘀咕。有钱人可能是比较奇怪。 等到过完年，贾岱到湛蓝资本的大楼去签合同，才发现不是遇到诈骗，真的是天上掉馅饼，有份工作送上门来。这又是后话了。 - 影音室，荧幕上播放着血腥惊悚的画面，是泠熠看了许多次的恐怖片，剧情几乎烂熟于心。 可是这次，身旁没有隐约的鬼鬼祟祟的凉意，也不会再有一个小鬼被吓到开灯。 泠熠就这样躺着，一动不动，脑海中什么也没有想，又似乎想了很多。 眼睛盯着面前的恐怖画面，但不管上面出现怎样的剧情，他始终面无表情，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真无聊。 泠熠爬起来，走到柜子边，重新换了一个。 这是在它上钩之前刚下单的，一直还没机会用上。 但是不够，还是不够。 身上总好像还有哪个地方空着，好像破了一个巨大的洞，冷风呼呼而过，发出无情的呼啸声。 熟悉的热意。 泠熠的心底却一片冰凉，他无力地倚靠着柜门，任由自己缓缓下沉，最后跪坐到地板上，靠着柜门发呆。 明明屋里常年是恒温的，恍惚之间，他却觉得身体很冷。和它存在时的凉意不同，那是一种从心底发出来的冷。 身体下意识地取暖，环起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理智被灼烧着，脑子好像变成了一团浆糊，令他和这个世界之间仿佛隔了一堵厚厚的墙，各种触感和体验都不再鲜明。 “老婆，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泠熠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再度回到这个空间，青年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躺在地面上蜷缩成一团的泠熠，他身上披着一件衬衣，眉头紧皱，看上去很痛苦。 顾不得梳理脑海中得到的信息，青年立刻上前抱住了他。 被他环抱的人先是一颤，而后反应过来，像溺水的人终于抓到浮木一般，抬手紧紧地抱住他。 下一秒，omega的眼角竟然涌出了泪水，无法自控的，像被洪水冲刷到最后时刻，无力抵抗，终于决堤。 他用力地攀着青年的肩膀，开口：“标记我……” 后颈传来熟悉的刺痛，明明是简简单单的腺体标记，却令人仿佛感受到了灵魂深处的震颤。 泠熠非常努力地维持身体的稳定，却还是双臂一颤，差点跌到地面上去，幸好身后的青年及时察觉，加大了拥抱的力度，把他整个人搂进怀里。 漫长的标记之中，omega全然放松下来，方才的痛苦与不安都如潮水一般退去。 …… 泠熠依然没有告诉它，现在他可以听见它说话了。 他不想质问什么。无论是主动或是被动的离开，对于泠熠来说，这都没有区别，全部意味着它不会永远存在。 它似乎察觉到泠熠的冷淡，温柔小意地亲吻泠熠，还在他手心里写了好多次“对不起”，又写“我也不知道”。 泠熠只是捏捏它写得辛苦的手指，温声说：“没事。” alpha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只好用力地抱紧他，拼命用亲吻去表达心意。 泠熠没有太多反应，只是温柔地任由它。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他们和年前一样，整日整日地待在一起，在家里的各个角落厮混。 区别只在于，不知道什么时候，雪风会忽然消失，也许是几十分钟，也许是整整一天。 但泠熠似乎接受良好。 - 泠熠侧躺在地毯上，静静地感受着身体，身侧的小鬼凑在他腺体附近亲吻，似乎有些蠢蠢欲动。 但下一秒，一切异常都消失了。 触感、呼吸，什么也没有。仿佛从未有另一个存在出现过。 泠熠很冷静，若无其事地起身，把散落一地的衣物捡起来，扔进洗衣机。 甚至连清理也不需要做，因为它不会在泠熠身体里留下任何痕迹。 按下洗衣机的启动键，泠熠站在原地，看着机器慢慢开始工作，发出嗡嗡的运转声。 泠熠看了一会儿，回过神，转身走向衣柜，取了一身睡衣穿上。 它好像有个怪癖，喜欢在那种时候看泠熠穿衬衫。 但如果让泠熠自己选，平时在家的时候，他还是更喜欢穿质地柔软的睡衣。 在影音室里看着恐怖片发呆，中间不知不觉睡着了一次，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它依然没有任何出现的迹象。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来，而后开始发出轻微的震动。 知道这个私人号码的人并不多，泠熠看了眼来电显示。 庄姚。 泠熠接起电话，开口道：“你不想上班？那可以请年假，或者先居家办公两天。” 明天是正月十六，湛蓝资本春节假期结束的第一天。 “该死。你怎么能抢我的话。”庄姚愤愤道，“不行，我明天必须去上班，再不上班，我都要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 泠熠平静开口：“忘了也没关系。” 庄姚愣了一下，咋咋呼呼道：“你变了，泠总！你不是从前的泠总了！你肯定是个外星人，快说你把泠熠抓哪儿去了。他才不会跟我开玩笑呢！” 泠熠：“……” “说真的，你去干嘛了啊。连个电话也不接，要是今晚再不接，我就要报警了你知道吗？” 第30章 泠熠冷静地分析：“按照你打电话过来的时间，我确实有可能已经睡着了。” “那不重要。”庄姚严肃地控诉，“重要的是我前天、初十、初五，甚至初一给你打拜年电话你都没接！！” 泠熠沉默一瞬，说了句：“对不起。” 那天从城东回来的路上，接完肖若珊的电话，泠熠就把手机静音了，这些天也一直没有留意，直到今天看到屏幕闪烁才想起来。 第17章 庄姚有些别扭地说：“也不至于要对不起……说真的，你没事吧？” 泠熠摇摇头：“没事。” 庄姚不放心，又紧跟着问：“明天你会和我一起承受上班的痛苦？” 泠熠说：“上班不痛苦。” 按照那些心理学家的话来说，可以让他进入心流状态，是很好的放松方式。 而且他也不太理解，庄姚明明工作起来很有劲头，却总爱吐槽不想上班。等泠熠真心实意让他在家休息，他又断然拒绝。 庄姚恨恨道：“你够了。” 泠熠问：“你真的不需要居家办公吗？” “我爱工作！” 每次都是这样。泠熠没再说话，却也没说要挂电话。 庄姚有些稀奇：“你今天怎么那么晚还没睡？” 泠熠不知道怎么说，事实上，最近这十几天，只要它不在，泠熠很难像往常那样准时入睡。 他最后只说了一句：“睡不着。” 还是没说要挂电话。 庄姚听出他情绪不对，也没说要挂电话，继续闲扯些有的没的和他聊着。 “要不是年会你来了，我怀疑不少人都忘记你长什么样了，年纪轻轻的搞隐退那一套啊，把我和思淼放在人前抛头露面……” “抛头露面用得不太恰当。湛蓝不是什么非法组织。” “哎呀那不重要。明天估计大家都在，没人飞。” 打了那么久的电话，庄姚懒得用手拿手机，早就开了免提放在一边。最近过年他可没闲着，先是回老家各种走亲戚，回b市以后又应邀参加各种局，和五花八门的朋友们联络感情。 他有点困了，躺在被窝里懒洋洋的，一边说着一边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才继续说：“晚上下班了我们可以聚一聚……”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声闷哼，声音很轻，庄姚疑心自己听错了。 “你怎么了？” 泠熠沉默了片刻，才说：“没事。”他说的话很简短，不像先前那样还能接个茬开玩笑。 庄姚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反应过来，嘿嘿笑了两声：“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但明天要上班了，你得悠着点啊。” 泠熠：“……没有。” “好吧，没有没有。”庄姚又打了个哈欠，“记得啊，明天不能再跑了，我们一块吃个饭，思淼也来。好了，你退下吧。” 他不知道先前泠熠为什么情绪不好，但现在有人陪他，他就可以放心退下了。 目光所及依然空无一人，惨白的灯光直直打到地面上，只投射出泠熠一个人的影子。 身体被拥抱的触感却异常鲜明。 泠熠挂断电话，目光依然有些出神。 耳边是忽然出现的alpha小声嘟囔：“又是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它似乎察觉到泠熠对灯光的审视，一边抚摸omega后颈的腺体，一边将灯光换了颜色。暖色的灯光洒下来，亮度柔和了许多，眼前的一切好像蒙上了一层薄纱，影影绰绰，单单一个人的影子也不再那么突兀。 泠熠按住后颈的那只手，低声说：“睡觉吧。” alpha闻言，松开手，低头在那里亲了亲，很听话地拉着泠熠往床边走，嘴上念叨：“睡觉睡觉。” 它似乎才看到现在几点了，忽然惊呼了一声：“都一点了！这么晚还不睡……” 拉着泠熠的手臂用力了一点，泠熠得加快脚步，才能跟上它忽然变快的步伐。 它虽然有点幼稚，但实际上要比泠熠高一些，所以泠熠怀疑过它的年龄，但后来又不再考虑这件事了。 泠熠的身高哪怕在alpha当中也是比较高的，一个未成年的alpha比他高，可能性很小。 声音听上去是年轻的，但也不是小孩子了：“必须马上睡觉。” 泠熠的面色柔和下来，开口问：“你多大了？” 他愿意拥抱，愿意触摸，却从来没有多问过alpha的事。一方面是因为alpha看上去笨笨的，好像连它自己从哪来都不知道。 另一方面，泠熠也很难说清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也许知道得越少，它的存在就越单薄，仿佛它是完全为泠熠而生的一样。 尽管事实从来并非如此。 “怎么忽然问这个……难道老婆知道了？好难说，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的……” 青年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困惑，还有不安。但它还是老老实实地摊开泠熠的手心，在上面写字。 数字写起来很快。 泠熠：“21岁了啊。” “完了完了，不会真的知道了吧。好难说，我也不是故意瞒着的……” 泠熠：“……”本来好像不知道被瞒着什么，现在知道了。 泠熠没再多问，不动声色地将人推到床上，盖好被子，吩咐道：“睡觉。” 下班时，泠熠打开家里的监控看了一眼，屋里光线昏暗，没有开灯。 第31章 他先去了庄姚的办公室，没看到人，又往走廊另一边走，果然在会议室里听到他的声音。 开年第一天，没什么紧急事件，泠熠知道这帮人只是工作瘾犯了。 泠熠敲敲门，推门进去，问道：“庄姚，还要多长时间？该吃晚饭了。” 众人面面相觑，看到彼此脸上都是一脸见鬼的神情。 庄姚笑着说了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泠熠丝毫不尴尬，依然身姿笔挺地站在门口，神态自若地说：“你们庄总有事，先走了。大家如果没什么要紧事，该吃饭吃饭，该下班下班吧。” 庄姚率先站了起来，笑嘻嘻道：“泠总吩咐，那我先走了。” 其他人笑着和他说了再见。 两人走后，剩下的人互相对视一眼，没人提出要结束会议。不把这几家公司讨论完，他们心里难受，反正回家也没什么事，不如在这工作。 谈了一会工作，某个瞬间，会议室里忽然沉默下来，没人说话了。 按理来说，这时候该有人说一句：“关于这个项目，还有什么要讨论的吗？” 但打破局面的人说的却不是这句话，而是另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问题：“你们说，泠总是不是恋爱了？” 众人脸上不约而同出现相似的神情：原来你也很关心这件事啊！ 湛蓝资本的几个合伙人本身就年纪不大，投资分析团队的平均年龄结构也很年轻。切换到聊八卦的状态以后，纷纷表现出了和工作时不同的一面。 “有点像我先前恋爱的时候，每天下班都要及时回家，如果没回家，要详细报备去了哪里，和哪些人一起去的……” “我老婆不怎么管这个，她自己也要七八点才回家。” “哎呀，不跟你们说了，我最多加班半个小时，不然我女朋友要讲的。” “有时候感觉回家还不如工作轻松……” “这种思想要不得，不利于家庭和谐。” “说真的，你们没人发现过其它情报吗？” “有次看见泠总在走廊上看手机，算不算？” “这不算吧，他以前工作狂的时候也会查看工作消息啊。” “话说，其实我有一次和泠总擦肩而过，发现他在看监控……我要声明，我没有窥屏癖！只是不小心余光瞟到了！” “哎呀，这不算什么情报吧，看清监控拍的哪里没有？” “那倒没有看见，一下子就走过去了。你们也知道他走路有多快嘛。” 毕竟人多口杂，接下去的话没有人再说，大家心照不宣地拉回了话题，重新回到工作上。 庄姚攒的饭局，叫了湛蓝资本的几个合伙人。 当初能和泠熠互相认可，进入他的创业团队，从工作能力和个人品行上来讲，都是让人信得过的。 所以泠熠和他们私底下关系都还算不错，但其他人没有庄姚这么自来熟，和泠熠的关系也就是比一般人亲近一点，够不上好友的关系。 其中相对来说关系亲近一些的就是秦思淼。 他是泠熠在国外念本科时的学长，但当时两人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后来泠熠硕士毕业回国后，结识了庄姚，经过他的引荐，才和秦思淼有了合作。 当时他也在一家创业公司里，是湛蓝资本成立初期投资的几个重要项目之一。后来秦思淼退出了他所在的公司，以合伙人的身份来到湛蓝资本，两人的联系才多了起来。 中间有两三年，泠熠常常和他一起出差，去全国各地有潜力的初创公司和创始人会面洽谈，共同分析了许多有价值的项目。 后来，泠熠因为身体原因，不再把重心放在工作上，逐渐减少了出差的次数，但秦思淼还是和从前一样，把日程排得满满当当，成天在空中飞来飞去，一年的飞行次数比天数还要多。 秦思淼已经不大记得清，他已经多少天没有见到泠熠了。 年后刚刚过完初八，他就开始出差，赶到饭局时，刚从机场回来。这次再见到泠熠，总觉得他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如果非要说的话，从前只有两人私底下见面时，秦思淼才会意识到他的样貌很漂亮，但是今天，只是一个照面就意识到了。 秦思淼盯着面前的人看，一下子愣了神。 泠熠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嘴角弯起完美的礼貌弧度，笑着同他打招呼：“思淼，好久不见。听说你又出差了，也该适当休息休息。” 他的语气平常，比朋友疏远，比一般同事亲近，仿佛他们的关系从来都没有变过。 第18章 秦思淼压下心头刚刚见到泠熠时的异常，笑着说：“没办法，你知道我是个工作狂嘛。” 事实也确实如此。哪怕他当年在某种程度上，因为泠熠才决定加入湛蓝资本，但最主要的原因是看好湛蓝资本的未来发展，或者说，看好泠熠这个人的商业眼光和投资嗅觉。 他起初只觉得泠熠是个很神奇的人，无论在国外上学时，还是回国创业以后，总是偶然听到身边的人在说关于他的事。有时是一些关于泠家的陈年八卦，更多时候是在说他天才一般的商业头脑。 他似乎生来有一种奇异的直觉，而这种直觉在湛蓝资本成立后的一两年间不断应验，直到泠熠决定投资的公司接连上市，业界将他彻底奉上神坛。只要是泠熠投资过的项目，往后再找投资人时总是轻而易举。 第32章 但正在湛蓝资本最为蒸蒸日上的时候，泠熠忽然从大众视野当中消失了，他不再和企业家面对面交谈，不再出席各种会议讲话，甚至后来连投资签约仪式也不再出席，似乎一夜之间决定退居幕后。 业界起初对此议论纷纷，一时间涌现出各种猜测，但他们公司内部的人知道，泠熠每天都正常上下班，常常和他们开会，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其他所有人，包括庄姚也不知道，泠熠为何在当时急流勇退。但秦思淼却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泠熠确实生病了，这个病暂时不至于让他的身体出什么大毛病，但也给他的生活带来了许多不便。 因为工作性质，在场的几人总是出差，难得聚齐，饭桌上难免推杯换盏。泠熠看上去也心情尚可，同样喝了几杯。 只是席间不时看向手机屏幕，带着期待的神情点开，最后却总变成隐隐的失落。 秦思淼坐在他旁边，看了几次他的表情变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阿熠，你在等什么消息吗？” “没有。”泠熠动作不急不缓地收起手机，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庄姚坐在泠熠的另一边，闻言神秘兮兮地和秦思淼喊话：“小思淼，咱一块去放个水。” 他话都撂这了，又问泠熠：“我可以说吧？” 庄姚老早想和秦思淼分享这个大八卦，无奈老见不着他的面，特地打个电话又感觉太隆重了，今天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连当事人都在场，正好可以礼貌地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泠熠无奈：“随便。” 秦思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跟着庄姚起身出去了。 桌面上有喝得半醉的，张口就是调侃：“男人至死是少年啊，还和小学生似的一块去厕所。” “指不定人家去抽一根呢。” “那就是叛逆少年。” 包厢内依然嘻嘻哈哈的，门外两人却很沉默。 庄姚一贯傻乐，看见好友此刻的神情，也不免有些发怵：“怎、怎么啦？” 问了一声，秦思淼没有回话，好像在出神。庄姚又叫了他两声：“小思淼？秦思淼！” 秦思淼猛地抬头，忽然被惊醒：“怎么了？” 庄姚小声嘀咕：“想什么呢，喊你都听不见。哎呀你们这一个个的，不把我放在眼里，泠熠约不出来，你也约不出来，一个恋爱，一个工作，就不能有点正常的社交生活嘛！” “你可以找其他人社交。”秦思淼下意识说，又猛地反应过来，“你说泠熠谈恋爱了？” 庄姚还在天马行空：“和别人哪有和你俩好玩，我真怀念你那公司还有湛蓝刚成立的时候，我们一块考察你的项目，白天工作聊完了，晚上吃饭继续聊……” 秦思淼打断他漫无边际的回忆，又问了一遍：“泠熠恋爱了？” “你别这么大声！”庄姚神神秘秘地凑到秦思淼耳边，终于找到一点儿分享八卦的感觉，“据我回忆，是从去年年底开始的。” 这副模样让他的话一下子变得不太可信，好像多了许多自行发挥的想象因素。 秦思淼问：“他告诉你的？” “非也非也。”庄姚老神在在地摇头，“确实有这么个人，这是他告诉我的。” 秦思淼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庄姚也没在意，继续说：“是我回想起来的。去年冬至的后一天，别问我为啥记那么清楚啊，你知道我怕鬼的嘛。那天中午去他办公室吃饭，他忽然问我，有没有闻到一种气味，还说是一种花香。” 说到这里，庄姚四下看了看，室内露台附近都没有人，但他还是拉着秦思淼往阴影处站了站，压低声音道：“后来我想了想，那可能是信息素的味道，你知道，我的信息素是可乐味儿的，我以前闻到过一次泠熠的信息素，确实是一种很香的花香。” 秦思淼下意识说：“但是……” “没错啊！”庄姚看出秦思淼听懂了他的意思，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又仔细地审判了一下其中的逻辑，如果那是泠熠自己的信息素气味，他不可能会问我，虽然我俩是朋友，但是咳咳，他毕竟是omega嘛。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秦思淼喃喃：“是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 “是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其它alpha的信息素落在他身上了。所以我觉得应该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秦思淼沉默片刻，说：“这样背后猜不太好。如果想知道的话，可以直接问他。” “我问了嘛。”庄姚大咧咧道，“你刚刚不是也问了？各种迹象都说明有，但他就是说没有。我有一次问他，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怎么说？” “他说，‘应该不算’。这什么意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应该不是，反正我就觉得是。” 一连串说下来，庄姚嘿嘿一乐：“刚刚好像说了个绕口令哦。” 秦思淼：“……” 他原本应该感到难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庄姚一打岔，心底刚攒起的那点失落又消散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遗憾。 他开口和庄姚说，又像在说给自己听：“他真的觉得高兴就好了。” 庄姚不懂，他却大概理解了。泠熠又做了和从前一样的事。 他和泠熠的开始也是一次意外，那时泠熠还偶尔出差。那天见的企业家实在过于热情，他看出泠熠身体不适，便陪着多喝了几杯，未曾想那老哥家里的自酿酒度数极高，他竟然喝醉了。 第33章 在醉意当中，被泠熠看出了他的心思。 泠熠当时没什么反应，等他第二天酒醒，正想假装昨晚喝断片了，泠熠却问他：“你要和我交往吗？” 秦思淼虽然对泠熠抱有好感，却从未设想过他们两人之间有可能，在国外留学时，泠熠是老牌世家泠家的长孙，他只是一个靠助学金度日的贫穷学生。 后来回国，泠熠是眼光独到的商业新秀，他是屡战屡败的创业失败者。后来那一次，要不是庄姚把泠熠带到他们公司，恐怕也要走向破产，不会有后来的起死回生和风光无两。 他们两人之间始终有天堑一般的距离。 没等秦思淼被忽然砸到头上的馅饼冲昏头脑，泠熠接着说：“但可能和你想象中的交往不太一样，我生病了，所以目前比较需要稳定的性生活，我会尝试着喜欢你，但是不确保能够做到，但我很欣赏你，所以我认为比起其他人，喜欢上你的可能性会大一点。不过说实话，我并不认为爱情是一段关系当中必需的，我也从没有对什么人产生过这样的感情。” 泠熠总是这样，在商场上也是如此，他坦率真诚，同时富有侵略性，会一五一十地摆出足以说服对方的条件。 秦思淼愣了半晌，消化刚刚得到的信息，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可我是beta。” 这也是他认为自己和泠熠绝无可能的原因之一，他看不出泠熠是omega还是alpha，但像泠家那样的家族，不会允许家里的长孙和一个beta结合。 听见他的话，泠熠皱了皱眉，露出有些不快的神色：“那不重要。如果你是担心家庭的反对，可以尽管放心，他们现在并不能奈何我。” 他这话说得并不张狂，作为国内如今风头正盛的风投公司，湛蓝所代表的不仅仅是资金来源，同时还有丰富的人脉资源和技术手段。 各行各业有自己的规则。泠家是做实业起家，和湛蓝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领域，在风投这个领域当中，他们哪怕愿意拿钱出来砸，却也算不上插得进手。 见他不说话，泠熠说：“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觉得为难，就当做我没有提过。” 以退为进，这也是谈判当中常用的手段。秦思淼做商业谈判的经验十分丰富，但是这一刻，他却分辨不出，泠熠究竟是真心实意地这样说，还是有意在给他压迫。 在理智分析出结果以前，嘴巴已经冲动地给了回复：“好。” 似乎觉得这样简单的一个字过于不庄重，秦思淼接下来的举动几乎没有经过大脑，他忽然单膝跪在了地上，磕出一道清脆的响声，而后他仰头看向泠熠，真挚道：“阿熠，请你和我交往，我一定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的。” 泠熠没见过他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眼睛弯弯的像盛满了星光。秦思淼只见过他在工作中公式化的礼貌微笑，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笑容，一下子看呆了。 倘若当时有人向泠熠问起他们的关系，是否也会得到“应该不算”这样的回答呢？ 第19章 两人回到包厢时，泠熠正和众人道别。 见到庄姚和秦思淼进来，向两人招呼了一声：“我先走了。回头再见。” “诶，等等。”庄姚一把拉住他，“这还没吃多久呢！” 泠熠抬起手腕上的表看了一眼：“已经吃了一个半小时。你们出去半小时了。” 秦思淼疑心自己看错了，因为他竟然在泠熠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揶揄，仿佛在说：讲我的八卦有那么好玩？ 庄姚讪讪：“那你也得陪我们再吃会儿嘛……” 泠熠歉意道：“我有事，真的得走了。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吃饭聊天，可以明天中午来找我。” 他从小没有交朋友的经验。庄姚这样很热衷于通过实际行动维护关系的人，其实正适合他。 庄姚还想说什么，被秦思淼拉了两下，只好撇撇嘴道：“好吧。” 回到座位上，他大大地叹了口气，整个人挂在秦思淼身上，幽幽地说：“小水淼，你不会谈恋爱吧。” 秦思淼认真思索了一下，回道：“目前不会。如果我考虑结婚的话，会告诉你。” “烦死了！什么未婚夫啊，我妈在搞什么鬼。呜呜呜怎么办，老婆我不干净了……” 回家的车上，泠熠习惯性地打开监控。界面跳出的一瞬间，熟悉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泠熠一顿，下意识调低音量，直到彻底静音。 前面的司机依然目不斜视，似乎压根没听见刚才的动静。 起初的紧张之后，泠熠也反应过来，其他人应该是听不到它的声音的。 但他还是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想找找耳机，忽然发现他不知道放在哪里：“洪师傅，车上有耳机吗？” “在您右边的储物盒里。”司机的回应听上去很平常。 泠熠拿出耳机戴上，重新点开了监控画面。 家里的监控系统是能够录音的，但他确实没有想到过，连它的声音也能顺着这些机器传递过来。 从画面上看不到它的身影，但耳机里却不断传来它的碎碎念：“好无聊……老婆怎么还不回来，都七点了……” 关于那个所谓的未婚夫的事，它并没有再提起，只是来来回回念叨着想念和等待。 泠熠靠在椅背上，静静听着耳机里的声音，嘴角挂上一抹笑意。 第34章 “老婆，你终于回来了！” 耳机里的声音切切实实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扑面而来的拥抱。 拥抱里满满的都是热切的想念。 泠熠抬手揽住它的肩膀，回应道：“我回来了。今天很乖，没有出去。” 它委屈地呜咽了一声，凑上来亲泠熠的嘴唇，横冲直撞的，好像在借这样的举动发泄情绪。 泠熠微微张嘴，放在alpha后颈的手轻轻地抚摩着它的腺体，安抚一般。 馥郁的花香与清冽的兰香彼此交缠，不分你我。 直到时间实在太久，泠熠才推了推alpha，发出一些抗拒的声音。 舌尖恋恋不舍地舔了泠熠两下，它听话地退开了一些，但又没完全退开，依然黏糊糊的，用嘴唇蹭蹭他的脸颊，又蹭蹭他的耳朵。 直到来到omega腺体的位置，熟练地用牙齿刺入，才终于仿佛幼兽找到依靠一般，发出一阵满足的叹息。 它似乎努力地想要注入信息素，泠熠感觉有点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唔。” 青年回过神，收起侵略的牙齿，在心底叹了口气。 好可惜，他不能真正标记泠熠。 这样想着，舌尖在omega的腺体上安抚地舔了舔，尽管那里并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再次“醒来”时，湛岚感到身体从灵魂深处涌出舒适感，仿佛浸泡在温水之中，被温柔地包裹着。 每次都是如此。陷入无意识之前，他感到极度不安和疲惫，但再次醒来后，那些负面的感受全部消失无踪。 他总觉得像做了一场无与伦比的美梦，醒来时甚至觉得怅然若失。他努力地想要回忆起梦境，但却连一星半点也无法回想起来。 湛岚一醒，守在病床边的omega就警觉地睁开了眼睛：“湛先生，您醒了。身体觉得怎么样？” 湛岚知道他，在他先前某次醒来的时候，母亲为他介绍了面前的这个omega，说这是他的未婚夫。 根据医生的分析，多亏了他的信息素安抚，湛岚才能缓解精神力过高的副作用，从长达两个多月的昏迷当中醒来。 他依然不定时陷入无意识状态，仿佛得了昏睡症。但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昏睡的时间越来越短。连医生都说他快要康复了。 但湛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醒来时的安适感受逐渐退去，被莫名的茫然和焦躁掩盖，连带着对面前的omega也摆不出好脸色。 见alpha神色不渝，邬钥心底惴惴不安。他本来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先前几次湛岚醒来时，病房里都有其他人在，不需要他单独面对这个alpha。此刻只剩他们两人，空气中弥漫着无言的尴尬。 邬钥低着头，小声说：“我去请医生过来。” 说完，没等alpha回话，脚步匆匆地走出了病房，背影像落荒而逃。 他走了之后，湛岚心里那股难言的焦躁消减了许多。 “什么未婚夫……”湛岚小声嘟囔，“替我治个病就要我娶他？那不是要把整个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娶回家啊。” “湛先生，你的信息素十分活跃，同时又保持平稳。身体也逐渐适应了过高的精神力，相信再过不久就可以出院了。如果醒来的时间允许的话，接下去可以不打营养液了，自行进食是最好的。” “好的。”湛岚坐在床边，敲了敲腰，“张医生，我总感觉骨头有点酸，怎么回事？” 医生写病情记录的笔未停，一边记录方才的检查情况，一边回答道：“应该是因为精神力影响，身高二次发育造成的。” “长高了啊！”湛岚眼睛一亮，脚踩在地面上，站了起来，“我想量一下，有没有尺子？” “喏，在那边。”医生朝门边示意了一下。 湛岚兴致很高，大步走过去，背靠着墙，背脊笔直地站好，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退开来看身高所在的位置。 “哇，长高了这么多！只是骨头有点酸，有点不可思议……” “这都是精神力的影响。”医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而且你躺了三个月，还跟没事人一样。” “那会不会影响心情呢？我心里总是很烦。” 医生停下了笔，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分化以后是可能出现各种不同的应激反应，特别是像你这样分化比较晚的，也可能产生认知方面的问题，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和我们的心理医生聊聊。” 他在这家私立医院工作了十几年。印象当中，面前这位湛先生是家里的幺子，全家上下都宝贝得不得了。他小时候身体不大好，总是有些头疼脑热的小毛小病，院里的私人医生常常被叫去湛家，有时需要住院，每次来的时候身边总是跟着乌泱泱一群人。 这次入院也是，作为责任医生，他还是第一次和湛岚面对面谈话，往常每一次都有他的家人在旁，他就像一个小孩一样乖乖坐着，由家里的大人代劳发言。 他的话说的委婉，实际上，大龄分化的alpha或omega常常产生性别认知方面的错位。 望着面前的alpha分化以后依然显得艳丽的五官，医生下意识想起他入院那一天，同事们在办公室的闲聊。 “诶，你们知道么，湛岚分化成alpha了。” “什么？！不会吧，我要心碎了……” “是啊，谁能想到呢，我完全想不出什么样的omega配得上他。” 第35章 “嘘。别再说了，办公室讲讲就算了，事情好像有点复杂，暂时不要往外讲，知道没？” 湛岚并没听出医生的潜台词，思索了一下，感觉并不到要找心理医生的程度，摇了摇头：“算了，好像没那么严重。而且每次睡醒就好了，我还是多睡睡觉吧。” 医生点点头：“嗯，多休息，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湛岚又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明天行不行？” 医生有些为难：“恐怕不太行，现在还是有忽然陷入昏睡的症状，得等这个症状完全消失。” 湛岚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只是随口一问，闻言也没多失落。 他看向床尾一直没出声的omega：“呃……” omega贴心提示道：“湛先生，我叫邬钥。” “哦，邬钥啊。”湛岚丝毫不觉得尴尬，顺着接过话，“麻烦你给我买点吃的吧，有点儿饿。” 邬钥点点头，因为领了任务而颇为高兴：“好的！” 医生在一旁看着，提醒道：“第一次自主进食，尽量食用一些清淡的流食，买点粥就行了……” 湛岚愤愤不平地抗议：“那多没味儿啊。” 医生看了他一眼，幽幽道：“梁女士被你姐姐带回家的时候说了，你一醒就让我给她打电话。” 湛岚小声嘟囔：“别拿我妈压我。” 邬钥站在旁边，刚抬起脚步想走，听见两人的对话又停在了原地，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有些不知所措。 第20章 医生笑着对邬钥说：“去买吧。出了住院楼右转，有24小时食堂，要清淡的流食。” 湛岚走到床边，往床上重重一坐，没再说话。 医生面不改色道：“那我先走了。有任何事及时喊我。” 时间已过了零点。吃完邬钥买回来的甜粥，冲了个澡，在床上躺了半个多小时，湛岚还是没有任何睡意。 他睁大眼睛看向眼前的黑暗，心里却生出一种感觉，好像他看到的世界应该再清楚一点儿。 他啪的一下把病房的灯打开，刺眼的灯光倾泻下来。 陪护床上的omega倏地起身：“怎么了？” 湛岚刚才开灯之前没过脑子，现在把邬钥吵醒了，心里有点尴尬，不过表面上没表现出来，甚至还说：“你能不能去别的地方睡？你在这我睡不着。” 他想了半天，感觉应该是这个omega的问题。 邬钥被他吵醒，倒也不生气，听见这话却有些为难：“可是……” “你收款码给我一下，给你转钱住酒店。”湛岚一边说，一边从床头柜里掏手机。 邬钥把被打断的话说完：“可是我答应了梁夫人，得在这陪你。” 湛岚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妈知道了我会说。我现在不是好得很吗，外面那么多医生护士值班，有事我会自己按铃叫人的。” 没等邬钥吞吞吐吐地酝酿出什么理由来说服他，湛岚又接着说：“现在关键问题是，你在这我才睡不好，睡不好我就休息不好，休息不好我这病就好不了。” 虽然梁女士非说邬钥的信息素对他有好处，但湛岚可不那样觉得。 alpha讲起话来一堆歪理，偏偏还理直气壮的样子。邬钥天生没主见，容易被人带着走，听他这样说，还忙不迭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湛岚没接他的话，又说了一遍：“收款码给我。” 邬钥摇头：“不用了。我有钱。”他已经收了湛家很多钱，不能再要湛岚的钱了。 湛岚啧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这医院有单独的家属休息室，你去问问护士。” 终于把人打发走以后，湛岚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哪怕依然睡不着，开着灯看天花板也看得津津有味。 天色蒙蒙擦亮时，一阵难以抵抗的困意袭来，转瞬之间，病床上的身体彻底放松下去。 床边的生命检测仪器上，数据异常平稳，仿佛躺着的身体只是一具完美的机器。 再次回到泠熠身边，alpha松了口气。 六点不到，还没到泠熠平常起床的时间。明知道睡着的时候抱他，有可能会让他做噩梦，alpha还是忍不住张开手臂，依恋地抱住了他。 这次“醒来”还是什么也不记得。 湛岚觉得张医生实在有很大的问题，怎么就没发现他失忆了呢？ 他的精神体每次回到身体当中，他就会失去作为精神体存在时的记忆。他很想醒来以后马不停蹄地找到泠熠，告诉他自己就是雪风，然后实实在在地标记他。 可是每次一醒，大脑就仿佛被格式化了一样，什么都不记得。 他真害怕有一天他真正醒了，就像张医生说的那样，再也不会陷入毫无征兆的昏睡，再也不会回到泠熠身边。 湛岚把脑袋埋进omega的肩窝，眼眶有些湿润。 omega似乎感受到他的靠近，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而是在睡梦当中伸手抱紧了他。 湛岚的眼泪一下子就盛不住了，汹涌而出，打湿了泠熠的睡意。 泠熠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耳畔哭哭啼啼的叫唤，压抑着音量，似乎怕吵醒他：“呜呜，老婆……” 泠熠下意识抬手，拍拍怀里alpha的背。 alpha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泠熠习惯性地安慰：“没事，我在这里。” 第36章 一边安慰着，人也慢慢清醒过来。他记得半夜惊醒的时候，身侧并没有人，现在却又出现了。 它没有说话，但抽泣的声音很明显。 怎么还哭了。 泠熠调整了一下姿势，凑上去亲吻它，果然尝到了泛着咸味的泪水。 他舔了舔嘴唇，又低下头亲了两口。 “别哭了。”泠熠说，“没事的。” 从泠熠舔吻它的眼泪开始，它似乎就愣住了，连眼泪也忘了继续掉。 但安慰的这句话一说，仿佛又打开了某个开关，alpha哭泣的声音更明显了，甚至因为收不住眼泪而着急，不小心把自己呛到，一连咳了好几声。 泠熠替它拍了拍胸顺气，等alpha渐渐冷静下来，放在胸口的手渐渐变了意味。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垂下眼帘，低声说：“早上想不想来？” 回应他的是唇上笃定的亲吻。 临出门前，它拉过泠熠的手，在上面写字：一、起。 泠熠按住它的手，温柔地笑着摇了摇头：“不行。今天也要乖乖待在家里。如果在家，五点之前帮我开灯。” 湛岚本想偷偷跟着他出门，但早晨的运动让他现在还无法顺利收回溢散的信息素。精神体状态下，他似乎更难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释放。 更何况，湛岚也留意到了，很多时候，不需要信息素的存在，泠熠仅凭直觉，就能够敏锐地发现他的位置。 最后还是不得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中午，庄姚提着饭盒来找泠熠，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眼里仿佛写着几个大字：我有八卦快问我。 泠熠捧场道：“你听说什么了？” 庄姚反而不习惯了：“泠总今天心情不错？” 泠熠默默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筷子，淡淡道：“不说算了。” “你竟然还有筷子了！” 泠熠没有搭理他，动作不紧不慢地把庄姚带来的菜摆开。 庄姚夸张得老泪纵横：“终于感觉我是个合格的外卖小哥了。” 泠熠抬头看了他一眼：“等会把饭钱转给你。” 庄姚摆摆手，故作大度道：“不用。外卖小哥请你吃饭。没想到爱情的力量这么强大，你都爱上吃饭了。你对象是不是做饭很好吃？我啥时候能见见啊……” 泠熠如实说：“它不吃饭。” “跟你一样也成天喝营养液啊！”庄姚瞪大了眼睛，啧啧道，“你们俩都成仙啦，怪不得能凑到一块去。” 泠熠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这个料超劲爆！你绝对想不到！”庄姚回想起早上看到的大八卦，不过此时又觉得不过尔尔，“不过比起你忽然自己在办公室准备了筷子，好像也没那么劲爆了。” 泠熠：“……不至于。” 明明屋里就他们俩，庄姚还是神秘兮兮地凑近，压低了声音说： “听说昨晚湛岚把他未婚夫从医院病房里赶出来了。” 事件内容让人一时沉默。 见泠熠不说话，庄姚神色显出几分得意来：“怎么样，是不是很劲爆！” 看来上次湛瑛说的事推进下去了。泠熠若有所思，忽然问：“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哎呀，这不重要。”庄姚表面上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手却迫不及待地掏出了手机。 泠熠第一次对他的消息来源提出疑问，庄姚显摆一样把一个聊天界面摆在泠熠面前，不无得意道：“喏，a市的八卦信息广播中心，里面什么人都有，不过大家都是匿名的，也不知道是谁。” 泠熠怎么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些人在建这样的群聊，一时有些无语。 聊天框里不断跳出新的消息，庄姚把聊天记录网上拉，翻到昨天半夜的一条：“我看看……是这个人说的。根据我的推测，我有理由怀疑，ta可能是酒店前台。” 泠熠默默说： “这样好像不太有职业道德。 ” “影响不大啦。”庄姚说，“给人生增添一点乐趣嘛。” 泠熠深谙世人的八卦心理。当年他父亲的事，在场的明明没几个人，但还是不知怎么流传了出去，最后弄得人尽皆知。 泠熠对此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小时候，每次有人背着大人，私底下用这件事来奚落他的时候，泠熠心底只觉得好笑。 那些人的逻辑好奇怪，怎么会以为他会因为那个男人的无耻行为而感到羞愧呢？ 结束一天的工作，泠熠打开监控界面，果不其然看到漆黑一片的房间。 它消失得越来越频繁，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也许哪一天，就会彻底从他的生命当中退出，就好像一个未曾存在过的幻觉。 泠熠面不改色地收起了手机，依然准时踏出办公室的门。 回去的一路上，他没有再看监控，因此当打开家门，看到里面明亮的灯光时，泠熠愣了一下，下意识说：“你回来了。” 拥抱泠熠的同时，它也说了同样的话：“老婆，你回来啦！” 今天早上，泠熠离开没多久，湛岚就在医院醒来，还是没有恢复精神体时期的记忆。 回到这里的这一瞬间，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告诉泠熠他是谁。 万一他不会再回来了，他希望泠熠会去找他。 他心底莫名地紧张，摊开泠熠的手心时，甚至手指有些颤抖。 第37章 第21章 泠熠静静地任由他摆弄，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没有说话。 湛岚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写，速度很慢，足够泠熠清晰分辨出他书写的内容。 我、叫…… 泠熠突兀地抽回手掌，开口道：“雪风，我要洗澡了。” 湛岚急了，下意识去抓他的手，却扑了个空。 急切的情绪因此冷却了一瞬，追着泠熠的脚步抵达浴室时，湛岚已经反应过来。 他所感受到的不是错觉。 泠熠对他的一切丝毫不感兴趣，他从不问他从哪里来，过去做过什么，为什么会到他身边，又会在这里待多久。 但依照湛岚的脑回路，他其实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 如果是他在家里遇到了这样一个离奇的存在，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一切搞得水落石出。 泠熠却从始至终表现得很平静，他从不好奇，从不多问，只是静静地观察，静静地接受。 哪怕他现在有了即将离开的迹象，他也没有丝毫反应，依然像从前那样平平度日。 明明连出门都不被允许，但与此同时，泠熠却仿佛对他的消失无动于衷。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湛岚不再像刚才那样，一味地想要靠近泠熠，而是不远不近地站在他身边。 明明还是一样的空间，面前的omega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他的心底却一阵发凉，仿佛不知来路的冷风呼啸着吹过，使他整个人前所未有地清醒。 过去甜蜜的时光如同做梦一般，萦绕着一层雾莹莹的薄纱，让人看不真切。 耳边是alpha困惑的低声自语：“为什么？” 泠熠闭上了眼睛，在花洒下仰起脸，将头发上的泡沫冲去。 耳畔被哗哗的流水声占据，但隔着一道水帘，依然能听到它的声音隐约传来。 “不喜欢我，不想要我……” 声音很轻，却不再是困惑的语气，而是逐渐变得肯定起来。 泠熠冷下了神色，抬手重重地将花洒开关按下。 水声忽然停了，整个空间里异常寂静。 泠熠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冷冷地开口：“我能听见你说话。” “什么？”它下意识脱口而出，接下来又慌乱地吞吞吐吐，“现、现在这样就能听见吗？” 泠熠惜字如金：“能。” 说完，又打开了花洒。 他将这个惊天炸弹抛出来，却并没有任何展开交谈的意思。 见它恢复安静，接下去便一句话也没有说。 还未进入影音室，泠熠便感到后颈的腺体有些发热，一跳一跳的，抽得人脑袋疼。 泠熠抬手按住腺体，不适地动了动脖子。 下一秒，一只手慢吞吞地覆盖上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泠熠顿了一下，缓缓把手收了回来。 alpha的手掌毫无阻隔地落下，贴在他的腺体上，而后轻轻地抚摸了两下。 仅仅是这样而已，方才的不适一瞬间缓解了许多，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泠熠几不可查地舒了口气。 身边的alpha试探着开口：“老婆……” 泠熠没有阻止他这样叫自己，自然地应道：“嗯？” alpha的音调瞬间上扬起来：“可以亲你的腺体吗？” 泠熠笑了一声：“这还要问？” alpha小声嘟囔：“担心你不开心么。” 泠熠说：“没有不开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对alpha来说，如同赏赐一般。 从刚才开始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alpha的胆子很快就重新大了起来。 一边亲吻腺体的位置，试探着刺入牙齿的位置，一边略微含糊地问：“是今天能听见的吗？” 故意假装随口一问的样子，其实泠熠光听声音就能听出来，它简直在意得要死。 方才在浴室里，将话脱口而出的下一秒，泠熠就后悔了。 他平常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当时却鬼使神差的，头一次说话不经过大脑。 “对，忽然就发现能听见了。” alpha还在傻乐：“嘿嘿，真好，这样我就能和老婆说话了。” 泠熠的嘴角也不由挂上了一抹笑意。 知道有了听众以后，它的话唠本质更加变本加厉：“老婆，我的声音和你想象中一样吗？” “差不多。” “有很多人说我声音好听哦。我先前放假没事的时候，还给动画配过音呢。就是那个《点星印》，你看过吗？” “没看过。我只看恐怖片。” “我最怕鬼了！第一次陪老婆恐怖片的时候……” “你都吓到开灯了。” “就是就是，如果不是那一次，我还不知道我能开灯呢！我妈妈说了，等家里人回来的时候，天黑了就是要帮忙开灯的，这样回来的人就知道有人一直在等他。” “其实五点半还没天黑。” “那也很暗了嘛……而且除了开灯，我什么都干不了。” “没有啊，你能干的事情很多。” “……老婆，你好那个哦。” 话唠一边努力干活，一边卖力唠嗑，泠熠罕见地有点进入不了状态。 直到此刻，它终于安静了些许，但没消停多久，很快又碎碎念起来，仿佛它先前积攒了好多好多没说的话，如今一箩筐地都要倒出来。 第38章 它讲着两人过去相处的细节，描述自己在许多时刻的心理活动，又常常不自觉地联系到它在现实生活中的一切。 它是一个人，并不是无依无靠的游魂。它有家人，有许许多多爱它的人。 它喜欢的事情很多。它很爱自己拥有的一切。 遇见泠熠以前，它的生活就很幸福、很完美。 种种残酷的认知不断地冲击着泠熠的大脑，逃避至今，他终于被迫面对了这些现实。 但是奇异的，也许是因为努力将感受集中在它此刻带来的欢愉体验上，泠熠的心底竟然没有太多波动。 喘息的间隙里，甚至有空敷衍两声：“是吗？这样啊。” alpha似乎没察觉他的心不在焉，依然兴致勃勃地说着各种各样的话。 听在泠熠耳中，仿佛一趟长长的列车呼啸着从旷野当中穿过，当漫长的不见尽头的车身最终远去，旷野上的牧羊人终于抬起眼睛，却对列车的形貌毫无印象，只有空气中隐隐的波动昭示着列车驶过的痕迹。 一切结束时，它的声音听上去都有些哑了，仿佛刚才音调破碎的人是它一样。 说出的话语里有浓浓的爱意：“老婆，好喜欢你哦。” 泠熠的语气很温和：“我也很舒服。谢谢。” 它依然从背后抱着泠熠，闻言把脸埋进他肩膀上，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闷声闷气地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泠熠撑着沙发的手松了力道，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靠在沙发上。 身后的alpha就像个大型挂件一样，顺着他的动作一起陷进沙发里。 泠熠还在平复呼吸，alpha忽然动了动，问道：“老婆，你为什么要在这里装一面镜子？” 泠熠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你觉得怎么样？” alpha沉默了一下，声音里有诡异的害羞：“喜欢。” 泠熠轻声笑了笑，“我装它就是因为喜欢啊。” 熟悉的热意渐渐酝酿。 身后的alpha话题一转：“老婆，遇见你之前，我没有谈过恋爱哦。” 他的动作让泠熠呼吸一滞，语气中不自觉带了调侃，“怎么？还要我夸夸你？” “当然啊！”alpha理所当然道，“我很有天赋吧。嘿嘿。” 它得意洋洋的样子特别可爱，泠熠又起了逗弄的心思：“唔……是很能干。” alpha吞吞吐吐地问：“老婆，你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呀？” 泠熠脑海中出现一个身影，有些迟疑地说：“应该算谈过吧。” 这话让alpha气恼。 泠熠惊呼一声，加大力道稳住身形，不过没说什么斥责的话。 其实刚刚那句话一出口，他也觉得不太好，但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手，收不回来。 而且发生过的事也是事实，他只是如实说了而已。 泠熠努力平稳呼吸，说：“别这么急……” alpha用行动表达了不满，嘴上倒很委屈，哼哼唧唧地小声说：“我应该早一点遇见老婆。” 没见过这时候还要反思自己的。 泠熠反过手去抱他，偏过头等待，下一秒，疾风骤雨一般的吻落了下来。两人一时都没空再说话。 心脏鼓鼓的，好像被什么充满了一样。 良久之后，泠熠断断续续地说：“但是……你是第一个标记我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alpha尖锐的牙齿刺破腺体。 泠熠微张着口，目光微微失神，承受alpha带着几分怒气与委屈的标记。 结束以后，毫发无伤的后颈被安抚地舔了舔，泠熠忍不住浑身抖了一下，提醒道：“没事的，不痛。” “好烦。”alpha小声抱怨了一句，趴在泠熠身上，失落得像一条落了水的大型犬，不满地陈述这个事实，“其实根本标记不了。” 泠熠转过身来，面对面地抱住他的脖子，仰起脸去接吻。 亲吻的间隙里，泠熠抵着他的额头，小声说：“没事的，标记不了也没关系，我能感觉到。” 第22章 翌日早晨，察觉到alpha仍在身边，泠熠主动说：“你和我一起去公司吧。” “真的可以吗？”湛岚有些受宠若惊。先前泠熠都对他出门这件事不假辞色，此刻忽然松口，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泠熠面色如常地点头：“但是要小心一点，不要让别人察觉到异常。” 湛岚立马站得笔直，大声保证道：“好的，我一定会特别小心！” 泠熠：“……我听得见。” 湛岚立刻急剧减小音量，好像做贼一样小声说：“嗯嗯，我知道了。” 泠熠无奈：“也不用这么小声。” alpha总算恢复了正常的声音：“好的。我准备好啦，我们出发吧~” 兴致高昂的样子，让泠熠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刚刚不是说了要去上班，而是说要带这家伙去哪里玩。 总觉得和这人在一起，他也会变得幼稚起来。 出了房门以后，泠熠就没再和他说话，但湛岚一个人嘀嘀咕咕，单方面输出，依然讲得津津有味。 见到司机以后，他更是兴奋起来：“好神奇哦，他是不是看不见我？” 泠熠没法说话，又实在无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司机听见动静，问道：“泠先生，空调不够暖和吗？” 第39章 “没有。”泠熠摇头，“都挺好的。” 接下来，他注意控制着自己的举止，不再流露出任何异样。 一路上，alpha除了嘴巴有点碎，其它都乖乖的，轻轻牵着泠熠的手就感到满足。 但是下车以后，泠熠把手抽了回去，不让他牵了。 alpha不开心了：“我会很小心的，保证一点点点点点也看不出来。” 他一连说了好多个点，泠熠嘴角不自觉上扬，察觉时又立刻压了下去。 司机远远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今天有哪里不太对，虽然表面上没有差异，但用他儿子在网上学的话说，好像整个人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电梯里只有泠熠，还有一个连监控也拍不出来的alpha。 泠熠终于开口了：“很快就到了。我是一个人一间办公室。” “哇。大领导！”alpha听懂他的意思，乖乖地没再说话，只在出了电梯以后拼命催促，“快点快点，在哪里？” 助理在走廊上碰见泠熠，刚要张嘴打招呼，就见他目不斜视，像一阵风似的飘过了。 进到办公室时，湛岚想起了遥远的记忆：“我来过这里！” 泠熠脱外套的手顿了一下：“什么时候？” “很久之前了，是遇见你没多久。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在这了。”湛岚回想起当时的画面，不由皱起了眉，“我记得有个很讨人厌的alpha，他是不是也在这里？” 说到最后，咬牙切齿起来，似乎蠢蠢欲动，即刻要将讨厌的alpha寻出绞杀。 泠熠默默说：“他是我朋友。” 湛岚不理，恨恨道：“他的信息素也很难闻，竟然是可乐味的，真可恶！” 泠熠的语气不咸不淡：“就见过一面吧，记得那么清楚啊。” 湛岚却一下子后背发毛，连忙撇清关系：“我最讨厌喝可乐了！我讨厌一切碳酸饮料！” 泠熠不置可否，“哦”了一声。 湛岚围在他身边念叨：“他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你啊，他可真幸福……” “你也每天都能见到我。” “那怎么能一样，我只有晚上才能看见你。” “……现在一样了。” “说的也是哦。”湛岚嘿嘿一笑，自顾自乐了。 泠熠已经在办公桌前坐了一会儿，往常一到这里，他就立刻会进入工作状态，今天却和alpha一来一回说了半天。 “我要工作了。”泠熠收敛心神，看向旁边用来会客的休息室，“你可以去那里休息。” “不要。”alpha拒绝了，“我想在这里看着你。” 泠熠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皱眉道：“这里没有地方坐。” 身边的人无所谓道：“没关系，我站着。” 泠熠没再说话，打开了昨天没看完的投资意向书。 alpha的目光如有实质，落在他身上，泠熠能从中感受到他此刻的位置。鼻间萦绕的清幽的信息素气味，让泠熠需要刻意去集中精神，才能够专注在工作内容上。 他开始怀疑让alpha跟着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你能把信息素收起来么？” “收不起来。”alpha可怜兮兮地说，“现在这样控制不了。对不起” 泠熠听懂了他的意思，说了句“没事。”没再继续问。 困扰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份意向书还没看完，落在身上的目光消失了，四周的兰香也渐渐散去，只留下丝丝缕缕的踪迹。 明明干扰源消失了，泠熠却望着墙上的电子钟出了神。 今天又会过多久再回来呢？ 湛岚再次恢复意识时，并不在先前的办公室，而是又回到了泠熠家里。 天已经黑了，卧室却没有开灯。 湛岚开口喊了一声：“老婆？” 没有回应。 打开影音室的门，里面同样漆黑一片，没有半个人影。 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他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 泠熠还没有回家。 他茫然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大步走到窗口的位置。从这里能看见泠熠每天出门和回家的车，他常常站在这里看。 道路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但从高层望下去，地面附近依然显得有些昏暗，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人影。 寻常人家饭后散步的时间已经过了。 时钟走到了将近九点。 仿佛是他的惦记起了作用，道路尽头远远地有灯光传来，湛岚用精神体状态下极佳的视力看去，下一秒，熟悉的车映入眼帘，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甚至等不及泠熠上楼，心底的急切让他眨眼之间变幻了位置，忽然出现在了泠熠所乘的车上。 湛岚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还能这样。 他记得自己先前能穿墙，还能飘来飘去不用走路，但自从想起自己是谁以后，也许是受到一贯的逻辑影响，许多先前能做的事都没办法再做了。 瞬移更是想都没想过。 新奇和激动冲昏了头脑，湛岚一把熊抱住泠熠，兴奋地诉说自己的新发现：“老婆！我竟然能瞬移！我好厉害啊！” 泠熠当机立断，按住他用力的手，在黑暗中默默用力，制止alpha兴奋的动作。 他习惯了这家伙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只以为这次他也是忽然出现在这里，并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激动。 第40章 alpha还在兴致勃勃地诉说：“我刚刚在窗户那，一下子就到车里了！太快了我完全没反应过来……” 泠熠听懂了，原来是真的瞬移。 他轻轻地拍了拍alpha的胳膊，试图让他冷静一点。 司机驾驶着车辆，平稳地在大楼门口停下。 泠熠动作匆忙地开门下车，等进了大门，见左右无人，才小声说：“慢点。” 为了跟上alpha的动作，他几乎要跑起来了。从来没那么狼狈过。 发现能瞬移的兴奋让alpha开心了好久，但在电梯里上楼的这一路，他都没有再次尝试。 直到两人回了家，他才小心翼翼地在脑海里想着自己要到浴室。 下一秒睁眼时，竟然真的在浴室里面。 泠熠只听见alpha上扬的声音忽然换了位置：“真的可以！太神奇了吧！” 因为没看到alpha回家，所以在公司待到天黑。 车子驶进小区以前，泠熠的心情都是低落的。 但alpha的出现轻而易举地让周围的空气都松快起来。 哪怕不做那些事，只是简简单单地存在。 意识到这一点时，泠熠是有些愣怔的。 傍晚留在公司，察觉到体内热意的第一时间，泠熠就拉开抽屉，打开一支强效抑制剂，替自己进行了注射。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用抑制剂，效果似乎好了不少。 哪怕此刻被alpha激动地压着亲吻，身体都没有任何波动。 这种体验很新奇。每次碰到alpha的时候，他的头脑似乎都是不清醒的，哪怕不在高热当中，也被隐隐的期待冲昏了头脑。 这还是第一次，如同一个局外人一样，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alpha虽然有些幼稚，但对泠熠的反应很敏锐。 “老婆，你怎么了？” 泠熠没有拐弯抹角：“我打了抑制剂。今天不做了吧。” 湛岚愣了一下，呆呆地回应：“哦……好吧。” 他不再凑上来同泠熠接吻，却依然抱着他没有放开。 泠熠说：“有点晚了。我洗个澡就睡了。” 话音落下，alpha配合地松开了他。 先前奇异发现带来的兴奋逐渐退去，冷淡的气氛让湛岚想起刚回来时空无一人的房间，以及昨天试图坦白时，omega忽然抽回去的手。 空气很安静。 他们能够用言语交流——彼此心知肚明这件事后，气氛再陷入寂静时，总仿佛有一丝令人不适的尴尬。 湛岚站在角落里，观察着泠熠的神色。 omega看上去很平静，似乎并不觉得尴尬。 湛岚踟蹰了一会儿，开口：“老婆……” 泠熠问：“有事？” 这样冷淡的回答，湛岚想问的话又说不出口了，最后只说：“为什么今天回来那么晚呀？” “有工作。” 略显敷衍的回答。 湛岚郁闷，蔫答答地“哦”了一声。 泠熠抬眸，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再练练吗？” 湛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的瞬移。”泠熠的声音里有不明显的笑意。 第23章 总觉得现在应该保持低落的安静，可是一听到泠熠笑了，湛岚心底的失落瞬间就一扫而空。 “我已经学会了。”alpha小声嘟囔了一句。 下一刻，泠熠听到他的声音在浴室外面响起，带着肯定的兴奋：“老婆，真的是可以的！” 泠熠弯起眼睛，扬声应道：“真厉害啊。” alpha的回应忽然出现在耳边：“其实我在这里了哦。” 泠熠愣了一下，看向身上的水流：“会把你打湿吗？” “不会。”湛岚仔细地给泠熠解释，“就像我标记你一样，明明感觉到了，但是留不下什么痕迹。” 泠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分享忽然出现的想法：“其实你和恐怖片里的鬼有点不一样。” 湛岚抗议地反问：“哪里一样了？” 语气义愤填膺的，好像把他和鬼相提并论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鬼怎么了？鬼很好啊。”泠熠的声音很小，几乎被掩盖在水流声里。 湛岚勉强接受了一点，有些别扭地问：“好在哪里啊？” 泠熠还是第一次和人讨论这个问题。他起了兴致，认真地罗列起来：“鬼一般都没什么羁绊，就算有也早就死了……” 湛岚不理解，插话道：“这有什么好的，那做鬼不是很寂寞吗？” 泠熠顿了一下，没回答他的问题，接着说：“鬼一般都无所事事，总是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湛岚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嗯。”自从他精神体出窍之后，身体在病房里住院，精神体则每天什么也不用做了，只需要等泠熠回来，和他快快乐乐地黏在一起。 不过，“但有时候有点无聊。” 泠熠接了话，问：“什么时候？” 对于这一点，湛岚体会颇深，“当然是等你回来的时候啊。” 泠熠没有回话，也没有接着说，忽然就这样沉默下来，浴室里又只剩下哗哗的流水声。一直到洗完澡，他都没再继续说话。 湛岚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从前他总是随心所欲，因为没有任何人需要他小心对待、察言观色，但在精神体状态下，他对泠熠的情绪似乎要感觉敏锐许多，总是一下子就能发觉他的异常。 第41章 接下来，不管泠熠走到哪，他始终默默地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仿佛一只鹌鹑。 “为什么是鹌鹑？” 听到问话，湛岚下意识回答：“因为察觉到风声不对就特别胆小不敢说话，看上去很老实……老婆，你又进化了吗？现在能听到我心里想什么了？” 泠熠无奈道：“你刚刚说出来了。” “这样啊。”湛岚松了口气，“还好不能听见。” 泠熠故意问：“为什么？” 湛岚脱口而出：“有时候总会想一些很那个的事……” 说到一半，啪地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闷声闷气地继续说：“窝唔能索。” 泠熠从浴室出来，抬步朝卧室的某个角落走，在一面墙壁前站定。 湛岚跟着他到这里，好奇道：“怎么啦？”顺着泠熠的目光看去，光秃秃的一面墙，看不出什么异常。 泠熠答非所问：“我可能是有点不好相处吧。” 湛岚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想起泠熠看不见，又连忙开口：“没有啊老婆。” 回应前短暂的沉默，却让泠熠笃定了心里的想法。 “你不需要做一只……鹌鹑。”明明是令人不适的对话，用了湛岚的用词，一切都显得不那么庄重起来。 事实确实如此。 身旁的声音明显是在憋笑：“老婆，你讲鹌鹑的时候好可爱哦。” 泠熠：“……” alpha端正了神色，严肃道：“没事，我不说了，你继续说吧老婆！” 见泠熠还是不说话，仗着他看不见自己，湛岚忍不住凑上去看了看他的神色。 omega一向风轻云淡的脸上，此刻表情却莫名地纠结。 湛岚心里有点犯嘀咕，又巴巴地连声保证：“我对天发誓，绝对不再插话了。” 察觉到人就紧贴在自己身侧，泠熠抬手，摸索着紧紧地抱住了他。熟悉的拥抱让他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方才的忐忑与不安，似乎顷刻间都消失了。起初是重如千钧的丑陋的石块，在湛岚的打岔下，忽然被雕刻成了奇怪却好笑的形状，此刻终于风化崩裂，内里的不堪幻成出来，原来只是一阵薄烟，轻飘飘地飞走了。 泠熠轻轻地呼了口气，把脸贴在他身上，语速很慢地说：“你不用那么小心，其实很多时候，我并没有不开心，或者更准确地说……我没有在对你不开心。” 在他沉默的间隙里，湛岚应了一声：“嗯。” 话开了头，说起来似乎就没有那么难，“如果你因为我的冷脸，觉得很不自在，不得不小心翼翼——就像你说的那样，要做一只鹌鹑。这件事才会真正让我难受。” 湛岚恍然大悟地说：“我懂了老婆！你的意思是你非常在意我！比起你自己，你更加在意我的心情！” 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了明显的傻乐。 泠熠：“……这么理解也行。” 湛岚抱着泠熠，低头亲亲他的发心，乐滋滋地说：“我好爱你哦老婆。” 泠熠抱紧了他，一时无言。 湛岚倾情告白完，又认真地解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自在啦，其实我很开心啊，不管是当鹌鹑还是别的什么小猫小狗，感觉在老婆身边我就超级开心！” 简单直白的话语，甚至有点傻，丝毫没有任何旖旎的氛围，却比许多个夜晚的高热更加让人动心。 也许该早点打抑制剂。 眼眶溢出湿润的泪意，泠熠转头蹭了蹭，擦在alpha身前。 “原来这里面是一间画室啊！”湛岚跟着泠熠的脚步，踏进墙壁后面的这个房间。 他四周看看，又转过头，看向合上了的墙壁，颇为感慨地说：“这个门也太隐蔽了吧。” “因为想要做一间，又不想每天都想到它在这里。”泠熠抬手，将画架上盖着的布轻轻扯下来。 看到画面的那一瞬间，湛岚“哇”了一声，惊讶道：“老婆，你很会画诶！” 简单的素描，寥寥勾了大致的轮廓，却显得栩栩如生。 画的就是家里的场景，视角却有些奇怪，好像是俯视的角度。 从简单的光影之中，湛岚一眼就能看出他画的是白天，其中有不少地方空着一小块，还没有完成。 湛岚的夸奖并不是简单的感慨，而像一个懂行的人对他本以为的门外汉的惊讶。泠熠拿笔的手顿了一下，才问：“你会画画？” “当然啊！”湛岚理所当然地说，“这个我最懂了嘛！我五岁就开始画画啦……” 泠熠将笔尖落在画纸上，闻言随口说：“和我差不多。” “可是之前没见你画过。”湛岚站在他身边，眼睛紧紧盯着逐渐完善的画面。他很好奇那些空白的地方是什么，可泠熠还在描绘其它部分，并没有在那处落笔。 “你不在的时候画的。”泠熠想到什么，眼底浮起浅浅的笑意，故意说，“你在的时候有很多事情好做，谁还顾得上画画啊。” 湛岚嘿嘿笑了一声，诚实道：“我忍不住嘛。” “不。”泠熠摇摇头，“其实是我的问题。” 湛岚忙说：“没有没有。都是我的问题。” “我不是那个意思。”泠熠细致地落笔描摹着，头一次说起了自己的病情，“你没有发现吗？我生病了，所以每天晚上都会发热，一般的omega都不会这样……至于你，可能是受了我的影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的信息素契合度应该很高。” 第42章 说到这里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名字出现在泠熠脑海，他的笔尖顿了一下，落下重重的一点。 泠熠回过神，轻轻将那点擦去。 湛岚的关注点总是与众不同：“那当然，我和老婆的契合度肯定很高呀！我们就是天生一对，嘿嘿。” 泠熠对他的乐天派感到无奈，“说实话，我是生病了，所以正面效果大于副作用，但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影响。” 湛岚从中听出了某种怀疑，立刻撇清关系：“不可能！我很强壮！” “这和强不强壮没有关系……” 还未说完，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被拉了过去，alpha的声音听上去委屈巴巴的：“老婆，我很可以。” 泠熠像被烫了一下，默默收回手，“我们什么都没做……” “可能是看到老婆画画，它就这样了。”alpha可怜兮兮地说着毫无道理的话。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泠熠无奈，但还是问了一句，“要帮你吗？” “没事哒，就让它这样吧。我想看老婆画画。” 泠熠没有坚持，但接下去画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回过神来时，画面上的某处空白里，已经出现了一只顶着毛绒耳朵的alpha，是一个靠在墙边的背影，身后还有一条长长的垂下来的尾巴，就像小狗幻化成的人形。 身旁的人激动道：“老婆！这个是我吗！” 泠熠脸庞微热，低低地“嗯”了一声。 湛岚意识到了什么，一瞬间甚至忘了泠熠压根看不见他的动作，兴奋地点着画面上一个个空白的地方，追问道：“这里，这里，这里，这里……全部都是我吗？！” 泠熠莫名地害臊起来，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唔，可能吧。” 第24章 湛岚才不管他的含含糊糊，自顾自激动得要命：“呜呜呜，老婆，我好开心。” 自由创作的画面总能反应构图者的内心。毫无疑问，老婆已经满心满眼都是他了！ 泠熠摸了摸鼻子，小声问：“这么开心吗？” 湛岚疯狂点头：“嗯嗯嗯。” “我画得不好。”泠熠顿了一下，补充说，“很久没画了。” 湛岚立刻摇头，连声发出否认的声音：“不不不。特别好！” 平心而论，笔触当中能看出生涩。但依湛岚这么多年接触的画家来对照，不可否认的是作画的人显然很有灵气，如果投身其中，假以时日必定能名震一时。 再次开口时，湛岚有些感慨：“你很有天赋。” 异常认真的语气，让画纸面前的人愣了一下。 这句话仿佛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从前那个对画笔莫名喜爱的小孩，对那个小心翼翼在房间藏起画册的孩子，对那个一片一片捡起被撕碎的画纸，耳边被愤怒的声音斥责“你画这些有什么用”的少年。 泠熠轻声开口，就像怕惊扰了当年那个空间当中的自己：“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当然！”耳畔的声音不假思索，“我见过很多人画画，不同的人给我的感觉不一样。我看这个很准的。” 他小时候不懂事，总是直言不讳，得罪了一些人，幸好湛家在艺术界还算有地位，那些人只敢背地里使坏，不敢光明正大地如何。 后来大家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当初说的都一语成谶，反而纷纷带着孩子求上门来，希望他能够看一眼。 画纸上的空白渐渐被填满，蹲在墙边，靠在沙发上，趴在床上……各个角落都有alpha的身影，仅仅从一个简单的背影，就能看出他有多么百无聊赖。 “为什么不能画一个老婆呢？”湛岚再次在泠熠耳边念叨。 泠熠第八百遍不厌其烦地回答他：“这是白天。我在上班。” 湛岚不服：“我想要周末的白天。” “不行。”泠熠无情道，“这是工作日的白天。” 湛岚“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过了片刻，又巴巴地开口：“到底为什么不能画一个老婆呢？在这里……” 他点着玄关的位置，想起泠熠看不见，又补充说：“在门口那里，画一个刚回家的老婆也行。” “不行。那样的话这些全部都不在这里了。”泠熠点了一圈画面上的各个身影，指尖最后落在玄关，“全都跑到这里来了。” 湛岚嘿嘿傻乐了一下，见泠熠画完了，终于张开蠢蠢欲动的双手，从背后抱着他，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大度道：“算啦，反正我有老婆。” 语气简直得意死了。 泠熠轻轻笑了一声，微微歪过头，轻轻地靠在他脑袋上。 他看着面前的画纸，眼里有柔软的温柔，先前难以开口的话，终于能够说出口。 “你之前说，在家里等我回来的时候，觉得很无聊。但其实，每次想到你在家里等我，我都有点开心。虽然在监控看不见你，但是我控制不住会想象，你就像这样待在家里。” 泠熠低声，仿佛喃喃自语：“什么也不做……就为了等我。” 湛岚这时才明白过来，之前在浴室里，明明一切气氛都很好，为什么在他说了那句话以后，泠熠忽然不说话了。 他是很不会将心比心、设身处地的人，只有一颗赤诚坦然的真心，非常笨拙地对泠熠好，希望他开心。 “那我以后都在家里等你回来好啦！” 第43章 “可是对你来说，那样很无聊。” “没关系啊，无聊就无聊好了。虽然无聊，但也很有趣，因为我一直在等你嘛，你回来的时间越近，我就越期待。一直一直等你，就会越来越开心了。” 泠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其实不能理解。在他的世界观当中，不存在这样的逻辑。他也从没有设想过，有人会心甘情愿说要这样等他。 可他起初说这些话，释放这样的感情，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在这场谈判当中，他几乎没有任何筹码，他能够给出的东西，对alpha来说几乎都不值一提。 alpha有家人，有朋友，有热爱的事业，有幸福完美的现实生活。 所以泠熠只能抛出情感的纽带，通过示弱的方式，来博取这个善良的alpha的同情。 他很可悲，要用算计的方式，让自己的爱人以他希望的方式留下。同时又很可怜，在这个过程当中，已经分辨不清哪句说的是真话，哪句说的是假话。 唯有接下来的话是泠熠确认的，是他最初谋划的渴求。 “雪风。”他喊了一开始给alpha取的名字，自从意识到alpha是一个实际存在的人以后，他再也没有喊过这个称呼，“我觉得鬼很好，没有牵绊，不用做其它的事，每天唯一要做的就是等我，待在我身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的存在……而且现在，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出现在我的身边，也不会再无聊了。”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泠熠望向前方的目光有些茫然，没有实际的落处。他就像一个机器，忠实地执行原先设定好的程序，说出蓄谋已久的话语。 “我知道，你不是一只鬼，而是一个人。也许有很多人正在等你回去。”omega轻声低语，如同蛊惑，“但是你走了以后，就没有人等我了。” alpha愣愣开口：“老婆……” 泠熠转过身，用亲吻打断了他的话，良久之后，微喘着气分开，贴着他的嘴唇轻轻开口：“听我说。” “我先前说，我生病了，所以会每晚频繁高热。其实原本这个病不至于如此严重，只要我能够接受一个alpha的标记……但是我完全没法接受。一旦和alpha亲密接触，我就会产生各种应激反应，头晕、恶心、战栗，严重起来会晕厥。” 湛岚：“但是我……” “嗯。你也是alpha。”泠熠贴上去，亲亲他的嘴唇，“可能是因为一开始感受不到实体，完全不像个人，所以慢慢习惯了。而且你没法标记我。” 湛岚不满地嘟囔：“我想标记的。” “如果你想，也可以做到的话，说不定可以慢慢接受。”泠熠习惯性地继续抛出鱼饵，“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装那面镜子吗？” 湛岚好奇道：“为什么？” “那时候，我感受到的你越来越像个人了，如果从背后来的话，完全看不到你，好像真的有一个人存在一样，我心里感觉很不安。但是装了镜子，随时可以看到身后没有人，就不难受了。” 湛岚忍不住说：“其实面对面的姿势我也很喜欢。” 泠熠：“……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啊？”湛岚茫然地问，“是你很喜欢背入式吗？那我也可以啦。” 像泠熠这样心里长了八百个心眼的人，有时候真的无法理解面前的alpha，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傻。 面对这样的对手，他只好把一切平铺直叙：“雪风，你能不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我也想啦。”alpha的语气里诡异地有些害羞，“老婆，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我好感动哦。” 泠熠：“……”好怪，先前的紧张和犹豫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是这个好像不是我能控制的。”湛岚老老实实说，“我每次醒的时候，都会忘记精神体出窍期间发生的事。我一直想来找你，但是每次都忘记……” 他老早想把这件事告诉泠熠了，但泠熠看上去很排斥，所以他一直忍住没有说。 “停。”泠熠打断了他的话，直白道，“听你说现实生活的事情，我会感觉很难受。” 对此，湛岚接受起来丝毫没有障碍：“老婆我知道！你希望我是你一个人的！呜呜呜老婆你太爱我了。” 湛岚抱着怀里的omega，亲亲他的嘴唇，又亲亲他的鼻子，再亲亲他的眼睛，但还是觉得不够，满心的欢喜不知道放到哪儿才好。 泠熠被他扑面盖来的亲吻砸得头晕，努力抽空把要说的话说完：“精神力的用处比我们想象中大许多，有时候感觉受到限制，只是因为我们出生以来接受的逻辑使然，比如你肯定一直都能做到瞬移，但是直到今天才发现。只要你想，应该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你要有意识地去做到这件事。先前总是动不动就回到身体，是因为你潜意识里也想回去。” 这是他近期看了不少精神力相关的研究，最终得出的结论。 “我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你重新变回了人，我不会再和你保持任何关系。哪怕你记得我，来找我，我只会装作不认识你。我不需要和一个人恋爱和共同生活，我想要的是一个完全属于我的、没有任何牵绊的存在。” 他如此斩钉截铁、无比直白的话语，终于让湛岚愣了片刻。 但也仅仅是片刻。 更加热情的吻扑面而来，泠熠几乎站立不住，整个人都挂在alpha身上，仿佛交托一切一样依靠着他。 第44章 良久之后，alpha终于松开了他，兴奋地喘着气，语调上扬地说：“老婆，我明白了！你今天说这么多，就是要我和你私奔！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努力的，呜呜呜……” 说到最后，激动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竟然是喜极而泣了。 脸颊相贴时，泠熠感受到了他满脸冰凉的泪水。 事情不知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该产生的情绪有很多。 但面对着alpha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泠熠却只感到茫然。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泠熠在心底叹了口气，说了声：“别哭。” “呜。”湛岚带着哭腔应了一声，明明比泠熠长得还高了大半个头，却像小动物一样，依恋地垂下脑袋，靠在他身上。 泠熠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很晚了，我们去睡吧。” 第25章 alpha消失的频率真的降了下来。起初是次数减少，很快，每次消失的时长也急剧缩短。 哪怕这天缠着泠熠，跟他一块出门了，白天没有消失，两人又一起坐车回来，但等车到了楼下的时候，湛岚总是兴致勃勃地瞬移回到家里，然后开了灯等泠熠回来。 泠熠无奈，但他乐此不疲，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津津有味。 晚上也总是在，不再缺席泠熠每一晚的发热。 时间已经很晚了，泠熠体内的热意缓缓退下去。 湛岚对他的反应很敏锐，低头亲亲他的后颈，贴在他耳边小声说：“老婆，再等等我哦。” “唔。”泠熠应了一声，依然在回应。 但湛岚朝面前的镜子里望去，他的眼睛已经微微阖上了，看上去很困，似乎马上要睡着了。 湛岚心底泛起一阵隐隐的委屈，眼眶有点发酸。 明明和以前的次数都是一样的，有时候结束得还更早一点。但他总觉得，泠熠最近有点不一样了，以前一到晚上，他总是很有精神，对他很热情。 最近也不是说不热情了，但给湛岚的感觉就是他累了，就像今天这样，身体还有反应，朝上一看，眼睛却已经微微闭上了，好像正在经历的事很无聊一样。 他明明没有退步。 难道恋爱都是像电视剧里那样，得到手了就开始厌倦，跟着坏男人私奔的大小姐都没有好结果吗？ 接下去也没太多心思了，只想把事情快点结束。 泠熠本来快睡着了，被alpha一碰，整个人激灵了一下，勉强清醒过来。 没什么征兆，身后的alpha忽然离开了。 泠熠有些疑惑：“怎么了？是不是还没好？” 湛岚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一五一十地控诉：“你都要睡着了，不麻烦你了，已经帮你搞定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连老婆都不叫了。 泠熠朝他所在的方向摸过去，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容易困……” 他的手伸过来，湛岚往旁边躲开，哼哼唧唧道：“肯定是对我厌倦了，你这个没有长性的omega！” “我不是……”泠熠开口辩解，又实在说不出这么奇怪的话语，说到一半顿住了。 湛岚抓住他的把柄，气鼓鼓说：“你心虚了！” “不是的。”泠熠摸不到他，叹了口气，“你在哪里？” 湛岚堪堪躲过他的触碰，声音里还有点残留的紧张：“不告诉你。” 他明明要躲开泠熠，却又舍不得离他太远，只好每次都在几乎要被摸到的时候才躲开，场面好像泠熠蒙着眼睛陪他躲猫猫一样。 声音明明很近，却触摸不到任何存在。 泠熠伸出去的手茫然地在空中抓了两下，最后缓缓地放了下来，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湛岚的心好像被那双手抓了一把，酸酸的还有点涩，在大脑反应过来以前，他已经握住了泠熠放下的手。 下一秒，alpha小心试探的手被紧紧抓住，面前的omega笑了一下，动作迅速地抱了上来。 湛岚猛地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老婆，你骗我。”在他心里，泠熠从来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omega闻言，依然弯起眼睛轻轻地笑，丝毫不见心虚，开口的语调柔软轻盈，好像一团甜津津的棉花糖跳到湛岚面前。 “抓到你了。” 他没有耽误太多时间，下一秒，湛岚就见他忽然低下头去，好像看得见似的，一下子就找到了目标。泠熠的手依然紧紧抓着他，似乎生怕他逃走。 猝不及防，事实宣告了湛岚是这场躲猫猫的败者。 “呃……不要这样……”舒服的同时又很郁闷。 泠熠没空答话，用行动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清冽的空谷幽兰一般的信息素，似乎也被染上了馥郁的甜腻花香。 结束以后，泠熠才开口：“最近我好像是不太对劲，明天我去一趟医院。” 湛岚还在平复，闻言却立马开口：“我也去。” 泠熠想了想，说：“好吧。但是人不算少，要小心点。” 第二天是周六，厚重的遮光窗帘没有像工作日那样定时打开，日上三竿时，屋内依然如同夜晚一般漆黑。 湛岚已经睁眼很久了，大部分时间用来盯着泠熠看。 现在哪怕在睡觉的时候抱着他，泠熠也不会做噩梦了，但他睡觉的时候看上去总像有什么心事，嘴唇紧紧抿着，眉心有微微的褶皱。 第45章 湛岚又没忍住，凑上前亲了亲他皱起的眉心。 没有用力，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却让那里舒展开来。 墙面上的时钟已经走过了十点，泠熠还没有醒。 昨天可能让他有点累。湛岚这样想着，心里却没有什么反思的念头。 他才不会委屈自己，哪怕泠熠没醒，也能在他身上找到一些乐趣。 泠熠是在波浪一样的摇晃当中醒来的，迷茫地睁眼，开口有些含糊：“怎么了……” 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艰难地问了下去：“怎么一大早就这样？” alpha的回答理直气壮：“你可以继续睡。” 泠熠：“……这样睡不着。” “昨天晚上在地板上也睡得挺好。”明显还在记仇。 其实这一觉也睡了挺久，泠熠没再说什么，就这样随他去了，时不时还要关心地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alpha拒绝了：“不用。就这样。” “好吧。”泠熠沉默了一下，又忍不住说，“其实没有哪里不舒服，你不会把我弄伤的。” 湛岚没说话，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他。 终于结束了以后，他也没有动，就这样安静地抱着他。 两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刚刚留下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了，什么也没有留下，仿佛不曾存在过。 湛岚叹了口气，小声嘀咕：“真烦，不管怎么做，什么都留不下。” 不光是标记，什么都留不下来。他就像一团空气似的。 怀里的omega没有回话，湛岚留意去看时，发现他又睡着了。 湛岚愣了一下，呜咽了一声，把湿润的眼角蹭在枕头上，自言自语：“老婆变成性冷淡了，我好可怜。” 医学证据表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以前相比，泠熠确实像湛岚说的那样变了。 “检查结果显示，你的信息素紊乱有很大的好转。目前这个程度，甚至可以说已经治愈了，大部分omega或者alpha，在人生中的某个阶段都可能有一些轻微的信息素紊乱，这已经称不上是一种病了。” “泠先生，恭喜你，你的病好了。” 泠熠一向不是喜欢幻想的人，但是，过去的一年多当中，面对这个难缠的信息素紊乱症带来的一系列负面影响，他也曾忍不住想象过治愈的那一天。 本以为会很欣喜，至少也该感到轻松，可是真的听到了医生宣告他的康复，心底最先产生的却是茫然，还有莫名其妙的空落落的感觉。 用病情引起alpha的同情，让他抛弃拥有的一切，留在他身边。 他像自己最初计划的那样，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可心底却始终有隐隐的负罪感。 两人相处的时间越久，雪风对他表现出的信任越多，这种负罪感就越强烈。 雪风遇到这样的他，惨吗？ 当然惨。 可是他也很惨。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却因为上一代的愚昧无知，患上了这种令人厌恶的不治之症。 终于遇到了药，他不可能放手。 他就是凭借着这样的信念，忽视心底的负罪感，享受着雪风的陪伴。 可是现在，医生说：“原先是因为疾病的影响。但现在，你的信息素水平恢复正常了，不需要每天再那么累了。就算习惯了那种频率，也要慢慢控制下来。最近常常觉得累，可能是消耗太多了。” 医生说了半天，见面前的病人一直发呆，出声提醒了他一下：“泠先生？你听见了吗？” 他本不想把话讲得那么直白。因为面前这位病人一向很忌讳alpha的话题，并且从病理上存在排斥。 他无意干涉病人的私生活，但此刻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泠先生，既然找到了合适的alpha，就好好在一起吧。身体方面也要注意。” 泠熠回过神，下意识捏了捏身侧alpha的手，可他又很快反应过来，其他人应该是看不到雪风的。 医生的话让他心中升起了警惕。 “检查结果有什么异常吗？” 泠熠的反应很奇怪。 医生想了想，以为他只是为了病情找了alpha，心理上却还是无法接受，见状操心地劝慰道：“泠先生，既然已经做了标记，还是要放下那些顾虑。虽然你大概率会拒绝，但我还是要再说一次，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的心理科室有很好的咨询师，也许可以解开你的心结……” 泠熠的关注点却和医生想的不同：“标记？” 第26章 医生见他不理那些关于心理咨询的话，心底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说。 病人总是讳疾忌医，他看在眼里跟着着急，但很多时候，心理方面的问题还是要当事人自己面对，多说反而惹人厌烦。他只是个小小的医生，干涉不了别人的决定。 看到泠熠这样问，医生觉得奇怪，一般标记与否，当事人是最清楚不过的，除非是发生了什么恶性事件导致当事人失去意识。但泠熠看上去一切安好，甚至连病也好了，这完全是alpha标记才有的结果。 “精神力检测显示，你已经与alpha完成了彻底标记。”泠熠的病好了，他自然下意识以为是他终于放下心防了。见面前的人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医生试探着问道，“有哪里需要帮助吗？” 在来医院检查之前，泠熠从没想过是标记的问题，如果他知道已经产生了可以检测出的标记，一定不会做这个精神力检测。幸好在从泠家独立出来以后，他已经将医生换成了值得信任的人，至少不用担心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第46章 “没有问题。”泠熠摇了摇头。 医生想到什么，又提醒道：“不过还可以再做个血液检测，那个更准。” 信息素水平检测一般有两种方式，血液检测和精神力检测，通常情况下，这两种检测结果是一样的，除了一些血液疾病可能会对结果有影响，目前在临床上的应用还没有出现过例外。 泠熠想也没想，拒绝了：“不用了。谢谢您这么多年的帮助。” 医生见他一副就此告别的样子，连忙说：“后面还是要按时复查的，至少每半年复查一次。” 泠熠点头：“好，我知道了。” 走出诊疗室时，身侧的alpha还是很沉默，要不是手一直轻轻地被牵着，泠熠几乎要怀疑他又消失了。 私人医院周六也开诊，信息素科更是向来人流络绎不绝，身侧不时有人经过，泠熠一路都没法说话。 alpha似乎心情不太好，走路一直横冲直撞的，泠熠手上用力，也没法让他的步伐慢下来，只好加快脚步跟着他一路走。 直到被带着拐进了一个没什么人的楼梯间，泠熠才开口：“你要去哪？” alpha的回应很生硬：“不去哪。” 楼梯间里没有开灯，也没有其它声音，泠熠抬头迅速地扫了一眼，没有监控。 他张开手臂，果断地抱住提步欲走的alpha。 “不许再走了。” 被抱住的人沉默片刻，缓缓地抬手，同样抱紧了他，开口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老婆……” 他只是开了个头，就没法再接着说下去，伏在泠熠身上哭了起来。 泠熠心底像坠了一块石头，沉沉地落了下去。 他很茫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刚刚在病房还在想，雪风知道能够标记他，一定很开心吧。 等了许久，没得到预想中的反应，泠熠心里其实是有点失落了。 到后来被拉着横冲直撞地乱走，就没空去在意这些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轻声问：“怎么了？” alpha哭得实在太伤心了，泠熠甚至感觉泪水透过外套，浸入了衬衫，冰凉地落在他身上。 问话没有回应，事实上，身前的人听上去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泠熠没有哄人的经验，绞尽脑汁，只好试着提一提应该会让他高兴的事：“能标记我，你不开心吗？” 哭声顿了一下，湛岚忽然意识到什么，呆呆地问：“是我？” 语气里带着后知后觉的不敢置信。 泠熠反应过来，他好像误会了什么。现在回想起来，alpha情绪不对劲，好像就是从医生说出标记开始的，在那之前，他还一直在念念叨叨的，虽然得不到泠熠或医生任何一个人的回应，但还是津津有味地参与到他们的对话当中。 明白过来以后，泠熠有些哭笑不得：“除了你还有谁？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他话都没有说完，已经被欣喜若狂的湛岚紧紧抱住了，扑面而来的吻落在他脸上各个位置，泠熠被迫承受了他表达快乐的独特方式。 亲了好半天，湛岚才渐渐能够冷静下来，但嘴角的笑容完全压不下来，声音里的笑意几乎都要化成实质：“老婆！我好开心啊！” 这样的反应才和泠熠想象中差不多。 他摸了摸alpha后颈上的腺体，笑着说：“现在高兴了？真傻，怎么会想到是别人呢？” “怎么会想到是我嘛……”湛岚感觉自己可无辜了，“我一直以为标记不了你的，再说你闻起来也没有我的味道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alpha是一种依靠气味做标记的动物，当他所属的omega被迫在其它alpha面前撕掉阻隔贴，alpha留下的信息素气味能够起到警告作用。 泠熠在家从来不贴阻隔贴，但他的信息素至今依然是馥郁浓烈的兰香，没有混入一丝湛岚的信息素气味。 “应该是没有做血液标记的原因吧。”泠熠想了想说，“但是也没有其他人的味道。” 湛岚自知理亏，开始装可怜：“呜呜，一下子太伤心了，完全没反应过来。” 这只alpha就是这么傻，以为其他人标记了他，竟然把自己难过哭了。 “白哭了呀。”泠熠笑着调侃了一句，拍拍他好像容量不足的脑袋，“好啦，回家吧，都不知道被你带到哪儿来了。” 湛岚再次说话不经过大脑：“我知道，这里是住院区。” 泠熠没有接话，而是自言自语一般，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回家吧。” 湛岚闭上了嘴。其实他的病房就在上面顶楼，但他什么也没说，顺从地跟着泠熠踏上下楼的阶梯。 他们刚刚在这待了那么久，都没有人经过，此刻要走了，却听到楼上传来说话的动静。 “对，情况不太好。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恶化了。最近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体指标倒是没什么问题。医生说精神力水平在那放着，躺再久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声音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说：“再看看吧，小邬的信息素应该有作用……实在不行，只能打扰他了……不，先不要告诉爷爷奶奶……” 泠熠没兴趣听别人的墙角，话落在耳朵里，却没过脑子，下楼时声音渐渐远去，很快就听不见了。 身旁的alpha沉默下来，泠熠也没多想，以为他是听到有别人的动静，就不说话了。 第47章 今天来医院，泠熠没喊司机，是自己开的车。 到了车边，他还没开车门，手被松开，下一秒，就眼睁睁看着面前副驾驶的门自动打开了。 这车没有遥控开门的功能。 泠熠诧异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连忙抬手按上车门把手：“快进去。” 湛岚也反应过来，刚刚发着呆，到了车边就下意识开门，竟然真的打开了。 幸好四下无人，否则看上去简直像出现了灵异事件。 泠熠走到驾驶座那边上了车，坐在车里没有启动。 “我不是故意的。”湛岚说。 “没事。”泠熠若有所思，“我只是在想，也许你能做的，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多一点。” 湛岚愣愣点头：“好像是这样。” “你看，其实你是能够碰到车门的。平常摸到地板沙发之类的，也不会碰不到。” 这当然都是从实践当中得出的经验。 “所以你并不是只能碰到我。其实你完全可以像正常人那样生活，这一切都取决于你的意识。” 如果泠熠是个科研狂人，他此刻应该已经兴奋异常，恐怕借此能够做出几个轰动世界的科研成果。但他不是，并且他从不打算把自己遇到的事告诉任何人。 “开灯也是。第一次开了以后，你相信自己是能开的，后来就一直开了。之所以到现在还碰不到许多东西，是因为你觉得自己碰不到。” 湛岚张了张口，一瞬间跳到脑海中的念头让他完全收不回去：“那如果我觉得自己能被你看到，会不会你真的能看到我呢？” 方才还滔滔不绝条分缕析的泠熠沉默下来，良久，如实地说了内心真正的想法：“我不想这样。” 湛岚早就从他的沉默当中得到了答案，失落了一会儿，到泠熠开口时，刚好整理好心情，重新打起精神来。 等他话音一落，立刻就回答：“我知道啦！我会好好做一只鬼的！” 但心底的愿望还是憋不住，小声接着说：“但是有些恐怖片里的鬼也能被看见哦，那样更吓人。” 他脑海中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话尾有些隐隐的颤抖。 泠熠心底熨帖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在为难他。他想了想，认真地说：“说不定有一天我可以接受，但是现在还不行。” “我知道！”alpha的声音听上去活力满满，“就像老婆以前不喜欢alpha，但是现在喜欢我一样。” 说起这个，湛岚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以前我们那个的时候，你看不见背后的我，就会觉得难受，现在不会了。以前睡觉的时候，我只要抱着你，你就会做噩梦，但是现在不会了……” 泠熠第一次听他说起这点：“睡觉的时候抱我，会让我做噩梦吗？” “对啊。”湛岚说，“看上去很害怕。” 泠熠回想起什么：“所以之前一睡觉，你就躲得远远的，好像生怕碰到我。” 湛岚“嗯嗯”应声，自夸道：“我很贴心吧。” 泠熠弯起嘴角，说了声：“是。” 第27章 在病情发展起来以前，泠熠没有周末，生活中也不存在休息，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工作上。 周日空出一天，是在肖若珊的要求下，回家履行她家庭和美的期望。所以周日意味着一周当中最令人厌恶的一天。 后来病情严重了，泠熠更不喜欢回家，周末也不再去公司。过于频繁的高热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只要一待在家里，什么都不想做，饭也不想吃。投资的营业液公司获得突破性进展以后，泠熠就成了他们的忠实客户，定期有人配送营业液，到了饭点就喝一瓶，更加放纵了他的懒惰。 周末两天，他什么也不会做，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睡觉上，醒来饿了就喝一瓶营养液，晚上被高热难受醒，就去影音室里动手解决一下，顺便看看恐怖片发呆。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但自从alpha出现以后，周末就不同了，这意味着他可以整整两天和这个让他感到舒适的存在待在一起。 哪怕没有高热，那种事也让他觉得舒服。 不过今天从医院回家，湛岚说什么也不同意他的请求。 “医生说了，我们要克制一点。” “可你早上还在弄我。”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生病了嘛……” 泠熠到最后也没拗过湛岚，只好妥协：“那我看恐怖片了。” 湛岚抗议：“不行。太吓人了。” 泠熠故意逗他：“之前我也看。” “不行不行。”湛岚把头埋在泠熠肩上，摇得像拨浪鼓，不容拒绝地宣布，“我要掌握家里的电视频道大权！” 泠熠默默说：“现在都没有频道了。” 湛岚赖在他身上撒娇：“让我选嘛。” 看上屏幕上alpha和omega歇斯底里的互相质问，泠熠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但眼睛闭上了，耳朵却没有办法堵住，依然充斥着那些感情过于充沛的台词。 “你根本就不爱我！我们在一起只是因为信息素！你心里喜欢的是他！” “不！我爱你！你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我不相信！你一定是骗我的！” …… 如果泠熠知道alpha要看的是这种东西，刚刚绝对不会同意。 第48章 这一段令人头皮发麻的剧情终于过去，泠熠幽幽开口：“你喜欢看这些？” 两人陷在软绵绵的沙发里，湛岚靠在他肩上，鼻子一抽一抽的，似乎很为刚才的雨中剧情感动。 听到泠熠的问话，他想也没想就回答：“很好看啊。感动死了，呜呜呜……” 说着说着竟然要哭了。 泠熠连忙抬手，拍拍他的脑袋，难得有些无措地安慰：“没事，他们会在一起的。” “不。”湛岚哭得更厉害了，“这部剧是be的，男主死掉了。” 泠熠摸他脑袋的手顿了顿，说：“原来你看过啊。” “难道不行吗？”压抑着哭腔的声音理直气壮，“你那些恐怖片也翻来覆去看好多遍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泠熠笑了笑：“原来你在看啊，我以为你每次都吓得不敢看呢。” “当然，呃。”说到一半，湛岚忽然哭得抽了一下，他懊恼地叹了口气，有些无语，“老是哭，真烦。” 泠熠的手慢慢挪动，摸索着轻轻碰到他脸颊上，触碰到湿润的泪水时，微微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真的有眼泪啊。” 湛岚把他的手抓下来，放在手心里捏着玩，一边说，“当然是真的。难道还有假哭？” “唔……”泠熠想起从前某些令人生厌的记忆，点了点头，“当然有。雷声大雨点小。我以为你也是为了抒发一下感情，所以嚎两声呢。” 从前，对于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行为，他是很厌恶的，但刚刚以为alpha在假哭时，心里却没有产生任何烦躁的情绪。 “我也想冷静一点嘛。”alpha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苦恼，“感觉有时候情绪太丰富了，好累哦。像你这样就不错。” 泠熠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从前被说过是学习机器、工作狂，也有带上情感倾向做评价的，说他冷漠自私、不近人情，哪怕是学生时代那些跑到他面前来表白的人，也要说一句“可是平时觉得你很高冷”。 “哪里不错？” 湛岚心不在焉地回答：“就不累呀。”他还在玩泠熠的手指，捏着捏着，凑到嘴边亲了一下。 泠熠的指尖颤了颤，还是没有收回，任由他这样捏着。 “是很轻松。”泠熠说，“不过有些人也说，这样少了很多乐趣。” “不会呀。”alpha似乎觉得这样很好玩，又亲了亲泠熠的指尖，语调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该有的乐趣，你还是有嘛。” “好了。”泠熠收回手，“不要玩了。” 湛岚低头看了一眼，察觉到情况不对劲，乖乖地坐好，不再搞些有的没的。 屏幕上的剧情依然在继续，他却没怎么看进眼里。 气氛沉默了片刻，湛岚说：“老婆，你和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 “随便什么。”湛岚找了个借口，“这样我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等会又要哭了。哭也是很累的……” 这天一直到晚上，太阳落山以后，湛岚才忽然消失。 睁眼时，身边的家人一窝蜂全部涌了上来：“小岚，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湛岚莫名其妙，“你们都在这干嘛？” 话音未落，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话。 “你已经睡了一天多了。” “医生说和你自己的意志有关。” “赶紧叫医生来做一下检查。” “接下来要开始尝试新的疗法了……” “小岚哥哥，我好想你哦。” 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姑姑、大伯二伯……湛岚望着面前这一大堆平时的大忙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停！” 这话一出，好像按下了什么开关，周遭嘈杂的声音瞬间全部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没沉默多久，湛岚的母亲先开口了：“小岚，你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话未说完，泪水已忍不住落了下来。 湛岚撇撇嘴，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唰的一下从床上下来，矫健地跳了两下，无所谓道：“我很好啊，感觉没哪里不舒服的。” “但就是醒不来。”医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梁女士，我来为他解释一下新的治疗方案吧。” 原先，医院主要进行的是保守治疗。 分化太晚导致的间歇性昏睡，在临床上有过一些案例，持续的时间通常并不长，一两周就恢复过来了。 起初查出湛岚的精神力等级竟然是罕见的3s级时，专家会议上也有人提出过其它意见，但没过多久，湛岚的情况日益好了起来，显然是在自愈。保守治疗的方案便一直延续了下去。 但是近期，良好的恢复过程却忽然急转直下，湛岚的清醒时间越来越短，昏睡时间越来越长。虽然身体机能目前还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专家会诊们已经讨论决定，采取目前国际上最新的信息素协同疗法，通过高契合度的omega信息素影响，促进alpha的精神力吸收融合。 “哪来的高契合度omega？” 听到湛岚的问话，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朝床尾看去。 从湛岚醒来开始，邬钥一直在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到了此刻终于不得不出来说话。 他弱弱地举手：“是我。” 声音很小，像轻飘飘的一阵烟雾，湛岚甚至怀疑，如果他们距离再远一点，没等那声音飘到他耳边，就要被吹散了。 第49章 湛岚想也没想就说：“我不同意！” 没等众人有反应，他又噼里啪啦地说了下去：“你们趁我睡着，给我搞个莫名其妙的未婚夫在这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让他的信息素影响我？我我我……我还没谈过恋爱呢！” 话说到最后，诡异地卡了壳。 每次醒来，只要有家里人在，湛岚就反复表达自己的抗议。但一向放任宠溺他的父母，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却异常坚决。 湛母在一旁默默抹泪，湛父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最后开口的是湛瑛：“小岚，这只是治病。如果给omega注射alpha信息素，影响比较恶劣，但是反过来，其实不会对你有太多影响。” 湛岚也上过ao医学常识课，理智上知道是这样，但情感上却完全无法接受。听着湛瑛的话，甚至只是想象了一下这个叫邬钥的omega的信息素注射到他体内的场面，他就汗毛倒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湛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看向面前的家人，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们不能趁我睡着的时候做这种事。我一定不会原谅你们的。” 梁女士伏在丈夫肩头，默默无声地哭泣。 她的小儿子从小就是这样，对自己的立场异常坚定，他决定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湛岚一向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候说的话听上去很不近人情。从前听他这样说，家人只觉得幼稚得可爱，现在情况不同了，在场众人心里的滋味都很复杂。 这场争端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定还有其他的方……”湛岚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毫无征兆地闭上眼睛，整个人一下子软倒下去。 第28章 身边的人反应很快，七手八脚地揽住他，小心翼翼将人送回了床上。 邬钥下意识看向手里的计时器，湛岚这次的清醒只维持了不到半个小时。 越来越短了。 耳边是湛家人们压抑的哭声。 还有医生苍白的安慰：“今天的检查结果显示，身体机能没有问题。” 但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依照这样的趋势恶化下去，湛岚彻底不再醒来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哪怕精神力能够让他的身体维持健康，他也将被归入植物人的行列。 那个永远热爱他的家人、他的事业，热爱生活当中的一切，总是像小太阳一样照亮身边所有人的湛岚，会一直躺在这里，静静地躺着，再也不会和他们说话了。 不会说让他们开心的话，也不会说让他们生气的话。 病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连邬钥也在心底微微地叹了口气。 虽然湛小少爷每次醒的时候，总是对他表示很嫌弃，但是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其实没有恶意。比起把烦躁的情绪发泄在他身上，湛岚大多数时间都在自我消化，或者向他的家人抱怨，叫他们改变主意，别搞“这封建的一套”。 湛岚也苦口婆心地劝过他两次，说他没有必要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alpha订婚，说自己可难相处可难伺候了，一点儿也不是个好对象。 邬钥像梁女士吩咐的那样，说：“我是自愿的，我喜欢你很久了，和你订婚我很开心。” 湛岚马上就耳朵发红，视线到处乱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只坚持说：“我不喜欢你。我们在一起，你也不会幸福的。” 看着病床上静静躺着的湛岚，邬钥想，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他能醒来。 察觉alpha消失时，泠熠神色未变，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只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同样一直没动，静静地站在画架前，手里的画笔却没再落下半笔。 alpha重新出现的那一刻，泠熠回过神，张开双臂，立刻被扑上来的alpha抱了个满怀。 “老婆，我好想你。” “胡说，你根本就不记得我。”泠熠这样说着，声音里却有着笑意。 “我也想记得的。”湛岚可怜巴巴地说。 泠熠摸摸他的脑袋，语气很温和：“不怪你。” “老婆，你都不知道……”湛岚很想诉苦，可说到一半，又想起泠熠不喜欢他说这些和现实有关的事，临时换了后面的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想不想我？” “想吧。” 湛岚一把将泠熠试图去拿画笔的手抓回来：“不许画了。” 泠熠：“可是……” “我都看出来了！”湛岚洋洋得意，“我走了之后，你一点儿也没画过。” 泠熠被他一眼看穿，讪讪地收回了手。 湛岚黏了他好一会儿，才大发慈悲地说：“好啦，画吧。” 可是依然从背后抱着泠熠，没有松开。 “这样我画不了。” “怎么画不了？”湛岚张开手指，轻轻包住泠熠拿着画笔的手，悬空在纸上挥了几下，“画起来很顺啊。” 泠熠没说话，轻轻地挣开他的手，落下了笔。 这是一张人像，但画的并不是正面，而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等泠熠停笔审视时，湛岚才开口问：“这是我吗？” 泠熠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可以画一个正面的我呢？” “没有脸的话看起来会很奇怪吧。” “也是哦，好气。”湛岚低声像念咒语一样念叨，“能被老婆看见，能被老婆看见……” 第50章 一连念了好多遍。 泠熠终于忍不住打断他：“这样念没有用吧。” 湛岚泄了气，半个身子卸了力靠在他身上，懒洋洋的像一团棉花。 不过是铁做的棉花。 泠熠忍不住说：“有点重。” 湛岚知道他差不多画完了，开始捣乱，故意赖在他身上不起来。 泠熠虽然是omega，但从前经常锻炼，主要是在私教的指导下进行适量的训练，保持身体健康。不过病情加重以后，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已经很久没去了。 勉强留下一点从前的底子，还能扛得住湛岚的捣乱。 泠熠放下笔，专心对付他。 湛岚试图往他背上跳：“你背背我吧？” 泠熠往后伸手，托住背上的人。 湛岚在他背上嘿嘿笑：“老婆好厉害。” 泠熠背着他往门外走，湛岚没头没尾地哼了一段旋律。 见泠熠没什么反应，湛岚好奇地问他：“老婆，你没听过这个吗？” 泠熠的脚步顿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我不怎么听音乐。” “但是这个跟听不听音乐没有关系呀。”湛岚来了劲，下意识直起身子，脑袋磕在门框上，“嗷呜！” 泠熠只听到清脆的一声撞击，然后是痛呼，他立刻往后退了半步，“没事吧？” 湛岚见泠熠作势要把他放下，连忙说：“没事没事。”他往下低头，揽住泠熠脖子的手紧了紧，“你继续走吧。” 泠熠这次小心翼翼地往外走，顺利通过了门口，才询问刚才湛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一首歌吗？” 听不懂别人说的话。从前上学时，在他和同学说话时常常发生这样的事，他们有时候会笑嘻嘻地说他是老古董，除了学习什么也不会。 “也是一首歌。但是大家听过不是因为它是一首歌。”湛岚想了想，问，“你有没有看过西游记？” 泠熠点头：“这个看过。” “那你知道里面有个猪八戒咯？” “知道。” “那你知道有一段剧情是猪八戒娶媳妇咯？” “有印象。” “原因就在于这个猪八戒娶媳妇……”湛岚停在这里，神神秘秘地卖关子。 泠熠配合地问：“这怎么和那段音乐有关呢？” 湛岚圈着泠熠的手和脚都紧了紧，像只大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才说：“电视里猪八戒背媳妇的时候，背景音乐就是我刚刚哼的这段。” 没等泠熠说话，他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抱紧泠熠，飞快地叮嘱道：“不许把我放下去！” 泠熠：“……” 泠熠倒没想立刻把人放下，只是有点哭笑不得。 湛岚见他不说话，小心翼翼地从侧面看他的脸色。omega的面色很温和，眼尾似乎还有笑意，看上去不像生气的样子。 他放下了心，问：“老婆，你……” 泠熠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是你老婆吗？” 从湛岚第一次这样叫他至今，泠熠都是默默应了，没提出过任何看法，此时忽然这样一问，湛岚还没反应过来，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啊。” 泠熠继续说：“那我怎么成了背媳妇呢？” 湛岚愣了下，小声嘟囔：“不是应该更在意自己是不是猪八戒么。” 泠熠说出了刚才就一直在心底冒出的想法，说话时带着叹气的语调：“你好幼稚呀。” “略略略，我就是这么幼稚。”湛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从小到大说我幼稚的人可多了。” 话一出口，想起泠熠不喜欢听他讲现实中的事，自觉失言，立刻闭紧了嘴。 泠熠对此没什么反应，背着他进了浴室的门，才说：“我要洗澡了。” 湛岚在他背上晃着玩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下来。 他现在可以碰到各种东西了，泠熠洗澡的时候，总爱站在旁边帮忙。 用泠熠的话说，是“帮倒忙”。 譬如在泠熠要沐浴露的时候递上护发素，在泠熠要浴巾的时候递上毛巾之类的。 所以现在泠熠不允许他再帮忙了。 湛岚站在旁边，第三次闲不住地问：“真的不用我拿什么吗？” 泠熠耐心回答：“不用了。” “任何一点都不需要吗？” “不用了……” 日子似乎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泠熠甚至觉得，这是他出生以来度过的、最为平静的一段时光。 除了在湛岚极少数偶尔消失的时刻，这片平静的水面上会忽然漾起些许波纹，其他时刻，它平得就像一面镜子，倒映出泠熠在生活的岸边未曾留意过的一切。 “老婆，这个好吃，还有这个。” 饭店里，湛岚在菜单上指指点点。虽然泠熠看不见他，但他现在能碰到各种物体，只要稍微用力一点，就能在菜单上按下一个小小的凹陷，注意看的话就能看出来。 自从营养液研制成功以来，泠熠再也没有单独一个人踏入过外面的饭店。 但湛岚昨天上网的时候，看到他很喜欢的一家饭店，在a市开了分店，一定要泠熠来吃一吃。 泠熠：“你又吃不到。” “我看着你吃呀！”湛岚理所当然地说，“看看等于吃了嘛。” 所以泠熠被迫出现在了这里。 第51章 幸好餐厅的桌子距离不算近，泠熠不用担心湛岚不小心被其他人碰到，但他还是不放心，要了一个四人座，让湛岚坐在靠窗的内侧。 来之前还说看看就行，真到了这里，湛岚却忍不住哀怨起来：“只能看，不能吃……呜呜呜，好馋。” 泠熠咽下嘴里的食物，拿出手机打字：“其实没有那么好吃。” 湛岚说：“我不信，你骗我，看上去就很好吃。” 确实很好吃。但泠熠也想不出什么方法能安慰他，只能继续打字：“真的。” 湛岚问：“真的不好吃吗？” 泠熠又打了一遍：“真的。” 身旁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对不起，我去y市玩的时候吃过这家， 很好吃才推荐你来的。” 第29章 这下泠熠不知道怎么办了，想告诉alpha他觉得很好吃，又觉得未免改口太快。 幸好alpha总能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他很快就精神振奋起来，兴致勃勃地说了好几家店的名字，最后说：“这些都很好吃，改天你去吃一下吧，我保证你一定喜欢的！” 泠熠本想今天回去和他说好，只有这一次，后面他还是喝营养液，毕竟为了吃个饭专门还要出趟门，实在是太麻烦了。 但话赶话说到了这里，为了让alpha开心一点，他只好在手机上打下一个“好”字。 他看不见湛岚嘴角隐隐的笑意。 泠熠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始外食了。 每当他以为今天是最后一家店的时候，湛岚总是能在他吃完以后说出一家新的店。 泠熠忍不住问：“你以前是不是天天到处吃饭啊。” 湛岚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人当然就是要天天吃饭啊！” 这话简直和营养液的宣传词大相径庭——“让您的生活不再为琐事所累”。 泠熠以前觉得吃饭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有时候要考虑吃什么，有时候要考虑和谁吃，有时候要考虑花哪一段时间吃，各种各样的事都很烦心。 但现在，竟然不知不觉地习惯了这一切。 甚至在临近下班时，会主动问陪在他身边的湛岚：“今天要我去哪吃？” “去比特吉岛吧。” 泠熠确认了一遍：“什么？” “比特吉岛。” “一个饭店怎么叫这个名字。” 湛岚得意一笑，解释道：“比特吉岛是一个地名，那里都是少数民族，店主也是那里的人，因为爱人到了a市发展，才开了这家店。可以吃到没吃过的食材哦。” 泠熠恍然：“这样啊。” 湛岚神神秘秘地说：“这家店很小众的，你到网上都搜不到信息。” 事实证明，小众归小众，世界总是那么小。 庄姚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三确认，甚至向面前的秦思淼求证，最终得到了刚进门的那个人真的是泠熠的结论。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道：“好啊你！我喊你出来吃饭，你从来不出来，说自己从来不吃晚饭。竟然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来！” 泠熠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面对好友控诉的眼神，他默默移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说：“今天刚好来了。” 庄姚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一把扯住他的手：“来。先坐下。” 泠熠试图阻止：“等等……” 庄姚面色一凛，盘问道：“你约了谁？” 泠熠摇头：“没有谁。” 眼看庄姚要在他身边坐下，泠熠开口：“你和思淼坐一边吧，我一个人坐一边。” 庄姚也不在意，喊来服务生，请人添了一双碗筷，又加了两个菜，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等泠熠能够插话时，他已经手里拿着筷子，被安排得妥妥当当。 兴许是换了场景，庄姚总觉得，泠熠不像在公司那么说一不二，有时候反应还有点慢吞吞的。 庄姚举杯，碰了碰泠熠面前的杯子。 泠熠被那清脆的撞击声唤回了神，下意识说：“我不喝。” 庄姚问：“你没让司机送你？” “送了。”泠熠说，“但是……” 庄姚把杯子塞进他手心里，笑嘻嘻道：“那有什么但是的？这个度数很低，就是尝尝味道，不信你喝一口，一点都不冲。” 他这话完全是胡扯，比特吉族的酒就没有度数不高的。 湛岚越发看这个alpha不顺眼，但他也很好奇泠熠喝酒的样子，所以没有出声提醒。 秦思淼一直在默默吃菜，实则出神，更加不会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 等他察觉到时，泠熠和庄姚已经各自喝完一杯了。 泠熠毕竟也是在酒场上喝过几年的人，觉察出有些不对，阻止了庄姚再倒酒的动作：“不喝了。” 庄姚倒没有继续劝他，只是一个人边喝边吐槽：“啊，好无聊。小淼淼，你为什么！酒精过敏！” 秦思淼开口，语气有些无奈：“你是不是醉了？” 庄姚把手一挥，大着舌头道：“怎么可楞！” 泠熠和秦思淼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应该是喝醉了。” “憋胡嗦！我还能喝好多——好多——”庄姚把手张开比划了两下，差点打翻桌面上的酒瓶。 秦思淼眼疾手快，将酒瓶扶住，拿到自己那边。 第52章 “诶！你怎么，抢我的东西！我我，我全部喝光，不留给你。”庄姚说着，一把夺过酒瓶，举起来就要往嘴里倒。 店主听到动静过来时，看见庄姚喝醉了，目光中难掩诧异，看向秦思淼：“怎么让他喝成这样？” 秦思淼有点心虚：“一下子没注意……可能今天有其他人在，他比较开心。” 从来a市念书起，庄姚就常常来这里吃饭，对着店主祝飞的手艺大夸特夸吹彩虹屁，久而久之，也和人处成了朋友。 后来秦思淼来a市发展，庄姚理所当然地带他来了这家店。 平常庄姚要是一个人来，祝飞不会直接给他一瓶酒，秦思淼陪着来的时候，因为有人看着，就给得随意一些。 秦思淼顺着祝飞的目光，看向对面有些微醺的泠熠，介绍道：“这也是姚姚的朋友，叫泠熠。三点水的泠，熠熠生辉的熠。” 听见他说的话，庄姚啪的一下站了起来，郑重道：“是的！这是我的soulmate！除了思淼以外，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好。”泠熠和祝飞打了声招呼，嘴角微勾，目光温和地仰头看着庄姚。 湛岚在一旁盯着泠熠看，小声嘀咕：“如果我早点遇到老婆，我也是老婆最好的朋友。” 泠熠的笑意不变，反而更深了。 一切显得很和谐，如果祝飞没有试图拿走那小半瓶酒的话。 “不！——”庄姚像条海草一样摇晃呐喊，“不要抢走我的东西——” 一时间，店里的客人全部把目光投了过来。 后厨的帮手出来催祝飞：“老板，食材准备好了。” 祝飞无奈，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秦思淼和泠熠：“你们让他冷静一下。不然其它客人没法吃了。” 秦思淼也很无奈，艰难地点头应好，低声哄庄姚坐下：“姚姚，你先坐下。” 如果不抢酒瓶，喝醉的庄姚很听他的话，依言乖乖坐下了。 秦思淼又说：“姚姚，把酒瓶给我吧，不要再喝了。” 庄姚立刻呼噜噜摇头。 秦思淼也不急，低声问：“你要怎么样才能给我呢？” 庄姚也学他的样子，像说悄悄话一样放低声音：“把酒给出去，当然是要喝掉了。” 神秘兮兮的，好像在密谋什么大事。 他俩脑袋凑在一块，小声嘀嘀咕咕的，湛岚看出些诡异的气氛来，忽然看庄姚这个alpha没那么不顺眼了。 正事不关己地看戏呢，火忽然烧到自己老婆身上。 “阿熠，我给你吧？”庄姚倾身上前，神神秘秘地说，“可好喝了，这是祝老板的秘制酒，一般人喝不到的。” 泠熠估摸了一下自己的酒量，抬手：“拿来。” 庄姚却不给他，宝贝一样抱着酒瓶缩了回去，“酒杯拿来，我、我给你倒。” 秦思淼感激地看了泠熠一眼，小声问庄姚：“这瓶喝完，我们就回去了好不好？” 庄姚想了想，乖乖点头：“好啊。” 泠熠问：“你们住一起？” 他以前对这些从来不关心，也不会多问，秦思淼听见还愣了一下，才点点头。 庄姚一边替泠熠倒酒，一边贴心地补充：“我家隔壁在装修，太他娘吵了，我就卷铺盖投奔淼淼啦。反正他老是出差，家里也不怎么住。” 庄姚看上去又清醒了一点，但泠熠担心他再次发酒疯，所以喝酒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又是一杯下去。 庄姚美滋滋地继续倒酒：“你一点点，我一点点。没啦！” 双方分别时，庄姚挂在秦思淼身上，向泠熠挥手道别：“走啦！” 泠熠看上去十分冷静，轻轻地冲他挥了挥手。 但秦思淼知道他也是醉了，毕竟平时他最多冲庄姚点点头。 “你回去了……小心点。” 泠熠脱口而出：“有人照顾我。” 秦思淼愣了愣，刚想开口，怀里的庄姚开始挥舞双手，乌拉乌拉地乱喊。 “我们先走了。”秦思淼无奈地冲他笑了笑，把庄姚的手抓回来，牢牢锁在手心里。 夜色低沉，窗外的画面飞闪而过。 泠熠端坐在车后座上，依然是往常神色平静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但湛岚知道，他好像有点喝多了。 “老婆，你是不是喝醉啦？”声音里有小心翼翼的试探。 没想到泠熠开口回答了他：“没有。” 下一秒，前座传来司机疑惑的问句：“泠先生，有什么事吗？” 泠熠回过神，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却还是向身侧的罪魁祸首看了一眼，慢慢地回答：“没有什么事。” 湛岚紧抿着嘴唇，免得把笑声漏出来，终于把笑意憋回去以后，才说：“你好可爱哦老婆。” 这次没再得到任何回答。 omega看上去毫无异常，但他的手却紧紧扣着湛岚的手，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只是随意地放在那里，任由湛岚牵着他。 晚上七点多，道路并不拥挤，一路畅通地回了家。 还没进家门，泠熠已经转身抱住了身侧的alpha，嘴上小声抱怨：“烦死了，好想抱你。” 第30章 湛岚忍着笑，故意装作不解：“为什么？” 泠熠用力地收紧了手，声音听上去闷闷的：“看不见你。” 第53章 他说得很简短，但湛岚听懂了他的意思。因为看不见，所以要触摸到，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湛岚忽然手上用力，把人抱起来。 泠熠下意识收起腿：“干什么？” 湛岚没有回答，催促泠熠：“按一下指纹。” 嘀的一声，门开了。 泠熠俯身抱紧了湛岚，提醒道：“别撞到我的头。” 湛岚小声说：“不会撞到的。” 进了家门，过玄关就是卧室。湛岚没有放下他，一路走到床边，才把人放下来。 泠熠抗议：“衣服脏……” “等会帮你换床单。” 泠熠还想说什么，湛岚已经俯身吻住了他，叫他再也说不出其它话。 迷迷糊糊间，泠熠隐约感觉到，久未造访的高热再次从身体深处涌起。 被酒精冲昏的大脑没空思考，放任理智沦陷其中 春天的某个夜晚，影音室里。 “明天要下雨哦。”湛岚尽职尽责做天气预报员。 泠熠点头：“知道了。” 湛岚看了看他的表情，又说：“天气预报说可能会打雷。” 泠熠再点头：“知道了。” 湛岚生气了，翻了个身挡到泠熠面前。如果他能被泠熠看见，此时泠熠看向屏幕上电影的视线就会被挡住，但他并不能。 泠熠甚至张开手臂抱住他，语气平淡地问了句：“怎么了？”眼睛却还继续盯着屏幕上的画面。 湛岚气恼地咬住他的嘴唇，恶狠狠亲了好一会儿，大声道：“我说明天又要下雨又要打雷！” 泠熠压住很想上翘的嘴角，状似不解道：“我说我知道了呀，怎么了？” 湛岚重重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命令道：“你不许出门了！周六你要陪我待在家里。” 泠熠弯起眼睛笑了，说：“我又没说我要出门。” “那，那你刚才接电话……”湛岚说话磕绊起来。 泠熠笑着说：“我想了想，还是不去了吧。那里人太多了。” 最近身体好转，泠熠出了一趟差，出席了一个签约仪式。这事传出去以后，陆续来联系的人多了不少。 不过泠熠发现，哪怕病好了，他也不像先前那样热衷于工作了。比起分析各种项目，计算投资回报率，他似乎更喜欢像这样，无所事事地和他的alpha拥抱在一起，想接吻就接吻，想触碰就触碰。 而不是像在外面那样，连回应一句话都要顾虑半天，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如果你能被看见的话，我怀疑我是那种当众接吻有辱斯文的人。” 泠熠说得随意，却看不见alpha一下子红了脸，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只能听到他磕磕绊绊的回话：“别、别胡说。” 泠熠仰头，将吻随意落在他脸上某个位置，挑了下眉道：“怎么是胡说？我就是这样。” 气氛很好，泠熠看上去心情不错，应该很好说话。 泠熠试着开口：“但你又不想看见我。我们的契合度肯定很高，如果你想的话，可以……” 他说到这里，泠熠才打断了下面的话：“那跟现在不一样。” 泠熠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但是和先前的相比似乎有所区别，湛岚说不清是哪里不同，但他总觉得不一样了，所以没再说下去。 说其它任何事，甚至偶尔不小心谈起现实生活中的事，泠熠都不会再打断，只有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总是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也许时机还不到。 但湛岚心里着急。从那天醒来见到许多家人亲戚以后，他一直没再回到医院。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湛岚不敢肯定，他们会尊重自己的意思，不采用新的疗法。 第二天上午醒来，外面果然下了雨。 春天的雨是细细密密的，万千细丝在空中倾泻而下，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烟雾之中，缥缈而又梦幻。 像他此刻的生活。 泠熠站在落地窗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湛岚问：“你喜欢下雨天吗？” 过了片刻，才听到泠熠的回答：“不喜欢。” 湛岚没问为什么，又说：“那你喜欢晴天？” “不喜欢。” “那你喜欢阴天？” “不喜欢。” “喜欢下雪？” “不喜欢。” “喜欢多云？” 泠熠换了回答，解释了一句：“各种天气都说不上喜欢。” 如果他不这样说，湛岚能再想出许许多多的天气现象，永远无穷无尽地追问下去。 湛岚对这样的回答显然不满意，“怎么能都不喜欢呢，相对来说，总有一种比较喜欢的吧。” 泠熠耐心地和他玩这种小孩子的言语游戏，说得更加详细了一些：“没有喜欢的，都一样，不喜欢也不讨厌。” “好吧……”湛岚终于偃旗息鼓了，但没多久，又兴致盎然地想到什么，“既然你没有喜欢的天气，那你就和我一样，以后都喜欢下雨天吧！” 泠熠对此有些诧异：“你喜欢下雨天吗？” 他一直以为alpha会更喜欢晴天，毕竟他总是充满活力，给人的感觉就像温暖的小太阳。 “对呀。”湛岚说，“你还没答应我呢。” 泠熠把手搭在窗玻璃上，窗外的雨水似乎顺着指尖落了下去。 第54章 他微微笑了笑，轻声说：“好吧。那我就爱屋及乌了。” 湛岚喜欢他这样说，心里的喜悦从嘴巴冒出来：“老婆今天也很爱我。” 泠熠笑着点点头。 下一刻，后颈抵上尖锐的犬齿，但标记的动作却是温柔小心的，有什么东西像温和的流水一般，进入了他的身体。 泠熠从前以为这是他的错觉，知道精神体状态下也能进行标记以后，才恍惚明白这就是标记的感受。 抵在窗上的指尖微微用力，片刻过后，重新放松了力道。 omega开口时带着微微的喘：“干嘛忽然标记我？” 也许是精神体标记的原因，泠熠总觉得普通的临时标记也有些过度。 湛岚舔舔他的腺体，“老婆说爱我，真开心。” 语调上扬，听上去就心情很好。 泠熠无奈：“那也不用……” 湛岚打断了他的话：“要的。”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许能通过这个认出泠熠，想起这是他标记过的omega。 电话铃声是和第一声春雷同时响起的。 看到来电显示，泠熠的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有些诧异，但接起电话时，声音中已听不出什么异常：“湛小姐你好。” 听到熟悉的姓氏，湛岚下意识竖起了耳朵。精神体的听力和视力一样，十分优越，哪怕泠熠没有开免提，他依然能清晰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 湛瑛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难掩的疲倦：“泠先生，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没关系。有什么事吗？”泠熠虽然如此一问，但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情况果然如他所料。那个叫湛岚的alpha病情恶化了，开始长期昏迷不醒，上次醒来后，甚至留下了一封“遗书”，湛瑛没有具体告诉他里面的内容，但听她的意思，似乎不借助外力手段，已经无法让他的弟弟醒过来了。 “我们尝试了新的疗法，为他注射高契合度的omega信息素提取物。但可能是契合度不够的原因，产生了比较严重的排异反应……” 事实上，临床研究表明，50%以上契合度的omega信息素就能对这样的情况有良好的干预作用，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湛岚这里却失效了。 “冒昧打扰，但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岚成一个植物人。”湛瑛语气严肃地向泠熠保证，“无论您需要什么保障，我们都会尽力完成。” “这个倒不用。”提取适量信息素，在当代医学上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就和抽血一样，只要时间足够就能再生。信息素的再生速度比血液还要快许多。 但泠熠有一点顾虑，他不知道雪风的意思。 “我有一些其它的问题需要考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过一会给你答复。” 电话还没挂断，身边的alpha已经一叠声说了好几遍：“我没有意见。” 泠熠愣了一下，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考虑你的意见？” alpha显然被他问住了，语气有些震惊：“难道不是吗？” “是的呀。”泠熠拖长了语调，“当然要考虑你的意见。” 湛岚美滋滋地再次表示没有意见。 他同意得这么果断，泠熠心里又有点怪怪的感觉，语气也不自觉酸溜溜的：“你听懂了吗？这是要把我的信息素注射到另一个alpha体内。” “当然听懂了！”老婆的信息素要到他的肉体里去了！湛岚真想呐喊，但是他不能说半个字，只能催促，“快打回去，说你同意了。” 泠熠故意放下了手机：“我再想想吧……” 湛岚急了：“没什么好想的呀。” 泠熠慢悠悠地问：“你怎么这么着急？” “我、也不是很急……”湛岚从他的面色上察觉了不对劲，粗线条的脑子终于慢慢回过味来。 第31章 如果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alpha需要泠熠救命，他一定不会响应得这么积极。虽然最后大概率也会同意，但肯定要纠结很久，按照他脆弱的泪腺，说不定想想还要掉眼泪。 这样来看，他现在的反应确实不太正常。 湛岚一时间有点心虚。 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真烦……到、到底是哪个讨厌的alpha啊……”湛岚不大熟练地埋怨起来，“好端端的生这种奇怪的病干什么……” 自己骂自己的感觉真新鲜。 湛岚来了兴致，接下去的话顺畅了许多：“每个人都是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精神力有问题，难道自己提前没感觉吗？每年体检的时候注意不到异常指标吗？怎么等到分化了躺在医院里才发现啊……” “好啦。”泠熠哭笑不得，无奈地打断了他，“分化之前检测不出精神力的。” 湛岚小时候的生理健康课都是蒙混过去的，每年的体检只负责出个人去医院，报告则由家里人负责看，对这些从来不了解，闻言讪讪道：“这样啊。” “你是不是认识这个人？”泠熠只能想出这个可能性。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似乎真的像当时糊弄湛岚时说的那样，渐渐地对他现实中的一切不再那么排斥了。 “啊，这个。”湛岚被他忽然的问话吓了一跳，语无伦次起来。 泠熠的疑问句变成了肯定句：“他是你的朋友？” 第55章 湛岚一向不会撒谎，支支吾吾了半天，见瞒不过去，最后还是肯定了泠熠的猜测：“是认识……” 还不忘为自己说好话：“他人可好了。” “是吗？”泠熠不置可否。 他的alpha，和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看上去不像同一个世界的人。不过庄姚和他都能成为朋友，又好像没什么不可能。 再继续设想下去，幻想alpha是如何成长，在他的成长过程中，那个叫湛岚的少年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夸赞里，泠熠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面色有些不耐地打断了alpha的话：“好了，别再说了。我会去帮他治病的。” 湛岚不知道哪儿又说错了，但还是立刻闭上了嘴。 如果反而让老婆讨厌他就不好了。 泠熠很快给湛瑛回去了电话，告诉他自己的决定，同时提出了一个要求：“我希望这件事能够保密，你那边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我和主治医生。我还没把邬钥信息素引起的排异反应告诉家里……” “那就到这里为止吧，不需要再告诉其他人了。”泠熠的语气很坚定，不容反驳，“这是一个小忙。其它的我都不需要。这点小小的要求，还希望你能够满足。” 湛瑛连声道：“当然当然。” 湛岚在一旁听着，只能干着急：“为什么要保密啊。” 泠熠没回答他，继续和湛瑛沟通着治疗相关的事项，包括如何在保密的情况下去医院进行信息素提取。 病情紧迫，当然是越快越好。提取信息素的日子就定在第二天。 泠熠没叫司机，自己开车去了医院。 路上，身旁的alpha还在继续念叨：“为什么要保密啊。这多不好呀，做了好事当然要大家都知道了。” 泠熠的回答一如往常简短：“没有必要。” “怎么就没有必要呢？我觉得很有必要。”湛岚没有放弃，依然努力试图说服泠熠，但是收效甚微。 泠熠换了个话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到时候别进去。” 泠熠本想让alpha待在家里，但他不愿意，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他在提取信息素的时候不要进提取室，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仪器会不会有可能对精神体产生影响。 湛瑛提前把一切都安排好，泠熠一到医院，很快就在避人耳目的情况下进入了提取室中。 室内通常只有一个医生负责确认患者信息，但此刻，平常值班的医生并不在，只有湛岚的主治医生在场，以免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提取信息素的仪器是全自动操作。 泠熠平躺下去，后颈的位置是镂空的，冰冷的仪器抵在腺体上，另一边的观察室中，主治医生按下了启动键。 机器运行的嗡嗡声响起，泠熠睁眼看着天花板上蓝天白云的图案，心底感到有一丝荒谬。 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受。 提取室外，湛岚看着显示屏上的提示性文字。 明晃晃的“邬钥”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他站在湛瑛的身旁，和她一起等待泠熠的检查结束。 明明时间才过去几分钟，从感觉上来说，他却感到已经过去了许久。 湛岚回想起出门之前，泠熠和他说的话。 “说实话，精神力和精神体相关，是我们现在还完全没有研究透彻的领域。信息素提取的仪器运行时，为了刺激信息素产生，会释放一些化学物质和射线，但谁也不知道这些会不会对精神体产生影响。” 不耐之下想冲动闯入墙后的举动，在这样的回忆之中不断反复纠结。 “我知道你会很担心我。但其实这项提取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医院采购的是世界先进的提取仪器，对正常状态下的人体没有太多负面作用。” “相比之下，我更加怕……如果你因为担心我进来，受到了什么不好的影响。” “雪风，听话，在外面等我。” 对于精神体的存在状态，湛岚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有时候还觉得非常方便。 泠熠总是夸他，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是一个非常让他喜欢、信任的存在。 他心底其实非常明白，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方式，遇见泠熠、取得泠熠的信任，这件事才成为可能。 但此刻，站在提取室的门外，湛岚觉得他和湛瑛没有区别，都是站在外面，被迫置身事外。 他甚至后悔起来。这件事是他鼓动泠熠去做的，没有他的推动，也许泠熠不会答应地这么快，还要再深思熟虑一番，分析其中的利弊，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做事一向随心所欲，听凭自己的内心，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 他讨厌自己的愚蠢。讨厌自己不经过大脑，没想过对泠熠有什么影响，就一味让他答应。讨厌自己畏首畏尾，害怕未知的负面影响，不敢越过面前这一面墙。 更加讨厌自己，嘴上说着愿意永远陪在泠熠身边，实际上，心底深处依然割舍不下他的家人。 潜意识里，他希望由泠熠来妥协一部分，好让这件事的结局看上去不要那么残忍。 湛瑛静静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提取室重重的门，同样想了许多。 那扇门缓缓打开时，脑海中划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这个尝试在治疗上也不起作用，他们真的对湛岚的情况没有办法了。 第56章 泠熠出来时，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身姿挺拔，面色平静，颈后贴着信息素阻隔贴，一丝信息素的气味也没有泄露出来。 他同湛瑛简单打了声招呼：“那我就先走了。有事可以再联系我。” 湛瑛开口：“坐着休息会吧。” 泠熠摇头：“不了。我先走了。” 他没再多说，转身抬步离开，但步伐很慢，比他往常任何一次走路的速度都要慢。 湛岚的精神体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 经过拐角处时，湛岚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湛瑛正目光一动不动地看向泠熠的背影，下一刻，主治医生从观察室中出来，和湛瑛说了什么，湛瑛才皱着眉收回了目光，同他说起话来。 泠熠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异常，呼吸却微微重了一些。 他试图加快脚步，但很快就发现这无济于事，不得不抬手扶住了一旁的墙壁。 虽然来之前有隐隐的预感，但实际情况比他预想中要严重许多。 因为信息素紊乱症的影响，提取时仪器释放的物质对他产生了负面影响，使他进入了假性发热。 终于走到过来时看到的卫生间，泠熠进去，进了其中的小型隔离室。许多公共场所的卫生间都有这样的隔离室，是为信息素忽然失控的alpha或omega准备的临时避难所。 隔离室的门关上的一瞬间，泠熠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往沙发上跌去。 但预料中的落下并没有到来，跌落到一半时，熟悉的拥抱包裹住了他。 泠熠松了口气，没有回抱的力气。因为被提取了信息素，此刻的发热和从前都不一样，他浑身无力，四肢都软绵绵的，甚至连抬手撕下隔离贴都做不到。 只能强撑着开口：“标记。” 湛岚明白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沙发上，撕下了他后颈上的隔离贴。 刹那间，馥郁浓烈的兰花香气弥漫在整个狭小的空间之中。 湛岚却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露出犬齿，娴熟地刺破了腺体的位置。 随着alpha精神力的注入，泠熠的症状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脱力的感觉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掩盖在疲惫之下的剧烈高热。 精神体并不像实体那样，容易受到omega信息素的影响，湛岚看出泠熠的状态，有些不知所措。 高热无法轻易靠临时标记完全压制下去。 湛岚哑着声音开口：“要在这里吗？” “不……”泠熠抬手抱住他，“去车里。” 第32章 接受了临时标记过后，泠熠有了走路的力气。 他站起身，抚平外套上被压出的轻微褶皱。对着隔离室的镜子，他扣上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细致地压平衣领。 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了：“也许该买些没有领子的衣服穿出门。” “不会总是在外面标记你的。”身边的alpha说，“你穿衬衫好看。” 泠熠一边将衬衣下摆掖进裤子里，一边将隔离室内的空气净化强度开到最大。 站在门前时，他动了动鼻尖，确认他的信息素气味已经被彻底净化，轻轻吐了口气，说了声：“走吧。” 然后抬手按下了隔离室的门把手。 这个卫生间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是泠熠从停车场过来时，提前看过的，因为离停车场和门诊都比较远，人流量很少，几乎没有什么人。 病情刚开始加重时，偶然的情况下，泠熠也用过这里的隔离室。 来的路上他已经计划好了，如果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就像刚才那样，暂时性做一下处理，基本不会被人看见。 没想到从隔离室出来时，竟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他下意识反手掩门，把信息素的气味关在里面。 哪怕出来之前已经再三确认了空气净化系统的作用。 陈久第一回来这个卫生间，还在心里嘀咕这里人少。没想到下一秒就看见了人。 如今隔离室并非什么新鲜事物，陈久虽然是beta，但他也知道alpha和omega常常用得上这里，从前他也见过别的人从隔离室出来，哪怕掩盖得再好，一眼看去也会给人一种疲惫感。 但此时此刻，从隔离室出来的男人衣装整齐，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那一刻，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丝毫不像刚刚从隔离室出来的样子。 陈久没有多看，转身进了卫生间。 和路人擦肩而过后，泠熠舒了口气。他习惯了在外人面前掩盖疾病的存在，一看到有人，下意识就提着一口气。 从这里走到车子的路程变得格外长，泠熠在半路甚至后悔起来，小声说：“早知道在刚才那里。” 湛岚知道，他是非常难受了才会这样说的，平时他绝对不会说出这么不理智的话。 泠熠最在意的就是不能将弱势暴露于人前。 “很快到了。”湛岚小心地扶着他，尽量以旁人看不出异常的方式。 车上有全面的空气净化系统，以及百分百防窥视的单向玻璃。 泠熠终于彻底放下心防，迫不及待地揽上alpha的脖子，将自己送到他的手上。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在停车场的某个角落停了很长时间，又在谁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开走了。 回去的路上，湛岚开口：“老婆。” 泠熠的身心刚刚都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此刻心情很好，回应的语调上扬：“怎么啦？” 第57章 alpha吞吞吐吐：“我……我要认错。” 泠熠神情未变，问道：“你干嘛了？” 湛岚眼睛一闭，大声道：“我发现我不是真的想和你私奔！对不起老婆！我不够爱你！” 他是个完全心里憋不住事情的人。为了泠熠的心情，把他的真实身份憋在心里，已经花光了他出生以来所有的藏秘密能量。 泠熠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耳朵倒是被超级大声的道歉弄得有点发麻，趁着红灯，他抬起手揉了揉耳朵。 半晌，说了一句：“回家再说。” 又说：“没事，别担心。” alpha低低地“唔”了一声。 到家门口时，门边堆着好几个快递盒。 没等泠熠有什么动作，快递盒很快整整齐齐地悬浮到空中，耳边是催促的声音：“老婆快点开门。” 泠熠：“……” 泠熠将手放到解锁按钮上，嘀的一声打开了门。 快递盒迫不及待地飘了进去，然后玄关小柜子上的一把小裁纸刀飘了起来，刷拉几下拆开了盒子，露出里面的小玩意。 泠熠好奇：“你又买了什么？” 自从alpha能用手机以后，空荡的家里多了好多东西。落地窗边的双人沙发，床边的小地毯，床头的靠枕，各种各样的小摆件……他买了好多东西，乐此不疲地装饰泠熠的房子。 泠熠知道他现实中是搞艺术的，事实证明，他的审美确实不错，经过他手的空间，仿佛有了什么魔力，变得温馨起来，不再像从前那样冷冰冰的。 下班回家时，常常像今天这样，在门口看到好几个物业送过来的快递。 alpha瞄了一眼，瞬间瞪大了眼睛，耳朵通红，有些别扭地说：“不告诉你。” 泠熠好笑地扫了一眼盒子，有泡沫纸盖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快递盒咻的一下飞到了旁边，像会说话似的：“别看啦！” 泠熠无奈：“好好好，不看不看。” 他顿了顿，又问：“你还记得你要跟我说什么吗？” 这小鬼就像条金鱼，令他烦恼的事在他脑海里存留不会超过七分钟。 仿佛听见他的心声一般，alpha的声音很不服气：“当然记得！” 快递盒咻的一下被扔下了，泠熠跟在后头，俯身帮他拾掇好。 明明应该是个很沉重的话题，但面对着这样的家伙，却怎么也沉重不起来。 “你说不想和我私奔，是什么意思？” 两人走到窗边，在沙发上坐下，泠熠望着窗外的远景，在他看不到的空间里，湛岚盯着他。 “我也是今天忽然才发现的。”湛岚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还是喜欢你，但是私奔的意思就是要放弃所有爱我的人，我好像不能这样……” “本来就是这样。”泠熠并不惊讶，“人的牵绊很多。” 面对每一场谈判，他都对结果有大致预估。当初和alpha提出这个要求时，他就预感到大概率不会成功。没想到当时出乎了他的意料。 仔细想想，alpha的年纪并不大，二十来岁，正是幼稚天真的年纪，容易冲动，思虑不周。等他回过味来，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不妥当。 泠熠所追求的爱情本来就是一种不可能。 他的反应这样平静，反而让湛岚不安，他以为泠熠可能会骂他，像从前那样劝他，至少也该表现出一点不乐意和难过。 可是泠熠都没有。 他只是很平静地说：“你自己决定吧。我都接受。” 那天谈话过后，他们没再就这件事多说，依然过着与从前无异的生活，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湛岚最近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一些快递买回来，总是神神秘秘地藏到他的秘密储物柜里，不让泠熠看见。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泠熠必须得看见，不光得看，还得用。 “你自己不行吗？” “前后一起嘛。”alpha在他身后小声央求，“你肯定喜欢。” 对泠熠来说，这些事一向只是缓解高热的手段，前面对于缓解omega的高热无济于事，反而会起到反作用，所以他从来不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随你。”泠熠没再说其它的，默许了他冒犯的动作。 alpha也会在泠熠的画室里动笔。 他的画风很奇异，充满了瑰丽浪漫的想象，和泠熠写实的作画风格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泠熠成年以后就不关注新锐画家的作品了，否则他一眼就能认出这些画作的风格。 看着面前逐渐完善的画面，泠熠少见的有些羞耻。 “怎么把我画成这样……” alpha作画时总是很安静，泠熠和他讲话，也要等他反应一会才能得到简短的回答：“我眼中的你就是这样的。” 画面上，omega闭眼的面庞看上去平静安详，透着莫名的神圣感，视线再往下，他的身体掩映在大片大片的花田之中，圣洁与诱惑得到了完美的结合。 当然，他也会画一些写实派的普通作品，极尽详实，几乎是现实的完美复刻，似乎想借着这种方式留下此刻的他眼中的泠熠。 他的技巧很娴熟，以至于这些作品的完成速度很快，一天就可以完成三四张。 画室里很快堆了厚厚的一叠。 第58章 泠熠翻看时，忍不住说：“一天到晚不管干什么都被你画下来了。” alpha嘿嘿一笑，语气颇为得意：“我是照相机嘛。” 泠熠翻看的手未停，嘴角带着笑意，小声埋怨：“万一有人看见，以为我多么自怜呢。” 别人不知道alpha的存在，只会以为这些都是他画的。 湛岚身后抱住泠熠，亲了亲他的腺体，低声说：“我会记得的。” alpha消失得毫无预兆。 起初，泠熠还抱有侥幸心理，以为他和从前一样，只是消失一阵子，不久就会回来。 但是等了一天，两天，三天……始终没再感受到那个熟悉的存在。 泠熠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它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泠熠从外面回家，依然习惯性地在玄关处等待一个拥抱，迟迟没有等到，于是静静地站了许久。 而后他抬步，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哪位小可爱给我投了海星，谢谢owo 第33章 第二天，泠熠起床时还没发觉不对，是庄姚来找他吃午饭，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精神怎么那么差？” “可能昨晚没睡好。” 在床上躺了很久，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最后一次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 “是不是生病了？”庄姚抬手来探他的额头。 泠熠下意识躲开，自己抬手试了试额温，不确定道：“没有吧？” “真说不定。我去拿温度计。”庄姚起身快步离开，不过片刻，手里拿着额温枪回到办公室。 泠熠有些讶异：“公司怎么有这个？” “医药箱里都有啊。话说回来，你以前好像都不怎么生病的。”庄姚给额温枪开了机，往他额头上滴了一下，看到温度的那一刻，惊讶地叫了一声，“嚯！都38.2了！你自己感觉不到不舒服吗，赶紧去医院吧。” 泠熠朝温度显示屏上看了一眼，然后给司机打电话，让他现在送自己回家。 庄姚一听，在旁边大呼小叫：“都发烧了你还直接回家？你家有药吗？……” 泠熠抬眼，朝他看了一眼。 庄姚莫名熄了声，沉默片刻，又弱弱地补充：“要不从公司药箱拿点退烧药给你。” 泠熠挂断电话，说了句：“有的。”然后又把助理叫了进来，安排了今天接下来的工作变动。 庄姚还在小声嘀咕：“你家怎么会有药。” 司机已经在地下停车场等候，泠熠下了电梯，打开车门进入后座，说：“走吧。” 司机迟疑了一瞬，确认道：“泠先生，是直接回家吗？” 刚才泠熠打电话过来时，他听到有人在旁边说他生病了。 泠熠没有迟疑，说了声：“对。” 司机没再多说，依言往回家的路线上开。 坐定以后，泠熠习惯性地拿出手机，调出家里的监控画面。 上午的阳光从南窗洒进屋子，落满了一地金光，画面看上去暖融融的。 雪风买的那些东西，平时觉得不多，此刻看上去，却好像把整间屋子都填满了，到处都是，整个色调似乎都被改变了。 泠熠对颜色没有偏爱，出于方便考虑，家装都是往黑白灰的方向选。雪风却不同，他喜爱那些跳脱的、鲜艳的颜色，最喜欢的颜色是一种很淡的蓝色。 雪风和他说过那种颜色的名称，但泠熠却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了的缘故，他看着手机感到有些晕车，索性收起来不再看。 泠熠把车窗落下来一条细缝，安静地靠在椅背上，去听那里掠过的风声。 内心慢慢平静下来，同从前相比，却有一丝异常的虚无。 不该存在的药箱也是alpha买的。 获得家里的装饰大权后，他不光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还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挑剔了一遍，说这种没有厨房的格局实在不太适合人类生存，但这个一时间改变不了，只能改些容易改变的。 泠熠回到家时，整个人已经觉得很疲惫，从药箱里胡乱翻找了一阵，拿出一粒退烧药，用瓶装水吃了，然后连窗帘也懒得拉，脱了外衣躺进被子里，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似乎做了一场逃命的大梦，又似乎是在追赶什么，疲于奔命，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泠熠醒来时，有几秒钟不知道今夕何夕，手上没有被牵着的熟悉触感，还下意识往旁边摸了一下。 彻底清醒后，才想起那个alpha已经不见了。 他走了。 失落和茫然好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涌上来。 像是躺在海滩边的旅人，眨眼之间，扑面而来的潮水就淹没了他。 他仿佛真的溺水了一样，一下子感到呼吸困难，忍不住张口用力地深呼吸几下，才慢慢平复下来。 头痛得厉害，睡了一觉，不光没有好，似乎病得更严重了。 泠熠皱了皱眉，整个人往被子里缩进去，想隔绝刺眼的阳光。 脑海中忽然响起某个跳脱的声音，说不能把头闷在被子里睡觉，这样会呼吸困难的。 泠熠迟疑了一会，又把被子往下拉了一些，把脸露出来。 阳光明晃晃照在他的眼上。这次没有捣乱的手指顺着光的路径在他脸上作怪。 第59章 泠熠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太阳逐渐上升，爬过了最高点。 午后的阳光直直照到床铺上，本来就在发热的泠熠更加觉得热，半梦半醒间，将被子推开，只留一个薄薄的被角盖在身上。 omega的眉心紧皱，眼睫微微颤动，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口中低声喃喃着一些听不清楚的词汇和话语。 忽然之间，四周空气的流动改变了。 被推开的被子窸窸窣窣地动起来，重新回到了omega身上，严严实实地盖好，看上去急匆匆的，似乎被用力地扯了几下。 omega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慢慢安静下来，痛苦的面色舒展了。 不过片刻，一切又重新寂静下来。 再睁眼时，已经临近傍晚。 泠熠自觉好转了许多，至少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 肚子空空如也，连带着整个人都没有力气。他打开冰箱，拿出一支营养液灌下去，然后测了一下体温。 比起早上，已经退烧了许多，但还是有点热度。 泠熠没有在意，不再吃药。他在屋子里到处走走，权当活动身体，然后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再睡一觉就好了。 重新入睡以前，泠熠心里这样想着。 半夜，泠熠是被身体的温度热醒的。他整个人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本想像白天一样，强迫自己再睡过去，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脑袋痛得好像要爆炸，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似乎都在隐隐作痛。 虽然醒了，但总好像不太清醒。恍惚之间，泠熠总觉得自己好像又感受到了雪风的存在。 瞬间的欣喜让心跳过速，泠熠下意识抚摸心脏的位置，想叫它冷静一些。 开口以前，泠熠略微冷静下来，重新闭上了嘴。 如果没有回应的话，就是一定不在了，不如不要问。既然感受到了就当做是存在的吧。 他就这样自欺欺人地想着，慢慢地似乎连生病带来的难受也缓解了一些。 泠熠强撑着爬起来，去吃了一颗药，才重新躺下。 带着自我欺骗的安心，又重新睡去了。 第二天，泠熠基本已经退烧了，因为发热而混沌的大脑也清醒了许多。 幻觉消失了，想到昨晚的自我安慰，泠熠心里觉得好笑。 身体还是很虚弱，泠熠动作缓慢地换了一套床单，扔到洗衣机里，这个过程花了往常几倍的时间。 他出门去公司，按照往常的时间到楼下时，却没看到等候的司机。 拿出手机打算给司机去电，瞥到屏幕上的日期，才发现今天是周六。 病得记性都不好了。 泠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知怎么想的，抬头往上看，下意识一层一层地数着楼层，直到他家的那一扇窗户才停下。 看了片刻，泠熠收回视线，迈步进了楼内。 重新回到家门口时，才发现门边多了三个快递。 物流效率这么低，人都走了才送到。 泠熠垂眸看着快递，神色莫名。 良久，才俯下身，拿起那三个小盒子，掂量了几下。 平时雪风的快递都是他自己拆的，泠熠不感兴趣，也从来不好奇他买了什么。 相比之下，他对快递盒飘在空中自己打开了飘出东西来这件事，更加感兴趣一些。 泠熠忽然想到什么，动作迅速地拿出手机，调出监控画面，点到调整时间的位置。 设置调整日期时，泠熠才发现，其实他对雪风不见的那一天记得很清晰。 上周日，他独自在家待了整整一天，从清晨醒来，到晚上入睡，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任何其它的存在。 但他就像雪风在的时候那样，在画室待了大半天，又去影音室放那些爱来爱去的偶像剧，一直看到睡着，他等的那个人也没有回来。 与此同时，泠熠又感到恍惚。明明只过去了六天，可他回想起来时，却觉得雪风的存在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忘记了如何去感受他的存在。哪怕alpha此刻出现，他说不定也感觉不到。 会不会他就在旁边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下一秒，马上就被泠熠在心底否决了。 一场高烧似乎将泠熠的神经系统分割成了两部分，他开始怀疑一切的真实性。 另一个更加离谱的念头在心底冒出来。 那些触感、那些声音、那些气味……都是真实的吗？ 泠熠用力地嗅闻，试图在空气中捕捉到一些熟悉的清冽香气，可时间过去太久了，这样的举动完全是枉然。任凭他如何努力分辨，鼻尖也只有omega馥郁的信息素气味。 泠熠将手伸到后颈的位置，指尖颤抖着在上面轻轻抚摸。腺体源源不断地释放出大量的信息素，可无论释放多少，永远都是馥郁的花香。 手机掉落到地上，啪嗒的声响惊醒了泠熠。 他回想起来，自己刚刚是要看监控的。 只要看了监控，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泠熠调好时间，颤着手，缓缓地按下了确认。 第34章 画面上，场景顷刻变幻。omega仿佛在和一团空气互动，和看不见的存在拥抱、接吻，一切仿佛是一个人的狂欢。 第60章 泠熠拉了一下进度条，把这一段跳过，而后看到了家里的东西凭空飘在半空中，用人力无论如何绝不可能达到的方式。 是真的。 泠熠瞬间脱了力，整个人再也站立不住，一下子坐到地板上，又哭又笑起来。 起初是默默地流泪，慢慢地变成了嚎啕大哭。 长到这么大，哪怕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哭过。 可是现在，仅仅是确认了雪风的存在是真实的，他的眼泪就像决了堤一般，彻底止不住了。 他像着了迷一样，反复地调整进度条，拉动着时间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存在的证据。 实际上，能看的内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在雪风存在的大部分时间里，他并不会对现实世界的物品产生影响，直到后来才能做到这一点。但哪怕如此，他也碰得不多。他对其他事物的兴趣远远比不上对泠熠，大部分时刻，他就像一个挂件一样跟在泠熠身边，碰得最多的东西可能是泠熠的衣服。 泠熠不厌其烦地看相似的画面。 衬衣仿佛有生命一般，一粒一粒依次松开，而后一点一点缓慢地下坠，显然有什么看不见的存在产生了干预。 看着这些画面的时候，泠熠几乎能够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想起那些呼吸和温度。 感受可以作假，但眼前的画面是真实的。这不是一个人的自我臆想能够做到的，所以雪风一定存在过。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的慌乱和不安都渐渐平静下来。 整整一天，泠熠不断地回过去看从前的监控画面。 周日，接到湛瑛的电话时，泠熠还在影音室里。 他想了个办法，将监控画面投屏到屏幕上，早晨起床后就在这里看，已经目不转睛地看了两个多小时。 听到湛瑛当面感谢的请求，泠熠想当然地回绝了：“你弟弟醒来，我很高兴。只是我们当初说好，这件事不需要再有其它的……” 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他都有些什么朋友？” 湛瑛没想到他忽然问这个，一下子卡了壳：“这个，小岚一向朋友挺多的。但具体有哪些人，我也不太了解……” “抱歉，唐突了。”泠熠说，“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他当面聊聊。”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改变了一直以来的想法。 他总以为能像接受花落一样，接受那个alpha的离开，但现在事实证明，他并不行。 他只是好奇，想知道他在现实中是一个怎样的人。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可以试着接触，如果不行，他就远远地看一眼。 但他从前很排斥雪风现实生活中的一切，甚至潜意识里不想去记得，雪风不经意间或许说了很多，他好像全都左耳进右耳出，几乎不记得什么。 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在捐赠信息素的时候，知道他是湛岚的一个朋友。 泠熠平静地说出了他的请求：“我有点事想找湛岚帮忙。如果他方便的话，我想请他吃顿饭。” 湛瑛立刻道：“那怎么行，多亏了你，他才能好起来，要请也是我们请你。” 泠熠无意在这种事情上面纠结，爽快地答应了：“也可以。麻烦问问他的意思。” 毕竟他对于湛岚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湛岚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好不容易出院了，好端端在家休息，姐姐忽然要拉他出去见人。 “干嘛叫我也去？我又不认识他。” 湛瑛不能告诉他真相，简直有苦难言，只能找借口哄着他：“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帮了我很大的忙。他最近想投资艺术领域，想找个人了解一下……” “你们赚钱的那些事，你和他说就好了。”湛岚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不想去。这不是莫名其妙嘛。” 湛瑛打电话和泠熠商量：“能把捐赠信息素的事告诉我弟弟吗？” “不用了。”泠熠事后想来，也感觉自己想得很不妥当，“既然这样就算了，是我先前想得太简单了。” 湛瑛叹了口气，最后说：“那我个人必须要请你吃顿饭。” 泠熠知道，不答应的话，她会一直过意不去，最终还是答应下来，想了想，还推荐了一家饭店：“可以在这家店吃，是我的……一个朋友推荐过的。还不错。” 湛瑛不做他想，立刻答应下来。 没法当面向湛岚了解，泠熠也有其它办法，他私下联络了一个私家侦探，将湛岚身边朋友的信息全部列举下来。 湛岚的朋友实在很多，泠熠不想假手于他人，从侦探那里拿到资料以后，亲自一个一个地核对，留下了几个高度疑似的对象。 但这些人的信息表中全部存在一个问题，他们都处于恋爱状态中，最短的一个都谈了半年。 泠熠看着手里传真过来的资料，半晌，忽然站起来，走到办公室角落，把所有的资料全部放进了碎纸机当中。 碎纸机工作时噪音很小，泠熠却仿佛听到巨大的声响，在脑海深处隆隆作响，耳鸣一般。 湛岚最近很苦恼。 他的病好了，终于出院了，可心情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但一切都和他分化前一模一样，甚至还多出了一个形影不离的未婚夫。 第61章 尽管他已经恢复，梁女士依然很担心他的身体，为了他的健康，要求邬钥也搬到了湛家来住。 梁女士说，多亏了邬钥的信息素，医生才能试用新疗法，让他从昏迷当中醒来。 这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应该感谢邬钥。 湛岚心里知道，却总觉得怪怪的。虽然最终还是被注入了邬钥的信息素，但他能够明确地感觉到，他对邬钥没有任何其它心思。 一想到要和邬钥培养感情，他就打从心底里觉得很烦。 这天早餐后，梁女士轻声说：“小岚，你和钥钥去院子里散散步吧。” “知道了。”湛岚别扭地点了点头。 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也在努力地接受邬钥，可心里实在接受不了，也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邬钥是那种非常谨小慎微的性格，两人独处时，如果湛岚不说话，他也不会主动讲话，好像总是怕惹湛岚不开心。 湛岚踢了一脚路上的小石子儿。 那颗小石子儿咕噜咕噜滚向前方，在这个过程当中，渐渐偏离了湛岚预想的路线，最后不可挽回地滚出了石板路，落进小路旁边的花泥里。小石子是白色的，明晃晃一颗停在那儿，有点扎眼。 湛岚苦恼地叹了口气，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其它想要的补偿？” 邬钥赶紧摇了摇头：“没有。” “我不是那个意思。”湛岚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不和我结婚的话，你想要什么补偿呢？” 邬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沉默片刻，慢慢地说：“你们家已经给我很多了，应该是我补偿你们。” 这个omega性格很怪，执拗的，近乎一根筋的。湛岚每次和他说，都完全说不通。邬钥总是坚持自己的那一套逻辑。 湛岚禁不住有点生气，语气生硬道：“就算我妈给了你很多，但是你把我的病治好了，其实我们已经两清了，你能明白吗？你不用非得和我结婚。” 邬钥默默摇头：“我还欠你们很多。” 拿这种人完全没办法。湛岚被他气死了，抛下一句：“跟你说不通。” 转身快步朝屋里走去。 邬钥知道自己又搞砸了，急匆匆跟上去。 两人迎面撞上梁女士，邬钥歉意地朝她看了一眼。 梁女士回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轻轻拉住湛岚的胳膊，柔声和他讲话：“小岚，怎么啦？” 湛岚心底那股无名火还没消下去，回话的时候还带着火气：“我要被封建大家长气死了！” 梁梦乐了：“谁是封建大家长？” 湛岚定定看了她两秒，气愤道：“还能有谁？你啊！” “小岚。”梁梦的语气里带着宠溺。 她生平就是这样不紧不慢的性子，唯独在当初湛岚不明原因昏迷时，她连日以泪洗面，落下过不少无助的眼泪。 被母亲这样喊了一声，湛岚心里的无名火渐渐消了下去。他虽然性格骄纵，讲话不加修饰，但是面对家里这些爱他的人，又是最柔软的。 自从在医院醒来以后，湛岚心里常常焦躁不安，好像弄丢了什么东西。 那种感受很难形容，让他一天到晚坐立难安，好像个炮仗一样，有点什么小事，一点就着。 这种陌生的感受让他很无助。从小到大，湛小少爷永远都是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经历。 梁梦是最了解他的人，一眼就看出他的情绪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了。 她视线转向一旁的邬钥，说：“钥钥，我和他聊一聊，你先去休息吧。” 哪怕场面已经平稳下来了，邬钥依然没敢多说，应了句：“好的，梁阿姨，我先走了。” 第35章 梁梦拉着湛岚，走到一楼的小书房里，让他坐在舒适柔软的小沙发上，然后转身离开，留湛岚一个人坐在这个安全私密的空间。 没过一会儿，梁梦回来了，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奶茶。 湛岚习惯性地抬手接过，捧在手心里，有些郁闷地窝进沙发，长长叹了口气。 梁梦在他侧对面的沙发坐下，眼神温和地看着他，“好啦，钥钥不在旁边了，你有什么难听的话，都可以随便说了。” 湛岚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奶茶，手指在杯沿上随意乱敲，闻言反问：“我哪有那么多难听话？” 梁梦依然是眉眼带笑的模样，只是眼底有一抹淡淡的忧心：“但你最近都不开心，是不是？” 分化以前，湛岚每天都很开心，用他哥的话来说，成天就知道傻乐，好像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事能让他烦恼。事实也确实如此，不管是家里的人，还是身边的朋友，大家都愿意哄着他，什么事情都随他的心意。在自己热爱的事业上，他从小就颇具天赋，从来没遇上什么瓶颈，业界的人也都钦佩他。 湛岚就是那种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但他的性格并不过分，他对大家的爱是真的，同时也很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能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开心。 但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他自己都不开心了，却还努力压抑着，不想对身边的人口出恶言。邬钥的存在，原本是为了他的精神力稳定，现在看来，反而成了不稳定的导火索。 “小岚，妈妈也不是非要你和钥钥结婚，但你的身体确实让我们担心。” 第62章 湛岚没有说话，捧起奶茶，一口气喝了小半杯，然后才开口：“我也搞不懂，真的很奇怪……” 他开了口，梁梦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包办婚姻什么的，我也无所谓，我哥和我姐的对象都是你们介绍的，他们结婚以后都很开心嘛。反正我从来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想过要和谁谈恋爱。仔细想想，我也不讨厌邬钥这个人，而且他还帮了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他，心里就觉得很烦。一想到我这样算是恩将仇报，就感觉更烦了。我知道医生说我要多和高契合度的omega信息素接触，免得我的昏睡症复发，但是真的好烦啊。” 说到这里，湛岚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邬钥也知道这个吧，所以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同意离开。你们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这么为我着想。我才不相信他是喜欢我呢，别以为我不懂……” 梁梦挑了其中无关紧要的话，笑着接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懂的呀？” “我就是懂。”湛岚小声嘀咕了一句，接着说，“不管你们给了他什么好处吧，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和他的婚姻是绝对不会幸福的。我可以把我平时的零用钱都给他，我卖画的、办画展的收入、公司的分红，也全都给他，就当做感谢他治好了我的昏睡症，但我真的不能和他结婚呀！” 他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他和邬钥婚礼的画面，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湛岚喘了口气，继续说：“我知道我精神力太高啦，必须要结个婚才比较稳定……会不会是人的问题？除了邬钥，就没有其它人可以和我相亲一下吗？” “钥钥是个好孩子。只是没想到你和他这么合不来。”梁梦轻轻叹了口气，“他愿意留在我们家，确实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梁梦没把实情全盘托出，有所保留地说出了真相：“你生病住院的时候，我们在系统里找到好几个人，但契合度比较高的那些，基本都已经结婚了……只有钥钥，他的朋友当时生病了，但他们还是学生，没有钱治疗，我们答应替他朋友治病，作为交换，钥钥也要替你治病。” 湛岚闻言，瞪大了眼睛，一脸诧异。他的家人在他眼里都是非常善良的，他从没想过，像这样趁人之危的事也会出自他们之手。 湛岚张了张嘴，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梁梦就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所以她刚刚没有完全如实说。 这个小儿子被他们保护得太好了。 如果被湛岚知道所有实情，他一定会立刻把邬钥赶回他恋人身边去。 湛岚捧起奶茶，喝了很小的一口，良久，才艰难地开口：“可是这样对他不公平。” 梁梦依然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想起湛岚躺在病床上的那些日子，神色有些哀伤。 “小岚，你那时候生病了。我们大家都很着急。” 不知为何，听到母亲这样说，湛岚莫名有点心虚。 他清了清嗓子：“我知道大家担心我。现在不是好了嘛。我不喜欢邬钥，邬钥也不喜欢我，干嘛非要他和我结婚。” “小岚，你需要契合度高的信息素。” 湛岚不假思索地说：“还可以问问别的人啊，契合度比他稍微低一点儿的也行，那么多人总有一个我更喜欢的吧。现在的问题是我一看见他就很烦躁，再这样下去我要得焦虑症了！” “其他人确实都不……”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人选，梁梦说出口的话迟疑了片刻。 湛岚一眼看出她有事瞒着自己，立刻追问道：“是不是有更合适的？我们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呀。我和邬钥真的不来电，不可能为了治病，要我一辈子都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吧。” 梁梦有些纠结：“这个人恐怕不太行。” 从小到大，不管湛岚想要什么，家人都没有说不行的时候，哪怕真的不行，他们也会想尽办法帮他办到。 湛岚还是第一次见梁梦脸上出现这样为难的神色，一时间更加好奇：“给我看看嘛。” 梁梦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心底那丝隐秘的期待占了上风。她终究还是对所谓的高契合度有着期待的。 “你的手机在不在？” 湛岚在口袋里摸了一下，没摸到，回忆片刻才说：“好像放餐桌上了。” 梁梦站起来：“我去拿过来吧。” 梁梦将手机递给湛岚：“他叫泠熠，你搜搜看。” 湛岚一边输入拼音，一边问：“哪两个字？” “是那个三点水的……”梁梦看了一眼他的屏幕，忽然说，“就是自动出来的这个名字。” 湛岚点击的手指顿了一下：“是什么名人吗？为什么他的名字会在输入法里面。” 梁梦叹了口气：“可以那么说吧。你看了就知道了。” 湛岚点进页面第一条结果，刷刷刷往下拉，嘴上嘀咕：“什么情况，竟然有这么长的词条。” 湛岚也有自己的词条，好几年前上初中的时候就有了，不知道哪个粉丝给他建的，湛岚那时候看过，就短短的几百字介绍，一拉就到底了。 但这个叫泠熠的人却不同，他的介绍当中，有许多湛岚熟悉的公司名称，粗略看了一下，大概是说这些公司成立早期都有他的投资。 第63章 翻到最下面，湛岚看到一个相册，顺手点进去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男人似乎在什么会议现场发言，身材高大，面色严肃，目光平静，一眼看去就是商业大佬的气场，让人完全忽视了他的长相。照片完全没有考虑什么打光构图，是那种早期的会议新闻里常见的拍照方式，对湛岚来说没有任何摄影美感可言。 可就是这样一张随意的照片，却让湛岚一瞬间心跳加速，整个人仿佛被击中了一般，语无伦次地问：“是、是不是搜错了？这个人是omega吗？” “确实不太像吧。但没有搜错。” 梁梦理解他的心情。当初病急乱投医，在契合度匹配系统里看到泠熠的名字时，他们也很讶异。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湛岚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垂降温，才继续翻下一张照片。 这张看上去就讲究了一些，摄影师是怼脸拍摄的，那种凌厉的气场消减了许多，凸显出泠熠精致俊美的五官。 湛岚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从昏睡症中醒来以后，一切都非常莫名奇妙，起初是没来由的心烦意乱。现在，他竟然光是看到照片，就对另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一见钟情了！ 梁梦见他忽然深呼吸，一下子着急起来：“小岚，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湛岚摇头，“我挺好的。” 原来契合度高的感觉是这样的。 湛岚非常肯定，他和这个人的契合度一定比他和邬钥高，肯定是契合度的影响，他才会一见钟情的。 湛岚不断点击下一张照片，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才想起正事来：“妈，你们没问问这个人愿不愿意和我相亲吗？” 他想到什么，又小声嘀咕：“哦，他看上去不差钱。” 所以哪怕他朋友生病了，也不用靠帮湛岚治病来赚钱。 梁梦有些尴尬：“其实他是契合度最高的，所以我们第一时间就问了。” 湛岚追问：“然后呢？” “……他拒绝了。”见湛岚面色不好，梁梦急忙补充，“他好像是个不婚主义者。” 因为一见钟情的特殊体验，湛岚现在对契合度这事很信任，闻言依然乐观：“他是不是没见过我？” “这个倒不太清楚。”梁梦想到之前听说的某个传言，“好像听说你之前因为喜欢南方，非要去r市上学那阵子，他见过你一次。” 湛岚回想了一下，没有任何印象。而且依照他这一见钟情的速度，如果见过，肯定那时候就钟情上了，哪还等到现在？ 他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肯定是因为没见过我，他才会拒绝的！” 第36章 试图接近心上人的行动很不顺利。 泠熠特别难见到。湛岚去他的公司，前台说要预约，无论如何不给通融。想去停车场碰碰运气，还没见到人呢，已经被保镖当做可疑人士给请走了，说什么都说不通。想去泠家拜访，可打听了一下，发现泠熠根本不回家，又没人知道他具体住在哪。 他好像根本不出门，成天都神龙见首不见尾。 上个月，泠熠出席了零星的几个活动。湛岚顺着这些踪迹，就像私生饭一样，查找正主的行踪，可是查来查去，完全没查到泠熠这个月有什么动静，好像他整个人蒸发了一样。 湛岚没把这些事告诉家里人，每次都是偷偷去的。 他已经想好了，他要走自由恋爱的路线，不经意地出现在泠熠面前，等他也对自己一见钟情了，再矜持地表示好感，然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可是这个计划在第一步就折戟沉沙。 他连泠熠的面都没见到，只在某天被保镖架走时，看到电梯里迈出来的半只腿。 湛岚是不可能大喊大叫，吸引泠熠的注意力的，那样太不体面了，只能默默地被保镖拖走。 湛岚很郁闷。 周六是休息日，他也决定休息一天，在家作画，聊表相思。 湛瑛在泠熠提议的那家私房菜馆定好位置，约了泠熠的时间，最后决定周六共进午餐。 虽然泠熠说不需要什么报偿，但她还是整理了自己名下的可流动资金，在这个基础上，精心研究了湛蓝资本的投资版图，准备了一份尽量客观的合作意向书。 说到底，她是准备给泠熠送钱去的，哪怕他可能并不太需要。 泠熠的信息素救了湛岚。 ——全家上下，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她实在憋得难受，总想回报点什么给泠熠，最好是叫湛岚当面见一见他，哪怕不知道他的恩情，也可以给泠熠提供一点乐子。 她这个弟弟还是蛮讨别人喜欢的，哪怕不恋爱结婚，交个朋友也不错。 临出门前，湛瑛在院子里看到湛岚，他正在写生，又在画那每天不重样的玫瑰。 湛瑛走过去，看见画面上的小径尽头，远远的有个模糊的人影。 看着有点眼熟，不过她没在意，没忍住又问了一次：“小岚，你真的不愿意和我一块去吗？不耽误什么事，就是吃顿饭，我记得那家店你挺喜欢的。” 湛岚画画的时候总是很投入，要是有人和他说话，反应的速度会很慢。 湛瑛迟迟没等到回复，抬手看了眼表，正想说算了，湛岚忽然问：“什么店？” 第64章 湛瑛心中一喜，连忙说：“在沂文轩。你不是有一阵子挺喜欢去的吗？而且最近出了新菜品哦。” 确实很久没去那里吃了。 湛岚出院这么久，回家以后又被供着，各种吃营养餐，嘴里滋味有点寡淡。 但聊表相思的画还没作完呢，湛岚重新落下画笔，随口说：“算了，我还是不去了，我要画画。” 他又在画纸上那个身影添了几笔。 就是那么几笔的差距，湛瑛站在旁边看着，忽然反应过来，稀奇道：“你画得有点像泠先生。” 听到这个姓氏，湛岚来了兴致：“哪个泠先生？” 见他感兴趣，湛瑛连忙开始介绍：“就是我今天约了吃饭的这一位。泠家这一代的长孙，叫泠熠，他人很好……”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湛岚手中的画笔一顿，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是要和他一起吃饭？！” 湛瑛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是啊。我没说过吗？” “从来没说过到底是谁啊！”湛岚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抬头看了看天，“今天下不下雨？” 湛瑛：“不下吧。天气预报没说要下雨。” 湛岚把画笔随意往旁边一搁，“去哪里吃饭？现在就出发吗？” 他看了眼身上的睡衣，还有宽宽大大的油画围裙，急匆匆地说：“我怎么穿着这玩意儿啊！等等我，我要换个衣服。” 湛瑛甚至来不及说话，他已经一溜烟地飞过，噔噔噔跑进了屋里。 看着湛岚急切的背影，湛瑛满脑袋问号。 她刚才问湛岚的时候，心里其实压根没抱什么希望。但现在湛岚真的说要去了，湛瑛反应过来，忽然多出一个人参加饭局，其实是很不礼貌的。 纠结的这几分钟里，湛岚已经飞速换好了衣服，又从楼上下来，兴冲冲地朝这边跑过来了，手上一边扒拉自己出院以后新剪的发型，嘴上一边喊着：“姐，我准备好啦，可以出发了！” 可能是昨天睡觉姿势的原因，湛岚脑袋后边有一撮头发翘起来，怎么扒拉也压不下去，他自己好像没发现，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有针对性。 等人跑到自己面前，湛瑛抬手，试图理平他翘起来的那撮头发，但没什么用。 湛瑛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提醒。 这家伙难得出门这么迅速，如果把这事告诉他，说不定他能纠结得重新再洗个头发。 “上次是泠熠说找你有事的。不过你这答应得太突然了，我得和他说一声。” 湛岚连连点头：“嗯嗯，是的，告诉他我要去吧。” 这可是他和未来老婆的史诗级会面，必须要让老婆有点心理准备。 从小超级自信的湛岚压根没想过，泠熠还有不喜欢他的可能性。 等候接通的声音响了一会儿，那头响起了男声：“湛女士你好。” 湛瑛连忙冲喋喋不休的湛岚竖起手指，无声地嘘了一声，才开口：“泠先生，我弟弟也想来共进午餐，你看方便吗？” 虽然当初是泠熠主动说让湛岚一起的，但此刻这么突然地再拿这事问他，湛瑛还是有些尴尬。 泠熠沉默了一瞬，开口答应了：“没什么不方便的。让他一起来吧。” 得到泠熠的肯定以后，湛瑛放下了心。 过去的一路上，湛岚都很兴奋，缠着湛瑛问东问西：“姐，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湛瑛含糊其辞地说：“就是有点事请他帮忙。他也很好心答应了。” 湛岚开始莫名其妙地沾沾自喜：“我就知道他是个好人！” 湛瑛：“……” 湛瑛：“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湛岚默默摇头，有点郁闷地说：“我还不认识他呢。” 刚刚得知可以见到泠熠，他一下子忘了保持理智，表现得太激动了。 湛岚暂时不想暴露自己的心意，努力地试图弥补：“他……他很有名嘛。我也是在看新闻的时候看到的。” 湛瑛奇怪道：“你还会关注财经新闻啊。” 湛岚提高了音量：“我怎么不能关注啦？我很关心国家大事的好嘛。” 湛瑛：“……这是两码事。” 不过事情还是很古怪，湛岚的反应也很奇怪。湛瑛狐疑地看了湛岚一眼，得到对方理直气壮的回视：“干嘛看我？” 湛瑛默默收回视线，轻飘飘道：“看看怎么了。” 湛岚很紧张，从车子侧面的置物盒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左照右照，仔细端详审视自己的五官。 湛瑛诧异道：“这里什么时候有面镜子？” “我放了好久了。”湛岚趁机吐槽，“早就叫你把车子换成后排也有镜子的，你不乐意。” 湛瑛：“……没必要吧。” 湛岚啧了一声，摇了摇头：“算了，这是你的车。我自己的车上有就行。” 司机开到半路，湛瑛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说：“所以你画的是泠熠？！” 湛岚条件反射，矢口否认：“当然不是！” 整个人下意识紧张地坐直了，像上课开小差被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却忘了分化以后已经长高了不少，脑袋碰的一下撞到车顶，发出沉闷的响声。 湛岚捂着脑袋缩成一团，发出惨烈的呼痛声：“嗷呜！” 湛瑛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连忙凑上去摸他撞到的地方，表情为难道：“好像肿了个包。” 第65章 湛岚的眼眶里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可怜巴巴地说：“好痛。” “头晕不晕？”湛瑛把手放在他脑袋上，没拿下来。 “不晕。就刚刚一下子很痛，现在还好了。”湛岚缓过劲来，立刻把她的手拿开，还抱怨了一句，“不要按着我的头发，会把发型搞乱的。” 湛瑛：“……那你自己小心点。” “还用你说。”湛岚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再像刚才那样脊背笔挺，而是上半身懒洋洋地靠在座位里，还不忘吐槽，“你要换个高一点的车。” 他每次坐湛瑛这辆车，都要嫌东嫌西，湛瑛早就习惯了，权当没听见。 实际上，哪怕长高了，也没那么容易在车里撞到脑袋，还不是他刚刚太反应过度了。 湛瑛看了弟弟一眼，提醒说：“我要讲话了。你别太惊讶，保持现在的姿势。” “真稀奇。要讲什么大事啊？” 湛瑛不紧不慢地抛出一句：“你是不是暗恋人家啊？” 这话对湛岚来说，不亚于一个惊天炸弹。但他好歹记得不要再蹦起来，没让脑袋再次遭受众创。 湛岚心有余悸，轻轻摸了摸刚才撞到的地方，做了一下撒谎的心理建设，半晌才别扭道：“你别胡说八道。” 那扭捏的样子，随便谁一看就知道有猫腻。 湛瑛一见他这样，方才玩笑的神色收敛起来，语气也变得严肃：“你真的喜欢他？” “哎呀！”湛岚懊恼地大喊了一声，抬手捂住发烫的脸，闷声闷气地否认，“我都说了不是了。” 第37章 完了，他弟弟完全坠入爱河了。 虽然心底一直隐隐希望湛岚能和契合度最高的omega在一起，但是此时此刻，真的面对这个结果，湛瑛心里却忍不住打起了鼓。 是不是因为注射信息素的影响呢？ 湛瑛小心地开口试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完全不听我的狡辩。”湛岚气闷地侧过身，背对着她。 湛瑛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你自己都说是狡辩了。” 湛岚气急，郁闷道：“我语文没学好。” 努力撒谎又一次宣告彻底失败，湛岚自暴自弃：“你不要告诉妈妈。” 湛瑛配合地点头：“好。我不告诉她。可是你怎么会喜欢他呢？你没见过他吧。” 湛岚朝前面开车的司机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他嘴角努力压抑的笑意，他瞬间气恼：“王叔，你也要保密。” 王叔赶紧点头：“嗯嗯，我绝对不乱说。” 湛岚瞪了他姐一眼：“都怪你。为什么在车上问我。现在又多了一个人知道了。” 湛瑛默默背锅：“是我的错。” 在湛岚的计划中，他想先实行他的一见钟情方案，然后以自由恋爱的完美形式，把泠熠带到家人面前，作为对最近被封建残余压迫的反抗。 他要让他们知道，就算不靠家里安排，他也能找到合适的omega，而且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为了实行这个计划，他的一腔热情无处诉说，甚至都没告诉任何一个朋友。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理智上很自信，但从感性上出发，他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老有一个声音冒出来：他会不会不喜欢你呀？ 湛岚呸呸呸把这个声音赶走，但是也挡不住它动不动就鬼鬼祟祟地冒出来。 这下终于有了一个知情人。 湛岚完全关不住自己的话匣子了：“我觉得我们是命中注定的！” 湛瑛配合地接话：“怎么说？” 湛岚微微仰头，看向车顶，目光里流露出向往的神采：“那天我一见到他的照片，就感觉好像被击中了一样，在那一瞬间我就肯定，他是我要共度一生的那个人。” “哪天？” 湛岚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最后说：“三天前。妈妈告诉我，他是和我契合度最高的omega。” 湛瑛诧异：“她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也知道嘛，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好烦，我真的喜欢不上邬钥，就算他和我契合度比较高，这也不是我想喜欢就能喜欢上的啊。” 湛瑛无奈叹了口气：“感情确实没法自己控制。” “但是！”说到这里，湛岚的目光变得亮晶晶的，分外神往，“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我才发现，真正的喜欢是情不自禁的，是无法控制的，是自然而然的……呜呜，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湛瑛：“你少看看你的评论区。” 她弟弟从小擅长画画，不光在业界备受好评，网络上也有一批他的粉丝。但那些粉丝的画风很奇怪，连带着湛岚的画风有时候也变得奇怪起来。 湛岚表现得越是心动沉迷，湛瑛就越忧心，甚至怀疑起今天带他一起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那妈妈有没有告诉你，之前我们……” “我知道！他拒绝了和我联姻嘛。”湛岚丝毫不气馁，非常乐天派，“这也情有可原啊，他又没见过我，我们都不认识，正常人肯定都会拒绝的嘛。” 湛瑛不置可否，默默地泼冷水：“他当时说他不打算结婚。” “我以前也没想过要结婚呀！别说结婚了，我连谈恋爱都没想过呢。” “你年纪比较小。” 湛岚一向是天真的那种性格，甚至可以说有点儿幼稚，在大家眼里一直都是小孩的形象。 第66章 他长得好看，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数都数不完，但哪怕是在大家都春心萌动的青春期，湛岚身上也一点儿都没有出现过任何恋爱的迹象。 大家忙着恋爱，甚至为恋人分化成了相同性别而神伤的时候，湛岚的生活快快乐乐，没有任何烦恼。 湛瑛知道，因为样貌的原因，不少人都觉得他会分化成omega，连他网络上那些粉丝也是，成天老婆老婆地叫他，但湛岚自己其实完全没想过这些。 alpha、omega，或者干脆是beta，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在见到泠熠以前，湛岚对恋爱生活没有任何想象，对他自己身处其中的角色更加完全没做过联想。 听到湛瑛说他年纪小，湛岚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我不小了。我都21岁了！我都分化了！我现在是个alpha，不可以再说我是小孩了！” 湛瑛配合道：“好好好，你已经长大了。” 湛岚撇了撇嘴，叹气道：“不用敷衍我了。” 湛瑛笑道：“被你看出来了啊。” “太明显了好嘛。” 湛岚看上去依然特别开心，哪怕有了喜欢的人，也仿佛没有任何烦恼。 湛瑛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向这样的方向发展。她给泠熠带去的不是一个可以当乐子玩的好弟弟，而是一个对他春心萌动的笨蛋alpha。 湛瑛在心底默默向泠熠道了个歉。 在心底叹了口气，到底不忍心再给湛岚泼冷水，只是说：“那你今天可以见到他了，开心吗？” “开心啊。”湛岚乐颠颠地左右晃了晃，“你上次是不是说他找我有事啊，什么事情？” “这你还记得。”湛瑛想起当时随口胡扯的借口，没再越描越黑，“他没说具体是什么事。” 湛岚乐观地说：“说不定他也看到照片对我一见钟情了，所以想见见我。” 泠熠最近一直身体不适，并不是哪里不舒服，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上次高烧过后，整个人好像被套进了一个塑料袋里，脑袋总是昏沉沉的，和世界之间好像隔着一层纸，各种感受都很不真切。 做事的反应也慢半拍，有时候开会都会走神。 昨天他实在受不了了，没去公司，在家里躺了一天。 周六起来，不见好转，但他很早以前就和湛瑛约好了饭局，没有打算取消，还是决定按时赴约。 湛瑛打电话来，说他弟弟要一起来，泠熠的心里也没有什么波动。 见不见湛岚本人，这已经无关紧要。因为他查过湛岚的朋友圈，疑似“雪风”的人里面，并没有符合条件的人选。 一想到那些疑似者都有恋人，泠熠就从心底里涌起一股疲惫，不愿意再去想这些。 他心底也诞生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也许“雪风”就是湛岚本人呢？ 但就连湛岚本人也是有未婚夫的。 所以，是或者不是，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参加任何饭局，泠熠都习惯提前二十分钟到。 刚到门口，服务员迎上前来：“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泠熠说了湛瑛的名字，便被引导着进去：“请随我来。” 到达湛瑛定的包厢时，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生，看上去朝气蓬勃的。 视线和泠熠对上时，他嘴角扬起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脸一下子红了。 男生有些无措地站起来，和泠熠打招呼：“泠先生你好，我是我姐的弟弟，啊不对，我是湛瑛的弟弟……” 泠熠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我知道，你叫湛岚。” 他仅有见过湛岚的两次，一次是在中学附近的那条巷子里，另一次是庄姚给他看的照片。 这两次，湛岚都是面无表情的，没想到笑起来给人的感觉那么不一样，气质瞬间从冷艳变得……冒着傻气，让他一下子没想起来。 听到泠熠说出他名字的一瞬间，湛岚恍惚之间有一种感觉，好像他有一个许了很久很久的愿望，在这一刻终于实现了。 可他分明才喜欢泠熠没几天。 心尖莫名地发烫，不知名的小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就连后颈贴着隔离贴的腺体也蠢蠢欲动，情难自抑地想要释放信息素。 按理来说，alpha出门是不需要贴隔离贴的，因为他们能够自由地收回自己的信息素。 但是出院以后，他控制信息素的能力还不太灵光，为了免得发生意外，被抓进隔离中心，湛岚最近出门都老老实实贴着隔离贴。 可是此刻，他怀疑这个隔离贴过期了。不然他的腺体为什么痒痒的，好像过敏了一样发烫。 口中的犬齿似乎也蠢蠢欲动。 剧烈的情绪波动让湛岚不知所措，为了避免被泠熠看到自己的犬齿，他不敢再说话，也不敢笑了，战战兢兢地坐下来，专心地压制身体莫名的波动。 来之前，他都想好了，第一次见面，一定要给泠熠留下一个完美的初印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态，竟然连句话也不敢说。 湛岚着急得要命，想把犬齿收回去，但是怎么努力也没有用。 不光如此，他的手脚好像都不听使唤了，很想很想紧紧地拥抱泠熠。 仅仅是在脑海里设想一下这样的场面，他就激动得几乎颤抖。 第67章 湛岚表面上神情严肃，实际上已经憋得快要爆炸了。 第38章 湛瑛不知去哪了，包厢里只有湛岚一个人。 男生打了个招呼以后，收回视线，默默坐下，不搭理人，和泠熠也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按理来说，泠熠是年纪更大的那一个，应该照顾小辈，主动提起一些话题，好让场面不要那么冷清。 但他的精神不太好，人也没什么力气，隐约间好像又闻到了熟悉的alpha信息素。 最近他常常出现幻觉，恍惚间总感觉雪风似乎还在他身边，但事实是，他再也没切实感受到过那个小鬼的出现了。 又出现幻觉了。 这个发现让他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泠熠平静了一下情绪，把注意力放到对面的男生身上，随口找了个话题：“最近身体还好吗？” 对面的人竟然眼眶湿润，眨眼间蓄起了泪水。 湛岚开口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挺好的。” 他吸吸鼻子，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把即将溢出的泪水吸走，带着鼻音开口：“对不起。我最近眼睛不太好。” 接着又急急地补充说：“但我很健康，眼睛没有什么毛病。” 泠熠愣了一下，不知怎么，想起湛瑛一开始说他不愿意来一块吃饭。 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泠熠姑且相信了他的说法，“现在电子产品太多了，确实很容易让眼睛出问题。” 湛岚把刚才擦眼泪的纸偷摸收起来，装作无事发生，坐得端端正正地说：“我不怎么看电子产品的。我的生活习惯很健康，平时喜欢画画、阅读、健身，还有品尝各种美食……” 奇怪的自我介绍。 泠熠没有打断，安静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湛岚说了半天，一直观察着泠熠的神色，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有点气馁，想了想在等泠熠来的时候看的攻略，礼貌地询问：“你呢？平时喜欢做什么？” “啊……”不知话题怎么忽然回过来了，泠熠没什么准备。 对面坐着的只是一个小孩，他不会像从前和企业家谈话那样，时刻提起心思去应对，歪过脑袋想了想，说了实话：“我没有什么爱好。” 话题进行不下去，就这样被终结了。 湛岚放在腿上的手抠了抠裤子，刚想开口说其它的，便听泠熠问：“你姐姐呢？” “刚刚进来的时候，有个人不小心撞到她身上，她去换外套了。”湛岚想起这回事，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她让我和你说一声，我给忘了，不好意思。” 泠熠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轻轻摇头：“没事。” 从进门至今，湛岚第一次看见泠熠笑，虽然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小，不注意几乎看不出来，但他笑的时候，眼睛会有一点点弯，卧蚕更加明显，显得整个人气质更柔和。 明明是第一次看见，但湛岚恍惚间有种错觉，好像他曾经像这样注视着这个人，观察了他很久很久。 正愣神的时候，包厢门被推开了，湛瑛一边道歉，一边进来，在桌边坐下：“泠先生，真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泠熠：“没事，还没到时间呢。” “我弟弟没说什么冒犯的话吧？”湛瑛有点不放心，她刚刚是想让湛岚和她一块走的，但湛岚坚持要坐在包厢里等，还说等人来了可以帮她解释一下。 “当然没有。”泠熠客气地夸了一句，“他很乖。” 完全是那种大人之间夸小孩的语气。 但被夸“很乖”的小孩本人，却一下子招架不住，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犬齿又噗嗤一下冒出来了。 湛岚紧紧闭着嘴巴，用热切的眼神表示他的喜悦。 泠熠对上他的视线，礼貌地冲他笑了笑。 湛岚眼睛一亮，笑容更傻气了。 湛瑛不忍直视地收回看向弟弟的目光，和泠熠寒暄起来，主要是拐弯抹角地关心他的身体。 湛岚来了也有一点不方便，两人说话时还要遮遮掩掩。 泠熠听出她的关心，安慰道：“真的没事。我最近挺好的。”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湛岚一直在旁边保持沉默，像大人桌上的小孩。但听到这里，他忍不住插话：“泠熠，你的脸色看上去好差，是不是生病了？” 湛瑛瞪了他一眼：“小岚，你要叫……” 脑海中一下子闪过好多称呼，但哪个都不是很恰当，符合身份的不符合湛岚心底那些小心思。 选不出特别恰当的，讲话一下子卡了壳。 泠熠接过话：“没事，就叫我的名字吧。湛女士也是，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湛瑛闻言，笑道：“那你应该先停止叫我湛女士。” 一顿饭局下来，双方都熟络了不少，在湛瑛的坚持之下，泠熠接受了她个人与湛蓝资本的合作。 “这下你不觉得欠我什么了吧。” 湛瑛摇头：“还是应该感谢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湛岚脑后翘起的那撮头发。 两人讲话一直像打哑谜一样，湛岚听了一顿饭，还是没听出泠熠帮了他姐什么忙。 但这不是重点。 眼看着饭局快要结束了，泠熠没对他表现出任何一见钟情的迹象，湛岚心里急得要命。 其实他和泠熠一照面就看出来了，哪怕两人见了面，泠熠也根本就不喜欢他。 第68章 只是当时被莫名的欢喜冲昏了头脑，那一点点的失落很快就压了下去。随着时间的流逝，失望在心底渐渐占据主导地位。 终于在双方分别时到达了顶峰。 他们甚至连个联系方式也没有加上。 泠熠根本没像他想的那样，对他一见钟情，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看着泠熠转身离开的背影，湛岚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泠熠！” 泠熠回过头，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湛瑛在一旁干着急，不知道该不该拉走这个要搞幺蛾子的弟弟。 没等她纠结出结果来，湛岚已经几步跑上前去，站到泠熠面前大声说：“我想加你的联系方式。” 泠熠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依然是平静的，语气也是一样：“不用了。你姐姐有我的联系方式。” 他实在太冷静了，同时也很疏离。 司机把车开了过来，停到泠熠身边。 泠熠再次和湛岚道别，拉开车门上了车。汽车很快驶离，从湛岚视线中消失，但他依然站在原处，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湛瑛上前，走到望夫石一样的湛岚身边，轻声叫他：“小岚？” 说实话，因为湛岚实在太乐观了，高契合度又摆在那里，湛瑛心里原本也有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也许泠熠真的像湛岚说的那样，会对他产生感情呢？ 那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但事实摆在眼前，世上没那么多的好事。 湛岚回神，低头看着鞋尖，神情茫然而又失落。 刚刚开口之前，他已经想好了，哪怕泠熠没对他一见钟情，也没有关系。他可以慢慢地和他建立关系，先交朋友，再向谈恋爱发展。 可是他连个联系方式也不给他，简直没给这段关系一点点发展的可能性，显然是连一点点点点也没有喜欢他。 向来自信的湛岚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姐，我是不是很不招人喜欢？” 否则怎么吃了一顿饭，连个联系方式也加不上。 湛瑛斟酌着措辞，尽力安慰他：“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不是针对你。而且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呀。” “根本不喜欢。”湛岚郁闷地抓了抓头发，把来的路上精心整理了好久的发型都给抓乱了，“什么叫‘你姐姐有我的联系方式’啊？不可能每次都让你帮我约他吧。” 湛岚说着说着，快要哭出来了。 湛瑛也没有办法，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的，她是个外人，也没法在其中横插一脚。 泠熠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弱点，他年纪轻轻，却早就靠自己获得了世人认定为成功的一切，连家人都奈何不了他，更不要提其他人。 “如果是其他人，我还能制造一下偶遇什么的。”湛岚想起前两天的经历就气恼，“但是他也太难见到了。” “你去见过他了？” 湛岚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眼神左右乱瞟：“就是随便去他公司附近逛逛……” 湛瑛无奈：“你别被他保镖抓起来。” 连她这样不在投资圈的都有所耳闻，因为想找泠熠投资的人太多，总有些人预约不上，想尽办法偷偷跑到他面前去，希望他看一看自己的方案。 湛岚不好意思说，他其实已经被当做可疑人士抓走过了。 回家的路上，湛岚越想越气。 泠熠最后毫不留情转身就走的画面，不断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还配上了各种狗血剧里凄风苦雨的bgm。 湛岚感觉自己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小可怜，一心喜欢人家，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在意他的感情。 “什么契合度，根本就不灵啊。他不喜欢我，那我也不要喜欢他了。” 湛瑛在一旁听着，心底只想发笑，为了免得情窦初开的弟弟恼羞成怒，只能努力压制上翘的嘴角。 湛岚没发觉她的偷笑，还在自顾自生气：“太不公平了吧！我可是一看见照片就对他一见钟情了，他竟然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我！” 第39章 今天是湛岚决定不喜欢泠熠的第二天。 早上拉开窗帘，湛岚习惯性看向楼下的花园。 昨天放在那的画架不见了。 湛岚瞬间瞪大了眼睛，脚步飞快地跑下楼，着急地拉住正在浇花的园丁就问：“张姐，我的画呢？” “小岚起来啦。”见他终于出来，张姐一直有点提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了。 她收起水壶，笑呵呵道：“别担心，画架和上面的画纸都帮你收起来了，还有颜料那些，都放在你画室里面。今天要不要在花园里画呀？帮你搬出来吧？” 昨天下午，湛岚回来以后就气冲冲的，低着头闷声不吭，跑进了自己的房间，一下午都没出来。 他以前并不这样，但是最近老是情绪很不稳定，很爱一个人生闷气。 晚饭是梁女士端上去给他的。这么多年，家里的厨房都是以湛岚爱吃的菜为主要菜色。 家里厨房的阿姨去收拾饭碗的时候，看到都吃光了，专门和大家说：“小岚没有不吃饭，大家放心吧。” 但大家都默默关注着，发现湛岚一整个晚上也没出来。 直到今早，大家才看见他匆匆忙忙下楼的身影，原来是找自己的画架去了。 知道画架的去向以后，湛岚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昨天的画。 第69章 刚刚太着急，没洗脸就跑下楼了，湛岚自觉无脸见人，捂着脸去坐电梯。 家里虽然装了电梯，但坐的人不多，碰到其它人的概率更小。 但今天出师不利，电梯门打开，里面竟然站着一个湛岚最不想看见的人。 邬钥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湛岚。 经过他的观察，坐电梯是最安全的上下楼方式，很少会遇到湛家来来往往的佣人，可以安心在这栋别墅里当一个透明人。 见到邬钥，湛岚没当做没看见，冲他点了点头，看不出什么负面情绪，还开口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邬钥同样腼腆地笑了笑，说了声：“早上好。” 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心照不宣地就此别过。 湛岚知道，邬钥还得在他家里待不短的时间。 不管是父母，还是他哥他姐，说什么也不同意让邬钥走，总说他的病情需要稳定。 每天吃完早饭，他俩都要摘掉隔离贴，一块去院子里散散步。 家里的工作人员都是beta，不会受到信息素的影响，他们进行信息素治疗的时候，只要避开湛父和湛瑛这两个alpha就行。 从生理感受上来说，邬钥的信息素是确实对他有好处的。 但从心理感受上来说，每次闻到邬钥的橘子汽水味信息素，湛岚反而感觉烦躁不安，还有种莫名的心虚。 家里的院子很大，湛岚一路往前走，邬钥跟在他身边，一直走到没什么人的大草坪上。 园丁不过来清理草坪的时候，只有家里养的两只大金毛在这边活动。 见到湛岚过来，金毛旺旺甩着尾巴朝他跑过来。 湛岚蹲下来，揉着它的脑袋玩了一会儿。 另一只金毛咖喱要冷静许多，不远不近地站在附近，轻轻摇晃着身后毛茸茸的尾巴，一点也不激动。 湛岚摸了一会儿旺旺，又去骚扰咖喱。 咖喱不想被他碰到，庞大的身形灵活地从他手下逃开，连带着旺旺也一块走了。 比起和湛岚一起玩，旺旺显然更喜欢它的伙伴咖喱。 邬钥始终站在离湛岚大概半米多远的地方，没有刻意释放信息素。但是超过50%的契合度，只要不贴阻隔贴，他们对彼此的信息素气味就很敏感。 在这样空旷的空间里，橘子汽水的气味经过稀释，飘到湛岚鼻尖的时候，已经非常淡了，他勉强可以接受。 在医院的时候，湛岚刚刚分化，脑海里还没有信息素的概念，起初还以为医院新换的洗涤剂是橘子味的。 直到邬钥不好意思地说那是他信息素的气味，湛岚才反应过来。 出院这么多天，从理智上说，湛岚渐渐接受了这个omega的存在。 特别是梁梦那天说了那一番“不一定非要和他结婚，只是为了治病”的理论以后，湛岚心理上对他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不知道为什么，湛岚感觉今天的情绪似乎特别平静一些。 还有心情关心起邬钥的朋友：“你朋友最近还好吧？” 邬钥马上立正，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的问题：“最近情况还可以。医生安排的治疗方案效果很好。” 但说到底，他的恋人得的是不治之症，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治好的。因此说起他的时候，邬钥的情绪难免低落了一些。 湛岚真诚地说：“要是需要更多的钱，或者需要联系其他的医生，都可以和我妈妈讲。” 邬钥点点头：“好。但现在暂时没什么其他需要的。梁女士已经安排得很妥当了。” “希望他能够快点好起来。” “谢谢你。” “邬钥。”湛岚忽然叫了他的名字，表情很认真。 被点名的邬钥也忍不住认真起来。 湛岚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很温和地说：“你真的不欠我们家什么。你愿意暂时留下来替我治病，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可能你觉得自己没有付出什么，但是这对我，还有我的家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帮助。所以你不用觉得是我们家帮了你，其实是你帮了我们。” 邬钥迟疑地开口：“可是……” 湛岚弯起眼睛，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语气轻松道：“非要说的话，那我们也算是等价交换吧？” 邬钥脸上第一次出现迷茫的神色。湛家人找到他至今，虽然态度一直很好，但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这些。 起初，被要求和一个陌生的alpha订婚，并为他提供信息素，邬钥心里是非常惴惴不安的，因为在很多情况下，这种要求都意味着更多。 但来到湛岚身边以后，他一直没被要求做什么事，只是在病房陪陪床，偶尔揭掉信息素阻隔贴，释放一些据说可以安抚这个alpha的信息素。 他什么也没付出，就像得到捐赠一般，得到了湛家倾力的金钱和医疗帮助。如果当时没有湛家的人出现在他面前，邬钥知道，他恋人的病一定没法得到现在这样周到的治疗。 在生命的重量面前，其他都是可以靠边站的。 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以后，邬钥答应了湛家的条件。 他始终记得梁女士最初的要求，希望他和躺在病床上的那个alpha订婚，名正言顺地用高契合度的信息素安抚他，使他过高的精神力趋于稳定。 只有这样提醒自己，邬钥才觉得，他从湛家得到的帮助是合乎情理的。 第70章 但是现在，湛岚如此明确地告诉他，他现在所做的已经是非常大的回报了。 湛岚的笑容很灿烂，“你不要这么紧张啦。是不是我之前对你态度很差，让你有点怕我？其实我不是针对你，可能我分化以后，情绪有点受影响。” 邬钥连忙摇摇头：“我没有怕你。” 他从一开始就感觉这个alpha挺好相处的，但他们的关系很古怪，让本来就社恐的他不知道怎么处理比较好。 “而且我跟你说哦。”湛岚压低了声音，“我从小很讨厌各种碳酸饮料的。所以从你的信息素气味来说，我们就不太合适。” 最近天气不错，明明是春天，但连着好久没下雨了。 天空万里无云，碧波如洗。 湛岚低声说话，像小孩和小伙伴讲悄悄话一样，告诉他自己其实讨厌喝碳酸饮料。 迎面的微风吹来春天的草木香气。 在这一刻，邬钥心里的枷锁打开了。他忽然感到一身轻松，明确地意识到，他真的不需要像梁梦说的那样，以湛岚的未婚夫身份自我要求。 “那作为朋友的话，我也希望你能够快点好起来。” 和湛岚相见至今，邬钥终于露出了第一个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笑容。 湛岚吸吸鼻子，小声抱怨：“为什么那么多人的信息素是汽水味儿的呢？” 邬钥问：“还有谁的信息素也是汽水味的？” 刚刚那句抱怨完全没过脑子，嘴巴不知怎么就说出来了，被邬钥这样一问，湛岚愣住了。 他分化以后，湛家没有往外说，住院期间，家人们对外都说他是出国采风去了。以前他也经常这样，一出去就是几个月不回来，所以一直没有人起疑。 分化至今，他还没有见过哪个朋友，更没有闻到过他们的信息素气味。 湛岚感觉脑袋有点懵，好像被套了一层纱网似的，有好多东西看不真切。 他不大确定地说：“……没有谁吧。好像就知道你是。” 邬钥没有多想，看他表情有点累了，便说：“我们往回走吧？” 湛岚还惦记着刚刚突如其来的奇怪吐槽，回去的一路上都很困惑。 靠近别墅的时候，两人都拿出阻隔贴，重新把腺体贴上。 回到别墅以后，邬钥就出门了，他还在读大学，每天都要去上课。 湛岚脚步慢腾腾地挪进画室，张姐把他的东西都收得很好，各种物品的布局和他在花园里摆放的习惯一模一样，好像他昨天一开始就在这儿画的一样。 湛岚盯着昨天画了一半的画，看了好半天。 昨天画的时候还在苦恼着，怎么才能见到泠熠。今天再站在这幅画面前，就已经见过了，还明确地知道了，泠熠压根没像他想象的那样对他一见钟情。 人生一直顺风顺水的湛岚，终于遭受了第一个巨大的滑铁卢。 第40章 湛岚搬来一把凳子，坐到画架面前，端详了好半天。 昨天在饭桌上，泠熠那两个少见的浅淡笑容，以及他转身离开时毫不留情的背影，在湛岚的脑海中反复播放。 泠熠还说，他很乖。 湛岚好像着魔了一样，脑子里全是昨天的各种细节，完全没法把那些画面赶出去。 “啊！！”湛岚懊恼地叫了一声，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一叠画纸面前，刷刷刷抽出三张空白的画纸，摊平在倾斜的桌面上，拿起削好的铅笔，开始飞快地画素描。 只要画下来就行了。画下来就可以从脑子里搬到纸上。 湛岚手中的笔一刻未停，将脑海中的画面复制到画纸上，也许是因为真实地见过了泠熠，画画的过程非常顺畅，就好像这副五官和身形已经描绘了千百万次。 画到第三幅的时候，手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一样，一个完全不同于昨天饭店包厢的场景出现了。 泠熠半躺在一张柔软的大沙发上，神态和昨天截然不同，不再是关怀小辈的笑意，也不再是冰冷无情的拒绝，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欢愉中夹杂着痛苦。 手下的笔已经勾勒出身体的大致轮廓。 湛岚回过神，定睛一看，整张脸猛地红了，他飞快地拿起旁边的画纸，啪的一下盖在了这张画上。 他不干净了！他的脑袋被奇怪的东西入侵了！ 湛岚站起来，手足无措地在画室里来来回回踱步。 “应该是因为……因为我分化成了alpha！”湛岚双手一拍，感觉自己窥探到了事件的真相，“这不是我的问题，以前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东西。我的喜欢是很纯洁的……” 说到最后，湛岚舔了舔自己冒出来的犬齿，语气有点不大肯定地自言自语：“我昨天只是很想抱抱泠熠而已。其他的一点也没想啊。” 他跑去书房，一阵翻箱倒柜，终于翻出小时候没认真听的生理课本。 终于找到端正字体印刷的科学结论：“受生理激素的影响，大部分人类分化成alpha后，常常会产生性格上的转变……处于分化初期的alpha，大脑兴奋性强，容易接受新事物，性意识逐渐增强，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湛岚捧着课本，一个字一个字，认认真真地仔细阅读，最后肯定地点了点头：“嗯，不是我的问题，是分化的问题。” 虽然找出了问题的成因，但湛岚回到画室以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画藏了起来。 第71章 为了洗涤自己的心灵，他站在画架面前，花了接下来的整个白天，重新把昨天的那幅画给画完了。 画画的时候，他的内心很平静，好像只要是在他笔下的东西，最后都将属于他。 但画完没多久，湛岚又开始苦恼起来。 他盯着画面，左看右看，烦恼地念叨：“如果昨天加上联系方式，今天就可以发给泠熠看了。然后他一定会惊叹于我的才华，慢慢地就会喜欢我了。” 湛岚实在没法抵抗这个美好的想象，跑去三楼湛瑛的书房敲门。 前来开门的是湛瑛的omega丈夫。 湛岚喊了声“姐夫”，又问：“我姐在不在？” 万宣小声说：“你姐在工作呢。” 湛岚和他一样说悄悄话：“怎么周日还在家里工作啊。” 万宣继续压低声音：“她是工作狂嘛，你知道的。” “是完全不能打扰的那种工作吗？” “看上去是的，刚刚看她表情很臭诶……” 湛瑛的声音忽然接近，直到出现在万宣身后：“你俩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万宣咻的一下闪到旁边，让湛岚一个人直面湛瑛。 湛岚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我有急事呢。” 湛瑛挑了挑眉：“什么事？” “那个，就是，你能不能把泠熠的联系方式给我呀？我想来想去，他昨天的意思，其实不是拒绝吧，应该是让我直接跟你要的意思？” 湛瑛没想到他今天还在纠结这事。 在她的印象当中，任何小烦恼都不会在湛岚脑海里留存超过24小时。今天在早餐桌上，看见他像平常一样出来吃早饭，湛瑛还以为他已经忘了自己暗恋失败的事了。 湛瑛想了想，问：“他昨天是怎么说的？” 湛岚追上去的时候，泠熠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所以湛瑛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只看到湛岚像只狼狈的小落水狗一样站在那儿。 湛岚对当时的对话印象异常清晰，但他告诉湛瑛的时候，下意识掩去了前几个字，只说：“他说‘你姐姐有我的联系方式’，这就是让我和你要的意思吧？” 万宣在一旁帮忙分析：“好像是那个意思哦。” 湛瑛听着也觉得是，她还在开视频会议，也没多纠结，就把泠熠的号码给了湛岚。 湛岚拿到号码，立刻回到画室，拍下画架上的那幅画，编辑好信息，准备给泠熠发过去。 [泠熠，我给你画了一幅画，可以送给你吗？] 湛岚拿着手机，挑剔地品味了一会儿这句话，手指点击几下，稍作了一点小小的改动，然后才点击发送。 泠熠又在家里躺了一天。 从影音室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走到保鲜柜边，打开柜门拿营养液。 随手放在玄关的手机发出叮咚一声。 知道这个私人号码的人很少，泠熠拿着营养液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泠熠哥哥，送给你一幅画。] 下面附带着一张图片，艳丽芬芳的玫瑰花园当中，曲曲折折的小径尽头，远远站着一个侧身的背影。 画面构图和笔触都异常熟悉。 泠熠拆营养液的动作顿住了，他走到许久未开的画室门前，推门进去，翻出雪风留下的那些画作。 他的画风瑰丽，尤其喜欢画各种花，虽然泠熠的信息素气味是馥郁的兰花香，但雪风喜欢把他画在各种各样的花丛当中。而且雪风画花的笔触很特别，泠熠从没见过别人这样画。 泠熠手指微微颤抖，翻动着那些画作，找出了其中有玫瑰的那一张。 反复和手机上的图片对比。 不管谁来看，都要说这两幅画是同一个人画的。 下一秒，手指的动作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泠熠给发信息来的号码拨去了电话。 瞬间就被接通了。 对面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没有人讲话。 泠熠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雪风？” 啪的一下，电话被挂断了。 嘟嘟的挂断声让泠熠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的冲动，不由有些懊恼。 自从雪风走了以后，他整个人浑浑噩噩，仿佛丢了魂一样，做事总是不经过大脑。 泠熠站起来，试图把地上散乱的画纸收拾好。 他很久没进来了。上一次进这里，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落地窗边的画架上，雪风画到一半的画还留在那里。他画了很多，所有的画面都是泠熠作为主角，就像泠熠时隔多年，重新拿起画笔以后，画的都是他一样。 泠熠看着画，有些出神地愣怔。 有时候他也会后悔，当初不该阻止雪风告诉他名字。可哪怕知道了又如何呢？ 他的身体有病，根本不能接受现实中的alpha。 他的心理也有病，无法忍受恋人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在意的人，不光是疑似有性缘关系的人，就算是家人、朋友，也都无法忍受。 他已经病入膏肓了，既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将泠熠从愣神中唤醒。他放下手里的画纸，急匆匆打开手机。 可看着屏幕上的陌生来电，泠熠感到莫名的恐惧。既怕对面就是雪风，又怕对面不是雪风。 就这样一直注视着屏幕的闪烁，直到一切重归寂静。 第72章 泠熠松了口气，下一秒，叮咚一声。 像面对什么烫手山芋一样，泠熠心惊胆战地拿起手机，小心翼翼看上面发送过来的文字。 [泠熠哥哥，我是湛岚哦。] 不是雪风。 泠熠提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回去，放下了心，又继续下坠，落进更深的深渊里。 各种散乱的线头纠缠在一起，指向一个模糊的结果。 极高的契合度，相似的音色，雷同的作画风格…… 泠熠潜意识里拒绝相信。 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 湛岚就是雪风。 神经系统的运转似乎出错了，他完全没法接受这个现实。 迷茫和无措像一张网一样，紧紧地包裹住泠熠，将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大脑无力思考。 泠熠把手机留在画室里，连同那些零碎的回忆一起，慌乱地逃离了这个空间。 湛岚发了两条消息，一晚上都捧着手机等回复，却迟迟没有等到。 他上网发了条匿名消息： [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情。我给暗恋的人发了信息，他打电话过来，但是叫了别人的名字。所以我不小心挂断了。后来再打电话他就不接了，发消息说我是谁，还是一点回应也没有，大家帮我分析一下，怎么回事啊qaq] 发出去以后，很快收到了回复： [楼主你说实话，你是不小心挂断的吗] [这还能为啥，发现你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不想搭理你了呗] 湛岚啪的一下翻过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第41章 第二天，泠熠醒来以后，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回想起昨晚失控的场景，他梳理了一下思路。 其实，纠结雪风到底是谁，这件事完全没有意义。 无论他是谁，他们都不可能再有任何发展。 明确了这一点后，泠熠冷静地回到画室，拿起昨天扔下的手机，回复了消息：[谢谢，画得很漂亮。] 下一秒，竟然立刻收到了回复：[你喜欢就好啦！我还画了别的，你要看看吗？] 泠熠礼貌地打字：[不用了，谢谢。以后不要再画我了。] 那边一时间没有回复。 泠熠没有多做无谓的等待，收起手机，像往常的工作日一样出门去公司。 在家里待得太久，他的脑子都不正常了。 收到泠熠消息的那一刻，湛岚的脑子一瞬间是懵的。 “什么叫‘以后不要再画我了’？”湛岚窝在被子里，拿着手机嘀嘀咕咕。 昨晚为了等回复，他握着手机睡着了。 第二天却得到这样的回复。 湛岚不得不承认：“看来他真的很不喜欢我。昨天叫的那个人是谁呢？竟然能让他直接打电话过来。” 他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一脸哀怨地起床。 今天是决定不再喜欢泠熠的第三天。 一大清早，湛岚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个残酷无情的现实——泠熠没有对他一见钟情。 在这个残酷的事实之上，还添加了一条可怕的推断—— 泠熠好像喜欢别的人。 早餐桌上，湛岚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梁梦问：“小岚，你怎么啦？” 湛岚摇摇头：“没什么。我分化以后激素不调。” 梁梦连忙说：“那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算了。”湛岚摆了摆手，“这是分化初期正常的生理现象。” 吃完早饭，家里该出门的出门，该散步的散步。 经过昨天的谈话，邬钥现在和湛岚相处比先前更轻松了，见他兴致不高，主动开口：“你今天又心情不好了吗？” 湛岚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这个激素真的好烦。” 其实事情不能完全怪激素分泌失调，但他并不想让邬钥知道自己失恋了。 邬钥安慰他：“慢慢会好的。你的精神力太高了，分化以后的适应期要长一点。” “希望吧。”湛岚蹲下身，在草坪上坐下来，拍拍身边的位置，“你也坐。” “每天待在家会不会很无聊啊？”邬钥提议道，“也许你可以去上学。” 湛岚是个随心所欲的性格，家里又宠着，从小上学就随自己的心意，今天想画画了不去上学，明天想看花了请个假，后天想和小狗玩再休息一天。 要不是因为天赋出众、脑子好使，根本考不上全国最好的美术类院校。 上了大学，更加方便他放飞自我。上个学年，因为心血来潮外出采风太多次，湛岚的平时考勤不合格，好多门注重平时成绩的课都挂了。 八月开学的时候，他又不想上学了，索性就办了一年休学。没想到歪打正着，到了年底就因为分化出问题，在医院住了小半年。 一眨眼这个学期也快结束了。 “要回去也是下半年了吧。” 湛岚把卫衣的帽子戴上，整个人往后仰，大字型躺在草坪上。 邬钥默默地往旁边坐了一点，给他让出足够的空间，“也是，现在都要期中考试周了。” 看着天空上轻飘飘的云朵，湛岚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在家里躺躺吧，万一去了学校，我又忽然晕倒了怎么办。” 到现在为止，他的昏睡症也不能说完全治愈了，过两天还要去医院检测精神力水平。 第73章 所有人都担心着会不会再复发。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湛岚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邬钥提醒他：“是不是有人给你打电话？” “是我的在响吗？” 湛岚想起来，为了避免错过泠熠的信息，他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习惯性地把手机带在身上。 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的时候，铃声已经停下了。 屏幕上也不是他期待的那个人。 湛岚意兴阑珊，准备把手机扔到一边，刚要动手，手机又叮叮咚咚地响起来。 他按下接通键，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声音：“听说你回国了？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啊。” 游心是湛岚的一帮发小之一，大家从小从幼儿园就认识，小学也是一块念的。 湛岚十几岁的时候，心血来潮，老爱去不同的城市上学，说是要体验当地风土人情，和这帮人见面的次数才少了一点，但每年寒暑假也至少都要见面一次。 直到上了大学，大部分发小都出国去念书了，游心则和他一样，都留在a市上大学，他们的见面的次数又多了起来。不过最近一年，湛岚又开始全世界到处乱跑，一天到晚不见人影了。 游心已经习惯了这个人不定期的失踪，今天上网冲浪，看见粉丝说好像在a市看见他，才打电话过来问问。 “回了啊。最近天天在家。你要来找我？” “这几天我可不来。我还要上课呢，你们家离我学校太远了，一来一回，我还要不要睡觉了。” “那你周末来。我快无聊死了。”湛岚张开手掌，朝向太阳，从指缝间眯着眼看漏下来的阳光。 “这么想我啊。”游心稀奇道，“你不是只要画画就好了么。” 说起这个湛岚就来气，郁闷道：“不画了。画了也没用。” “真不画了？” 想起泠熠那条消息，湛岚气急败坏地痛下决心：“最近都不画了！” 至少还加了个时间定语，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那怎么办啊——”游心拉长了语调，“我找你有正事儿呢。” “就知道你没事不会找我。” “不要把我讲得这么没有良心嘛。” “你说不说呀。”湛岚把五指收拢，握紧了收回来，然后换了一边听电话，“不说我挂了。” 游心咳了两声，语气正经了一些：“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做个游戏。” “怎么了？要我试玩一下？先说好，我可没玩过什么游戏，看不出好坏的。” “不是。”游心解释说，“还没做好呢，你想玩也玩不了。” 湛岚已经听出来他的意思了，切了一声：“你又想白嫖我啊。” “怎么能这么说呢。”游心嘿嘿一笑，“咱们这是合作！你技术入股嘛，到时候赚了钱，给你分红。” 因为小时候那件事，湛岚后来都没接受什么正统的绘画训练，全是自己摸索着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因为这个原因，各种各样的绘画风格都信手拈来。 按他俩的关系，以及湛岚画画就像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游心权当他同意了：“我先把策划发给你看看啊。” 湛岚默默吐槽：“别告诉我你们还只有一个策划。” “怎么可能？我们当然已经在开发了，只是原画还没着落，这不是等你呢嘛……” 反正没事，湛岚打开他发过来的策划，仔细看起了背景设定。看到一半，嗅到若有似无的橘子汽水味儿，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个人。 “几点啦？”湛岚看了眼时间，替人着急起来，“你怎么还没出门呀？你先走吧，我在这再躺一会儿。” 邬钥还以为他每天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想到他竟然注意到他每天散步完基本都要出门。 “这门课的老师有事，早上停课一次。” “这样啊。”湛岚想了想，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还是回去吧，感觉今天吸得差不多了。” 把好好的治疗活动讲得和什么违法行为一样。 看完策划书，湛岚又给游心拨了个电话过去，这次没人接，湛岚便发了信息：[这算不算创业啊？] 另一边的游心显然在认真上课，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回了电话：“怎么忽然这么问？” 湛岚没顾及他的问题，自顾自兴奋起来：“应该算的吧。那你们需不需要投资啊？” “到后面可能需要吧，现在自己的钱暂时还够用……” “这怎么行？钱肯定是越多越好呀。” “怎么着？你要给我们投钱？” “不是呀，你就没考虑过找什么公司吗？”湛岚兴致勃勃地推荐，“我看那个湛蓝资本就不错。哎呀，真有缘，和我的名字一样。” 游心沉默片刻，开口：“他们现在不太搞大学生创业的投资了……” 湛岚十分乐观：“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湛岚一向是个行动派，挂断电话就想给泠熠打电话。他对商业上的事一窍不通，只觉得终于又有了一个正当理由去找泠熠。 他可不是要喜欢泠熠才找他的，只是和他商量一下投资的事。 没想到今天泠熠接电话的速度很快：“你好。” 湛岚以为他不知道自己是谁，立刻来了个自我介绍：“泠熠哥哥，我是湛岚。” 亲耳听他这样叫自己，泠熠汗毛倒竖，浑身上下仿佛有许多小蚂蚁在爬。 第74章 他果然不能接触alpha。 那天在饭店的时候，湛岚的态度比较正常，他还没有什么排斥反应，但最近湛岚的态度奇怪起来，他就受不了了。 泠熠沉默片刻，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毕竟有过去的情谊在，面对湛岚，泠熠比对其他人还是要耐心一些。 “泠熠哥哥，是这样的……” 湛岚开始讲起他的来意，但泠熠却没怎么听进去，只是让那些声音在耳边飘过。 同样的声线，还是叫老婆的时候听上去更顺耳一点。 脑海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泠熠开口打断了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话语：“如果要商量投资的事，可以先让你朋友写好方案，发到我的邮箱……具体要求在湛蓝的公开网页上都有。” 其实现在他已经不大管那个邮箱的事。但既然这小子找上门来，他也不介意帮他看一看。 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地纠结了一会儿，才说：“泠熠哥哥，我能不能带着他的方案来找你当面聊一聊？” 第42章 泠熠想也没想，开口拒绝：“还是直接发到我的邮箱吧。” 又接着补充：“你直接叫我名字。” “对不起，泠熠叔叔。” 对面猝不及防地换了个称呼，让泠熠禁不住眼前一黑。 但很奇异的，这个称呼听上去让他舒服了很多，没有那种小蚂蚁在身上爬的感觉了。 泠熠说了句：“没关系。” 电话那头的湛岚反倒愣住了。他本来只是一时气急，和泠熠故意搞怪，没想到他竟然默许了这个称呼。要知道，泠熠也就比他姐姐湛瑛大两岁，怎么也不到该叫叔叔的年纪。 湛岚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喜欢这样的……” 他的声音太轻了，又很含糊，泠熠完全没听清，追问道：“什么？” 湛岚赶紧摇摇头，想起泠熠看不见，又连忙说：“没什么！” 很大声，透着欲盖弥彰的心虚。 从前，雪风在泠熠面前从不撒谎，所以泠熠对他这种反应并没有经验，只以为他本人就是这样咋咋呼呼的性格。 他记得雪风说过，每次在现实中醒来以后，总是会忘记精神体期间的记忆。 而他在最初作为精神体的时候，显然又是没有现实世界的记忆的。 也许记忆的组成也会让人的性格有所不同。 通话一时陷入了沉默。 泠熠是在出神，湛岚则是在纠结，要不要放下脸面继续请求和泠熠见面。 泠熠拒绝了湛家的联姻，四舍五入，就是拒绝过他的求婚。 泠熠没对他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也没拜服在他的才华横溢之下，所以他完全不是泠熠的菜，连高契合度也没有用。 泠熠还对着他深情地叫了别人的名字，据网友分析，这就是有喜欢的人。 从理智上说，湛岚觉得自己不该再喜欢他了。 可他的心情做不了假。 和泠熠通电话到现在，他的心里一直有小鹿乱撞，整个人激动得好像一只蒸熟的虾子，要非常努力地控制，才能让语气显得平常和冷静。 犬齿又不听话了。后颈的腺体也突突乱跳。 湛岚庆幸自己不在泠熠对面，至少声音不会被他听出什么端倪。 虽然他很想见到泠熠，但此刻的失态又让他有点紧张。 最后只好退而求其次：“泠熠叔叔，那我还可以和你打电话吗？” 在工作时间，接无关紧要的私人电话，还在对方沉默时，不开口说要挂断，反而耐心地等了两分钟。 这对泠熠来说是很反常的事。 听到湛岚的话时，他心底竟然有一丝诡异的失落。 但泠熠没有深究失落的来源，考虑了一下，反问对面：“你有什么事要找我呢？” “有好多事情要找你啊……”湛岚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自暴自弃地抱怨，“难道没有事情就不可以找你了吗？” 泠熠：“……”为什么有人无理取闹还这么理直气壮。 他越发觉得这小孩和雪风很不一样。雪风总是很会照顾人的情绪，有时自己抗拒的话还没有开口，他就已经意识到，而且做出了妥善的反应。 但他对这个委屈的声音狠不下心来，轻轻叹了口气，说：“可以找我。但如果不是什么急事，等下班以后再给我电话，好吗？” 湛岚立刻问：“那中午呢？你不午休吗？” “没有午休。”泠熠再次瞥了眼墙上的时钟，“没什么事我就挂了。等一下要开会。” 湛岚可怜兮兮地应了一声：“好吧。再见，泠熠叔叔。” 泠熠：“……再见。” 挂断电话，泠熠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机。过了一会儿，忽然又伸出手，把屏幕朝上的手机倒扣过来，重新开始工作。 湛岚把手机扔到一边，抽出画纸，打算开始画游心要的设定图。 但对着画纸看了半天，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对话，根本什么也画不出来。 最后他扔下画笔，整个人瘫坐进椅子里，垂头丧气地发出一声哀叹。 好丢人。说好的不喜欢泠熠呢？说好有正事要找他呢！ 不管谁来看，都会觉得他图谋不轨，感情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湛岚这些天第八百次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泠熠啊，一定是分化的时候脑子有哪里出了问题！ 第75章 山风的账号断更了好几个月，忽然发出了一条意味不明的信息： [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呢。] 郑双双刷到这条消息时，界面还显示零回复，等到再点进去，评论已经立刻上百。每刷新一次，评论数量都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她关注山风已经好久了，起初是上中学的时候，山风画了她很喜欢的一个偶像剧男主。现在她都不喜欢那个男明星了，却还一直关注着山风。 原因无他，山风的画作实在是太丰富有趣了，内容画风都非常多变，动漫角色、狗血剧主角、日常画面、浪漫风景、奇异瑰丽的幻想……只有大家脑海里没想到的，没有他没画过的。一种很难说明的自由感，为他吸引了大批粉丝。当然，卓越的绘画技巧也是吸粉的利器。 如果仅仅如此，那也只是网友们的狂欢。直到有一天，有粉丝发现，国际知名的绘画大赛那一届的金奖，画家的署名也是山风。 发在山风账号的评论区问他，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当然是我呀。难道还有其他叫山风的吗？] 网络上放飞自我的画手太太，知名权威赛事的金奖获得者，网友们艰难地把这两个画风完全不同的存在联系在一起，到后来还体会出一点养成的乐趣。 后来，山风的画作陆续在拍卖会上拍出高价，频频上新闻，连带着他本人的信息也为更多人熟知。 原来他比大家想象中小那么多，他最初在网上发作品的时候，甚至还只是个小学生。 这和他成熟的作品风格南辕北辙，但反过来看，倒是和他作品当中天真浪漫的气质很相符。 画粉们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云养儿子的设定。 直到山风第一次开办画展，大家线下看见他，对他的样貌惊为天人，一夜之间，许多人母爱父爱变质，评论区的画风逐渐奇怪了起来。 郑双双刷了一会儿评论区，看到大多数人和她一样，怀疑山风被盗号了。 [奶奶！你孙女的老婆更新了] [老婆，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老婆你怎么开始说胡话，你是不是被盗号啦] [老婆你说句话啊] 一连串评论看下来，郑双双感觉自己快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没等大家讨论出什么结果来，再一刷新的工夫，这条消息就不见踪影，显然是山风自己删除了。 湛岚握着手机，心有余悸。 好久不在网上更新作品，他都忘了，他的评论区现在变得很奇怪，万一以后被泠熠知道了，还以为他不是什么正经人呢，还是谨慎一点好。 事已至此，湛岚决定先搞清楚，泠熠喊的那个家伙到底是谁。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的画能和他相媲美，以至于泠熠认错了？单单是这一点，就让湛岚完全无法接受。 吃完晚饭，湛岚一刻也等不得，神神秘秘躲回房间去拨通电话。 既然泠熠说了下班时间可以打电话，那当然是从今天晚上就要开始打了！ 但这次不那么顺利，等待接通的提示音响了许久，最后变成了暂时无法接通。 湛岚气馁地抓了抓脑袋，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郁闷地在沙发床上躺下，看着漫天的星子数时间。 直到数到第365秒的时候，他才拿起手机，重新拨通了刚才没打通的电话。 这次只等了十几秒，就被接通了。 扬声器里的声音发出变化的那一瞬间，湛岚猛地一下坐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喊：“泠熠叔叔！是我！” 他一定要及时自报家门，才不要泠熠又把他叫成别人。 泠熠的声音依然不咸不淡，没有什么波动：“有事吗？” “有事呀！”湛岚早想好了理由，而且是非常正当的理由，“那天我给你发画的时候，你是不是以为是别人画的呀？” 泠熠想也没想，就说：“没有。” 不假思索的回应反而让湛岚生疑。 他非常确定，那天一定是听见了别人的名字，而且泠熠当时的语气很奇怪，又激动又深情，好像终于找到了他迫切寻找的人，所以湛岚才会反应那么大，一下子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不是要干什么坏事哦。就是他的画风和我这么像，感觉很有缘分，所以想要认识一下。泠熠叔叔，我们画画的都是这样的，凭画结缘。” 听他欲盖弥彰的解释，泠熠心底有些好笑。可他也没有说谎，他确实没有以为那是别人画的，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是你画的。” 湛岚撬不开他的嘴，有些气馁。泠熠的态度越坦荡，越说明其中没有猫腻，但他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的，反而证明有鬼。 “其实我听见了。”湛岚说，“你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是不是叫雪疯？” 听到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泠熠不自觉皱了皱眉，否认的语气生硬许多：“没有，你听错了。” 第43章 湛岚还想说什么：“可是我……” 泠熠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要挂断了。” 他并不想把雪风和现实中的湛岚相提并论，更加不想听到湛岚议论雪风。 雪风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但湛岚不是。 “等等！”听到他这样说，湛岚连忙开口叫住他。 泠熠也确实如他所愿，没有挂断电话，但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第76章 “泠熠叔叔……”湛岚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湛岚原本是很自信的，但泠熠连日来的拒绝，让他渐渐开始怀疑自己。他是有很多优点，但这些都不是泠熠喜欢的，所以也没有什么用。 泠熠愣了一下，低声说：“没有。” 刚才还蔫了吧唧的湛岚立刻又精神起来了：“真的吗？那就是挺喜欢我了？” 泠熠：“……也谈不上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也不讨厌呢？”湛岚不解道，“不讨厌就是喜欢啊。” 莫名熟悉的对话。 泠熠一时间有点恍惚，像从前那样解释说：“喜欢或者讨厌都太累了。” “不累呀。”湛岚的心里话没把门地往外冒，“比如我喜欢画画，喜欢到处旅游采风，喜欢我爸妈我哥我姐，喜欢家里的小狗，喜欢王叔张姐……” 他一口气列举了好多好多东西和人，最后小小声地说：“还有喜欢你。” 湛岚把手伸到后颈，拍了拍微微发热的腺体。 每次和泠熠接触，他的身体都很奇怪，信息素不听话地乱冒，脑袋也晕乎乎的，要花更多力气在维持理智上。 但是，“我都不觉得累。” 按捺不住的真情告白，并没有得到告白对象的一点垂怜。 泠熠冷清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听上去不太真切：“这样不太合适。往后最好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就应该挂断的，但不知为何，手却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迟迟没有按到那个红色的挂断键上。 电话那头，alpha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困惑：“为什么呢？泠熠叔叔，我觉得你不讨厌我，但是你有时候又对我很坏……” 泠熠忽冷忽热的态度让他觉得错乱，还有点抑制不了的委屈。 泠熠沉默了片刻，低声说：“对不起。” 长年维持情绪平静的能力，在alpha面前都完全宣告失败。他告诫自己应该离湛岚远一点，可有时候又忍不住贪恋他的陪伴。 电话那头有些隐约的抽泣声。湛岚似乎是哭了。 泠熠喉咙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想狠狠心挂断电话，又做不到。 也许这一切从开始就是个错误。 湛岚带着哭腔问他：“那个讨厌的雪疯是不是你喜欢的人？所以你才老是拒绝我的。明明我和你的契合度才是最高的。” 就是因为那该死的契合度，以及第一眼看见泠熠照片时莫名其妙的心动，他相信他们是天生一对，鲁莽地接近，做了好多蠢事。 他从来没追过人，不知道怎么遮掩自己的感情，也不懂得迂回婉转。 泠熠叹了口气，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没打算结婚。你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从他的回答里，湛岚听出了他没有说的答案。 他吸了吸鼻子，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他才不要追一个明明有喜欢的人还接他电话的坏蛋呢。 不等泠熠说话，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泠熠看着窗外的夜景，愣怔了一会儿，脚步很慢地挪动，进了影音室。 困扰多年的病已经好了，总是乐此不疲提出各种新玩法的alpha也走了，那一整柜的东西不再用得上，泠熠早就把它们都清理掉。 大屏幕正对着的那一面墙上，此时空空荡荡，分外冷清。 他点开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一部恐怖片，躺在沙发上发呆。 人生的前二十多年里，他所有的时间都被填满，用学习，用工作，几乎没有发呆的时间。 刚有闲暇的时候，他是有点新鲜的。 可是很快，他从分化起就得的信息素紊乱症就加重了，没法用药物简单压制，必须每天都完成疏导治疗。 闲暇时间不再意味着无所事事，而是一种新的负担，还是他不得不承受的一种负担。 没法接触alpha，尝试了beta也没有用。 事情陷入了僵局，只能日复一日地承受高热的折磨，直到无法忍耐，选择摘除腺体的那一天。 雪风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但现在，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无聊的、死水一般的人生，就这样持续着。 依然每晚在固定的时间回家，也许是心里还抱有期待，总觉得哪一天，雪风就会忽然回来。 是时候放下这种期待了。 庄姚稀奇地发现，他的好友最近变了。 “我听助理说，你下周安排了三趟出差？你没事吧？” 泠熠抬头，瞥了他一眼：“现在是工作时间。” 庄姚反手关上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大摇大摆地进来：“我摸摸鱼怎么啦？摸鱼得到的时间才是自己的。” 泠熠不咸不淡地说：“你不来工作，成天在家躺着也行，反正每年都要给你发分红。” “那怎么行？”庄姚瞪大了眼睛，双手捧心，动情道，“工作是我人生的价值！” 泠熠没接话，自顾自看面前的文件。 庄姚走到他桌前，试探道：“你看破红尘啦？觉得还是工作更靠谱？” 泠熠：“反正没事做，不如多考察几家公司。” 庄姚早就怀疑他失恋了，就是不敢问，这下更加没有疑问。他没再提泠熠的伤心事，随便插科打诨了几句，发了份考察书给泠熠，开始谈正事。 第77章 “复查结果不太好。比起当时出院的时候，精神力水平的稳定程度下降了很多。” 梁梦追问：“是不是说小岚还有昏睡的可能性？” 医生点了点头：“不排除复发的可能。不过，先前的治疗证明，我们的新疗法是很有作用的，定期来医院进行omega信息素的注射，注意随时观察，病情应该不会有恶化。” 梁梦问：“但先前注射信息素，是因为小岚在昏迷。现在他已经好了，是不是进行完全标记，也是一样的效果？” 她当初极力主张留下邬钥，也是这个考虑。 主治医生和湛瑛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同样的担忧。 临床上，关于alpha和omega的病例，总是有很多暂时难以用科学去解释和预测的现象。 虽然邬钥的信息素对湛岚有一定的安抚作用，但当初注射信息素以后的副作用非常明显，要不是湛瑛后来找到了更合适的omega提供信息素，治疗肯定不能那么顺利。 连注射信息素都那么排斥，更别提完全标记了。 但当初湛瑛和医生说得很清楚，捐赠者希望这件事能够保密。 所以医生只能委婉道：“在这方面，我们要尽量谨慎一些……” 湛岚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妈你别总是异想天开。” 说实话，他连注射信息素也不是很想。 虽然勉强能够接受邬钥的信息素安抚，但想想要让那些信息素进入自己体内，还是感觉怪怪的。 哪怕已经注射过两次，还是习惯不了。 虽然当时他在昏迷，但注射信息素以后，会有一段清醒时间。湛岚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注射的时候非常难受，那种不适感简直没法用语言形容，反正让他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但第二次注射就很不一样，温柔的信息素提取液像流水一样，缓缓进入他的体内，契合得好像本该就和他融为一体。干涸已久的土地终于被雨水浇灌，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 他几乎不能相信，那种橘子汽水味儿的信息素会让他觉得那么舒服，这和他讨厌碳酸饮料的人设太不相符了。 也正是因此，一想到注射信息素，湛岚心里就非常矛盾，他既害怕像第一次注射那样，出现很大的排斥反应，又对第二次注射的舒适感受有点期待。 在场只有医生和湛瑛知道，这并不是适应与否的问题，两次注射的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信息素。 不论如何，再次注射信息素进行治疗，这件事又重新提上了日程。 泠熠刚刚结束和一位新兴企业家的谈话，助理从一旁过来，将私人手机递给他：“泠总，刚刚有电话。” 是湛瑛。 看到这个名字时，泠熠一时有些恍惚。 他最近刻意用工作填满了自己的时间，晚上也都住在酒店，已经几乎没再想起过关于湛家的事了。 “她找我什么事？” 泠熠一会儿还要出席一场论坛，发表讲话，他步履匆匆地往电梯的方向走。 助理在一旁快步跟上，一边解释说：“湛女士没有说，她说请你有空了给她回个电话。” 泠熠就趁着等电梯的时间，给她回了个电话。 他对湛瑛的来意有些猜测，没有多花时间寒暄，而是直白道：“是上次那件事吗？” 湛瑛带着歉意说：“是的。小岚今天来复查，医生说他的精神力很不稳定，保险起见，最好是再治疗一次，后续还要观察。” “好。我知道了。但我这两天都有工作安排，不在a市，情况紧急吗？” 泠熠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他知道得了信息素相关的病有多么麻烦。但除此以外，还有其它的感情因素，他并不想费力分辨。 湛瑛连忙说：“不急的。等你有空了就好。” 三天后，泠熠一落地a市，就让等候的司机先跟着助理的车回去了，自己驱车往医院开。 第44章 信息素的提取很顺利。 像上次一样，只有知情的三人在场。 从提取室里出来的泠熠面色平静，身姿笔挺，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但湛瑛心里升起一阵没来由的担心，甚至想上去扶他一把。 手还没碰到泠熠，就被他灵巧地躲开了。 “我没事。”泠熠简短地说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 湛瑛试图叫住他：“休息一下再走吧。” 离去的脚步顿了一下，泠熠没有回头，摆了摆手作为道别。 直到经过一个拐角，湛瑛应该看不见他了，泠熠才卸下肩背的力量，脚步也虚浮起来。 明明医生已经说过，他的信息素紊乱基本痊愈了。 但这次的反应和上次却如出一辙。 幸好还保留着随身携带一支抑制剂的习惯，但是omega注射完抑制剂以后，会有一段时间非常虚弱，最好是找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独处。 泠熠按了按后颈上的隔离贴，深吸一口气，顺着第一次的路线，往那间偏僻的隔离室走。 熟悉的场景让他有一瞬间恍惚，好像身边应该还有一个身影，形影不离地跟着他，絮叨地念着担心，放一只手在他的后背上，支撑他继续往前走。 但这次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要走呢？ 为什么要离开他？ 原来拥有的生活那么好吗，所以不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第78章 终于抵达隔离室时，泠熠已经几乎不能保持头脑的清醒。 最后的那一段路，似乎遇到了什么人，但他所有的心神都在维持看上去没有异常的表象上，完全没注意擦肩而过的人是谁。 泠熠躲进隔离室里，反手关上门，终于勉强放下了心。 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热了，这种感受再次翻涌时，竟让他一时觉得陌生，连耐受能力也下降了不少。 泠熠靠在沙发上，强撑着从衬衣口袋里摸出抑制剂，试图拆开包装，可扯了好几次都没撕开，甚至还不小心将抑制剂落到了地上，咕噜咕噜滚到了角落里。 完全没有力气站起来捡东西。 泠熠缓了缓，深呼吸一口气，扶着墙面，强撑着站起来。 短短的距离，却走了很久，终于走到角落里，蹲下身去捡抑制剂。 发热的身体不停使唤，在他蹲下的那一瞬间趔趄了一下，泠熠跌坐到地面上。 他想站起来，可是已经完全没有力气。 泠熠懊恼地坐在地面上，破罐子破摔地去打开抑制剂，没想到这次一下子就打开了。 终于将针头抵在小臂上。 下一秒，隔离室紧闭的门从外面被打开。 泠熠反应过来，刚刚进来的时候太着急，竟然忘了落锁。 和泠熠擦肩而过时，湛岚纠结着要不要和他打招呼，可他竟然当做没看见自己，目不斜视地就过去了。 湛岚气得要命，同样一声不吭往前走。 一阵幽幽的花香仿佛有生命一般，萦绕在他的鼻尖。因为和自己的信息素气味很像，湛岚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 他下意识以为自己没贴好阻隔贴，让信息素的气味跑出来了。 但抬手按了一下后颈，阻隔贴好好地待在那儿。 而且仔细去分辨，那气味根本不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好像一路延伸到身后。 一个离谱的念头在脑海里出现。湛岚瞪大了眼睛，转过头看了一眼。 泠熠的背影看上去很虚弱，勉力支撑着身形的稳定。 他的阻隔贴也很完好，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让信息素气味浓郁得逸散出来。 湛岚不知道，如果是旁人在此，并不能闻到泠熠阻隔贴下的信息素气味，但他们的契合度实在太高了，还进行过精神标记，以至于他对泠熠的信息素异常敏感。 像被蛊惑了一样，湛岚嗅着花香的来源，一路往前走，离泠熠越来越近，最后看着他进了隔离室。 远远看着那扇门碰上时，被alpha本能支配的大脑清醒了一瞬，湛岚反应过来，他不该在这时候去打扰。 可双脚还是走到了门边。 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出来。 后颈的腺体突突直跳，犬齿也冒了出来。 等的时间越久，心里就越焦躁，好像有什么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要消失了一样。 本能在心底疯狂叫嚣，催促他立刻做出行动。 终于在某一刻，脑袋里那根弦断了，湛岚的手按上了门把手，向下按压。 开门的那一瞬间，湛岚的理智完全消失了。 满室馥郁的兰花香气。 omega虚弱地坐在地面上，呼吸急促，满眼是生理性的泪水，眼角哭到泛红。 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被扯掉了，此刻挽起了一只袖子，冰冷的针尖紧贴在白皙的肌肤上，异常刺眼。 察觉到有人进门的那一刻，婆娑的泪眼朝这边看过来，开口呵斥的声音虚软无力：“出去。” 湛岚没听他的，反手锁门，几步上前，伸手夺过那支讨厌的抑制剂。omega已经完全脱力，根本没法抵抗一个alpha的抢夺。 泠熠依然在坚持：“还给我。” 缺乏生理常识的湛岚不知道，他压根不该接近一个处于发热期的omega，这会让他完全失去理智。 抑制剂早就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尖锐的犬齿刺破omega后颈的腺体，轻车熟路，仿佛曾经造访过无数次。 熟悉的信息素涌入体内，神志不清的泠熠攀着alpha的背脊，喃喃开口：“雪风……” 环抱着他的alpha一愣，片刻的沉默后，哑着声音回应：“我在这里。” 泠熠终于彻底放下戒备，向他完全开放自己。 - 泠熠是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的。 失去理智的时候，他们把隔离室搞得一团糟，最后双双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年轻的alpha此刻还在沉睡。 泠熠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形。 来医院之前，他确实想过会不会遇见湛岚，但从来没想过在这样的情形下碰见。 泠熠回想起一切的开始，万分懊悔不该忘了锁上隔离室的门。 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那阵不属于他的手机铃声依然在响，随时可能将湛岚惊醒，到时候场面会更加混乱。 泠熠强撑着起身，试图去散乱一地的衣服里找出那支手机。 没等他找到，铃声停了，但没过一会儿，又响起来。似乎有人很担心湛岚，不停地给他打电话。 泠熠一边蹲在地上找手机，时不时回过头，看看沙发上的alpha有没有清醒的迹象。 活了三十年，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幸好，在这次铃声结束以前，他顺利在湛岚的裤子口袋里找到了他的手机。 第79章 来电显示是姐姐。 泠熠朝熟睡的湛岚看了一眼，纠结了片刻，还是按下了接通。 “小岚，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泠熠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湛瑛，我是泠熠。他身体有点不舒服，被我碰到了，现在在我这边休息一下。” 电话那头明显卡了一下壳，才追问道：“谢谢你照顾他。怎么不舒服？要紧吗？” “没事。”泠熠说，“没什么大碍。只是休息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你们不用担心，晚一点我会送他回去的。” 湛瑛对泠熠还是比较放心的，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也就不再提心吊胆的，又关心了一下泠熠的身体状况，得到还好的答复以后，泠熠便不再多说，挂断了电话。 扯了个胡说八道的谎，混乱的现实依然摆在眼前，泠熠将放在桌上的衬衫捡起来，忍着心理障碍穿上。 先前发热的时候没有理智，坐在地面也没什么感受，现在恢复了一些，在这个空间里，泠熠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 泠熠很想现在离开，回家洗个澡，重新换一套衣服，但他不可能把湛岚一个人扔在这里。 他在沙发边沿坐下，看着依然睡着的湛岚出神。 这就是雪风。 他曾经幻想过许多次，如果能看见雪风，他会是什么样子的。 和想象中很像，明明那么高大，睡着时看上去却很天真，嘴角甚至带笑，好像做了什么美梦。 他以为自己不能接受。 可在失去理智的高热下，被熟悉的清幽兰香包裹。 给人的感觉，完全是那个熟悉的小鬼又回到了他身边，叫他生不出一丝抗拒。 看不见的雪风和看得见的湛岚，两个存在渐渐重合到一起。 湛岚装睡装得很辛苦。 理智恢复些许以后，他第一反应是后悔和害怕，很怕泠熠为他冒犯的举动，把他从这儿扔出去。他再也没有健康向上的好少年形象了，他感觉自己现在是一个不顾泠熠意愿的罪犯。 随之而来的是伤心，泠熠竟然在那种时候，也对着他叫了别人的名字。 泠熠动起来的时候，湛岚下意识放缓了呼吸，假装自己还在睡觉，然后他就听到泠熠替他向姐姐隐瞒，感受到泠熠坐在旁边，久久地注视他。 忽然听到泠熠开口说：“你睫毛在抖。” 湛岚尴尬地睁眼，没多犹豫，采取了刚才思考好的姿势，连滚带爬地翻到地板上，扑通一声跪下了。 他甚至不敢和泠熠对视，闭着眼大声道歉：“对不起！！泠熠叔叔，你报警把我抓起来吧！！我愿意去坐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好像鬼迷心窍了一样，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改邪归正！” 第45章 熟悉的感觉。 有能力把所有严肃场景变得莫名奇妙的小鬼。 泠熠叹了口气，无奈开口：“起来。” “呜呜呜，对不起……”alpha依然哭哭啼啼的，跪在泠熠面前不肯起来，“你让警察把我抓走吧。” 泠熠抬脚，踢了踢他的肩膀，语气严厉了一些：“快点起来。把你的衣服穿上。” alpha抬头，小心翼翼地朝泠熠看了一眼。 泠熠抵住他的下巴，不让他重新趴下去，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说起来，听到了没有？” 他的视线里有莫名的压迫感，湛岚甚至不敢说话，只知道唔唔地点头。 泠熠满意了，收回腿，看着alpha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裤子，最后站到他面前，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双手握拳，放到泠熠面前，闷声闷气地说：“你先抓我吧。” 语气沉痛悲伤。泠熠甚至怀疑，他已经连往后几十年的牢狱生活都想象好了。 “谁要抓你了？”泠熠拍了下他的手背，示意他把手收回去。 湛岚把手放回身侧，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不抓我吗？” 他开口说话时，泠熠才发现，他的犬齿甚至还没能收回去。 泠熠笑了一下，站起来，拿出新的阻隔贴，替湛岚按在后颈上。 “不抓你，是我自己忘了锁门，你不告我危害公共安全就不错了。先跟我回去换身衣服吧，这样回家不好交代。” 阻隔贴盖上以后，一直兢兢业业工作着的净化器体现出了效果，空气中很快只留下一点稀薄的兰香。 这间隔离室附近，白天就没什么人，晚上更加不见人影。 泠熠理了理衣服，出门朝停车场走，湛岚跟在他身后，做贼心虚，一直鬼鬼祟祟地左看右看。 泠熠忍不住问：“你看什么呢？” 湛岚小声说：“看看有没有目击证人。” 泠熠：“？” 他抬手按了按嘴角，试图把忍不住上翘的嘴角按下去。 为了将功补过，湛岚自告奋勇，说他要开车。 泠熠确实有点累，没有多想，答应了他的提议，坐在副驾，起到一个导航的作用。 但是很快，他就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 又一个急刹车过后，泠熠靠到椅背上，虚弱开口：“你是不是没怎么开过车？” 湛岚自知理亏，小声说：“最近半年没怎么开过……但我已经拿驾照两年了呀。” 泠熠摆了摆手：“算了，还是让我来开吧。” 湛岚不太放心地问：“你的身体可以吗？” 第80章 “可以。”泠熠拍了湛岚的肩膀一下，示意他下车，和自己换位置。 一路平稳地回了家。 进入小区大门以后，湛岚稀奇道：“好眼熟啊，我感觉我好像来过这。” 当然来过了，还来过好多次。泠熠在心底好笑，面上问道：“是吗？你有朋友住在这边？” “没有啊。”湛岚困惑地摇了摇头，“我没有来过。” 泠熠不置可否：“是吗。” 坐电梯上楼、进门的一路上，湛岚一直诧异地小声嘀咕：“好奇怪，怎么这么眼熟呢。” 泠熠没有搭理他，等到进了门，才指指堆在门边的三个快递，吩咐道：“拆一下。” 湛岚一点儿也没抗拒，现在他唯泠熠的命令是从，压根不会反抗他。 拿过小刀，认认真真地划开快递盒的封口，把里面装的东西拿出来。 然后像烫手山芋一样，刷的一下扔了出去。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泠熠忍不住笑出了声，没帮他捡，自顾自往里走，还要叮嘱：“放放好。” 湛岚怎么也没想到，在他看来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的泠熠，不光在那种时候那么热情。在他清醒的时候，竟然也会买这种东西。 湛岚心里上下打鼓，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泠熠用它的样子，总觉得自己想看好久了。 可他分明今天才第一次看到这个令人羞耻的东西。 接下来的两个快递就没那么惊心动魄，一个是可爱的小摆件，另一个是两只杯子，一看就是成双成对用的。 想起omega情动时叫的那个名字，第一次来到泠熠家里的兴奋淡去不少。 泠熠拿好换洗衣服过来叫人，就见湛岚蔫答答的，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没考虑过来人。”泠熠说，“我家只有一个浴室。你要么和我一块洗，要么等会再洗。” 湛岚磕磕巴巴地说：“我、我等会洗吧。” 有了深入的身体接触之后，泠熠在他面前一下子变了好多，现在竟然还邀请他共同洗澡！ 湛岚站在房间里，看着磨砂的浴室门，心里翻江倒海，平静不下来。 站了好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在泠熠家里走了走，稍微观察了一下布局和装饰。 “好奇怪，怎么一进来就是卧室啊，搞这么大一间卧室干什么……” 还有一扇门，此刻紧紧关着，湛岚没有冒冒失失地开门，就老实地待在空间巨大的卧室里。 落地窗外是阳台，看出去的景观倒是很好，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还能远远地看到江面。 脑海中浮现出泠熠站在这里的场景，画面异常清晰生动，仿佛真的亲眼见过一样。 湛岚没有多想，从阳台上进来，目光落到墙面上挂着的装饰画，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很喜欢的一位画家的作品。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像泠熠这样不缺钱的人，竟然买了一幅复制品挂在家里。 不过想想也是，真品在他的收藏室里呢，如果想再挂一幅，当然只能买复制品了。而且这个临摹的人技巧挺好的，简直和他十六岁画的不相上下。 这个地毯的花色也是他很喜欢的风格。床单被罩上的海浪也不错。 湛岚到处瞧着，越看越满意。 他和泠熠简直心有灵犀，连布置家居的眼光都那么相似。 这儿简直和他房间没什么两样嘛！ 泠熠从浴室出来，就见湛岚两眼放光，兴奋地和他说：“泠熠叔叔，你家的装饰真不错！” “是吗？”泠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在自己夸自己，因为在雪风来之前，他家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装饰可言。 他没有居功，如实道：“不是我弄的。” 湛岚瞬间警惕起来，闭上了嘴，指着另一边紧闭的房门，转移话题道：“那间是干什么的呀？” 泠熠想了想，说：“看电影的。” 湛岚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家里就一间卧室和一间影音室？” 泠熠补充：“还有浴室和卫生间。” “这也太简单了！”湛岚完全无法想象，世界上有人在这样的空间里生活，“明明这么大，为什么不多隔两个房间呢？至少要有厨房吧！” 泠熠说：“我不做饭。” “那客厅呢？” “没有客人来我家。” “书房？” “我在家从来不看书。” “健身室？” “……为什么要在家里锻炼。” 湛岚一连列举了好多不同功能的家居空间，都被泠熠一一反驳。 最后，泠熠打断他接下来的话，说：“你该洗澡了。洗完到影音室。” 湛岚闭上嘴，灰溜溜进了浴室。 湛岚还以为泠熠叫他一块看电影，直到他推开那扇门，在里面看到一个只有上半身披着衬衫的omega。 定睛一看，还用上了不久前刚从快递里拿出来的东西。 湛岚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泠熠皱起了眉，等待了一会儿，始终不见那扇门打开，终于认命，不得不站起身去开门，把在门口反反复复自言自语措辞道歉的alpha一把拉了进来。 “你得陪我过发热期。” 湛岚明明比他高不少，但面对泠熠的视线，却莫名有种被他居高临下注视的错觉。 第81章 “可是，我们……” “没有可是。”泠熠说，“你已经标记我了。” 湛岚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本来想放过你的。”泠熠把他按到沙发上，轻声细语地说，“可你非要自己撞上门来。” 湛岚从湿润的亲吻当中回神，语无伦次地开口：“泠、泠熠叔叔。” “你爱这么叫也行。我可不管是你的叔叔还是哥哥。” 湛岚已经完全被眼下的情形砸蒙了，只会跟着泠熠的节奏走。在跟泠熠回家以前，他还真的天真地以为，泠熠只是带他来洗个澡换个衣服。 “可是，他会不会介意？” 泠熠没反应过来：“谁？” 湛岚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就是你搞错的那个人……” 他心里吃醋，都不想说出那个讨厌的名字了。 泠熠愣了一下，笑出声来，凑上来亲他闪躲的眼睛，“放心吧，他不会在意的。” 湛岚多希望听见泠熠说根本就没有那么一个人。可是他隐秘的愿望又落空了。 真有那么一个人。 提起他的时候，泠熠还特别开心。 先前在隔离室的时候也是，泠熠本来对他还有点抗拒，可当他说自己是那个人以后，马上就对他予取予求了。 “那你呢？”泠熠忽然开口问，“你未婚夫不会介意吧？”雪风和湛岚是一个人，但泠熠和那个传言中的未婚夫可不是。 湛岚还想着泠熠心底那个人的事儿，闻言郁闷道：“他不会介意的。” 泠熠忽视心底那点不自在，继续问：“你有没有标记他？” 湛岚气鼓鼓地反问：“那他有没有标记你？” 又来犯傻了，也不知道闻闻他身上有没有别人的信息素气味。泠熠故意逗他：“你觉得呢？” 湛岚竟然一下子就哭了。 第46章 泠熠拍拍埋在自己肩上的脑袋，无奈地提醒：“你闻一闻，有没有别人的信息素？” 湛岚回过神，用力吸了吸鼻子，惊喜道：“没有。” “别老犯傻。”泠熠张开双臂，抱紧身上的alpha，“好好陪我过发热期。” 他没再问关于什么未婚夫的事。对他来说，那都不重要，反正他要湛岚变成他的雪风。 也许从本质上来说，他和他的母亲是一样的。 怀抱着雪风的感觉太好了。为此，他可以承认他是一个自私卑鄙的、没有基本道德底线的小人。 热意是断断续续的，解决一次以后，会有一段时间的平静期。 到了第二天，湛岚眼睁睁看着泠熠和湛瑛打电话，用冷静笃定的语言消除了她的担忧，让她相信湛岚在自己这里能过得很好。 “我的信息素对他是有用的，我们共同证实过这一点。万一他有任何问题，我在场，其实比他住院更有用。” 湛瑛其实并不担心湛岚，反倒担心她弟弟发疯，伤害到泠熠。 可是泠熠本人都表示不在意，她更没必要替他操这个心。 这场发热期持续了足足三天，比往常任何一次假性发热都要长。 到了第三天，连湛瑛的担保都不能让湛家人放心了。 轻快的电话铃声响起，湛岚下意识想去接。 刚表现出要离开的意思，泠熠反手一把将人抓了回来，不满道：“你一点也不专心。” 湛岚乖乖道歉：“对不起。” 发热期的泠熠比平时直白许多，会紧紧抱着他，会主动亲他。而且，除了第一天，他没有再叫错过别人的名字。 湛岚抱着他，在后颈的腺体附近，落下一个个亲吻。 alpha像从前一样，特别喜欢用亲吻表达心意。 犬齿刺破腺体的一瞬间，泠熠禁不住绷紧了身子。 尽管这两天没少被标记，刚刚在湛岚情不自禁的亲吻当中，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真正被注入信息素的这一瞬间，还是比所有预期的感受更加令人失态。 馥郁的兰香味信息素一瞬间更加浓烈，几乎将清淡冷冽的山兰香气完全包容，再也不分彼此。 …… 浴室里，湛岚认认真真帮泠熠清理干净。他总觉得自己早就想做这样的事，这两天每次帮泠熠做清理，都觉得非常开心。 “泠熠叔叔，原来你身上这么容易留下痕迹啊。” 泠熠无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是你太用力了。” 湛岚小声反驳：“好像也没有啦。”总觉得在想象当中，泠熠身上是很难很难留下各种痕迹的。 泠熠也没跟他争。alpha很听话，也很克制，并没有在外出会暴露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 最过分的是在后颈。 omega的腺体拥有很强的自我修复能力，但这两天频繁的标记，还是让那里有点不堪重负。 泠熠抬手，轻轻按了按后颈，吩咐道：“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腺体生长在皮肤之下，平时用肉眼看上去，和身上其他位置的皮肤差别不大。只有alpha的犬齿能够凭借着本能，准确地找到位置进行标记。 但是此刻，那个地方却微微红肿，甚至连最新的齿印还没有消除。 湛岚低下头，轻轻地舔了两下，带着安抚的意味，哑着嗓子说：“没事的，等到晚上肯定就好啦。” 他的理论知识非常薄弱，这都是这两天实践得出的经验。 第82章 先前没接到的电话，终于有空能够回过去。 落地窗边，泠熠坐在沙发上，看着湛岚打电话。 湛岚把相同的话重复了许多遍：“妈，我真的没事。你别这么着急。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和你说话嘛。” “我刚刚有事啊，我又不可能24小时都在等着接电话。” “以前我也老是接不到电话的呀……我知道，我现在生病了，但我不可能就不活了呀，我不可能永远待在家里或者住在医院吧！” 一直以来，他的成长都被赋予最大限度的自由，生了这场病以后，家人过度的担心有时让他喘不过气来。 见湛岚确实有点急眼了，泠熠才靠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声说了句：“别急。” 湛岚的目光看过来，里面还有没有消散的懊恼。 泠熠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我真的没事。”湛岚略微冷静下来一些，想起正经事，“还有邬钥，你让人家回去吧，不用成天待在我们家了。他每天去学校那么远的路，都要麻烦死了……我知道你安排了司机接送他，那也很不方便呀。” 听到这个略微有点耳熟的名字，泠熠挑了挑眉，抚摸湛岚头发的手停了下来。 湛岚立刻反应过来，朝他看了一眼，目光里有催促的意味。 泠熠失笑，停下的手继续轻轻摸他的头发，像安抚一只正在不安的小狗。 湛岚这才继续和电话那头对话：“妈，我说真的，我谈恋爱了……哎呀，你知道的，就是泠熠嘛。” 没想到他把两人的关系定义为恋爱，更没想到他会直接和家里说，泠熠眼底的笑意加深，凑上前亲了他一下。 湛岚瞪大眼睛，明显被吓到了，反应过来以后，匆匆忙忙地往旁边退，好像生怕泠熠再不分场合地轻薄他。 还要分出心神，应付电话那头梁梦惊讶的追问：“什么时候的事？你没干什么违法的事情吧！” 湛岚有点儿心虚，但看到面前眉眼带笑的泠熠，又理直气壮起来：“怎么可能？你儿子是那种人嘛！” 梁梦还没消化这个惊天消息，语气都有点飘忽：“你不太靠谱，我也不太确定……” “真的没有。”湛岚再三保证，“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湛岚一挂断电话，就被泠熠按住后脑，不由分说地亲上来。 “唔唔。”湛岚起初还想说什么，很快就没有心神去想其它，反客为主。 发热期似乎已经过去了，泠熠的信息素闻上去冷静了许多。哪怕这样激烈的亲吻，花香味也没有像先前那样馥郁。 接吻的间隙里，湛岚终于抽空问：“你还在发热期吗？” 泠熠感受了一下，没察觉先前的热意，嘴上却说：“可能是吧。” “会、会这么长吗？”湛岚竟然有些担忧，“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不会的。”泠熠把人拉下来，堵住他的嘴。 再次冷静下来时，夕阳已经落山。 湛岚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他的omega，这两天上头的大脑终于也像身体一样，冷却下来一些。 虽然很喜欢很喜欢泠熠，但总觉得这发展也太快了一点！ “泠熠叔叔……”湛岚开口喊他。 还被他叫叔叔的泠熠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 湛岚一下子又觉得自己完全不清醒了，强撑着理智问：“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快吗？”泠熠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地说，“你已经很慢了吧。” 湛岚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半晌，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 泠熠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换一个脑子清醒的人在这，就知道他在故意逗人，可偏偏在这里的是湛岚。 还以为泠熠是认真问他，湛岚努力地解释：“就是我们的速度……嗯，就是这个顺序……” “你是说我们应该先告白，接下去恋爱，再小心翼翼地牵手，试探着接吻，最后再一起过我的发热期吗？” 湛岚连忙点头：“是的是的，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发热期没法做安排啊。”泠熠故意说，“不和你过的话，我只能去和别人过了。” “不行！”湛岚不假思索地反驳，手脚并用，抱紧了泠熠，好像这样就能把他禁锢住，不让他去找别的人。 泠熠努力憋着笑，没有说话。 湛岚没听见他答应，还以为他有其他想法，可怜巴巴地请求：“泠熠叔叔，我刚刚胡说的，我一点不觉得快，我愿意陪你一起过发热期。” 泠熠慢条斯理地说：“真的呀？” 湛岚连声肯定：“真的真的！” “可是刚刚听你的意思，好像对这样的流程不太满意呢。” “没有不满意！”湛岚提高了音量，一股脑列出许多证据，“我已经告白过了，只是一开始被你拒绝了。那天在隔离室里，我是先拉你的手的，然后又抱了你，接着亲了你，最后才、才做了这些。只是都连在一起了而已。” 一堆歪理，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泠熠来说，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要再花很久的时间，才会想通，迈出试探性的步伐。 可能在那之前，湛岚已经和别的人在一起了，也许是他所谓的未婚夫，或者别的什么人，总之不会是泠熠。 第83章 也有可能，他一辈子都会禁锢在过去当中，永远不会迈出第一步。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想到在那样的时空里了无生趣的下半生，泠熠就觉得庆幸，还好那时候没有锁门。 “你真是上天专门为我准备的礼物……雪风。”最后两个字，泠熠说得很轻。 否则，从来不能接受任何alpha的他，为什么偏偏能够接受湛岚？他不愿意实际接触任何alpha，但是，湛岚偏偏生了那样奇怪的病，陷入昏睡，精神体却来到他的身边，令他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地接受了。 泠熠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含在嘴里，没有吐露出来，可是湛岚还是听见了。 那一瞬间，他简直如坠冰窟。 第47章 他早就已经问过了，可当时泠熠说，是他听错了。 可那天在隔离室，拥抱发热期的泠熠时，他又情不自禁地喊了这个名字。 然后就是现在。泠熠明明是清醒的，甚至上一秒还和他有说有笑。 湛岚的眼眶泛起热意，发达的泪腺不顾主人的意愿，很快就令他眼前模糊成了一片。 “我……”湛岚开口，喉咙却发紧，说不出话来。 泠熠察觉他的异常，问：“怎么了？” 湛岚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哭了，两人是面对面相拥的姿势，他抬起手把眼泪擦掉，缓了缓才说：“没事。” 泠熠想把他推开一点，但是湛岚抱得很紧。 “泠熠叔叔，你不要去找别人。” “我还能去找谁呀？”泠熠刚刚逗他逗得开心，现在把人逗不高兴了，只能再来收拾残局，“真的不找别人。我只能接受你。” 这话完全是实事求是，把最大的真相都告诉了湛岚。 可是湛岚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之中，只把这当做他一时的安慰话。 但泠熠肯这样安慰他，已经让湛岚很开心了。 他努力把眼泪憋回去，闷闷地说：“我已经标记你了。” 他才不管是雪疯还是雨疯还是冰雹疯，反正只要他一直在泠熠身边，绝对不会让别的家伙有一点可乘之机的！ 夜不归宿多日，湛岚终于在第四天傍晚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大喇喇说自己要搬出去住了。 湛瑛狐疑地看着他：“听妈妈说你恋爱了？” 湛岚洋洋得意地点了点头：“嗯哼。” 真不知怎么评价。难道是傻人有傻福？湛瑛和泠熠的关系还没亲近到那份上，也不好到人家面前去问。 邬钥已经离开了湛家。湛岚发消息问了问，他说最近都一直住在医院了。 梁梦坚持要湛岚再去医院检查一次，检查结果显示他的精神力状态很稳定，甚至比先前出院时的结果还要乐观。 那天他来医院，本来是要再做一次术前检查，顺便住院，准备接受信息素注射。没想到半路失踪了。 湛家长年派在他身边的保镖，被不知什么人挡住，一下子没跟上。 要不是湛瑛说他在泠熠那，梁梦就要报警了。 小时候湛岚就丢过一次，那次失踪的后果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去回忆的。所以后来，家里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表面上给了他最大限度的自由，他想去哪就能去哪，实际上，暗地里一直派人跟踪保护，定期把他的生活状况反馈过来。 在一旁看湛岚兴致勃勃，非要自己收拾行李，梁梦试探着问：“你跟小熠相处得怎么样？” 湛岚不假思索：“很好啊。” 梁梦犹豫了一下，问：“你已经标记他了？” 一直波动的精神力水平，忽然在没有治疗的情况下恢复稳定。除了这个可能，没有其它的解释。 湛岚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唔，嗯，是啊。” 梁梦沉默了一会儿，叮嘱道：“你要对人家好一点，知道吗？” 湛岚立刻点头：“那当然啦！” 梁梦：“……要做好避孕措施。” 湛岚收拾行李的动作顿住了，半晌，小声道：“知道了。” 梁梦看出些端倪，警惕道：“你这两天不会都没做吧？” 湛岚大声反驳：“当然不会！！” 他虽然已经分化了，拥有了alpha的本能，但撒谎的本领一如既往地烂。 梁梦沉痛扶额，叮嘱道：“你要好好对人家，知不知道？” “知道啦知道啦。”湛岚嘀嘀咕咕，“还用你说。” 他现在每天向上天祈祷，希望泠熠不要对他始乱终弃。 办公室里，泠熠罕见地有些心不在焉。 手机叮咚一声，提示有新消息。 是湛岚发过来的，拍了他收拾好的另一部分行李。 昨天让司机送湛岚回家的路上，湛岚本来答应了，说当天就要打包把自己搬进泠熠家。 但回去以后，他又变了说辞，说家里要他再去医院做检查，结果没问题才能放他出来。 泠熠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家庭对一个人来说是无法逃离的禁锢。越是幸福的家庭越是如此。 但出乎意料的是，今天上午湛岚就打电话过来，说检查结果出来了，问他今晚搬过来方不方便。 他知道泠熠白天在公司，没有空迎接他的到来。 但他不知道，其实只要他说一声，泠熠就会立刻赶回家。 一整个白天，泠熠都像站在旁边看他收拾一样，不停地收到他各种各样的照片。 第84章 从小抱着睡觉的小狮子玩偶，画画习惯用的各种工具，平时喝水的杯子，最喜欢的睡衣……简直好像要把整个家都搬过来了。 他真的不记得精神体时期的记忆吗？ 这么轻易地对他交付全部的信任，似乎从现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湛岚看着他的眼睛就饱含着信任和依赖。 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泠熠想了想，给他打了个电话。 湛岚飞快地接起：“怎么啦泠熠叔叔？” 和精神体状态下喜欢叫他老婆一样，现在他特别喜欢叫泠熠叔叔。 泠熠渐渐也习惯了他的无厘头，说明自己的来意：“你的东西太多了。我那里放不下。” “啊……”湛岚愣了一下，很快说，“我可以少带一点！没关系的！” 泠熠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搬到另一套房子里去。” 没等湛岚发表什么意见，他已经做了决定：“我把地址发给你，你搬家的时候去那边吧。” 他对于住在哪里并不在意，既然湛岚的东西比较多，那就换一个地方。 湛岚愣愣地“嗯”了一声，然后说：“那、那我继续收拾了。晚上见。” 泠熠笑着和他说了“晚上见”。 挂断电话，手机还没放下，湛岚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为什么不让他搬到那个家里呢？ 他第一次去就觉得那里好熟悉，好像他就该在那里，和泠熠形影不离地共同生活。 在医院醒来以后的不安和焦躁，在泠熠的家里都消失了。 好像他终于回到了他应该停留的港湾。 可是现在，泠熠说，他们不能一起搬去那里住，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那里对泠熠来说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前几天在那里陪泠熠度过发热期，是不是很让泠熠后悔？ 想着想着，湛岚的泪水像倾盆大雨一样，停不下来。 万宣是个远程工作者，平常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 他知道湛岚要搬出去和恋人同居了，稀奇的同时，还有点舍不得这个好玩的小舅子。 今天空闲的时候，总在湛岚的房间和画室之间溜达，没事就和他说两句。 这回过来，竟然看到他一个人在默默地掉眼泪。 最近湛岚都不在一楼客厅里看狗血剧，好久没见他哭了。 这小子一向泪腺发达，指不定想起什么就会哭，并不一定就是特别伤心。 万宣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才上前试探着关心：“小岚，你怎么啦？” 湛岚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摇了摇头，带着鼻音开口：“没事。” “真没事啊？” “嗯。”湛岚想了想，说，“可能是喜极而泣。” 倒也符合湛岚的脑回路。万宣没什么怀疑地相信了，瞟了眼他放好的行李，“这么多你都要带走啊？” 湛岚点了点头：“要的。” 万宣啧啧：“难道你不打算回家啦？” 往常湛岚到各地旅游采风，总是一个包就出发了，缺什么就在当地买，从来不见这么认真地收拾行李。 “回的呀。”湛岚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问出这样的问题，“我当然要回家啦。” 万宣夸张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巨大的圆：“你带的东西也太——多了。简直把你出生到现在买的东西都带过去了。” 中午他到湛岚的收藏室看他，发现他把一半的画都搬空了。现在来房间，情况差不多，都像小偷扫荡了似的。 “当然都要带上了。”湛岚理所当然地说，“不然怎么叫搬家呢。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新家是一栋临湖别墅，在市中心寸金寸土的地段，总共有三层楼，分了很多房间，足够湛岚凭借他的心意去随意发挥。 从最初的郁闷恢复过来以后，湛岚很快想了个办法，东西搬过来没多久，他故意说这里不满意，那里要修改，最后告诉泠熠：“感觉这里还得花一段时间，搞个装修大改造。要不我们暂时在你之前那里先住一段时间？” 泠熠没有多想，直接同意了：“好吧，那我们暂时还是住在原先那里。” 对他来说，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他只是怕湛岚的东西不够地方放，住得不舒心，到时候又小孩子心性，说想回家去住了。 他想自己装饰新家，这是最好的，花费的精力和时间越多，湛岚心血来潮说要回家的可能性就越低。 重新回到这个当初陪泠熠度过发热期的地方，湛岚恍如隔世。 当时弄乱的床单和沙发，地板和地毯上各种弄得乱七八糟的地方，早被全自动的智能家居机器人清洁规整。 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出现过怎样混乱的场面。 各种装饰还和原来一样。但现在，湛岚看来看去，心里越来越犯嘀咕。 泠熠本人有点极简主义，从来不弄花里胡哨的东西。他也说过，这些都不是他弄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都是那个冰雹疯弄的。 第48章 明明是非常符合他审美的装饰，湛岚却越看越觉得不顺眼，忍不住和泠熠商量：“这里的装饰我能不能换呀？” “嗯？”泠熠随口说，“随便你。” 这态度实在太随意了，看不出一点在意。 第85章 但他反正是同意了，湛岚还是很开心的：“那说定了哦，万一我扔掉什么，你不能问我。” 说到要扔掉，泠熠有些迟疑，想了想说：“你想收起来的东西，放在这里吧。” 他打开玄关右面的一个大柜子。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放着一个小箱子。 箱子上的花纹很跳脱，明显不是泠熠的风格。 湛岚好奇地指着：“这是什么？” 泠熠歪了下头，如实说：“我也不知道。” 雪风当初神神秘秘的，总是背着他把一些东西往这儿放。他是个好奇心很低的人，而且在雪风不在的情况下，去偷看里面是什么，这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 只有雪风在的时候，一切才会变得有趣。 湛岚闻言，立刻如临大敌。他偷偷瞥了泠熠一眼，见他脸上又出现那种奇怪的神色，好像是怀念，又好像是想笑。 他立刻关上柜门，大声道：“好，我知道了，万一我不想要的东西，就放在这里。” 等明天泠熠一上班，他就把那些装饰品全部扔进来！ 重新搬回来的第一晚，借庆祝之名，泠熠表示两人需要进行一些亲密交流。 湛岚纠结：“可是昨天才刚因为决定搬家庆祝过。” 泠熠理所当然：“对呀，昨天是庆祝决定，今天是庆祝搬家。” 湛岚犹豫：“每天都这样，感觉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泠熠把他按在沙发上，挡住了他看向屏幕的视线，“不要再看你的狗血剧了，看看我。” 从镜子里和泠熠对视，湛岚羞耻得想闭眼，咬了咬下唇，问：“为什么这里要装一面镜子？” 在影音室装镜子，湛岚从来没见过这种设计。 泠熠：“你不喜欢吗？” 湛岚小声说了句什么。 泠熠没听清：“什么？” 湛岚大声道：“喜欢啊但是真的好奇怪感觉自己有点变态！” “没事。”泠熠安慰地拍拍他，“变态的是我，不是你。” 他这样说，湛岚又不同意了：“不行，不能你一个人变态，我们俩都变态。” 泠熠：“……好吧。你别光说话不动。” 第二天，泠熠出门前，再次确认了一遍：“你真的不想和我一起去？” 湛岚严肃摇头：“不去。我不能打扰你工作。” 等泠熠一走，他就把家里的抱枕地毯挂画一股脑往那个大柜子里塞。 等到终于把家里清理完毕，湛岚定睛一看，发现这样看上去实在是太空了，几乎就是刷完漆的毛坯房放上家具，比他外出的时候住的酒店还要单调。 在那个冰雹疯来之前，泠熠就自己一个人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面吗？ 不能让泠熠晚上回来看到这样的家。 湛岚叫上自己的司机陈大哥，开到临湖别墅那边，兢兢业业地挑他搬家带去的东西，吭哧吭哧搬到车上。 陈大哥看看架势不对，提议道：“小少爷，要不要再叫两个人？” “不用！”湛岚抱着一幅画，往车子后备箱堆，“我自己可以！” 他都这样说了，陈大哥只好打消了找人来帮忙的念头，忙前忙后地帮忙。 两个人一直忙活了两个小时，终于把湛岚想要的东西都放上了车，车子的后座和后备箱全部都塞得满满当当。 湛岚拍了拍手，指挥道：“好啦。出发吧！” 湛岚和司机一块把东西搬到门口，说：“陈大哥，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陈大哥迟疑：“小岚少爷，你行吗？” 湛岚立刻眉毛一竖，笃定道：“当然行！我肯定要亲手装饰我们的房子。” 陈大哥一步三回头地下了楼。 时间很紧张，湛岚怕布置不完，甚至没花工夫点外卖，从泠熠的保鲜柜里掏了瓶营养液来喝。 之前在这里的那三天，两人没有空顾及其它，饿了都是喝营养液，湛岚改变了自己对营养液的偏见，发现这东西真方便，可以让人把时间花在真正想做的事情上。 不过平时没有那么想做的事，甚至能超过吃饭的重要性，湛岚决心以后还是得让泠熠少喝营养液。 冰雹疯怎么就没把这一保鲜柜的营养液赶出家门呢？一看就不是真的关心泠熠！ 下午，工作间隙，泠熠站到窗边，看了一会儿远景。 心里却想着其他事。 实在好奇湛岚在家里做什么。 在雪风刚来的时候，他打开监控，根本看不到任何踪影，只能凭借想象。 后来，雪风能对现实世界的物品产生影响了，他可以通过那些物品的移动来推断他的位置。 这幅画换了位置，那个摆件挪了地方，抱枕忽然飘起来了。 除此以外，看不到更多。 那三天的监控回放，他这两天偶尔也打开看过。不过他对自己的活春宫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稍微看看就关掉了。 他从没在这个家里看到过雪风单独存在，以肉眼可见的形式。 泠熠打开手机上连接的监控画面，就见湛岚在房间里各种忙忙碌碌。 还没看清他在做什么，就听见一阵小声嘀咕：“这个冰雹疯，肯定没有我喜欢泠熠。只不过是比我早来一点而已，哼……” 泠熠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明白，他好像自己给自己取了个绰号。 第86章 冰雹风？这是什么奇怪的联想方式？ 泠熠不禁失笑，看着监控画面，准备看看他还要带来什么惊喜。 “我一定要！把这里都改造成，我想要的样子……” 听见这话，泠熠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家里好像确实变了不少。 这种变化很微妙，乍一看，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第一反应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泠熠对家装不太敏感，很难找出不同，整体的风格和之前是非常相似的，物品摆放的位置也差不多，区别只是换了个花纹或是颜色。 仔细观察一番后，泠熠实在佩服湛岚的行动力。 短短半天多的工夫，竟然让他家里完全大变样，甚至连沙发边的落地灯都换了一个。 看上去也没有人给他帮忙。真不知道一个人是怎么干完那么多事的。 湛岚没再自己骂自己，只是偶尔嘀嘀咕咕着：“这个好看，放在这里，这样泠熠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就能看见了……” 他一个人的时候并不喜欢叫叔叔嘛。 泠熠嘴角上扬，笑眯眯地看了许久，津津有味。 直到办公室敲门声响起，才终于回过神，收起了手机。 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湛岚终于把家里布置完毕，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像将领巡视旗下的领土。 伸手调整了一下花瓶的位置，又退开到三步开外，仔细审视了一番，兀自点点头，自夸道：“眼光不错！” 离泠熠下班还有一段时间。 湛岚坐在靠近窗边的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渐渐的，目光总不自觉飘向门边的柜子。 他脑海里想的不是那些上午终于驱逐的“冰雹疯遗迹”，而是那天打开柜门时，里面孤零零的那个小箱子。 泠熠竟然说他也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这是几个意思？难道就像电视剧里那样，冰雹疯走的时候和他约定好了，三年之期到了，泠熠才能打开。 里面可能放着一个秘密的联系方式，或者什么世外桃源的地址，泠熠看了以后，就能和浴火归来的冰雹疯再续前缘…… 湛岚越想越觉得可怕，这实在是个定时炸弹，不能任由它放在那里。 反正只是个小箱子，没做什么防盗措施，就是不在意别人打不打开。就算打开了，一个纸箱子而已，还能把盖子原封不动地装回去。 湛岚的脚步有了意识，自顾自往那边走。手也有了意识，慢慢打开了柜门，摸到小箱子的盖子上。 “我只是看一下下。”湛岚给自己催眠，试图把行为合理化，“我不会把东西拿走，所以我不是小偷。” 这实在挑战他的道德底线。 但其中装着他下半生的幸福。 湛岚深吸一口气，心一横，一把掀开了盖子。 里面的东西出乎意料的多，装得满满当当，几乎都要挤不下了。 湛岚把脑袋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伸手扒拉。 不知道为什么，他老觉得这些东西很熟悉，好像不用伸手就能知道里面是什么一样。 最上面是一些装饰品，看上去像买礼物的时候用来包装的，有好几个蝴蝶结，还有一些飘带，剩下一些形状有点儿怪，看不出是什么用途。 再往下是一块布，湛岚小心地把它从包装袋里拿出来，抖落开来，看上去像件衣服，但布料实在太少了。 湛岚的脑子当机了两秒，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飞快地把衣服扔了出去，好像扔掉一个烫手山芋。 竟然是一件情趣内衣！ 湛岚搓了搓手，自言自语地念叨：“啊啊啊我不干净了！” 冰雹疯真是一个可怕的家伙！怪不得泠熠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他都不见了那么久，家里的装饰还没换，连他留下的这个破箱子都留着。 那堆布料孤零零落在柜子角落里，看上去很寂寥。 湛岚内心尖叫了一阵，慢慢冷静下来，手指慢吞吞上前，捡起了那件衣服，眼睛没看，摸索着叠整齐，重新放回了包装袋里面。 幸好，吊牌还在，看上去应该没用过。 衣服下面还有一个小盒子，湛岚拿出来，一眼看出是个相机的包装盒。 而且不是那种很贵的相机，而是一个拍立得。他以前也玩过一阵子，后来嫌画面太糊了，光影还不如他画得好，就不再玩了。 冰雹疯真没品味，喜欢玩这个。 但拿起拍立得，看到下面的一小叠相片时，湛岚笑不出来了。 第49章 看上去是偷拍的。 都是泠熠闭着眼睛的样子，大部分在床上，还有一些看上去在影音室里，甚至连浴室也有一张。 内容非常露骨，是那种只有在亲密以后才能看到的画面。 被拍摄的人毫无察觉，完全不知道有镜头正对准他。 湛岚回过神时，已经满脸都是泪水，甚至滴落到相片上。 泠熠和别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时刻。 为什么那个人不标记他，是不是那个人不愿意，对泠熠不好？ 那个人甚至抛弃了泠熠。 所以他一开始告白的时候，泠熠那么排斥，拒绝得毫不留情，没有给他一点点念想的空间，一定是因为泠熠已经被伤透了心，不愿意再爱了！ 湛岚在心底诅咒那个该死的家伙，看到盒子最底下的一封信时，甚至嫌弃得不想打开。 第87章 但是秉持着知己知彼的原则，他还是忍住嫌弃，打开来看了。 开头就让他如鲠在喉： “全天下最最最让人喜欢的老婆： 祝你生日快乐！” 是生日礼物？！ 为什么能这么寒酸，放一堆不知道什么用途的包装袋干什么？竟然还叫泠熠老婆，他都没敢叫过呢。 内心吐槽的同时，湛岚又有点不是滋味，他都不知道泠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下面的内容当中，那家伙花了非常非常大的篇幅，倾诉他对泠熠的喜爱，简直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湛岚一边看着，一边点头：“这几点倒是说得很有道理……” 等反应过来他在赞同谁的时候，啪的一下给了自己一巴掌。 整整一页，终于将滔滔不绝的欣赏都倾吐完毕，翻到下一页时，那家伙开始畅想他们两人的将来，描述了一番形影不离同进同出永生永世不分开的美好愿景。 湛岚捏着纸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将信纸边缘捏出了深深的褶皱。 最后落款的姓名不出所料。“——永远永远爱你的雪风。” 这天回家时，泠熠发现湛岚的眼眶红红的，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开心。 “是不是忙了一天太累啦？”泠熠很给面子地捧场道，“装饰得很好看，辛苦了。” “不辛苦。”扔情敌的东西有什么好辛苦的。 湛岚呆呆摇头，忽然没来由地说：“泠熠叔叔，你叫叫我的名字。” 泠熠配合地说：“湛岚。” 连名带姓的，听上去好没劲。湛岚想了想，说：“大家都叫我小岚。” 说的是他的家人朋友们。 “嗯，我知道。”泠熠说，“所以我不那样叫你。” 湛岚愣了一下，没理解其中的意思。 泠熠凑上前啄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垂下眼帘说：“我不和别人叫一样的。” 湛岚反应过来，原来泠熠和他是一样的。在下午看到那封信之前，他一直很想叫泠熠老婆，可是不敢，可是看到那封信以后，他反而不想叫了。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一直低落的心情终于振奋了一些。 湛岚忐忑地喊了他一声：“泠熠叔叔……” 泠熠听出他有话要问：“怎么了？” 湛岚红着脸问：“你有没有叫过别人老公？” 泠熠一听就知道，他又在纠结雪风的事了。 脑海中闪过某些时刻，因为alpha的撒娇和某种程度上的威胁，不得不开口喊了这个称呼。 尽管如此，泠熠回答时一点也不心虚：“没有叫过别人。” 湛岚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吞吞吐吐地说：“唔……你、你能不能……” 泠熠接过他的话：“能不能叫你老公？” 湛岚的耳朵都涨红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泠熠，拼命地点头，却不好意思把这个请求说出口。 泠熠没让他多等，配合地开口：“老公。” 湛岚抱紧泠熠，把脸埋进他肩膀里，闷着声音地说：“泠熠叔叔，你不可以这样叫别人哦。” 泠熠拍拍他的脑袋，轻声道：“知道啦。”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怎么忽然问这个？”泠熠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应该是上个月底吧。” 湛岚闷闷不乐地说：“已经过掉了。” “嗯。” 但泠熠不知道那个盒子里是什么，说明冰雹疯没把礼物送出去。或者冰雹疯送了盒子，但泠熠根本不在意里面是什么，所以没有仔细看，毕竟放在信纸上面的东西实在是太掉价了。 当然那封信也很掉价。 不管是哪个结果，湛岚都挺满意的，他唯一不满意的是：“要再等一年才能给你过生日。” 泠熠反问：“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湛岚还是没什么兴致：“也很久呢，是在冬天。对了，我就是在生日那天分化的哦！傍晚就有点不舒服，到了那天晚上我就昏迷了……哎，真是我过的最没劲的一个生日。” 泠熠追问：“是哪一天？” 湛岚：“是冬至啦。会不会有点奇怪？不过我们家不太在意那些……” 泠熠忍不住出神，眼前浮现出去年冬至那天的情形，没听见他接下来的话。 湛岚看出他的走神，不满地亲了他一口，抱怨：“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泠熠回神，下意识道：“在听。” 湛岚：“那你说说，我刚刚讲了什么。” 泠熠回答：“说你的生日在冬至那一天。” “然后呢？” 泠熠陷入了沉默，罕见地有点心虚，凑上去亲吻alpha，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今天又用了上次拆快递拆出来的那个烫手山芋。 湛岚问：“泠熠叔叔，你喜欢这些吗？玩具，或者是一些衣服……” “唔呃。”泠熠平复喘息，尽力开口回答，但依然说得简短，“还好。” 湛岚仿佛没看出他的忍耐，继续问：“那我要是再买一些呢？你愿不愿意穿？” 泠熠有些艰难地说了句：“……随你。” 湛岚很满意：“那我今天晚上就买咯，等会就下单，我买次日达好了。” 泠熠几乎没力气分辨他在说什么，胡乱点头：“嗯。”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泠熠被装饰了各种衣服，像换装游戏一样，湛岚起初是吃醋，后来变得乐此不疲，每天就是在网上各种加购物车。 第88章 泠熠现在已经没了倒回去看监控的习惯，否则他就会发现，湛岚最近的兴致勃勃背后，竟然是如此莫名其妙的开端。 湛岚在泠熠家里住得很舒心，在被问起新居装修进度时，甚至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泠熠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新家那边做得怎么样了？” “这个嘛……还要一段时间。” “在这里画画，会不会觉得地方有点小？” 湛岚最近是在卧室的窗边画画的，有时候喜欢到外面的阳台上。 泠熠每次看到，都觉得他该有个专门的画室。 他想过把画室的存在告诉湛岚。 上次从里面落荒而逃以后，后来都没怎么进去，画纸散乱一地。 他想先收拾一下，但最近每次回家，湛岚永远都在，他几乎没有能够一个人待着的时候。 湛岚甚至比精神体时期还要有存在感，只要他在家，湛岚就不会做自己的事，永远黏在他身边待着，除非像现在这样，泠熠保证会一直看着他画画。 湛岚和从前一样，别的不画，就喜欢画他。 泠熠现在已经了解了他的职业，看着画面上的自己，忍不住问：“你不会把这些拿出去展览吧？” 湛岚作画时一向反应迟钝，这次却反驳得异常迅速：“当然不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怎么能让别人看见你嘛……” “有许多知名画家都有类似的作品。”泠熠默默说，“我怕你也是那样的。” 他可受不了这样的画挂在画廊里，一堆陌生人对此评头论足，哪怕是艺术的欣赏也不行。 - 接到肖若珊的电话，泠熠才知道泠家出了事。 肖若珊在电话里含糊其辞，无论泠熠怎么问，她也没法讲个明白，只一个劲说着：“小熠，泠家也是你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又拿出从前那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泠熠只好抽空回了一趟泠家老宅。 原本人气旺盛的宅子，这次再回来时，显得异常冷清，原本来来往往的佣人都不见了。 见到泠熠时，肖若珊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也是这些日子才发现，如果泠熠不想让她找到，她根本没有办法联系到她。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倒转，泠熠不再是从前那个任她摆弄的孩子，并且以后永远不会再听凭她的心意去安排自己的人生。 上次见到泠老太爷还是清明祭祖，不到两月未见，他竟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父亲泠嘉赐并不在场，他已经作为主要嫌疑人被警方带走。 在肖若珊的讲述中，泠熠终于弄清了来龙去脉，尽管她试图遮遮掩掩，但泠熠还是猜出了背后的真相。 当年，分化诱导剂的地下产业暴露后，大批幕后操纵牟利者倒台，泠家却没有牵扯其中。 根据官方调查到的证据显示，他们没有参与研发贩售的产业链，只是作为购买者出现在相关名单上。 事件揭露后，这一灰色地带渐渐沉寂下去，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被人们忘却，除了当初被注射分化诱导剂的那些孩子。 【作者有话说】 我良心发现了，把后面章节都提前上传审核定时好了，所以之后更新会稳定在八点，到月底就完结了… 今天忽然发现小天使又给我送海星啦，谢谢！这个好像对上榜单挺重要的，但我也搞不太懂嘿嘿。 还有每次看见有人评论都很开心哦，是我的快乐源泉，谢谢w 第50章 其中幸运的那些人，注射诱导剂以后，真的如同预期那样得到了转换。但不够幸运的少数人，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副作用。 副作用比较轻的，像泠熠这样，换上了难以治愈的信息素紊乱，长大成人后，依然承受着父母愚昧的后果。 比较严重的那些，甚至没有办法正常生活，还没等长大成人，就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肖若珊依然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哀求：“小熠，我知道你有钱，认识的人也多，可以疏通关系，你不能不管这件事，你爸爸只是一时糊涂。” 泠老太爷在一旁，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们泠家这些年也待你不薄，我知道，你一直为小时候的事情耿耿于怀。可嘉辰已经被你送进监狱了……” 其实，泠老太爷虽然生育能力不强，在泠熠的父亲泠嘉赐这一代，并非只有他一个儿子。 在泠熠十岁那年，泠老太爷领回来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他刚刚分化成alpha，因为母亲意外去世，他被收容到救助中心。 像这样父亲来历不明的儿童，都会收录信息素特征和遗传信息，以便寻找亲人。 泠老太爷为了多留下子嗣，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但因为身体原因，各种科技手段都没有用处。 他早些年身体还算强健时，四处留情，哪怕被医生诊断为生育概率极低的弱精症，却总还做着有血脉遗落在外的幻想。 没想到，真的有这样一个他甚至不记得样貌姓名的omega，替他留下了一个儿子。 泠老太爷欢天喜地地将人领回来，将泠家所有的资源尽数奉上，决心要培养出一个不同于长子泠嘉赐的好儿子。 泠嘉辰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只有泠熠知道，他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第89章 到泠家没多久，某个深夜，他悄悄来到泠熠的房间，对他上下其手。 泠熠就算比同龄人成熟，也只是个八岁的小孩，从没遇到过这样超出他认知的事，哪怕已经从睡梦中被惊醒，也紧张地继续装睡，甚至试图催眠自己这一切只是梦境。 往后的每一天，他都尽量躲着泠嘉辰，每次进出自己的房间，都要再三确认是否锁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他的房间。 肖若珊不知所以，还为此发了好几通火。 她有时候闹得太厉害了，泠熠实在没有办法，白天在家的时候不锁门，等到晚上睡觉才锁上。 第二次发生是在一个平常普通的夜晚，泠熠放学以后，吃好饭就去书房，在肖若珊和家教的注视下完成作业，然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一进屋就锁门了，但那时候还没有养成检查房间的习惯。 完全不知道泠嘉辰是什么时候躲进来的。 小泠熠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条件反射地反抗，从枕头下面抽出上次的事情以后一直放在那里的水果刀，不管不顾地朝人挥了过去。 一切就像一场不真实的噩梦，身上带血的小孩跑出房间，找妈妈来帮忙。 私人医生来了，秘密替受伤的泠嘉辰救治，刀划在手臂上，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受伤的是宝贝不已的次子，捅人的是主支孙辈唯一的血脉，泠老太爷最后选择了息事宁人。 泠熠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告诉父母和爷爷，但是没有人在意，肖若珊反过来训斥辱骂他，把他房间里所有尖锐的物品都收走了，连上数学课要用的圆规都没留下。 往后的每一天，肖若珊都要像防贼一样，里里外外检查他的各种东西，更进一步地剥夺了他最后的自由。 一切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直到三年后，泠熠在家里分化成omega的那一天。 因为注射过alpha分化诱导剂的原因，他的分化很不正常，第一次分化就遭遇了可怕的发热。 家庭医生替他注射了抑制剂，但作用效果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短。 半夜，在其他人还没有察觉异常的情况下，和他年龄状况相近的泠嘉辰是第一个发现的。 但他没有选择叫医生来，而是不怀好意地说要帮帮他。 泠熠身体难受，精神却还保持着清明，鼻尖的alpha信息素令他反胃恶心，更加帮他保持了清醒。 泠熠挣扎着从房间里逃出来，把暴怒的泠嘉辰反锁在房间里。 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丑事，泠老太爷依然选择息事宁人，他把泠嘉辰送到国外去上学。 其他人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生活。 除了泠熠，因为对alpha有严重的排斥反应，往后三年的时间，他只能在家里由家庭教师单独教学。 泠熠天资聪颖，三年的时间，学完了其他人六年才能够完成的课程，申请了大洋彼岸的大学，从此渐渐脱离了泠家的控制。 像泠嘉辰这样的人，在那次事件以后就完全遵纪守法，泠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拥有自己的金钱和关系资源以后，他一直派人暗中调查，收集他违法犯罪的证据，终于在几年前将他送进了监狱。 时隔多年，泠氏集团不断走下坡路，泠熠知道泠嘉赐一直在想尽办法挽救。没想到他利欲熏心，暗地里竟然重新开始投身分化诱导剂那种害人的产业。 面对肖若珊的哭诉，泠熠没有保证什么，只说：“我回去以后先找人问问现在的情况。” 事实上，泠熠回了公司以后，马不停蹄联系各方人员，向所有暗示他是否需要帮助的人说了不必，并且还为警方额外提供了不少证据。 他这些年总觉得当年的诱导剂事件还有猫腻，一直暗中调查，还真的被他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泠嘉赐入了狱，泠家主支人丁凋零，旁支纷纷凑上来，想在大厦将倾的泠家产业上分一杯羹。泠老太爷已经年迈，纵使想主持大局，也已经无力回天。 事件继续发酵，牵连出十多年前的那一桩案件，原来分化诱导剂并不是凭空合成，而是从已经分化的alpha和omega儿童身上提取了相关激素。 起初是医院相关机构的部分工作人员暗中秘密进行，每次少量提取，只会让孩子们感到有些疲倦，几乎不会有其它副作用。 也正因此，能够生产的诱导剂非常少，完全是有价无市，几乎只提供给少数有权有势的权贵。后来，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越来越多，诱导剂完全供不应求。 巨大的利益终于催生了更加阴暗的产业链，开始有特定的一大帮人在街上搜寻提取目标。 alpha和omega外出会贴上阻隔贴，凭此很好分辨。 人贩子绑架了这些儿童，提取激素以后，再秘密地送回去，孩子们被迷晕了，对整个过程几乎不会有任何印象。哪怕有零星的画面，也都以为是自己睡着了在做梦。 “听说那些有钱人特变态。”庄姚压低了声音，“我听小道消息说，他们不光要诱导剂，还要挑生产源。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吧？就是他们要知道这个诱导剂是从谁身上提取的激素生产的，还要有什么体检报告、精神力水平报告之类的，而那些被绑架的小孩呢，还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 泠熠依然有些出神。实际上，因为提供证据协助警方破案，他所知道的比庄姚多得多，甚至连没有披露的秘密文件也有查看权限。 第90章 他起初并没有多翻看的兴致，直到在其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湛岚。 这是一份特殊的临床试验报告。 在提取激素过程中，由于受到精神力抵抗，实验员不得不加大了麻药的剂量，最终导致了从没出现过的可怕后果。 这名alpha儿童出现了分化逆转，竟然重新回到了未分化状态。 下面的信息记录显示，从他身上提取的激素制作成的诱导剂，依然被卖出去了，买家当中有一个泠熠更加熟悉的名字。 肖若珊。 一切的异常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他偏偏和湛岚的契合度那么高。为什么湛岚在陷入昏睡以后，会以精神体的形式来到他身边。也许这都和当初的分化诱导剂有关。 湛岚发现他的泠熠叔叔最近都呆呆的，虽然有点可爱，但他还是很担心。 他知道泠家出事了，也问过泠熠，但泠熠说不用担心。 湛岚试探着问：“泠熠叔叔，你最近工作是不是有点累啊？” 泠熠摇头：“没事。” 想到今天看到的那份试验报告，泠熠问：“你对契合度怎么看？” 说起这个，湛岚来了兴致：“你是说关于我们天生一对这件事吗？” 泠熠：“……嗯。” “就算没有那么高的契合度，我也肯定会喜欢你的。” “那么肯定？” “那个……因为你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啦。”湛岚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小时候经常偷偷画我的理想型。” 泠熠挑了挑眉：“我看你粉丝都说你不谙世事，根本不知道恋爱是什么。” “我没有发出去过嘛。都说了是偷偷画的！” 泠熠问：“那我能看看吗？” 湛岚吞吞吐吐地说：“我放在娘家了……” 泠熠：“什么？” 湛岚大声说：“我说把画放在娘家了啦，没有带过来，所以现在没法给你看！” 泠熠沉默片刻，问：“为什么是娘家？” 湛岚扭捏着说：“我不是嫁给你了嘛。” 第51章 泠熠试探着问了几次，发现湛岚对小时候的事并不知情。 他考虑了一番，去问了湛瑛。 得到的答案不出所料：“小岚很小的时候，走丢过一次。也许你可能有所耳闻，当年的诱导剂事件就是我们家追查这次失踪，最后警方发现端倪的。” 泠熠：“他自己好像完全不知道小时候分化过一次？” “是的。他分化得特别早。当时家里都很高兴，因为分化越早，意味着天赋水平越高。但那次走失回来以后，他就重新变回未分化状态了。医生也检查不出身体有什么异常，只是从alpha变成了未分化状态，甚至也不是beta。我们以为他可能一直就这样了，谁知道在大家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又分化了……” 太多事没有答案，但眼下此刻的生活是真实的。 泠熠不愿意再过多纠结，只是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又带湛岚去医院做了一次检查。 湛岚起初还不乐意去：“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泠熠凑上前，亲了他一下，退开以后说：“这样还像吗？” 湛岚红着脸，讷讷摇头：“不、不像了。” - 尽管湛岚一拖再拖，新家终于还是装修好了。 八月初，两人一块搬了家。 新家总共三层，有湛岚认为一个家里该有的所有房间，厨房、书房、画室、健身房、花房……湛岚甚至设计了一个小狗房，和泠熠商量要养只狗。 泠熠提醒：“这样得经常找人照料。” 他一直觉得家里的人越多越不好，首先是没有个人空间，其次人多了以后，谁也不知道哪个人不怀好意，很不安全，总得提心吊胆。 对此，湛岚信心满满：“我一个人可以！” 别墅区有专门的食材供应，每天有人将新鲜食材送上门。 但整理食材做菜也要花很久。湛岚从前常常喜欢混进家里厨房，跟着厨娘学一两道菜，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承担一日三餐是这么繁琐的事。 哪怕乐在其中，花费的时间也不容小觑。 这天中午，湛岚去公司给泠熠送饭，在顶楼的走廊碰见庄姚。 庄姚和他打了声招呼：“哟，小岚，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 湛岚严重怀疑庄姚每天在公司吃干饭，因为他来的这几天，每天都能在走廊碰见这个无所事事的家伙。 现在没有精神体状态下的嗅觉灵敏，他没法再闻见那种可乐味的信息素，但每次看见庄姚，他就感觉自己嗅到了讨厌的碳酸饮料味，忍不住脸臭臭的。 尽管脸臭，还是洋洋得意地开始报菜名。 庄姚像捧哏一样，嚯了一声：“这下投喂大业被你接过了。” 湛岚强调：“我们不一样。” 不知为何，自从知道泠熠中午老和庄姚一起吃饭以后，他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庄姚逗小孩：“哪里不一样？我们都提醒他吃饭。” 湛岚气鼓鼓：“我这是亲手做的。” 庄姚说：“我那是亲手拿进来的外卖。” 湛岚不理他了，从庄姚身边走过，进了泠熠的办公室。 这样没过一周，湛岚累趴下了。开始做饭以后，每天好像完全没有时间做其他事，一天到晚光做饭了。 第91章 泠熠提议：“要不我们还是喝营养液吧。” 湛岚立刻抗议：“这可不行！” 泠熠说：“这样你太累了……” “不累不累不累。”湛岚疯狂摇头。 泠熠想了个办法，调出付款记录，把湛岚从前推荐他去的那些店罗列出来，每天邀请湛岚外出吃饭，美其名曰“约会”，终于把这件事完美解决。 九月，湛岚的学校要开学了，去办复学手续的前一天，湛岚抱着泠熠撒娇：“呜呜呜，不想去上学，泠熠叔叔，你养我吧。” 泠熠点头：“好。那你继续休学一年。” 湛岚唰的一下仰头控诉：“你怎么能不劝劝我？” 泠熠：“这有什么好劝的。我养得起你。” 湛岚只是抱怨一下，倒不是真的不想去上学。最近泠熠上班的时候，他也出去和学校的朋友聚了几次，好久没去学校，还有点怀念上学的感觉。 只是不能随时随地想见泠熠就能见了。 湛岚钻进泠熠怀里，像只小狗一样拱来拱去，委屈地抱怨：“好烦呀，为什么你不是一个挂件，这样我走到哪里，就可把你带到哪里了。” 泠熠失笑，抬手抱住他，免得他动作太大掉下去。“平时我们也不是一天到晚在一起吧。” 泠熠已经把公司的事交接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完全卸任，但见他这么纠结，还是贴心地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我最近在计划卸任了，最晚今年年底，就可以不用工作了。” 湛岚没反应过来：“啊？公司要倒闭了吗？” “胡说什么。”泠熠拍了拍他的脑袋，“就是我自己个人打算休息了。” 湛岚傻乎乎地问：“为什么啊？” 泠熠无奈道：“还能为什么？” 湛岚愣了一下，凑到泠熠面前，眼睛亮晶晶地问：“是为了陪我吗？” 今年开学，他就大四了。在遇见泠熠以前，他早就想好了，毕业以后要到处旅游，一边旅居一边采风画画。 但现在却不那么想了，甚至默默做好了待在家里陪泠熠的打算。他感觉自己没有办法过好几个月看不见泠熠的生活，别说好几个月了，哪怕两三天不见也不行。 没想到，他明明什么都没说，泠熠却什么都知道。 湛岚忍不住去亲泠熠，好久以后，才冷静下来，好奇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呀？” 泠熠说：“不久，就是从你搬到我家的时候开始。” 也就是说，他们俩刚刚在一起，泠熠就在想着他们的以后了，甚至把后面的人生都计划好了。 但他那时候还在纠结泠熠的从前，为他曾经和另一个人亲密而耿耿于怀。 直到现在，他也没法彻底把这个心结打开。 泠熠当初叫错的那几声名字，始终是他跨不过去的坎。平时甜蜜的相处之中，常常会忘了这回事，但午夜梦回之时，那就像一个魔咒一样，给他幸福的生活蒙上一层阴影。 “泠熠叔叔，我再问你一件事。” 他忽然正经的神色，让泠熠也下意识认真起来。 不过两人此刻的姿势很难进行正经谈话，泠熠躺在沙发里，半靠着一边的边沿，湛岚则趴在他身上，黏糊糊地抱着他。 泠熠想调整姿势，推了推身上的alpha，推不开，索性放弃了，就这样问：“什么事？” 湛岚低下头，轻轻贴着他的脸颊，这样泠熠就看不到他的表情了。 关于这种话题，原本双方应该心照不宣，互相默认不再提起。可湛岚实在忍不住在意：“我是不是很像你的前男友？” 泠熠的手慢慢地抚摸着alpha的背脊，思索了一会儿，慢慢开口：“不能说是像……”因为完全是同一个人。 湛岚应了一声，没有多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泠熠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这件事很奇怪，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以前总觉得，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但是这么久过去了，好像你还是没有一点印象……” 湛岚咻的一下抬起了头，惊讶道：“我、我是不是像电视剧里那样，以前失忆过？难道我早就认识你了？” 提出这个几乎是真相的猜测以后，他又把自己否定了：“可我的记忆很连贯啊，我记得我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哦不对，特别小的时候记不清楚了。但是上小学以后到现在，我的记忆都没有缺失的地方。” 湛岚自认为逻辑缜密地分析了一番，最后泄了气，怏怏地倒在泠熠身上，抱紧了他，郁闷地说：“我好像没有失忆。” 而且他实在太讨厌那个雪风了，如果那就是他，再怎么说也应该有一点亲切感吧？ “我们回以前那里，我带你看些东西。” 泠熠某天上班的时候，抽空来了这里一趟，把画室整理了一下，湛岚以前留下的那些画都被他收了起来，好好地保存着。 画架上没有画完的那一幅也盖起来了，等待着被它的创作者重新揭开的那一天。 湛岚完全没想到，这儿还有一间如此隐蔽的画室，先前在这里住了那么久，竟然完全没有发觉。 他发出了和从前一样的感慨：“这也太隐蔽了吧！” 泠熠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几个月都没怎么剪短，湛岚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和他作为雪风的时候摸上去差不多长了。 第92章 “因为想要做一间，又不想平时总想到它在这里。” 泠熠一直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除了惊讶，湛岚依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心里失落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没什么不良反应就行了。 湛岚没什么回避意识，看到画架上盖着布，抬手就揭了下来。 看到画纸的那一刻，他困惑地愣住了。 “这个……和我画得好像。” 泠熠轻声说：“就是你画的。” 湛岚完全理不清眼前的状况了：“不可能。除非是我梦游了。” 话说到一半，他惊讶地看向泠熠，瞪大了眼睛：“我不会真的有梦游症吧！” 这个猜测给人的感觉比失忆靠谱许多。 第52章 活到三十岁的年纪，在许多事面前，泠熠都感到游刃有余。偏偏面对湛岚，他不知道怎么处理才是最恰当的选择。 “我真的会梦游吗？这是我什么时候画的？”湛岚百思不得其解，“可是我都不知道这里有一间画室，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画画呢？还是说我每次画完，你都帮我收起来了拿到这里？梦游是不是要治呀……” 泠熠抱住他，湛岚喋喋不休的话语一下子止住了。 他心里莫名地不安，总觉得即将知道什么超出想象的事情。 “小岚，你不要害怕。” 泠熠曾经说过，不愿意和别人叫一样的称呼，可是他现在还是这么喊了，因为湛岚身边所有爱他的人都这样叫他，这个称呼能够让他感到安全和被爱。 湛岚愣愣地问：“泠熠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泠熠依然拥抱着他，从最开始缓缓讲起：“去年冬至的那一天，我回老宅的路上，司机说好像撞到了什么人。我后来回想起来，当时闻到了你的信息素气味，也许那时候，你的精神体就在我附近了……” 在泠熠讲述的过程当中，湛岚起初是呆愣愣的，完全没反应过来，他甚至觉得这是泠熠编出来骗他的，为了让他不在意前男友的事，编造了一个巨大的谎言。 可他看到过的一切做不得假。 这幅画一看就是他的风格。第一次来泠熠的家时，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以及和他的喜好异常相似的装饰布置。 还有那个盒子里的信，当时被气昏了头，后来回想起来，那些字迹和他很相似，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看上去还有些稚嫩。 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他真的像灵魂出窍一样，陪伴在泠熠的身边吗？ 湛岚对此毫无实感。 “你过来看。”泠熠把他带到一叠画作面前。 湛岚迟钝地伸手翻看。熟悉的笔触和画风，不同的画面上是各式各样的泠熠，有日常的场景，也有瑰丽的想象。 是他画的，但比现在的作品要稚嫩一些，好像一个小孩子在学着用笔，到后面才渐渐成熟起来。 泠熠看出他的困惑，解释说：“一开始你以为自己碰不了东西，过了挺久我们才发现你可以做到，后来慢慢的，你拿笔才熟练起来。不过写字还是不太好，所以签名都很潦草。” 湛岚的指尖摩挲了一下画纸角落的那两个字。 不是湛岚，而是雪风。 他丝毫没有印象，甚至不觉得泠熠说的是他。 alpha的独占欲逐渐占据上风，渐渐蚕食了理智，犬齿蠢蠢欲动。 湛岚抱住泠熠，急切地靠近他的腺体。 泠熠猝不及防，后颈被尖锐的犬齿刺破，接着是源源不断的信息素注入，似乎要将他整个人染上气味作为标志。 泠熠没有反抗，任由湛岚紧紧禁锢，许久以后才忍不住呼痛。 湛岚猛地回过神，红着眼眶，不知所措地道歉：“对不起，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泠熠安抚地亲了亲他，温声说：“没事。” 他原先不告诉泠熠，某种程度上也是担心这样的结果。一开始就不让湛岚知道雪风的存在也就罢了，既然已经被他猜出，有一个实际的人物能够针对着去抱怨，总好过像现在这样，湛岚根本不知道该去嫉恨谁，心里却始终不平衡。 alpha都是很小心眼的动物，哪怕告诉他那就是他自己，他也不一定会坦然接受。 湛岚平时看上去是傻乎乎的乐天派，可毕竟也是alpha。 问出口的话显然是吃味：“你更喜欢他还是我？” 泠熠想也没想：“当然是你。” 湛岚拉着他离开画室，走到那个柜子旁边。 柜门打开，里面的东西哗啦啦落出来。 泠熠站在一旁，看出都是雪风曾经布置用的东西，原来没有扔掉，真被他全部放到这里了。 湛岚把外面的东西拨开，从最底下的角落里抱出那个装着生日礼物的箱子。 泠熠说：“我没有看过。” 湛岚小声嘟囔：“我知道，他不让你看。” 泠熠无奈，没有说什么再去刺激他。真相坦白与否都无济于事，反正湛岚就是要吃醋。 “你别看。”湛岚遮遮掩掩地拿东西，他不想被泠熠看到下面的相片和信件。 泠熠本来就不好奇，配合地转过身去。 湛岚把上面奇怪的蝴蝶结和飘带拿出来，还有那件布料少得可怜的衣服，然后把盖子一合，剩下的东西重新放了回去。 第93章 他对泠熠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超过他，就穿着他要送你的生日礼物，和我做。” 在泠熠看来，这根本不存在什么比较，但湛岚在意，他只好配合。 深色的装饰品映衬着雪白的肌肤，蝴蝶结用来装饰脖颈、手腕和脚腕，飘带缠绕四肢，将omega束缚起来。 等到要穿衣服，两人才发现不对劲，开口的方向好像不对。 对视一眼，泠熠开口：“这好像不该我穿。” 湛岚正心里打鼓，刚准备开口无理取闹，就听泠熠施施然继续说：“既然是生日礼物，应该打扮你自己吧。” 一直战战兢兢，被这小子牵着走，终于扳回一城。 湛岚试图退却：“要不还是算了……我相信你喜欢我了。” 泠熠挑眉：“那你答应再也不乱吃醋？” 湛岚迟疑。 泠熠把系在脖子上的蝴蝶结取下来，遮住了alpha的喉结。 事情最终以湛岚送上迟到多月的生日礼物告终。 而且一送就送了许多次，到最后让泠熠不堪其扰，这辈子再也不想收礼物了。 再次将人彻底标记，湛岚拥抱着泠熠，不依不饶地追问：“是看得见我好，还是看不见我好？” 相似的话已经问了无数遍，泠熠不想搭理他。 湛岚吸了吸鼻子，压抑着哭腔：“我就知道。一定是那种更刺激。” 面对他的凭空污蔑，泠熠冷笑一声：“你也知道啊。” 湛岚原本只是装可怜，被他这样一说，心里真的委屈起来，眼泪也变得真实，抱着泠熠哭得可怜兮兮。 理智上，泠熠再也不相信这家伙的眼泪了，但嘴巴却仿佛有意识一般，开口安慰：“当然是看得见你更好。” 湛岚抽噎着开口：“你说真的？” 泠熠点头：“当然。” 那幅画还是没等到它的创作者来完成，重新被蒙上了布。 湛岚说：“我可以重新给你画好多，但是我不想画这幅。” 泠熠心底有隐隐的失落，却也没再坚持：“好，你不想画就算了。” - 第二天要去办复学手续，是泠熠陪着湛岚一块去的。 虽然是工作日，但他现在算半个闲人，工作上的事没那么多了。 学院楼里，迎面走来个一头卷毛的男生，看到湛岚的一瞬间，眼睛亮了起来，很兴奋地和他打招呼：“湛岚！你要回来上学啦？” “孙心！好久没看见你啦！”湛岚大声和他打招呼，松开泠熠的手，冲上去和他拥抱了一下，彼此超级大力地拍肩，是那种非常直男的拥抱。 两人分开，卷毛男好奇地看向泠熠，问：“这就是你哥哥吗？” “不是。”湛岚嘿嘿笑了一下，有些得意地说，“我谈恋爱了。” 卷毛男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视线在湛岚和泠熠之间转了转。湛岚长高了那么多，这明显是分化成alpha才会有的生理变化。 虽然他身边的男人看上去很年轻，但也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和他们这些还在上学的人肯定不是一个年龄层次的，而且他看上去完全不像omega。 半晌，卷毛男按捺不住好奇心：“我好像听说你分化成alpha了呀？难道是假消息？” “没有啦，是分化成alpha了。”湛岚大喇喇地肯定了他的话，却没对泠熠的事情多说，“现在讲究恋爱自由了好嘛，不一定要ao恋的。” 世人依然推崇ao搭配，只是因为在alpha和omega身上还有许多没研究透的医学难题，彼此的信息素能够解决很多未知的问题。 湛岚含糊其辞的说法让孙心以为泠熠是alpha，他冲湛岚比了个大拇指，笑嘻嘻地表达了祝福。 两人又嘻嘻哈哈地寒暄了一阵，讲起许多已经毕业的同学的去向。 其实六月大家拍毕业照的时候叫了湛岚，所以他对许多人的去向有所了解，平时看大家发的动态，大概也都知道，所以不管讲什么都能搭得上话。 泠熠在一旁看着，禁不住有些讶异。平时湛岚好像一天到晚待在家里，却对身边人的情况这么了解，如数家珍，认真地为每一位同学的未来发展感到高兴。 孙心看了眼表，忽然反应过来：“哎哟，我要去开例会了。下次见面再聊！” 他在本院保研了，所以今年开学时依然还在。 等人走远了，泠熠开口：“你平时为什么不和同学出来玩？” 湛岚看上去很喜欢和朋友同学相处。 “啊？”湛岚压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理所当然地说，“我要多花时间和你在一块啊。” 第53章 泠熠不明白，为什么湛岚在喜欢朋友和家人的同时，又能把那么多的时间放在他身上。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湛岚已经做到这样了，他还是感到不满足。 好像只有让湛岚像先前那样，切断所有社会关系，没有任何一丝空闲去关注别的人，才能够令他感到安全。 “老公。”泠熠忽然喊了他一声。 湛岚瞬间警觉，下意识看了看前后，像特务接头一样小声说：“怎么啦？你现在要亲我吗？” 泠熠沉默一瞬，澄清道：“没有。” 湛岚一下子蔫了下去，像颗打了霜的小白菜，丧兮兮地说：“哦，没有啊。” 泠熠可少在外面这样叫他了，就算是叫他了，也都是那种等着看他笑话的语气，泠熠还以为他不知道他的恶趣味，实际上他最知道了。 第94章 总之往常泠熠叫他，不像今天这样，稀奇古怪的，好像有许多话想表达。 泠熠忍不住笑，学他刚才的样子小声说：“你想让我现在亲你？” 湛岚两眼放光地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泠熠四下看了看，说了句：“过来” 把人拉进不远处的隔离室里，反手锁上门。 到了这里，湛岚反而犹豫：“这算不算占用公共资源啊？” 很多设施完善的卫生间都会配置一间隔离室，这样，在alpha或者omega突发什么状况时，能够以最大的速度隔离信息素，防止意外发生。 泠熠没有答话，把alpha抵在墙面上，微微仰头去亲他。 信息素渐渐逸散，哪怕阻隔贴没有揭开，依然能被彼此闻到，是近乎于融为一体的兰香。 alpha的犬齿冒了出来，泠熠在上面轻轻舔了舔，慢悠悠地说：“这就是意外状况。” 标记结束以后，湛岚替泠熠理了理衬衣的领子，忙活半天，怏怏地说：“弄不平了。” “没事。”泠熠把他的手拿下来，替他贴好后颈的阻隔贴。 湛岚困惑：“什么时候拿下来的？” 泠熠毫不心虚：“你刚刚标记我的时候。” 湛岚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你还有心思惦记这个呀。” 隔着阻隔贴，泠熠亲了一下他的腺体，轻声说：“我想闻闻你的信息素气味。” 在被阻隔贴吸收隔离的情况下，湛岚的信息素太清幽了，包裹在他馥郁的信息素之中，几乎分辨不出，让他感受不到湛岚的存在。 哪怕用肉眼能够看到，并且实际地触碰着，他也已经习惯了用气味去确认湛岚的存在。 办个复学手续，却在学校里耽搁了一天，回家时已经天黑。 晚上还要在学校系统上选课。 本来大四的课是很少的，但湛岚先前挂科太多，许多专业课都要重修，选完一看，课表填得满满当当，几乎没什么空闲。 湛岚哭丧着脸：“怎么这么多？” 泠熠还是那副随便的语气：“不想上的话可以再休息一年。” “哎！”湛岚沉沉地叹了口气，“还好你的老公是我，如果换一个人，一定会被你蛊惑的。” 泠熠已经对自己的企图不加遮掩：“我倒是想蛊惑你，可你铁了心要去上学。” 湛岚嘟囔：“总不能大学肄业吧。” “有什么不可以？” “那怎么配得上你？” 泠熠奇怪：“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你可是全球顶尖学府研究生，公认的风投之神，年纪轻轻身家百亿……” 泠熠忍不住打断了他：“停。” 湛岚小声嘀咕：“夸夸你都不行。” 湛岚吐槽：“你好夸张。” 在他接触的人里面，比他厉害的人还有许多。 一些媒体爱把他神化，但风投领域的评价标准一向不是单一的，没有单纯的谁最厉害最有眼光这样的评判。 湛蓝资本之所以能够取得今日的成绩，和后续加入的多位合伙人，以及他们卓越的投资策略都有不可分割的关联。 至于什么顶尖学府研究生，更加没什么好吹嘘的，就他那一届，全校毕业的硕士加起来都有几千人。 湛岚总结：“总而言之，万一我大学没毕业，我就配不上你。” 泠熠不赞同：“爱情和学历无关。” 湛岚继续说：“万一我的画没一幅卖出上亿，我就配不上你。” “爱情和金钱无关。”泠熠顿了顿，忍不住补充说，“你应该知道，要是你活着，几乎不可能有这个价格……” 湛岚异想天开：“万一哪天我又昏迷了呢？” 泠熠忍不住皱眉：“别胡说。” 湛岚想了想，也觉得不太好，赶紧说：“刚才说的话不算，我要收回。我才不会昏迷呢，不可能让冰雹疯重出江湖！” - 接到学校辅导员的电话时，泠熠正在开会。 助理拿着手机，急匆匆进来，凑到泠熠耳边说了些什么。 会议室里众人就见泠熠面色一变，匆忙地说了句：“有什么问题大家继续讨论，后续汇总给张助，我会抽空看……算了，庄姚，你直接决策吧。” 庄姚试图喊住他：“诶，我可不……” 泠熠已经步履匆匆地跑了出去，助理跟在旁边说：“泠总，我联络过司机了，已经在地下车库等。” 陪湛岚来报道的那一天，泠熠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加到了紧急联系人那一栏。 到达急救室外时，湛瑛已经在那了，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男性，和一对年纪稍长的夫妻。 湛岚还躺在里面，双方都没有心力寒暄。湛瑛简单介绍了一下，气氛又沉默下来。 明明定期复查时，精神力水平都很稳定，可湛岚又毫无征兆地昏迷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昏睡症复发，情况还没那么严重，但他是在楼梯上突发昏睡的，一脚踩空跌了下去，一路摔到了楼底。 急救灯熄灭，医生从里面出来，问：“病人是不是有什么信息素相关病史？” 临床上检查不出原因的疾病，往往都会朝这方面考虑。 湛家人将他既往的昏睡症病史告诉医生，医生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说：“他没什么大问题。alpha没那么容易受伤的，从楼梯上摔下去也没伤到哪。昏迷应该是旧病复发了，这个我们没办法，先安排转到普通病房吧。” 第95章 学校打急救电话的时候，把湛岚就近送到了这里。湛家人给湛岚办了转院，回到他先前看过昏睡症的那家私立医院。 泠熠一路跟在众人身后，看着湛岚的家人忙忙碌碌，他却没有什么身份立场。 等到终于把湛岚安顿好以后，湛岚的哥哥也赶过来了，他结婚以后就跟随alpha丈夫去了一座南方城市生活。 “小岚怎么样了？” 湛瑛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还是跟先前一样。” 所有人包括医生，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这样的问题。 泠熠的心底却有隐隐的猜测。 当天晚上，泠熠没喊司机，自己驱车回了从前的家。 因为很久不在这里住的原因，监控系统已经被他关了，不回来一趟，没法证实心中的猜想。 刚一开门，目光所及没有任何异常，却被什么存在忽然紧紧拥抱住，伴随着对方委屈的声音：“老婆，你今天回来得好晚啊，我等了好久。” 泠熠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没表露出任何异常，反手回抱住他，开口安慰：“对不起，有点事情耽误了，让你等久了。” “我好想你好想你啊。”alpha不断地诉说着他的思念，“明明只等了你半天，但是我觉得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 “没事了。”泠熠压下心底的困惑，温声安抚，“现在我回来了。” alpha亲吻了泠熠许久，情不自禁揭下他的阻隔贴，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 “为什么有我的味道？” 先前只能进行精神标记的时候，泠熠的信息素气味中并不会夹杂alpha的信息素，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试图蒙混过去：“可能因为你咬得比较多吧。渐渐的就有了。” alpha还是困惑：“可是昨天还没有呢。” 说到这个时间节点，他好像才想起不对劲：“对了老婆，你什么时候换的布置，我们家的东西为什么都不一样了？还有你那些小玩具也都不见了！！” 说到最后，他简直义愤填膺。 泠熠努力试图解释：“……因为我有你了嘛，所以就不需要那些了。然后家里的东西，是我新换的，你喜欢吗？” “喜欢倒是喜欢。”alpha凑上来亲泠熠的脸，美滋滋地说，“老婆，你真了解我。” 进到影音室里，泠熠才发觉不对劲，往常空荡荡的大沙发上，此刻堆满了他留在衣柜里的衣物，像一只鸟巢一样，中间留下了可以容纳一个人的空间。 见泠熠面色不善，alpha磕磕巴巴地解释：“老婆，那个，我太想你啦。” 说着说着，又变成了委屈的诉苦：“可是这些衣服上几乎都没有你的信息素味道了……” 当然没有，他们搬家都多久了，留在这里的衣服很久没穿。 要不是有房屋定期自洁系统，这地板都得积一层灰。 泠熠说：“可能因为都是干净衣服吧。” “嗯，可能吧。” 有了怀里的人，alpha就并不在意那些衣服上有没有气味了，只知道努力地抱紧他，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 泠熠承受着alpha不加控制的亲吻，听他不断地诉说自己的思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湛岚这样子，好像生理课本上说的易感期。 第54章 几乎整个晚上都没能好好睡觉，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第二天早晨，泠熠迷迷糊糊地被吻醒。 alpha将人压在镜子面前的地面上，紧紧地拥抱他。 湛瑛打电话过来，泠熠知道她肯定有正事找，挣脱alpha的怀抱去接：“是医院有什么需要吗？要不要再试试先前的疗法？” alpha对他接电话的行为很不满意，毫不留情地啃咬他。 泠熠痛呼了一声，向湛瑛说：“没事。我今天本来也要过去的。” alpha听力灵敏，能够听见对面说话的声音。 等泠熠挂断电话，他吃味道：“小岚是谁？你的朋友？” 泠熠简直不知道怎么办，这个吃那个的醋，那个吃这个的醋，他自己都感到恍惚，要以为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他没有正面回答alpha的问题：“他生病了，所以我要去医院看看。” 他不知道精神体接触到本体会有什么后果，暂时不敢冒险，只能尽量说服他待在家里等：“我就去半天，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好不好？” alpha不乐意：“为什么我不能一块去？” 泠熠尽力安抚他：“医院人太多了，万一有人碰到你……” alpha说：“我会很小心的，我们以前不是也去过吗？” 说到这里，他感到隐隐的头疼。以前也去过，是为什么去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听到alpha的痛呼，泠熠担心不已：“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一阵头痛过去以后，感受不到任何异常，alpha困惑地说：“刚刚忽然头痛，好奇怪。” 他没太在意，继续坚持：“我要跟你一起去。你不能一个人去。” 泠熠退了一步：“那你到时候在车上等我，不要进楼去。我去了很快就出来，好不好？”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alpha陪他去医院的那几次，湛岚的身体其实就在住院部，那样的距离没出什么事，现在应该也是安全的。 面对这个提议，alpha勉强表示同意：“好吧，那你要快点出来哦。如果你一直不出来，我就进去找你。” 第96章 还会威胁人了。泠熠摸了摸他的头发，说：“知道了，我会快点出来。” 泠熠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太好，不怎么适合开车，还是喊了司机过来。 坐电梯下楼的一路上，alpha一直喋喋不休，展现他的话唠本色。 到了楼下，看到眼前的风景时，忽然愣住了。 “……为什么都到冬天了？” 他只留下这样一句话，眨眼间，牵着泠熠的手就消失了，alpha完全失去了踪迹。 泠熠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忍不住向旁边摸索了一下，最后不得不承认，湛岚真的忽然消失了。 按照他往常的说法，那只有一个可能，他一定在医院醒过来了。 泠熠催促司机开快一点，在车上就接到了湛瑛的电话：“泠熠，你在哪儿，能快点过来吗？小岚一直找你。” 其实，按照这半年他们如胶似漆的程度，湛瑛昨天满心以为泠熠晚上会留下来，没想到他却回去了。 刚刚湛岚一醒，就喊着说要找老婆：“我老婆呢？我那么大的一个老婆呢？” 而且似乎记忆方面还出了问题，在找老婆的间隙里还要抽空问一句：“你们都是谁？” 好像忘了所有人，只记得一个泠熠。 “老婆！你终于来了！”见到泠熠的身影出现的那一瞬间，湛岚飞快地从床上下来，飞奔到他面前，将人抱了个满怀，可怜巴巴地诉苦，“我为什么在这里？是你把我送过来的吗？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泠熠将人接住，连声说：“你先躺下来休息。” 湛岚那么多问题，他实在一个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一会儿精神体出窍，一会儿忽然回来清醒，记忆也这样混乱，把泠熠也搞蒙了。 泠熠到了以后，湛岚终于愿意配合精神科医生的检查。 他的基础认知方面没有任何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记忆出现了混乱，忘记了过去二十二年的人生经历，只记得泠熠一个人，而且非常坚持自己的认知：“我真的就是一个游魂，是忽然出现在老婆家里的。我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湛岚，可能我的灵魂不小心钻进他的身体里面了，但是他的灵魂肯定还在呀，万一你们把我认成他，他再也不出来了怎么办？” 要不是精神科医生在场，他笃定的语气几乎要把在场的其他人都说服了，甚至连泠熠都出现了一丝恍惚。 湛岚的身体上很健康，除了记忆方面，其它没有任何问题，甚至精神力水平有点过度活跃。 精神科医生做完检查，单独将他的家人和泠熠叫到了外面走廊上：“这种情况在临床上不少见，其实就是典型的易感期症状。alpha会忘记其它的东西，只记得自己的伴侣。一般等易感期过去就好了，不用住院的，可以先回家观察两三天，如果还没恢复再来复查。” 医生笑着看了泠熠一眼，说：“这样的易感期症状，总是出现在感情特别好，但是alpha比较没有安全感的伴侣关系当中。这位先生，这期间要好好照顾你的alpha哦，记得给他一点空间，让他自己慢慢地回想起来。” 实际上，看到失忆的湛岚的那一瞬间，泠熠脑海中真的出现过幻想，也许可以借此机会，给湛岚洗脑，让他的生命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可看着那么关心他的家人，泠熠却产生了迟疑。这样做真的对吗？对湛岚来说是好的吗？ 听到医生说湛岚的记忆会自然恢复，泠熠心中的第一反应是庆幸。太好了，他不用纠结是否实行脑海中那阴暗的念头。湛岚也不会失去爱他的家人朋友。 他的确想把湛岚占为己有，可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他更希望有更多人去爱湛岚。 世界上没有太多人爱泠熠，但是可以有很多人爱湛岚。 多好啊。 医生转身要走时，泠熠忍不住叫住他，迟疑地问：“宁医生，请问……除了失忆，还有没有其它一些比较奇怪的症状？” 宁桥闻言，挑了挑眉：“比如？” 泠熠看了身旁的湛家人一样，众人以为是什么ao之间的私密问题，配合地转身进了病房。 里面湛岚又开始嚷嚷着闹：“我老婆呢？怎么又不见了？” 泠熠深吸一口气，开口：“比如有没有那种，alpha的灵魂和身体分离……” 对湛岚的担心最终打败了泠熠的防备心，使他终于第一次愿意开口向人求助。 当然他也早已做好了前期准备，一旦宁桥流露出可疑的态度，泠熠现在已经有把握，他能够带着湛岚全身而退。 只听他说了一个开头，宁桥脸上瞬间露出了然的神色，安慰道：“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虽然很少见，但其实我们的研究已经在全球收集了十几例这样的案例。” 说到这里，宁桥有些泄气：“但是这个研究太离奇了，又很难证伪，所以一直没有顶刊愿意收我们的文章。我师兄又不愿意投其它的期刊，其实我也觉得不好，因为那某种程度上意味着我们研究成果的置信度降低……” 遇到湛岚以后，泠熠一直在私下进行相关调查，但是可供参考的资料太少了，大部分一看就是编的故事。 其中唯一相对靠谱一些的就是这位医生，泠熠在资料里看到过宁桥的介绍，说他在博士后期间和朋友共同研究了一个奇怪的课题——精神力水平波动值与精神体出窍的协同相关性。 第97章 但泠熠却没能查到他们的任何研究成果，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原因。 泠熠忍不住追问：“我能看看你们的文章吗？” “当然可以。”宁桥满口答应，又试探着问，“但是我想，作为交换，你愿不愿意作为被试分享你的经历？” 没等泠熠说话，他又紧接着补充强调：“放心，你可以想象一下，我们就像那些研究濒死体验的研究者一样，只是问一些问题，让你们做点问卷，然后就像普通的精神力检查一样，检测一下他的波动水平。如果要公开发表，会把你们的名字和相关信息都隐去。” 跟随宁桥去办公室的路上，他说了很多这几年研究的辛酸史：“我知道你们遇到这种事都很害怕，往往不愿意告诉别人。但是我真的是正经做科学研究的，也不会搞什么人体实验……” 他显然被怀疑得多了，不长的一段路，一口气说了好多被拒绝的经历。 但那些人无一例外，最后都被他说服，愿意提供这段离奇的经历。 泠熠也看出来了，他实在是个赤诚又好奇心强烈的研究者。先前看他的资料时，这种感受还不明显，面对面交谈能更明确地体会到这一点。 宁桥的研究资料很多，他从其中挑了和泠熠说的情况相似的那些内容出来。 泠熠大致浏览了一遍，迟疑地开口：“也就是说，先前他从昏睡症当中醒来，并不是治愈了，这种疾病可能是终身性的？” “没错。”宁桥点了点头，“我先前说易感期失忆的情况不少见，但那并不包括你们这种情况……他昨天是不是又精神体出窍了？” 泠熠没再隐瞒，点了点头：“而且我发现，他察觉到外界和他印象中不同的时候，好像会受到刺激，会头痛不适，或者是直接回到身体醒来。” 宁桥翻了翻资料，指向其中的一项，说：“对，因为那不符合他的认知，他感觉到异常，大脑无法处理，就产生了各种排斥反应。其实普通的失忆症也有这种现象，只是精神体出窍要更加复杂一些。” 泠熠还想说些什么，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思路。 是湛瑛的来电，但开口的声音却是湛岚：“老婆，你到哪里去了？你不要我了吗？” 语气委屈又可怜，听上去还有鼻音，好像是哭过了。 第55章 “没有不要你。”泠熠耐心地回应，“刚刚有点事，我马上就回来。” 湛岚可怜巴巴地说：“那你快点回来，我有点害怕。” 泠熠应道：“知道了，你乖乖的，稍微等一会儿我就回来了。我先挂了。” “不要！！”湛岚可怜巴巴地央求道，“我怕你又不见了。” 泠熠对现在的湛岚毫无办法，甚至都不敢逗他，只能顺着他来：“那我先不挂，等回到病房再说。” 他朝宁桥看了一眼，手指了指门外，示意自己要走了，想了想又捂住话筒，小声说了句：“下次再聊。” 宁桥促狭地冲他笑了笑，无声开口：“去吧。” 泠熠一路脚下生风，没等湛岚哭诉上第二轮，已经回到了病房门口。 门外，湛瑛和梁梦，还有湛岚的哥哥都在。 泠熠困惑地看向湛瑛：“怎么不进去？” 湛瑛无奈地笑了笑：“把我们都赶出来了，说是只要你。” 泠熠哑然，不太熟练地开口安慰：“医生说了，过两天会自然恢复的。要不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 但这种奇怪的易感期症状很可能终生持续，在alpha每一次易感期期间，他的精神体过于活跃，很容易离开本体，来到他的omega身边，或是某个他认为最为安全的地方。 湛岚已经从电话里听出泠熠到门口了，一眨眼的工夫就从病床上下来，冲到了门边，不满地嚷嚷：“怎么还不进来啊，老婆你不爱我了。” “没有。”泠熠挂断电话，把手机放进衣兜里，拉着他进门躺回病床上。 湛岚不满意：“你都不说爱我，肯定是不爱我了。” 尽管窗外已经是寒冬，室内却依旧温度适宜。病房窗明几净，早晨温暖的阳光洒进来，看上去暖融融的。 泠熠恍惚间有种错觉，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时间线真的重新拨回了春天。 湛岚依然不依不饶：“老婆，快说你爱我。” 泠熠很少开口说这些，只有湛岚才喜欢把情啊爱的挂在嘴边。 就算被缠得不得不说，也是在光线昏暗的房间当中，神志几乎都不清明的情况下。 在这种场合下，诉说自己的感情，对泠熠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老婆，我知道你肯定是爱我的。” 湛岚搂住他的脖子，献上一个亲吻，抱着人晃了晃，继续说：“刚刚逗你玩的。但是你不可以再忽然消失那么久了。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你知道我刚刚有多害怕吗？我好怕被他们带走了，然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他这样说，泠熠才发现，他脑子里的观念还没有转换过来，总觉得湛岚的家人在，所以不用担心，先前才没有多想就跟着宁医生去了解情况。 却忘了以湛岚的视角来看，他唯一记得的人不见了，剩下的都是一堆陌生人，还是他认为的“这具身体的家人”。 这种感觉很新奇。甚至比当初湛岚作为雪风陪伴着他的时候还要令人安心。 第98章 原来伴侣之间的关系是可以如此紧密的，而不是像肖若珊从前那样，只能在家里苦苦等待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兑现的承诺，最后以那样一种可笑的方式被丈夫领进家门。 泠熠将怀里的人抱紧，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不会走。小岚，我也是爱你的。” 就像你的家人一样爱你。我会和他们一起爱你。 湛岚本来就是习惯性撒撒娇，让泠熠哄哄他，压根没想到他真的会这样说，一时间愣住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兴奋地抱紧泠熠，把激动的心情全都宣泄在亲吻里。 昨晚的标记以后，湛岚易感期的生理需求恢复了正常水平，但是此刻，泠熠察觉到他的犬齿又冒出来了。 在医院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双方的阻隔贴都没有揭下，但鼻间却嗅到了alpha的信息素气味，让泠熠也不自觉地发热。 这里实在不是什么标记的好场合。 泠熠连忙推了推身前的alpha，嘴巴被堵着，讲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湛岚没有像往常那样乖乖松手，依然紧紧地抱住他，没有一丝停下来的意思。 omega被迫露出后颈脆弱的腺体，下一秒，阻隔贴被毫不留情地撕下，浓烈馥郁的兰花香瞬间充斥了整个病房。 湛岚的力气实在太大，让他无处可逃。 被犬齿刺破皮肤的那一瞬间，泠熠后知后觉地想，幸好进来的时候把门关上了。 等到标记结束，alpha瞬间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架势，又恢复成先前天真可爱的样子：“老婆，对不起哦，我实在忍不住。你忽然和我告白，我太开心啦。” 泠熠依然有些脱力，不得不顺着alpha的力道，倚靠在他怀里，开口斥责：“你太乱来了。” 湛岚老老实实地领受他的教训：“嗯，我太乱来了。老婆把我抓起来。” 一看就是虚心认错，死不悔改。 易感期的alpha好像胆子变肥了一点。 空气中交缠的信息素气味，让人一闻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泠熠指挥湛岚：“开一下空气净化器。” 湛岚乐颠颠地按下了床头边的一个按钮。 等房间里信息素气味终于消散，泠熠也勉强缓了过来。 他拿过被扔在床尾的衬衣，慢慢地系上扣子。 湛岚本想凑过来帮忙，被他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又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嘴上还要狡辩：“我只是想帮老婆穿衣服哦，其它什么都没想过。” 泠熠没搭理他，继续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穿戴整齐以后，坐到离湛岚三米开外的沙发上。 尽管医生说可以出院自然恢复，但不管泠熠还是湛家人，都放心不下，依然让湛岚住在医院里。 湛岚丝毫没有一点病人的样子，一整个上午，几乎就没有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老是鬼鬼祟祟地凑过来，要靠近泠熠。 泠熠一表现出拒绝的意思，湛岚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老婆，我好难受……” 泠熠没有办法，只好默认。 虽然没让他再做到最后一步，但也被上下其手，到了中午，衬衣都被揉出了褶皱。 午后，泠熠不堪其扰，提议：“小岚，要不你睡个午觉吧。” 湛岚双手交叉，在身前比了个巨大的叉叉。 泠熠以为他不想睡觉，劝道：“你需要休息。” 湛岚的叉叉没有放下，解释说：“不要叫我小岚。” 泠熠沉默片刻，清了清嗓子，开口：“老公，请你睡午觉吧。” 湛岚这才满意了，乖乖地躺下，让泠熠给他掖好被角。 看着alpha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泠熠总算松了口气，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后颈微微发酸的腺体。 有时真怀念他作为精神体的时候，不管咬得多厉害，咬多少次，都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正这样想着，下一秒，指尖传来被触碰的感受，然后被紧紧拥抱。 迫不及待的亲吻落到omega 的唇上，看不见的存在迫使他张口，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 许久之后，alpha才松开了他，语调上扬：“太好了老婆！我从他身体里出来了，我们赶紧逃吧！” 泠熠：“……” 他沉默片刻，顺着湛岚的思路开始胡说八道：“万一你等会又回到他身上了呢？如果我不在，你又要找我了，我们还是一起在病房里待着吧。” 湛岚一想也是，同意了泠熠的提议。 泠熠看不见他，更加方便了他随时随地黏着泠熠，像个大型挂件一样赖在他身上。 每次好不容易把挂件扒掉，没过一会儿，湛岚又悄悄地凑近过来，猝不及防地一把抓住了他，还要洋洋得意：“耶，这次我赢啦！” 泠熠怀疑湛岚失忆以后的心理年龄，问他：“你几岁了？” 湛岚被他问得愣住了。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来处，脑海中的第一个场景，就是他忽然出现在泠熠身边，观察着他迷离茫然的神色。 湛岚没纠结多久，肯定地分析：“像我们这种游魂，肯定都是飘荡了很多年的啦，以前的事情都忘掉了，但我觉得，我怎么也得有个几百岁了吧。” 他遵循着本能的指引，努力地靠近泠熠，和他商量：“可不可以把阻隔贴拿掉？” 泠熠抬手按住后颈，言辞拒绝：“不可以再咬那里了。” 第99章 湛岚小声央求：“我不咬，我就是闻一闻。” 泠熠有点心软，但还是坚持：“这样也闻得到。” 湛岚把鼻子凑到他的脖子附近，用力地嗅了嗅，怏怏道：“老婆，我的嗅觉坏掉了。” 泠熠迟疑：“真的闻不到了吗？” 湛岚把脑袋耷拉在他肩膀上，蔫了吧唧地说：“好像是的呢，为什么会这样啊？” 也许精神体状态又出什么奇怪的问题了，泠熠没多想，说了声：“那你等一下。” 说完朝病房门边走。 湛岚还以为他要出去，赶紧把人抓住：“不许走。我不要闻信息素了。我只要抱着你就好了。” “我没有要出去。”泠熠无奈，“我锁一下门。” 刚刚把湛岚哄睡着以后，他就把落下的锁打开了。不然明明来住院，却一天到晚锁着门，怎么想都不像样。 第56章 湛岚庆幸刚刚没把事实说出来。其实，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的嗅觉反而更加灵敏，完全闻得到泠熠的信息素。 刚刚将门落锁，泠熠甚至都没转身，身旁的alpha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亲吻落在他的腺体上。 泠熠开口提醒：“你说好了只是闻一闻的。” 湛岚暂时没有得寸进尺，恋恋不舍地退开了，自言自语一般说：“嗯，只是闻一闻……” 泠熠警惕道：“你的犬齿没冒出来吧？” 湛岚舔了舔发痒的牙齿，大言不惭地否认：“当然没有了。” 阻隔贴揭开以后，馥郁的omega信息素气味释放出来，属于湛岚的alpha信息素似乎也更加浓郁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泠熠的脑袋逐渐不清明起来，身体微微发热。 湛岚很久没有亲他了，泠熠晕晕乎乎地想，似乎从刚刚揭掉阻隔贴开始就没有亲过。 他真的很乖，说好了闻一闻信息素，就只是闻一下…… 感受到怀里omega的变化，湛岚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努力地压住计谋得逞的笑声，故作不解地关心：“老婆，你怎么啦？” 其实他才是最清楚的那一个。他早就发现了，他和泠熠的信息素彼此影响的程度很高，他接触到的omega信息素浓度越高，自身也能够释放出更多的信息素，反过来又对泠熠产生影响，促进他的发热。 所以泠熠从前在家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头脑迷迷糊糊，像只有omega本能的贪婪动物，无法保持理智。 泠熠当初一直以为是他自己的病影响，其实到后期，湛岚能够感觉出来，他几乎不会再有假性发热了，哪怕有，也能够通过一两次疏导压制下去，不会无限制地渴求。 但在alpha信息素的影响下，他的身体总是很容易动情。 湛岚喜欢泠熠这样依赖他的样子，好像没了他就不能活下去。 “老婆，我来帮你吧。” “唔。”泠熠无意识咬紧下唇，难受地皱眉，下一刻，嘴唇被轻轻舔了一下。 泠熠松开牙齿，迎合alpha的亲吻，在这个过程当中，他感受到alpha尖锐的犬齿，但此刻已经没有心神再去警惕。 面前的alpha无法用肉眼看见，却能够感受到实际的触碰，泠熠睁眼，甚至还能看到他的身体躺在病床上，十分安静，对病房内正在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湛岚察觉到他在走神，停下亲吻，顺着泠熠的视线朝后看去，道：“老婆，你在想什么？” 泠熠回神，摇头：“没想什么。”他确实什么也没想。 可alpha却不放过他：“不，你肯定想了什么。” 泠熠闭眼，摸索着去亲他，含糊地说：“真的没有。” alpha享受了一会儿他的主动，过了片刻，忽然退开，说：“老婆，你把眼睛睁开。” 泠熠下意识睁眼，马上又看到湛岚躺在病床上的身体。这感觉太奇怪了，他倏的一下重新闭上眼睛。 身体的热意让人难受，泠熠伸出手去摸索alpha的存在：“你在哪儿？” 湛岚不满：“你得睁着眼睛，我才过来。” 易感期的alpha有很多坏招数，泠熠被迫看着他的身体，承受了一场离奇的标记。 还没缓过来，贴在身上的触感消失了，病床上的alpha悠悠转醒。 泠熠手忙脚乱地把衣服披上，跑到病床跟前，急切开口询问：“小岚，你觉得怎么样？” 湛岚的脑海中很混乱，各种记忆片段混杂在一起，但听到泠熠的询问时，还是下意识安慰：“泠熠叔叔，我没事，你别担心。” 听到这个称呼，泠熠知道他可能又忘记了什么，低头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没来由地心虚，希望湛岚没有注意到。 湛岚确实没有额外的心神去关注，脑海里的记忆让他感到无比混乱，所有的片段和画面都被打乱了，此刻正以极快的速度重新整合排序。 湛岚沉默地忍受着这一切。 就在泠熠忍不住想去叫医生的时候，他困惑地开口了：“泠熠叔叔……老婆？” 脑海中的记忆依然混乱，但勉强有了一些秩序，他听见记忆中有人喊他雪风，让他想办法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这一段记忆所占的比重实在太小了，昏睡症醒来以后，和泠熠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浮现，又重新渐渐占据上风。 湛岚的神色看上去困惑纠结，似乎在面对什么人生难题，但是并不痛苦。 第100章 泠熠担心不已：“难受吗？叫医生过来看看吧？” 湛岚抓住他想要按铃的手：“没事，只是要缓一缓。” 最终，记忆定格在这次醒来以前，和omega在沙发上亲密，还拿本体当做情趣。 荒唐行径。 湛岚回过神来，咋舌：“老婆，原来你喜欢这种啊。” 泠熠看他渐渐缓过来，勉强放下心，闻言不知所以：“什么？” “就是，嗯，我在这里躺着，然后我在那里标记你。”湛岚越说越兴奋，还有点诡异的羞涩，“你说我还会不会灵魂出窍呀？感觉很好玩诶。” “我倒希望你不要再出窍了。”泠熠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你都想起来了？” 湛岚歪了歪头：“好像是的。原来雪风真的是我啊！” 泠熠语气无奈：“当然是你，从来就只有你。” 湛岚从记忆复原的茫然中恢复过来，起身抱住泠熠：“我好开心啊老婆！” 泠熠笑道：“不叫我叔叔了？” 湛岚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扭捏：“嗯……如果你喜欢的话……” “别。”泠熠赶紧拒绝，“我总觉得在诱骗小孩儿。” 出院以后，为了湛岚的病情稳定，他依然和泠熠一块住。 泠熠担心他的身体还有突发状况，彻底停下了工作上的事，跟进跟出地陪着他。 往常是雪风像个小跟班一样粘着他，现在情况反了过来。 湛岚对此颇为受用，回去上学的那天春风满面，逢人打招呼时，话不过三句，必定要说：“对呀，你怎么知道这是我老婆呀？” 泠熠只能把人拉回来，帮忙找补：“不好意思啊，你也知道他前阵子从楼梯上摔下去……” 后面的话没多说，就是指了指脑子。 对方一脸姨母笑地点点头，深表理解：“没事没事。” 学校论坛上飘起一个热门帖子： [我又没问]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底下受害者纷纷响应： [大口吃狗粮] [你别说，我老婆的老公真的好帅，斯哈斯哈] [楼上叉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放肆的地方] [请不穿裤子的同学们自觉前往山风太太的评论区] [呜呜呜真的好磕，年上无条件宠溺攻x小公主受，受非要叫攻老婆，然后攻因为宠他完全不在意人前的称呼，但是晚上回家嘿嘿嘿] [试想一下，为什么不是年下恋爱脑小狗攻呢，在外严肃冷感的年上受，回了家却对小狗予取予求] [楼上姐妹在理啊啊啊，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 湛岚昏迷的那天，正好是他生日的前一天，泠熠原本订好了晚饭，两人一起过零点。然后第二天，湛岚再回家和家人一起过。 计划得很好，但突如其来的易感期打乱了所有安排。 泠熠是从来不爱过生日的，往常在泠家时，他的生日意味着又有一大堆不认识的人来家里，其中有些人背地里还要对他冷嘲热讽。 那是一个社交的场合，泠熠是被推上台前做展示的长孙，没有人真的在意这天是他的生日。 后来脱离泠家以后，他就习惯性地忽略自己的生日。 但面对湛岚时，他的态度又不一样了：“要不等你元旦放假了，帮你补过一次？” 家里也提议过，但被湛岚拒绝了。可此时他又开始双标，好奇地问：“你要怎么帮我过？” 泠熠想了想，说：“暂时保密。” 既然有三天的空闲，就可以安排得丰富一些。泠熠以前对享受生活没有兴趣，哪怕要安排什么活动，都是交给底下的人去处理，所以对此并不了解。 但这次是要给湛岚庆祝生日，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们相恋一年的纪念日，他觉得应该亲自安排。 不知从何下手，泠熠去问了庄姚。 对方一接电话，啧啧两声：“稀客啊稀客，泠总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泠熠：“我已经不是泠总了。” “你倒好了，提前进入养老生活。我和小思淼可惨了。”庄姚的声音变远了，似乎朝旁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泠熠没有听清。 泠熠说起正事：“我想问问你，要帮别人庆祝生日的话，该怎么安排比较好？” “哎呀！”庄姚拍开秦思淼的手，兴致勃勃道，“问我你可算是问对人了！” 庄姚信誓旦旦，但提出的建议实在不靠谱。泠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心里的计划大致成型。 北方已是深冬，但这座南方的滨海城市依然气候宜人。 落地以后，湛岚反应过来：“我在这儿念过初中！” 他小时候不定性，总是喜欢各个城市转学，在这里也待过半年，但在他心里，并不觉得这儿有什么特殊的，只是他待过的无数个城市之一。 第57章 泠熠带他来，湛岚自然很捧场：“老婆，你是不是知道我以前来过这里呀？” 没想到泠熠点了点头：“嗯。” 车子逐渐开到当年的那所初中，这么多年过去，从外面看，当初翻新的校门和教学楼老旧了许多。 湛岚有些感慨：“我当时转学以后，就没再回来过了。” 泠熠见他完全没有一点印象，心底不禁有些好笑，这家伙真是不记事儿。 第101章 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当时发生的事，对他来说实在太普遍频繁了。 “小时候是不是老有人为你打架？” “老婆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我姐和你说的？” 湛岚从没和他说过这些，像这种令人烦恼的事，一般自动从他的脑海里擦除了。 他当年频繁转学，一部分原因是喜欢新鲜的生活，另一部分原因是他奇怪的体质。 可能是样貌或者性格的原因，每到一个地方，没过多久就有大堆的告白信和礼物递过来，还常常有他的爱慕者组成什么幼稚的肃清小队，专门针对那些他们觉得配不上喜欢他的人。 湛岚是不能理解这种行为的，经常出面阻止，有些人会听他的，有些人不会，久而久之，哪怕是他也会有些厌烦。 他不喜欢讨厌身边人的感觉，所以往往在察觉厌烦的苗头时，就会从这个环境当中脱离。 泠熠牵着他的手，在巷子当中转来转去。 毕竟只在当年来过一次，这些年城市不知又翻修了许多遍，怎么走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位置。 最后只好放弃，“其实我第一次遇见你，不是在你忽然精神体出窍到我身边的时候。” 湛岚诧异，微微睁大了眼睛：“难道在这里见过我？” 泠熠点头：“嗯。” 出师不利，他有点郁闷：“但是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本来还想着会不会到了眼熟的地方，湛岚就能够想起来。 “我知道了老婆！”湛岚拉着他继续往里走，最后在巷间的一个死角停下脚步，“是不是在这里？” 泠熠问：“你记得？” 湛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其实我记得有一次他们堵人，被一个大人给制裁了，但是当时完全没留意你长什么样……” 他那时候急急忙忙赶过来，正心烦呢，根本没留意旁边的人。 泠熠笑道：“后不后悔？” 湛岚卖力点头：“后悔，万一当时我仔细看看，说不定早就追到老婆了。” “我可不喜欢小屁孩。” “我不小了，那时候喜欢我的人可多可多了。” “都是一堆小屁孩。” 湛岚说不过他，把人按在墙上亲。 泠熠反抗：“脏。” 湛岚把手放在他后脑勺上，垫在墙壁和他的头发之间，“这样就不脏了。” 泠熠不想让衣服碰到墙壁，不自觉向前想避开，看上去反而像对alpha投怀送抱。 湛岚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美滋滋把人揽进怀里，交换了一个漫长的亲吻。 在这座滨海小城里，两人悠哉地逛了一天。 夜幕四合，泠熠带人回到别墅。 这是他看了好多才找到的最合适的一套，出门就是私人沙滩和大海，四周人烟稀少，最近的房子都在三公里开外。 因为总和湛岚同进同出，找不到空闲来布置，所以屋里的装饰还是请了人。 泠熠白天抽空在照片里看过最终效果，但当时湛岚在旁边，他没法细看，只粗粗扫了一眼，觉得还算不错，应该是湛岚喜欢的风格。 此刻开门，满屋的鲜花装入眼帘，令人猝不及防。各种不同色调和形态的蓝色花朵，让人惊讶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多蓝色的花。 太多了，虽然是蓝色不是大红，但好像还是有点儿艳俗。 泠熠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 没等他想好推脱的措辞，身旁的alpha已经扑上来抱住了他：“老婆，呜呜呜。” 湛岚本来想开口说什么，但眼泪已经先涌了出来。 泠熠抬手反抱住他，慢吞吞地说：“我没想到实际看上去这么多。” 湛岚把眼泪抹在他的衬衣上，带着哭腔开口：“老婆，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蓝色啊？” 泠熠沉默片刻，开口：“我当然知道。” 湛岚凑上来吻他，含糊地说：“我还以为你一点儿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呢。” 泠熠没法讲话，抬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一吻完毕，泠熠将人推开：“你在这里等我，十分钟以后再上来。” 湛岚留在一楼，凑近看了看那些花，他大部分都认得，桔梗、风信草、勿忘我、风信子…… 看了一圈起身，一看时间，才过去五分钟。 湛岚纠结地看了看楼上，抬手把手表拨快了三分钟，然后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等“十分钟”一到，就步履匆匆地往楼上赶。 上了二楼，一眼就看到室外阳台的露天泳池，走近才发现，阳台并不是露天的，上方有玻璃天幕笼罩，仰头依然能看到漫天的星子闪烁。 泠熠没想到湛岚上来得那么快，他甚至没来得及到水里去。 在泳池里送出这份礼物，这是他权衡以后的结果，毕竟要以这幅样子主动出现在湛岚面前，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幸好，虽然没来得及入水，但刚刚换上那段稀奇古怪的链子以后，他感觉怪怪的，又重新披上了浴袍。 “你、你先转过去。” 等alpha乖乖转过去了，omega才急匆匆将手里的蝴蝶结项链系在脖子上，缓缓褪下了身上披着的浴袍。 里面几乎不着寸缕，只有点缀着钻石的细链在昏暗的夜色中隐约可见，数条细链彼此交错，盖过胸膛，延伸向下。 泳池的水是恒温的，因为玻璃天幕的存在，这里也可以算是室内，泠熠并不觉得冷，甚至身体里还流淌着热意。 第102章 他顺着泳池里的台阶，小心地踏入其中。 水面堪堪只到大腿。 泠熠继续往下走了两步，直到水面盖过了腰间，才停下脚步。 湛岚已经等不及地转过身来。 迎着他直勾勾的目光，泠熠下意识又往水里藏了藏自己。 身体链是全身的款式，胸膛上的这部分受到水的浮力，轻飘飘地想要向上，又被底下扯了下去。 随着水流的波动，细链触碰到身体上，带来奇怪的触感。 湛岚将人抱在怀里，抵着银链上的细钻，亲吻他的腺体，声音低沉嘶哑：“怎么想到进泳池里。” 泠熠努力开口：“你不是喜欢在水里么？” 湛岚轻声笑了笑：“确定不是穿着这个不好意思，想要躲起来？” 泠熠没有说话，凑过去堵住他的嘴唇。 水流轻轻激荡，湛岚沿着细链摸索了一下，说：“好多钻石啊，我以为老婆要和我求婚。” 泠熠喘了口气，抓住他的手，小声说：“还没到那个步骤。先拆完你的礼物……” …… 终于拆完礼物，湛岚将礼物抱上岸，认真擦干。 alpha太兴奋了。泠熠今天特别累，但还是强撑着问他：“你喜欢吗？” 湛岚亲亲他的嘴唇，“当然喜欢。” 项链上的蝴蝶结实际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泠熠打开暗扣，从里面取出一对样式特别的戒指。 见湛岚没反应，泠熠有些忐忑地开口：“是我自己设计的……你觉得怎么样？” 一看就是准备了很久。 湛岚眼眶发红，委屈地问：“你上次说那幅画是生日礼物，是不是骗我的？” “也不算骗你。”泠熠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神色，“我一直有点纠结……” 一开始想在湛岚生日的时候求婚，可日期越临近，他就越是不安，逃避的心思又冒了出来，最终在生日即将到来的前几天，改变了起初的计划，重新准备了生日礼物。 “我不是什么好人。哪怕你标记了我，要是你想离开，我还能放你走。但是，要是你愿意戴上我的戒指，就意味着要永远留在我身边。或许我哪一天还会发疯，觉得你身边除了我不该有别人，把你带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你的地方藏起来……” 背了许多遍的好听话不知所踪。明明是求婚，泠熠却越说越难过，声音渐渐低下去，递出戒指的手也随时准备着收回。 湛岚一把抓住他的手，将另一只手递到他面前，催促道：“快点给我戴上再继续说。” 泠熠愣愣的，迟疑道：“你要想想清楚……” 湛岚没说话，将手往前伸，示意他快点。 泠熠的动作很慢，一点一点将戒指套进他的手指。 湛岚没有再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戒指推到底的那一刻，心底某个空荡的角落终于完整了，好像荒芜的沙漠重新开出了花。 湛岚捧起泠熠的脸，轻轻揩去他眼下的泪水，柔声说：“好啦，现在可以继续向我告白了。请多夸夸你的未婚夫，不要光顾着诋毁你自己。” 他的目光太温柔了，好像不管泠熠做出什么样过分的事，永远都会被他包容。 泠熠情不自禁，将嘴唇送上去。献祭一般地亲吻。 许久之后，终于得空，能够将准备好的漂亮话讲给alpha听。 在你来之前，我的人生就像在漫无边际的旷野上流浪，没有来处，也没有终点。我始终觉得，旷野是灰暗的，没有希望的。 但是你来了以后，我才发现，身边的草也好看，花也香甜，连风都是温柔的。我不用走出这片旷野，只要安心待在这里，就能够得到安慰。 你说所有的天气当中，最喜欢下雨天，所以要我也爱屋及乌，别再老说不喜欢也不讨厌，要和你一样喜欢雨天。 我知道，你所喜欢的比雨天更多。你爱这个世界，所以我也愿意对这个世界爱屋及乌。 ——正文完 第58章 番外一（秦思淼&庄姚） 听到秦思淼说计划结婚的那一刻，庄姚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在他眼里，就算全世界所有的男人都结婚了，秦思淼也不会结婚，或者说，他估计是准备和他的工作结婚。 庄姚把手里的游戏手柄一扔，连连摇头：“是不是我听错了？你说下周打算去哪里出差？” 秦思淼去厨房倒水喝，随口重复了一遍：“下周不出差，我准备开始相亲。” 庄姚从沙发上蹦起来，窜到他面前：“为什么忽然要结婚了呢？！” 秦思淼把他凑过来的脑袋推开：“连泠熠都结婚了，我为什么不能结婚？” 泠熠上周刚刚举办了盛大的婚礼，他们俩还是一块去参加的。 婚礼上，光看他和湛家小少爷对视的眼神，就让旁人觉得恩爱有加，羡慕不已。 不过庄姚没啥感觉。 他虽然年轻的时候不知死活，和泠熠提出过离谱的交往提议，但其实没有什么爱情萌发，从小他脑袋里一直没有恋爱那根弦，每天和朋友一块就感觉特开心。 年纪轻的时候，嚷嚷着这辈子不结婚的人不少，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庄姚的好多哥们陆陆续续都结婚了。 起初他还觉得没什么，反正结婚了也不是不能约出来玩，但时间一久才发现，他的好兄弟们都成了好老公好爸爸，空余时间都花在家人身上，再也没法单独约出来了。 第103章 打电话摇人的时候，往往得到这样的回复： “不行啊，晚上我得辅导我家小的写作业。” “周末说好了带田田去公园露营……要不你也一起来？” 迈入三十岁大关以后，身边还单着的朋友就剩两个，泠熠和秦思淼。 等到过了三十一岁生日，只剩下秦思淼一个独苗苗了。 庄姚回忆往昔，不仅悲从中来：“小思淼，你不要抛弃我！” 为了有时间相亲，秦思淼一个月没安排出差，每天准时下班见一个，等到周末连着见三个。但不知为何，这些相亲对象见了一次，后面就怎么也约不出来了。 又一天下班，秦思淼说让庄姚先回家，他要去和相亲对象共进晚餐。 庄姚嘴上答应，背地里像往常一样，偷摸开车跟了上去，跟着进了一家花园餐厅。 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远远看着秦思淼对面那个beta，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两只眼睛大小不一样，镜片看上去太厚，近视度数太高，叠餐巾的手法有点不对…… 等秦思淼和人告别，双方分道扬镳，庄姚急匆匆跟上那个大小眼，一开口就是不停抱歉：“这位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和你相亲的其实是我恋人，但他最近脑子出了毛病，把我给忘了，总以为自己还是单身，所以才出来相亲的，浪费您的时间真是太抱歉了！我会带他积极治病的，请您顺理成章地疏远他，不要让他察觉到异常，不然他可能会受刺激，然后变成植物人！” 他讲的内容极其离奇，但由于长相十分和善可亲，感情又太过真挚充沛，平白将三分的可信度拉到了七八分。 对方目瞪口呆，半晌，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希望他早日康复。” 庄姚连声“谢谢”将人送走，一转头，碰上了脑子出毛病的当事人。 秦思淼皱眉疑问：“你在干什么？” 庄姚试图打哈哈蒙混过关：“没干什么呀，哎呀好巧啊，你也在这吃饭啊。” 话没说完，鬼鬼祟祟试图从秦思淼身边过去。 秦思淼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直白道：“我听见你和他说的话了。你干嘛要搅黄我的相亲？” 他的态度不算差，但庄姚就像被点着的炮仗一样，瞬间跳了起来：“那些人都不适合你啊，我这不是帮你把把关么……” 被秦思淼抓回去的一路上，他一直嘀嘀咕咕的，为自己的行为找了许多“正当理由”。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呀！”庄姚苦口婆心，“小思淼你可不能不识好人心。我可是世界上最为你好的人了。” 秦思淼本来一直保持沉默，听到这里，忽然打断了庄姚的话，问了一句：“你喜欢我？” 庄姚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那你想和我结婚？” 秦思淼一脸若有所思，半晌，在庄姚的激烈反驳里，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好像也不是不行……” 庄姚忍不住扯着他的衣领，凑到他耳边大喊：“你清醒一点啊！！不要这么恨嫁！” 秦思淼其实也没喜欢过什么人，感情经历匮乏得可怜，唯一一次喜欢别人，最后也没什么结果。 他从小孤零零一个长大，其实心底很渴望组建一个家庭，年纪渐长，这种愿望渐渐占据了人生的主导。 特别是上次参加泠熠的婚礼，看到他那样个性的人，也能够在婚礼上笑得那么满足以后，秦思淼越发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有一些变化。 他并不一定非要喜欢上谁，但是可以先挑选一个合适的人，慢慢地培养感情。 带着这样的目的，秦思淼联系了所谓的高端相亲机构，请对方安排谋划。因为交的钱很多，所以他的红娘很上心，陆陆续续给他推荐了不少人选，哪怕每次见面都失败，依然任劳任怨。 就算没有庄姚在背后从中作梗，到目前为止，秦思淼也没有遇到觉得非常合适的人选。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设想起和庄姚共度一生的场景，竟然也觉得可以接受。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恐怕还是不行，你毕竟是alpha。” 庄姚起初没听明白，追问了几句才反应过来：“啊，你的意思是我们俩型号撞了，哎呀说话不要打谜语啊！” 秦思淼看着他咋咋呼呼的样子，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象擦除，端正了神色，认真道：“庄姚，我刚刚乱讲的。你就当做没有听见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思淼依然在努力地相亲，而且最近似乎进展颇佳，已经和同一个人连续见面了三次。 这并不是庄姚跟踪得到的情报，实际上，秦思淼对他毫无隐瞒，只要他问，对方就会如实地说，甚至连饭桌上聊了什么，秦思淼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午夜梦醒，刚刚退去的噩梦令庄姚心有余悸。 他梦到自己所有的朋友都结婚了，大家所有人都和和美美、儿孙满堂，只有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在破旧的茅草屋里拿着脸盆接雨水。 外面雷声隆隆，狂风大作，咻的一下吹走了他的茅草屋顶，他跟着屋顶跑啊跑，跑到了一条河边，屋顶飘到了河对岸，可是河水太冷了，他不敢蹚水游过去。 对岸来了几个小毛孩，捡走了他的屋顶，嘻嘻哈哈地嘲笑他是个老弱病残…… 第104章 半夜被庄姚爬到床上叫醒，被迫听他噩梦的秦思淼沉默至此，忍不住提醒道：“你好像梦到的是一首诗， 庄姚诧异：“什么诗？” “我们初中学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茅屋什么什么歌？我们学过这个吗？”庄姚从小语文一向很差劲，要他背古诗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秦思淼叹了口气，说：“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你这么有钱，根本不会住茅草屋。” “世界上的事谁说得准呢。”庄姚哭丧着脸，“今天有钱，说不定明天就破产流落街头了，也许我有一天被诈骗……” 秦思淼把人拉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保证道：“如果你有一天破产了，我也会接济你的。” “可你结婚了就不一样了。” “我保证，结婚了也会接济你的。” 庄姚想了想，说：“那明天醒了我拟个合同，你签一下。” “可以。” 庄姚这才勉强放了心，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没安静两分钟，庄姚开口：“我可以过来一点儿吗？有点冷。” 两人盖一条被子，但彼此之间还隔着半个人的距离，能躺下一个两三岁的小孩。 如果是以前，庄姚压根不会问，吭哧吭哧就自己挪过去了。但现在秦思淼是一个备婚人士，他自觉需要注意点。 黑暗中，秦思淼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过来吧。” 话音刚落，庄姚立刻挪了过去，后背和秦思淼的胳膊紧紧贴在一块。 他这才发觉秦思淼是仰躺着的，“你怎么平躺着睡。赶紧转过去，咱俩像之前那样背靠着背睡，不然我睡不着。” 秦思淼忍不住说：“你要求好多。” “快点快点。”庄姚催促，“我要睡觉了，不然明天起不来上班。” “知道了。”秦思淼无奈地转过身去。 庄姚总算安静下来了，没过多久，呼吸就平稳起来，显然是睡着了。 第二天，看到秦思淼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庄姚惊讶地“嗬”了一声，非常有自觉地反思：“昨晚把你吵醒就睡不着啦？” 秦思淼绷着脸安慰：“没事。” 庄姚不识好人心，倒打一耙：“你这睡眠质量也太差了！是不是最近工作强度不够？我看相亲的活动强度还是太低了，高低得和相亲对象约健身房，才能匹配你从前996的强度……” 秦思淼不说话，慢条斯理替他挤好牙膏，然后看准时机，一把将牙刷塞进他嘴里。 世界终于清净下来，只是还有一些“唔唔唔”的噪音。 【作者有话说】 嗯…搞了两章副cp的番外 番外二（秦思淼&庄姚） 庄姚逐渐接受了现实。他的最后一个独苗苗好朋友秦思淼，真的即将迈入已婚人士的行列了。 这天出门前，秦思淼特地和庄姚说了一声：“今天我要和简贝一块请红娘吃顿饭。晚一点回来。” 然后在门口对着镜子左右检查仪容。 庄姚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抽空瞥了他一眼，表面不耐烦地赶人：“行了行了，已经特别帅了，赶紧出门吧，不然要迟到了。” 家门碰上后的第十秒，庄姚猛的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急匆匆换掉睡衣下楼，开车跟在秦思淼的车后面，一路鬼鬼祟祟地漂移闪现，想象自己是特工007。 这回这个相亲对象，哦不对，现在是真正的对象了，庄姚还是第一次见。 他好久没跟踪秦思淼了，今天事关重大，实在没忍住。 怪不得眼高于顶的秦思淼总算准备定下来，这回这个男的看上去确实不错。样子长得挺好看的，身高比秦思淼稍微矮一点点，两人走在一块，看上去十分和谐。 庄姚在心底连连点头，不由产生一种娘家人的欣慰。 庄姚打包了一个汉堡，捧在手上一边啃，一边在餐厅外溜溜达达，远远地看着他们仨吃完了饭。 三人起身走出餐厅，庄姚一点儿也不着急，为了不被发现，还钻进了旁边的蜜饯店里买东西吃，毕竟饭局虽然结束，小情侣两个肯定还得单独逛逛街。 结果，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秦思淼竟然不送对象回家，就这样互相挥了挥手，准备走了！ 庄姚赶紧放下手里的小铲子，急匆匆往另一边的电梯跑，他得在秦思淼回家之前到家，免得被他发现自己跟出来了。 跑着跑着，忽然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对面那两个人不是那个红娘和秦思淼的对象吗？他俩啥时候那么熟了，还两个人笑嘻嘻一块逛街？ 庄姚立刻抖擞了一下精神，谨慎地跟了上去。 两人看上去完全没想到后边还有个尾巴跟着，没走多远，红娘拿着手机，说：“第二笔钱先给你转过去了。” 秦思淼那个好看的对象拿手机收了钱，满意地点点头，提醒道：“别忘了，事成之后你还得给我一笔。”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庄姚长大了嘴巴，小心翼翼地跟在两人身后，试图再听到点什么。 但这两个人没再说相关的东西，转而聊起了奢侈品，说着下一季的新品包包。 不知过了多久，庄姚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秦思淼的电话：“你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庄姚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爱去各种酒吧夜店蹦迪喝酒，但自从搬到秦思淼家里，莫名其妙有了宵禁似的，只要秦思淼在家，晚一点回家都要被问。就算秦思淼出差了，他也会打视频电话过来查岗。 第105章 不过庄姚这回理直气壮，甚至有点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意思：“我跟你说小思淼，你摊上大事儿了！” 电话里怎么说，秦思淼都不信。 庄姚回到家，一推开门，绘声绘色地给人表演刚刚见到的场景：“然后他就拿起手机啊，像特务接头一样……” 秦思淼听完，重点依然是：“你又跟踪我。” 庄姚大手一挥：“那不重要。不跟踪你，我怎么能发现这样的大秘密？！” 秦思淼皱眉：“简贝不可能是这种人。” “哎呀！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庄姚觉得秦思淼就像新闻里那种被骗子套牢了，死活不相信身边人劝告的笨蛋。 “我和他相处得多。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不管庄姚说什么，秦思淼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庄姚只痛悔自己当时反应不够快，没把那两个骗子黑暗交易的现场录像录下来。 为了好兄弟的金钱和未来幸福着想，庄姚苦思冥想一晚上，第二天在早餐桌上，对好兄弟提出质问三连：“你喜欢那个什么贝？” “……算不上喜欢。他很合适。” “那你就是要找个合适的人结婚？” 秦思淼点了点头：“对。” “那你看我合不合适？” 秦思淼迟疑片刻，诚实地点点头：“合适。” 庄姚拍了下桌子，一锤定音：“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要和那个什么贝结婚了，和我结婚！” 未免秦思淼反悔以后再去被诈骗，第二天民政局一开门，庄姚就火速拉着他进去扯了个证。 庄姚本来没想那么多，只想救兄弟于水火之中，但拿到那两个小红本本的那一刻，莫名感到肩上多了一层严肃的使命。 两人扯完证，一块去公司上班。 泠熠卸任以后，庄姚和秦思淼的工作内容都渐渐转移到公司管理上，最近的出差频率急剧下降。 庄姚认真地和秦思淼了解：“你对结婚对象到底有什么要求？” 秦思淼一条一条地列举，大部分是生活习惯上的内容，需要住在一起合得来。这些庄姚都很有自信，他和秦思淼一块住了这么久没被赶出去就是铁证。 列举到最后，秦思淼说：“而且既然结婚了，肯定要和正常的婚姻一样，应该有性生活。” 没等目瞪口呆的庄姚说话，秦思淼接着补充：“不过既然是你，没有也可以。” 他这么说，庄姚反倒不乐意了：“那怎么行？我有哪儿不合适？就因为我是alpha吗？我对上下什么的不在意，都可以的。” 新婚之夜。 秦思淼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向床边明显紧张不已的庄姚，犹豫着问：“真的可以吗？” 庄姚立刻坐得端端正正，大声答话：“当然可以！我准备好了！” 秦思淼：“要不还是再缓两天……” 庄姚站起来，唰的一下扯掉秦思淼的浴巾。 秦思淼猝不及防，被按倒在被子里。 但庄姚没有接下来的举动，场面又僵持住了。 秦思淼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要这样吗？” 庄姚看着他，严肃地点了点头：“当然要和你想象中的结婚对象一模一样！” 他不能让好兄弟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必须让他真实地感受到婚姻的美好。 秦思淼轻轻叹了口气：“好吧。那我来真的了。” …… 庄姚忍不住咬牙切齿：“你这也，太真了。” 秦思淼低头，亲吻alpha的腺体，低声道：“对不起姚姚，你先适应一下。” 总的来说，庄姚对初次体验还算满意，如果秦思淼没有总是在他后脖颈那啃来啃去的话。 “你又没法咬我，老啃这干嘛？” 秦思淼把脸埋在他身上，闷着声音说：“不知道，感觉你这里很性感。” 一向伶牙俐齿的庄姚第一次卡了壳：“别、别乱讲。” 秦思淼抱紧了他，认真道：“我说真的。” 近两年，湛蓝资本陷入了一个怪圈，先是创始人卸任，然后是两位工作狂合伙人，不约而同请了漫长的年假。 据小道消息说，请假理由是同一本结婚证！ “到底还有谁不知道啊，庄总和秦总去度蜜月了。” “他俩怎么会在一起，我以前都磕庄总和泠总的，谁曾想泠总‘英年早婚’，留下庄总独守空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庄总和秦总可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竹马竹马，我磕了好久了，终于成了，嘿嘿嘿。” “我不能标记你，好郁闷哦。”庄姚趴在秦思淼身上，拿额头轻轻磕他的下巴。 秦思淼没有说话，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发心。 庄姚没察觉，还在小声嘀咕：“但是我感觉，哪怕你不是beta，也可能是个alpha，总之好像不可能是omega。” 秦思淼：“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一种感觉啊。除非你愿意今晚给我压一下，我勉强想象一下你做omega的样子。” 秦思淼手上用力，翻了个身，和庄姚换了个位置，把他圈在怀里，笑着说：“如果你这样能逃出去，我就同意。” 庄姚果然上钩，努力在他怀里挣扎，到处蹭来蹭去，最后成功擦边走火。 蜜月第五天，庄姚发表严肃讲话：“这样下去不行了，我要怀孕了。”